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朔方人
作品名称:男孩和他的大狗 作者:三道巷 发布时间:2017-10-17 12:47:15 字数:3268
朔方的天空和我们平日里见的天空不一样,朔方的天空很少有鸟儿飞过。可能是朔方已经再没了生机,或许这些鸟儿都去南方过冬了,总之,我在朔方的天空很少见到鸟儿飞过了。
院子里的衣服上面都是些黑色的煤絮,可能仅有的鸟儿就是麻雀了,可麻雀的羽翼都是黑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朔方大街小巷都是烧煤后的煤絮,上面说是因为老百姓烧火炉子的原因,不让我们烧火炉子了,这个冬天,朔方开始在全市全面取缔火炉子。上面号召每位市民为了朔方的蓝天,为了我们的呼吸畅通,从今天开始停止使用火炉,停止使用煤炭。
慕小白坐在火炉旁,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对这个政策的执行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慕小白往炉子里加了块儿碳,心想朔方每年都在守护蓝天,每年也都是口上说说,可谁知道今年又会怎样。朔方不让我们摆摊儿了,所有的摊子都没了;不让我们烧煤炭,那炉子估计也要一夜之间全都没了吧。
养母去上班了没有回来,养父又出去喝酒了,家里只有小白和虎子。小白抱着虎子坐在炉子旁,炉子里烤着红薯。小白看虎子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心里倒有点儿做不出的感觉,他觉得虎子可长的真快呀。外面的大雪停了,只有“呼呼”的北风在空中凌厉。青春似乎冷的开始打牙祭,每个人都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可一人一狗的日子却也少见。慕小白隔着门都能感受到外面的寒冷,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孤独的守候还能干什么?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让小白有些惊慌、意外。这么冷的天,还有人来我家吗?小白也没多想,就把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这两个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男的大概穿的是一件绿色军大衣,女的穿了一件东北大花棉袄。男的看上去比女的略显沧桑,可女的面容也不好,倒显得二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他们都背着破旧的背包,仿佛在他们的背包里装一个世界的秘密一样,可这样沉重的背包他们背的却也轻松。
女的几乎就要哭了,小白都听到了女人牙齿打颤的声音。女人就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虎子开始大叫起来。小白一下子坐起来,看着虎子呆了几秒,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小白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做梦还是梦醒了,他以为门外真的有这对男女,就惊异不定地走向门口。虎子在自己后边走着,可虎子并没有显得有多意外,倒像是熟人来了的迎候。
不过小白并没有注意小白是迎接熟人还是吠叫陌生人,因为小白刚刚睡醒,又因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所以小白还没分清现实和梦境。小白还是有点儿害怕,毕竟门外是两个陌生人。虎子停止了叫唤,摇着尾巴走来走去。小白紧张地打开门,抬起头,刚准备说,却一看是张凯。张凯冷得直打哆嗦,一边把慕小白推开,一边说:“我说你这么半天干什么呢?不知道外面很冷吗?我都听到虎子叫唤了。来虎子,这是我给你买的火腿。”
张凯走到炉子旁,脱了羽绒服说:“什么味道,你是不是烤红薯呢?我看看。”张凯弯下腰在火炉下的碳灰里找到了红薯,摸着虎子的头说,“不错,虎子,等会儿我们就可以吃到烤红薯了。”
慕小白说:“你,喝水吗?”
张凯站起来笑着说:“我都忘记了,就是那天那幅画,展览完了,回想很不错,本来还想去其它地方展览的,但是答应送你了,就没去展览。”
慕小白看着张凯说:“画儿呢?”
张凯说:“你是真傻啊?我送你画,你不得回馈点儿什么吗?”
慕小白拍了拍虎子的脑袋说:“虎子,把吃进去的火腿吐出来,快。”
张凯笑着说:“你自己吃不到,别为难虎子啊。”
慕小白说:“画儿呢?”
张凯说:“画儿在我们家,我奶奶说让我请你去我家做客。”
慕小白说:“那还是算了吧,我去你家干什么,看你性格就知道你家里人也不好对付。”
张凯站起来走到慕小白身边,搂着慕小白的肩膀说:“慕小白,你这次是不去也得去了。”
慕小白想使劲挣脱张凯的胳膊,可无奈张凯力气太大,只能让张凯死死锁住自己的肩膀。慕小白说:“不去不可以吗?”
张凯说:“不可以,你没得选。”
慕小白说:“那我不要你的画了。”
张凯笑着说:“不要也不可能了,你必须要。”
慕小白说:“一幅画还要我去取,你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带来啊?”
张凯笑着说:“你喜欢的东西,亲自去取也不为过吧?”
慕小白往火炉里加了块碳说:“谁说我喜欢了,只是那幅画让我很感动。对了,问你个事儿,是不是以后不让烧煤了?”
张凯说:“我咋知道?我就是一个和你一样爱学习的学生,其它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慕小白说:“你不看新闻吗?新闻上都说了,以后不让烧了。”
张凯说:“不让就不让啊,你着急什么?”
慕小白说:“不让烧煤,我们是要冻死的。”
张凯说:“对啊,这是个问题。你给我找个本子和笔。”
慕小白说:“干什么?”
张凯说:“我记下来啊,这是重点,知识点啊。”
慕小白说:“为什么你时刻都在关注着知识点,可还是倒数的?”
张凯说:“老师考的东西和我们的生活脱节太严重,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老师。算了,开学了我问老师吧,你怂的估计都不敢张口。”
慕小白说:“我本来就怂,让你这么一说,我更坚信自己的怂了。”
张凯笑着说:“不错啊,你还敢在我面前开玩笑了。”
慕小白说:“我没有开玩笑,这不是玩笑。”
张凯说:“陈晓霞回老家了,你就没女朋友了,没打算再交一个吗?”
慕小白说:“我和陈晓霞是清白的,我们就是朋友;再说了,我找不找女朋友你着什么急啊?”
张凯说:“看把你急的,没有你解释什么?”
慕小白说:“现在全班都知道我和陈晓霞的事情了,你这个大嘴巴,搞得我都抬不起头了。”
屋子里只听到张凯哈哈哈地大笑声。
外面的雪虽然停了,可最冷就是消雪的时候了。张思雨穿着环卫服,在街道上铲着雪。虽然在冰天雪地里,在狂肆的北风中,可张思雨的贴身衣服早已湿透了。张思雨天没亮就起床了,组长说他们必须要把自己负责的片区街道清扫干净。张思雨就把街道清扫干净了,她站在台阶上,看着车水马龙的马路,看着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看着干净的街道,她的脸上被冻红的苹果,好像在此刻就是全世界最香甜的苹果。
张思雨看其他人到附近的饭馆里接热水喝,自己也鼓起勇气去饭馆讨水喝。饭馆的人都很好,热水可以随便打。张思雨打完水就急急匆匆地跑出去了。张思雨的话变少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和世界如此的陌生,可这些街道却又是自己平日里路过的地方。张思雨已经累的没了力气,她坐在角落里休息了一会儿。她拿出早上出门带的馒头咸菜,张思雨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富诗意的生活。小时候在学校没吃过苦,书也没好好读,后来和周利军在城市里换着各种工作,虽然经常换工作,可从来没吃过苦,现在才算是开始了受苦的日子。张思雨几乎要哭出来了,她“诗意”的生活中饱受艰辛和曲折,让不到五十的张思雨失去了女人应有的光鲜、美丽、白皙,张思雨对那些已经失去了耐心,她不想把钱和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朔方的北风很有劲,从慕小白那里刮到了张思雨这里,再从张思雨这里刮到周利军那里。自从周利军的煎饼摊被砸,周利军就开始混迹酒场,周利军在酒场上的笑声是最大的,他想大笑,也要大笑。只要是他的酒从来不推,别人劝他他的酒他也全都喝到肚里,喝到没酒了方才回家。周利军回到家倒头就睡,也不会再闹酒疯,更不会去多言两句。谁都不知道周利军到底怎么了,只是院子里多了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张思雨劝周利军不要喝酒,可他从来不听话。无论周利军是一个人独处,还是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他都会寻着酒去。
每每喝酒到半夜,周利军踉踉跄跄地走回家。寒冷的夜晚却也能遇到几个和他一样的醉酒之人,可他们却也不会互相寒暄几句,因为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通病,只有一个人喝醉无人打扰的走回家才算是最佳疗伤方法。
慕小白发现养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酗酒,可就算养父喝到什么程度也不回发脾气,只是回来倒头就睡。好像所有人都认为周利军只是染上了喝酒的习气,却无人探究他内心的世界。
在朔方你如果想喝酒,想做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酒鬼很容易,周利军着实成了一个酒鬼。可是想和张思雨一样在底层受苦也可以,那么你便可以有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了。但你也可能是慕小白一样的小朋友,在生命中错过了很多美丽和温暖,有可能会一直错过。但在现在他能收获到不曾有过的拥抱,他有一个酗酒的养父,有一个环卫工养母,有一只上天恩赐的狗。除此之外,他身边好像还有每天烦自己的张凯。不过慕小白的世界很小,他不走出自己的世界,只有别人强行走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