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寻找“流血的河”

　　（接第五章“哈纳斯探险”）
　　克拉玛依油田就有人在冬天去过哈纳斯。他到那人的住处去打听。那人说，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冰天雪地的艰难行程，简直让人望而生畏。
　　话虽这么说，赵承安还是不信。既然有人在那里生存，也有人到那里去，那里就不会是禁区。他给哈纳斯的朋友打电话，朋友给了他很大鼓励，并且答应给他找个好向导，好马工，他只要作好防寒的准备就行。
　　冬天的哈纳斯果然是另一番景象。他们坐着马爬犁，像坐在敞蓬车上，由向导带领着在冰天雪地中穿行，尽情观赏原野的风景，仿佛置身在童话世界。著名景点卧龙湾、月亮湾、神仙湾，夏天只能在远处看，现在可以来到它的跟前了。河水在脚下流淌，能听到冰凌被流水冲得嘎嘎作响。虽然严寒刺骨，双脚麻木，两手冻僵，可是为画册增添了新内容，赵承安还是满心欢喜。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知道冬天的哈纳斯是什么样子，应该怎样拍摄冬景，从而也发现了还有哪些不足。赵承安是不愿留下遗憾的，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的冬季哈纳斯之行。
　　这一次的哈纳斯冬季之旅，人更多，声势也更大。有自治区林业厅和成都市的好友同行，有当地林业局和旅游局的领导保驾护航。除了上次去过的地方之外，这次他们还绕道去了禾木、白哈巴，把哈巴河的冬景也摄入了镜头。当马爬犁在雪原上驰骋的时候，他们几次被从爬犁上甩下来，甩到一米多深的雪里去，弄得满身满脑袋都是雪。可是他们都满心高兴，大声叫着，笑着，并且不忘把这一切都用随身带的相机记录下来。
　　哈纳斯的美丽风景丰富了赵承安的画册。赵承安则用他的画册把哈纳斯推向了世界。一位阿勒泰地区旅游局的负责人从欧洲回来对赵承安说：老赵，你可为我们争面子了。我把你的《哈纳斯风景》送给瑞士的朋友，人家一个劲地竖起大拇指称赞呢。
　　赵承安还收到一封从南京转来的一位英国教授的邮件。那位八十高龄德高望重的英国教授，在电子邮件中充分表达了他对赵承安摄影作品的景仰之情，并热切希望与赵承安建立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
　　
　　
　　第六章寻找“流血的河”
　　
　　一九八九年七月，赵承安乘坐一辆北京212吉普车，沿着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缘，环绕塔里木盆地，拍摄沿线的自然地貌和丝绸之路古迹。二十天之后抵达喀什，稍作休整，他决定到乌恰县去寻访红水河。
　　关于红水河的传说，他还是在十几年前从一分杂志上知道的。那分杂志上有一篇关于“红水河”的报道。报道中附有几张照片。照片拍得并不怎么好。但照片所反映出的奇特自然景观却是少见的，这不能不使他心动。他当时就下决心自己也要去一次。
　　他从那篇报道中了解到,红水河是在南疆乌恰县，距他所居住的克拉玛依两千多公里，而且处在遥远的边境高山之上，寻访之事，在当时也不过想想而已。现在，他的工作条件已比十年前好多了，而且已经来到了南疆。于是他决定去寻找那条红水河。
　　乌恰县在喀什市以西，踞喀什市一百多公里，属克孜勒苏柯尔克孜族自治洲。县城已在一年前的地震中化为废墟，新县城正在建设。赵承安向县政府说明情况后，县政府很支持，并给他安排了一位维吾尔工程师作向导。
　　第二天即动身上山。下午，他们行驶到一条河边。向导说前面没路了，汽车无法通行，要徒步顺河滩走上去。赵承安毫不犹豫，下车背上器材就走。他不怕沉重，把大小相机、长短镜头都带上了，惟恐因器材不全影响拍摄效果。走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红水河的踪影。向导却说快要到了。
　　他们终于来到了红水河。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人大失所望。向导指给他看的红水河只是几处洪水冲刷形成的天窗地洞。
　　他怀疑向导可能把“红水河”理解为“洪水河”了。于是就对向导描述自己所要寻找的红水河的景象。但向导坚持说就是这个地方。因现在季节不对，红水河已经消失了。
　　红水河真的随季节变化而消失了吗？
　　三年之后，一九九二年，赵承安为完成《塔里木盆地》地理地貌画册的拍摄再次来到乌恰县。他带来了刊登红水河照片的那本杂志，向接待他的县委何主任讲了第一次寻找未能如愿的经过，希望这次能找到。可是何主任和他周围的人都表示，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不过他们愿意帮着打听一下。
　　他们找到了一位七十多岁的柯尔克孜族老政协委员。这位老政协委员说有这个地方，是在乌恰县北面的托云山中；当地人不叫红水河，因为它的河水是乳白色的，而称它为马奶子河、酸奶子河。
　　老政协委员提供的线索给赵承安带来了一线希望。他立即动身上山。
　　进山的土路像搓板一样，车子一颠一颠走得极其艰难缓慢。夜幕降临了，他们在深山中一位牧民昏暗的土屋里过夜，第二天继续上山。路没有了，汽车不能行驶，他们就下车步行，又走了几公里，终于找到了他苦苦寻找的红水河。
　　赵承安简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铅色的山坡上，竟然流淌着鲜红的血色河流。衬托着血色河流的，是金黄色的河床。山涧中有泉水流出，泉水晶莹剔透。泉水流过的地方，呈现出五颜六色的岩石。那岩石都被雕刻成各种不同的形状，有的像一排排点燃的腊烛，有的像一群正在蠕动的软体动物，有的像钟乳石，像倒挂的冰凌。而远处那一片乳白色的山岩，光滑平坦却又波浪起伏，有如一条流动的河。赵承安这才明白，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把这里称为“马奶子河”的缘故了。
　　最让赵承安震撼的，是那些色彩强烈的岩石汇聚在一起，骤然间会使人想到庞大动物的开膛破肚，袒露出鲜红的肌理，令人惊惧，令人叹为观止。
　　赵承安简直不敢相信，也是第一次看到，世界上竟然真有如此奇妙的自然景观。于是，他给托云山景观取了一个新名字——托云山中“流血的河”。
　　这次上山实现了他十多年前的夙愿，扑捉到了心慕已久的红水河，又给《塔里木盆地》画册增色不少。
　　他后来知道，所谓“流血的河”，是一种地质现象。
　　原来托云山区有丰富的地下水资源。当这些溶解了碳酸钙的水通过泉眼喷流或渗透出地面的时候，碳酸钙便会沉淀形成钙华。钙华遍布于山坡和谷地。由于地层状态不同和水的流向变化，钙华也形成多种形态。加之托云山区地层矿物质成分多样，形成的钙华也呈现出红、绿、黄、紫、白等多种浓烈鲜艳的色彩。
　　这实际是岩溶地貌的一种，也即是国际上通称的“喀斯特”。南斯拉夫利亚半岛的普里特维湖泊公园、美国黄石国家公园的猛犸温泉，都以其典型的岩溶地貌成为世界有名的旅游胜地。我国南方的广西桂林、云南中甸、四川黄龙、牟尼沟、九寨沟的珍珠滩等都是罕见岩溶的发育区。其数量之多，类型之丰富及规模之大都为世界罕见。
　　新疆乌恰县托云山上的这块钙华奇观至今还鲜为人知。赵承安以其地理摄影家所具有的独特眼光发现了这块瑰宝，自己也一再为它奇特的美所陶醉。
　　一九九五年，赵承安结束了帕米尔高原的摄影任务准备返回克拉玛依。这时，他又想起了那流血的河。时间恰在冬季，他很想知道在冰雪覆盖下的红水河是个什么样子，于是又踏上了托云山之路。
　　因是隆冬季节，坡陡路滑，汽车行驶十分艰难。在通过河谷的时候，他的车差一点陷住。当他找到山上那位牧民的土屋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这一次，他仍然在这里住宿。
　　第二天凌晨，他背着行曩赶到上次来过的地方，眼前的景象却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美丽。他曾经拍摄过的地方都被冰雪覆盖了。小泉眼封冻了。只有大一点的沟渠还有水在流动。个别地方露出蜂巢状的钙华。
　　也许是对红水河情有独钟，也许是觉得前几次因为交通条件不好，始终未能尽情拍照，一年多以后，一九九六年七月，赵承安在第二次拍完阿尔金山之后，乘坐着那辆奔驰牌尤里莫克大马力越野车，又向红水河奔去了。
　　他沿着塔里木盆地边缘行驶,由若羌到且末,由且末到民丰、到于田、到和田、到叶城、到莎车、到英吉沙、到乌恰,走了一千多公里，第四次上了托云山。
　　有了方便的交通工具，工作起来毕竟方便快捷多了。前几次来的时候，汽车只能停在离景点很远的地方，要背上沉重的摄影器材在山地上跋涉，高山缺氧，走几步就气喘吁吁，这一切都影响了他的拍摄。这一次不同了。越野车一直开到景点附近。原来几个小时才能走到的景点，这次一下就来到了跟前。他可以有充裕的时间仔细观察，多方位多角度拍摄，而且扩大了摄影的区域，看到了更多的钙华奇观，丰富了这组关于“流血的河”的视觉表现。
　　深藏在乌恰县托云深山里的瑰丽宝地，在赵承安的镜头里得到了生动的表现，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上去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