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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作品名称:蒋西湖正传 (小说)      作者:流浪的松鼠      发布时间:2017-10-20 21:57:44      字数:4697

  年味越来越浓,蒋爸蒋妈张罗着置办了许多的年货。瓜糖果枣,鱼肉菜蔬等等吃穿用物一应俱全。对于蒋西湖和李雪梅的恋情,蒋爸蒋妈也略知一二,但蒋西湖还没有对二老详细地介绍过,蒋西湖不想因为电话的事坏了二老过年的兴致,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帮着蒋爸蒋妈料理家务。
  除夕上午十一点多,蒋西湖正躺在床上想他的心事。蒋爸在屋外喊道:“西湖,快出来贴春联了。”蒋西湖答应一声,起身穿上鞋,走出卧室。蒋家有两个大门,一个是院子的大门,一个是正堂屋的大门。蒋爸往年都是到街上随意地买两副普通的红纸春联,但今年蒋爸换了个样儿,他把街上的春联铺子逛了个遍,终于买回了两副高端的植绒花边烫金大春联。
  蒋爸递过手里的春联说道:“咱家今年也要潇洒一回,你看看我买的这两幅春联怎么样?”蒋西湖接过春联说道:“植绒花边烫金的春联就是不一样,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蒋爸又说道:“你打开看看。”蒋西湖把春联放在地上,打开来看,这是两副宽约一尺高有两米,周边缀满吉祥富贵图案的大红烫金的隶书春联,春联的左下角,有一方规矩刚劲的小篆印章——xxx印。两副春联上分别写着斗大的隶书,一副是“万事如意展宏图,心想事成兴伟业”一副是“东风好作阳和使,逢草逢花报发生”。那金色的隶书大字,在阳光下栩栩生辉。蒋西湖看完后说道:“真不愧是名家的手笔,这些字看起来点划分明,力透纸背,轻重有致,浑然天成。”蒋爸微笑着说道:“这是我昨天在醉湖镇上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挑选到的两副春联。你看把哪一副贴在院子的大门上好呢?”
  蒋西湖家院子的大门正对着门前的一条大路,那条大路是蒋家庄和相邻几个村子里的人上醉湖镇的必经之路。蒋爸当然希望把最好的春联贴在院子的大门上。蒋西湖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两副春联回答道:“随便,我看这两副春联都差不多。”蒋爸显出非常吃惊的样子说道:“随便?你以前可从来不是这个样子,什么时候见你随便过呢?”——蒋爸哪里知道蒋西湖现在的心事。
  蒋爸从地上拿起一副“万事如意展宏图,心想事成兴伟业”的春联说道:“就贴这一副吧。”蒋西湖附和了一声:“嗯。”二人贴好了春联,刚好是中午十二点。看着大门上鲜艳夺目的春联,蒋爸风趣地说道:“贴上了春联就不会再有人上门讨债了。”蒋西湖也笑着说道:“那都是古时候的风俗了,那时候穷人多。现在谁还怕除夕有人上门讨债呢?”
  腊月的天短,说黑就黑。下午五点多一点儿,太阳便隐没了所有的光芒,整个天空显出昏昏欲黑的样子来。蒋家庄的坟场里“噼里啪啦”地响起了接二连三的鞭炮声。蒋妈说道:“你们俩也准备准备,早一点儿上坟上烧纸去吧。我在家里包饺子。”蒋西湖的爷爷奶奶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就葬在蒋家庄的坟场里。蒋爸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炮,蒋西湖骑上摩托车,带着蒋爸一起向村东头的坟场驶去。经过蒋家庄文竹养鸡场时,蒋西湖顺势地看了一眼。只见养鸡场的大门紧闭着,大门上也贴了一副喜庆的春联。
  转过蒋家庄文竹养鸡场就是蒋家庄的坟场了。坟场里凌乱地堆列着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土丘,每个土丘上都长满了密密的干枯的荒草,每个土丘下,都是一段令人心伤的悲凉。坟场里的行人都提着鞭炮纸钱,来这里寄托对逝者的思念。蒋西湖把摩托车停在路边,和蒋爸一起沿着坟地里的羊肠小道来到了蒋西湖爷爷奶奶的坟前。蒋爸点燃纸钱,又在坟前磕了三个头后吩咐蒋西湖道:“你也来给你的爷爷奶奶磕三个头吧。”蒋西湖有些不乐意,他暗想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要行这种封建腐朽的礼节?往年也没见父亲这样做过呀。”蒋爸见蒋西湖有些不乐意,便又小声地说道:“明年你就要做老板了,你看看电视上的老板们,哪一个回乡不给祖宗叩头烧香呢?给祖宗磕了头,祖宗在阴间也会庇护你。”蒋爸的一句话说到了蒋西湖的心坎上。“这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将来怎样发展西湖肉牛呢?西湖肉牛要走的路还很长……”蒋西湖这样想着,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在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蒋西湖叩完头,蒋爸又把带来的鞭炮挂在坟旁柏树的一个树杈上,点燃鞭炮,二人站到了较远的一个地方。鞭炮“嗤嗤”地冒着青烟,一闪一闪地闪着火花,像个遭受到了狼群围攻的野人一样叽里呱啦地痛苦地乱叫着。鞭炮声停了下来,二人又看了看还没有燃尽的火纸,才离开了坟场。
  上了路,蒋西湖跨上摩托车。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冲天炮划破长空刺耳的尖叫声。蒋西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蒋家庄文竹养鸡场的大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敞开了,红色的门楣的正上方,一盏瓦亮的LED灯把整个大路照得通明。蒋文竹正领着他的小孙子站在大门后,两个人都露出大半个脑袋,双手捂着耳朵,欣赏着不停尖叫的冲天炮。一个个冲天炮拖着红红的长长的尾巴蹿上半空,在空中“嘭”的一声巨响,洒出五彩的火花,蒋西湖脚下的水泥路也跟着微微地颤动起来。蒋西湖和蒋爸也学着蒋文竹祖孙俩的样子用双手捂住了耳朵。蒋文竹的这个冲天炮还真不小,蒋西湖在心里默数着冲天炮的声响,从一一直数到八十八。蒋西湖确认没有冲天炮再响了,他才又发动摩托车,和蒋爸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有的人家还燃起了璀璨的烟花。蒋妈早已做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见到二人回来,忙下到厨房里煮饺子去了。蒋爸和蒋西湖也不闲着,他们也在自家的大门前点上一挂特长的大地红鞭炮。
  蒋西湖见蒋妈煮好了饺子,便像平常一样走到厨房里拿起了勺子。蒋妈慌忙地拦着蒋西湖说道:“先别慌,今年不同往年,咱们也要好好地过个年——菩萨都还没有吃呢。”蒋妈从里屋拿出祭祀的供品,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中堂的八仙桌上,又在贡品前点上香表,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祭祀完毕,蒋妈又招呼着蒋西湖也过来祭拜菩萨,蒋西湖想到了蒋爸在坟场上说的话,便又心甘情愿地走了过去。
  吃过了团圆饭,蒋西湖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观看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在各电视台五花八门的娱乐节目中,央视的春晚绝对是一个经典。观看央视历年的春晚已经成为蒋西湖一家人除夕夜不可或缺的一件大事,蒋西湖就是这样陪着蒋爸蒋妈守过了一个又一个喜庆的除夕夜。
  坐在电视机前的蒋西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雪梅打来的那个电话,他无心再看今年的春晚。尽管电视里各色的演员蹦呀唱呀跳呀地忙个不停,但蒋西湖还是有些无动于衷,只有一个叫《王老五》的小品例外。
  王老五,瘦不拉几,衣着打扮邋遢,为人忠厚老实,工作勤恳负责,是市棉纺厂收发室的管理员兼大门的守门员。别看王老五的“官”不大,但事儿挺多,棉纺厂上上下下几千号人也没有人不认识王老五的。
  有一次,有个叫土长木的年轻职工的快递到了收发室,王老五在收发室门口的小黑板上写了“土长木快递”几个字。下了班,土长木来到收发室的门口喊了一声:“老王在吗?我来取快递。”王老五手里拿着快递单从收发室里走出来说道:“在。土长木,你在这个地方签个字吧。”土长木拿起笔,在快递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王老五接过快递单,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说道:“这个签字不行,‘土’字上面一横短,下面一横长。你刚好写反了,把‘土’字写成了‘士’字。”土长木哭笑不得,王老五却又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们年轻人做事就是不认真。打仗的时候,连长让你往东冲,你却往西跑,岂不成了逃兵了?”土长木眼睛一愣一愣地,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重新拿起笔,在快递单上工工整整地写上“土长木”三个字。
  又有一次,办公室的刘主任到收发室给王老五安排了一件工作,临走的时候把一个精美的茶杯子忘在了收发室门口的桌子上。王老五怕万一弄丢了茶杯子不好给刘主任交代,就把刘主任的茶杯子锁在了自己的柜子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刘主任又急急忙忙地折回来找他的茶杯子。王老五从柜子里取出茶杯子递给了刘主任。刘主任当面也没有说什么,转了个身却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莫不是王老五想昧我的茶杯子?要不然为什么把我的茶杯子锁在他的柜子里呢?”王老五这个人的耳朵特别好使,即使一根针掉在地上他也可以听得到。王老五受了冤屈,哪里肯依,他冲着刘主任的背影嚷道:“你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一个破茶杯子我就看在眼里了?我王老五也太不值钱了吧?”刘主任转回了身,和王老五争论了几句。中国人向来喜欢凑热闹,一小会儿的时间,他们的周围便围上来了一大群人,大家像看耍猴一样高高兴兴地看着刘主任和王老五。刘主任好歹是个干部,什么时候职工敢在他的面前大呼小叫?这个王老五还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人。刘主任彻底地被王老五激恼了,他站在人群中大声地说道:“大家快来评评理,他王老五把我的茶杯子锁在柜子里是何用意?”众人一边倒地指责起王老五,这个说:“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个说:“亏他还是个老实人?”……王老五有口莫辩,他脸红脖子粗地站在人群里,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没过几天,王老五又遇到了一件烦心的事,经过了这一次的烦心事之后,王老五都不知道今后该怎样做人了。
  有一天,吴秘书肩膀上斜挎了一个漂亮的小包来上班,走到收发室门口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周厂长。周厂长让吴秘书和他一起去搬文件,吴秘书顺手把肩上的包放在了收发室的窗户上,屁颠屁颠地跟着周厂长走了。吴秘书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半晌里,王老五想上厕所里方便一下,他瞅了瞅吴秘书放在窗户上的包,原本想把它拿到收发室里,可一想到刘主任的那一件事,王老五的后背就“嗖嗖”地冒出了凉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老五这样想着,他锁好收发室的门上厕所去了。
  王老五方便完回来,吴秘书放在窗户上的包不见了。王老五想也许是自己上厕所的空当儿里吴秘书把包拿走了,当时他也没有多想,径直打开收发室的门走了进去。
  中午下了班,吴秘书来到了收发室,她往窗户上看了一眼就疑惑地问王老五道:“老王,你把我的包放到哪里了?看见我包里的苹果6plus了吗?”王老五也很奇怪,他反问道:“你不是半晌里把你的包拿走了吗?”吴秘书一听立时火冒三丈,这个吴秘书仗着和周厂长走得很近,从来没有把王老五放在眼里,只见她双手叉腰,泼妇骂街一般地对着王老五吼道:“我一上午就在办公室里坐着没动,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证明。你竟然说我半晌里把包拿走了!我看是你故意把我的包昧起来了吧!”二人的周围早又围拢了一大群人,人群中察言观色者大有人在,他们都说道:“这个王老五也真是?上一次刘主任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吴秘书又吼道:“王老五,你昧了我的包,拿出来也就算了。”王老五又受了冤屈,没有办法,只好打电话找周厂长来解决。周厂长说:“你是棉纺厂的守门员。吴秘书的包就放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怎么会丢呢?这事儿到了这个地步,打死谁谁都没脸把它拿出来。看在你是老职工的份儿上,给你定个玩忽职守罪得了,只罚你两个月的工资,就当是你赔吴秘书的包了——吴秘书也不向派出所报案了。”王老五气得浑身直哆嗦,但是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王老五这个人虽然有许多值得同情的地方,但也有令人可恨之处。说实话,这个小品的笑点并不多,尽管有众多明星不合常理地异常夸张地演出。蒋爸蒋妈就比较平静地看完了这个小品,但蒋西湖今晚有点儿特别,电视里的王老五给他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笑——但却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看完了这个小品,蒋西湖就再也没有发现春晚的笑点了,他慢慢地有些头昏脑涨。蒋西湖用两个大拇指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尽量地使自己的大脑清醒一些。蒋爸看着蒋西湖说道:“你不舒服就早点儿去休息吧,我和你妈在这里守岁就行。”
  蒋西湖起身走进卫生间,他刷刷牙洗洗脸,又端了一盆热水打算到卧室里洗洗脚。鞋一脱,蒋西湖立即皱起了眉头——自己的脚太臭了。脚上一双原本雪白的袜子,已经变成了灰黑色,特别是足跟和脚趾头的地方——他好像记得自己已经四天没有洗脚了。洗漱完毕,蒋西湖终于躺到了床上,刚睡下没多久,蒋家庄又到处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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