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陈丹山谋划筹药品，陈凤生审出小土豪

　　粟裕率领红军一帮人，在宣平、武义一带活动。每到一个村子，粟裕都要吩咐地方工作团张贴标语，而且落款均为“中国工农红军挺进师”。
　　对于粟裕的这番行为，陈凤生很不理解。本来在占领古市后，就应该向南撤回浙西南革命根据地的。他却让队伍一直往北开，这不就是成语里说的“南辕北辙”吗？而且军事行动讲究的是机密，像这样大肆张扬，不就等于把自己的行踪泄露给了敌人吗？
　　他把自己的疑问跟卢子敬探讨，卢子敬也认为领导的意图不好理解。于是他们找到了粟裕。听了两人说出的疑问，粟裕微笑着说：“眼下我们需要的正是这种‘南辕北辙’的效果。”
　　原来，为了迷惑敌人，给敌人制造挺进师已然撤离浙西南、改向浙中发展的假象，把敌人防守的主力引导到浙中方面，从而减轻留守王村口和安岱后的刘英和黄富武的压力，粟裕想出了这么一个声东击西、以致南辕北辙的计划。
　　等到敌人调集大军，对浙中宣平、武义一带进行重点防御的时候，粟裕指挥部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回了浙西南。
　　“粟裕同志，这次你们出击的效果很明显嘛。”见到了粟裕，刘英仿佛见到了阔别的老朋友。一番寒暄过后，刘英拿出一份国民党办的报纸《东南日报》，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说，“看看敌人是如何评论你们的这次行动的？”
　　粟裕看了一下那篇文章的标题，是《共匪粟裕部流窜至松阳，处州粮仓古市陷落两小时》。马上将它丢在一边，说：“他们爱怎么评论就让他评论去吧！最近上级有什么指示没有？”
　　“我看你行军作战很累，想让你稍事休息以后，再和你谈工作上的事情。”刘英停顿片刻，拿出了一份文件，把它交给了粟裕，说，“这里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定夺呢！”
　　那是一份来自闽浙赣临时省委的文件，大致意思是：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敌人加强了对革命根据地的进攻，造成了伤员众多的情况，各根据地都面临着药品奇缺的困难。希望浙西南革命根据地以大局为重，紧急筹集一批药品，支援闽北、闽东等革命根据地。
　　“刚好，我们在占领古市镇的时候，没收了两家土豪的药品，可以拿来应一下急。”粟裕说。
　　“那么一点药，对于各根据地的需求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我把朱干叫来问一下，他们卫生部能否匀出一部分药品来，支援其他根据地。”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用派人去找，卫生部长朱干就找到师部来了。一见粟裕，他就激动地说：“粟裕同志，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此话从何说起？”粟裕问道。
　　“你们占领古市的时候，不是没收了一批药品吗？可以拿来解我的燃眉之急呀！”
　　“我还想从你那里拿一部分药品呢！你倒向我要起来了。”
　　“你要那么多的药品做什么？”
　　粟裕把那份文件递给了朱干。朱干看着，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浙西南地区蕴藏着丰富的中草药资源。我们可以土法上马，用中草药替代西药，解决药品奇缺的问题。而把西药留下来，支援别的根据地。”刘英说。
　　“首长有所不知。对于轻伤员来说，中草药的治疗效果还是比较好的，无非就是生效慢一点。而对于危重伤员来说，中草药的作用就不明显了。所以，要治疗危重伤员，还得有西药。”
　　“目前我们西药方面的缺口大吗？”刘英问道。
　　“最近仗打得多，危重伤员也特别多。凭我们的西药存量，勉强可以维持十天半月。药品储藏，一定要讲究提前量。等到药品用完了，再来想办法，就来不及了。所以，当我听说这次粟裕同志带部队出去，搞回了一批药品，认为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看来我们这里的这种药品奇缺的情况，在其他根据地也普遍存在。我们还可以维持十天半月，或许人家现在就无米下锅了，”粟裕说，“我这次没收来的药品不能动，要拿来支援别的根据地。”
　　“那你也得为我们卫生部考虑一下呀，”朱干说，“要不，师部拨给我们一点经费，我们派人出去采购。”
　　“采购药品要多少钱，你预算过吗？”刘英问道。
　　“现在市场上药品贵得出奇。你给批两千大洋吧！”
　　“朱干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我看把整个军需处搬空了，也凑不成你要的这个数。”粟裕说。
　　“我已经是打了对折了。我也知道军需处管着那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困难也不少。”
　　“能够请地方上的同志，帮忙想一些办法吗？”刘英说。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地方上的同志了。”粟裕也说。
　　于是把陈凤生和卢子敬叫了去，向他们说明了情况。陈凤生说：“我们平时打土豪没收的财产，都是上交了的。丹山那里有没有小金库，我就不知道了。”
　　“马上把丹山同志找来问一下。”刘英说。
　　陈丹山被紧急召至王村口。听到师首长问起小金库的事情，他坦率地说：“我还真留了一笔。那是用来防备紧急需要的备用金。”
　　“有多少数目？”陈凤生问道。
　　“一千大洋吧！”
　　“你马上把它提出来，交给卫生部的朱干部长。”粟裕说。
　　“看来，我们的资金缺口还是很大啊！”刘英说。
　　“我回去看一下，家里还有多少存货。凑个几百大洋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要不是祖宅被烧，千把块大洋，对我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卢子敬说。
　　“子敬同志为了革命事业，付出已经够多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再要你的钱？”刘英说。
　　“替组织分忧，是我一个共产党员应该做到的。我只是尽我的一点微薄之力。”
　　“太感谢你了！子敬同志。”粟裕说着，上前握住了卢子敬的手，久久不放。
　　“要不，我们找个大土豪来打一下？”陈丹山说。
　　“你那里有这样的对象吗？”刘英问道。
　　陈丹山非常干脆地说：“别说还真有这么一个对象，我把有关情况介绍一下。离我们安岱后不远，有一个村子，叫梨树下。村里有一个大土豪，姓张。他家有一千多亩山，三百多亩田。四个儿子，有两个在国民党内做大官，还有两个经营者厚朴生意。梨树下、玉岩、古市都有他们的房产，北平、上海、天津、汉口都有他们的商铺，在温州还有跟英国人合伙开的中英大药房。”
　　“他家开有大药房？”刘英突然插话问道。
　　“是的。真有这样的对象。”陈凤生说，“我们以前也曾考虑打掉这个大土豪。但他家的人长年在外，只是逢年过节回梨树下一下。况且他家的财产都在外面，要打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刘英问道。
　　“我马上回去，派人在他家附近蹲守，看能不能抓到他，就是抓到他的家人也好。”陈凤生说。
　　“你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有用吗？”粟裕怀疑地问。
　　“死马权当活马医吧！”陈凤生苦笑了一下，说。
　　于是，陈凤生和陈丹山火速回到安岱后，马上派了两个游击队员，去梨树下村大土豪家啊附近蹲守。
　　这一天，陈凤生正在家里吃中饭，陈丹山风风火火跑来对他说：“在梨树下张家门口抓住了一个年轻人，但他死也不承认自己是张家的人。”
　　“带我去看看！”陈凤生放下吃了半碗的饭，两个人急忙赶到了陈氏宗祠。
　　原来，今天早上，两个蹲守在梨树下张家的游击队员，发现有一个年轻人，在张家大院门口徘徊。于是上前盘问，那年轻人说是从玉岩来的，到张家是走亲戚，没想到张家没有人，大门紧锁。见盘问不出什么，又生怕放跑了上网的鱼，于是就把他带回安岱后了。
　　“我来审一下他。”陈凤生说。
　　“你是谁，到张家要干什么？”陈凤生问道。
　　“我叫李木根，到张家走亲戚。”
　　“你同张家是什么亲戚关系？”
　　“张家太爷是我的娘舅。”
　　“你是哪里人，干什么的？”
　　“玉岩人，种田的？”
　　陈凤生突然走到年轻人身边，抓起他的一只手看了一下，说：“你没有说实话。种田人的手上结有老茧，而且皮肤比较粗糙；你的手上找不出半个老茧，而且皮肤这么细嫩，一看就不是种田的人。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说实话，就把你拉出去砍头。”
　　那年轻人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全身也发起抖来，说：“我，我说实话。我叫张慕财，是张家的小儿子，在汉口做厚朴生意。”
　　“你父亲现在在哪里？”
　　“在汉口警备区我大哥那里。”
　　“你回梨树下要干什么？”
　　“收购一点厚朴原材料，顺便收点田租。”
　　“田租收到了吗，有多少？”
　　“收到了，共24块大洋。”
　　“你家有驳壳枪吗？”陈凤生说着，抽出插在腰间的驳壳枪，放到桌子上说，“就是这种东西。”
　　“没有。”
　　“你大哥在警备区当官，家里会没枪？”
　　“大哥用的是手枪，不用这玩艺。”
　　“没有驳壳枪是吧？那好，限你在三天之内，交出三千大洋，我们才放你回去。”
　　“我犯了哪一条王法？”
　　“你家是大土豪，是我们红军要打击的对象。况且你还有哥哥，为反动政府做事。像你这种小土豪，我们可以杀了你，也可以放了你。但不交出钱来，一切免谈。”
　　小土豪推说钱的数目太大，他作不了主，要同父亲商议才能决定。陈凤生于是决定将他看押起来。
　　陈凤生和陈丹山把审问结果向黄富武作了汇报。他们一起研究如何利用这个小土豪，来达到筹集药品或资金的目的。
　　“现在药品管控这么严，他家在温州开有大药房，这倒是给我们筹集药品提供了一个好机会。”陈丹山说。
　　“据梨树下的群众反映，张家对佃户比较苛刻，但也乐于做修桥铺路的公益善事，因此民愤不大。”陈凤生说。
　　“小土豪是本分的生意人，而且年纪尚轻。”陈丹山说。
　　“你们的意思，对这个小土豪，我们可以手下留情？”黄富武说。
　　“人可以放，但一定要拿东西来换人，”陈凤生说，“道长，你根据师领导的意图，把我们需要的东西，开一张清单给我。”
　　不一会，陈丹山就把清单列出来了，计有两千大洋的西药、五十匹棉布、再加三百五十块现大洋。限一个月内备齐，送到王村口中国工农红军挺进师军需处，见东西放人。
　　清单交到了小土豪的手里，他看了后愣了好一会，说：“数目这么大，我父亲怕是接受不了。”
　　“现在不是你考虑接受得了接受不了问题的时候，你要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一情况透露给你父亲。”陈凤生厉声说道。
　　“我在玉岩有一个亲戚，让他替我去汉口跑一趟。”小土豪于是写出了亲戚的名字及住址。
　　陈凤生等人按图索骥找到了那个张家的亲戚，并且威胁说如果不赶紧去办，误了期限就要小土豪的命。事关人命，那亲戚不敢怠慢，匆忙启程了。
　　二十八天之后，张家将备齐的药品、棉布和现大洋直接送到了军需处。得到军需处收到药品及财物的确信后，陈凤生这边就把人放了。
　　“还真的感谢地方工作团的这两位姓陈的同志，他们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变成了可能。”刘英得知这一结果后，兴奋地对粟裕说。
　　而此时，在斗潭村的卢子敬，正在为画地图的事情而绞尽脑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