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上阿尔金山
作品名称:瞬间之恋(小说) 作者:陈兵 发布时间:2017-10-07 19:29:08 字数:3591
第四章四上阿尔金山
在很长的时间里,有一个现象赵承安始终不理解:在新疆出版的画册和其它印刷品中,有关阿尔金山的资料,用的都是很多年前一个科考队的照片,就那么几张老照片翻来覆去地使用。阿尔金山是新疆有名的山,为什么没有新的图片?结论只能有一个:没有人上去拍照。阿尔金山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所以一直没有新照片问世。拍摄阿尔金山是赵承安的主张。他觉得,要表现好南疆塔里木盆地,就不能缺少昆仑山,不能缺少阿尔金山。他要把南疆拍摄得尽可能地完整和完美。
阿尔金山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东南部,蒙古语意为“有柏树之山”,东北西南走向,与青海的可可西里和西藏的藏北高原接壤,海拔4000米以上。
第一次上阿尔金山共有八个人,除赵承安和他的助手之外,还有向导、司机和四位地质专家,分乘三部汽车从塔西南基地泽普县向阿尔金山进发。他们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南部边缘向东行驶,首先来到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洲的若羌县城,在这里办好了进山手续,然后继续东行。
第一站是茫崖镇。茫崖镇位于青海和新疆的交界处,是通向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的门户。他们在茫崖镇稍作休整,并到附近的花土沟买了一些野外生活用品即开始进山。
没有正规的公路。摄制组的汽车只能按照以前车辆留下的车辙印行驶。找不到车辙印的时候,司机只能凭经验判断,选择可以行车的自然地面。
他们第一天的行程很不顺利。刚刚下过一阵雨,原野上到处都是污泥沼泽,都是流水冲刷的沟痕。汽车只能挑选路段,走走停停。按照计划,他们第一天应该翻过鸭子达板,在将近一百公里的地方宿营。但那天只走了六十多公里就接近黄昏了。
这时候,摄制组的成员也发生了动摇。司机不愿在这种路上行驶,怕把车折腾坏了。他说,还没进山路就这么难走,进山以后可能更糟糕,一旦发生意外,他不好交待。
更大的阻力来自随行的地质人员。他们觉得为拍几张照片没必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而且十分危险。《塔里木盆地》画册并非一定要有阿尔金山的图片。
促使他们后撤的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路上,他们看到了一个土房子,那是进入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的第一个检查站。站上的两位执勤人员说,前面,在一帮宁夏、青海的淘金者中发生了瘟疫,已经死了二、三十人,他们之间还发生了火拼。为躲避瘟疫,检查站也准备搬家了。值班人员还说,前两天下过一场大雨,路面上形成好几处水滩,车辆无法通过。
听到这些消息,摄制组只好停止行动,就地扎营过夜,待到次日黎明,赶紧收拾行装撤退,原路返回了茫崖镇。
在茫崖镇,摄制组就上山还是下山的问题展开了争论。
赵承安坚持上山。他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指挥部组织了人员,配备了车辆,他自己在摄影方面也作好了充分准备。而且,从泽普出发到这里,他们已经行进了一千余公里。如果就这么回去,不但这一次行动是白费,今后也很难再下决心组织第二次行动,就可能永远失去拍摄阿尔金山的机会。这是赵承安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至于在山上听到的情况,他想,他不是淘金者。井水不犯河水。他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未必就会来找他的麻烦。瘟疫的事,他也觉得没那么可怕。他们根本不在那个地区停车,迅速通过就是了。
向导艾力支持赵承安上山。他说,戈壁野岭下雨的时候并不多,下一场雨以后,只要晴上一两天地面就会变干,就又会尘土飞扬。他有多次上阿尔金山的经验,又有驾驶技术。他的支持使赵承安坚定了信心。
反对上山的人也有充分的理由,并且明确表示拒绝上去。
经过激烈争论,最后达成折衷意见。赵承安和一位助手以及向导、司机四人只用一辆车,轻装上山。其余人员则带车返回若羌县城。
第三天,上山的人和下山留守的人在茫崖镇分手。
经过一天的阳光照射,道路上基本没有水滩了。单车行驶也有好处,不需要彼此照应,自个儿一个劲地往前开。他们又来到了那个检查站。检查站还没有搬走。经过发生瘟疫和火拼的淘金区,并没有碰到淘金者。他们快速行驶,迅速通过了淘金区,最后终于登上了鸭子达板。
站在鸭子达板,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远处有一条蔚蓝色缎带,那是一个湖,是阿其克库勒湖。阿其克库勒湖像大海一样出现在鸭子达板的远方。他们心头为之一振,开车直向湖泊的方向驶去。
这是纯净的高山湖,湖水湛蓝碧透。环绕湖泊的是起伏的山峦和天空飘动的白云。山峦和白云的倒影清晰地映在湖面上。
赵承安的精神振奋起来,立刻投入拍摄。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真有“高峡出平湖”的美丽佳境。他庆幸自己作出的这一决定。这是进入阿尔金山收到的第一分礼物。他让司机沿着湖岸开行,自己则不住地按动快门,把这难得的美丽风景摄入镜头。
汽车一直走了三个多小时都没有走出湖区。后来他们到了一个叫作祁曼塔格的地方。这里是保护区的第三个检查站,算是进入保护区的腹地了。检查站只有一个值班员。见到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值班员不禁喜出望外。向导艾力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的同事也十分高兴。
他们以检查站为基地,驾车行驶在周边的旷野,终于较全面地观察了阿尔金山的奇特自然景观。保护区内,原来还有一座面积更大的湖泊——阿雅克库木湖,位于阿其克库勒湖东北部的高原盆地之间。在这个湖泊周围有一片沙漠——库木库勒沙漠,可以说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沙漠了,面积约2500平方公里,海拔4000余米。在这片高原之上,散布着数不清的野牦牛、藏羚羊等野生动物。蔚蓝的湖水,金黄色的沙丘,洁白的雪山,碧绿的湖畔草地,和那些奔跑的野生动物一起,构成了一副高原特有的美妙景象。
让赵承安更为兴奋的是,这里的沙漠与塔克拉玛干、古尔班通古特等沙漠绝然不同。那些沙漠干旱酷热,沙尘飞扬,是无边的沙海,是死亡的代名词。而这里的沙漠则不然。沙粒像水洗过一样的洁净,和高山、湖泊、草地等多种自然景物融为一体,充满生机。
更为奇特的是,当你登上高高的沙梁,就会看到泉水从沙粒中渗出。原来,这一带的沙漠下面,水资源非常丰富。地下水在沙山的底部渗透出地面,或形成沙漠中的湖泊和许多沙泉,或汇成沙河向下流淌。其中最有名的大沙泉,就是一条几十米宽的流沙河的源头。
在流沙河西面,有一条自东向西十余公里的狭长地带,上面分布着上千个泉眼。这是一条由泉眼和草甸混合成的沼泽带。水和草本是阿尔金山上动植物赖以生存的东西。可是沼泽地又是动物的陷阱。人走在上面,脚下像海棉一样松软。向导艾力说,要不停地抬脚,不然就会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艾力说得不错。赵承安果然看见一头野牦牛走进了沼泽,大概用力太猛,一脚踩下去越陷越深,最后淹死在沼泽中。
这一次阿尔金山之行,真让赵承安大开了眼界。拍摄的图片为他的《塔里木盆地》增色不少。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遗憾,因为只带了一部车进去,所备油料有限,在腹地只停留了三天就得返航,还有许多“禁地”未能涉足,许多美景未能拍到。
天气又陡然骤变,七月仲夏竟然飘起了雪花。他们不敢在山上久留,抓紧时间回返,昼夜兼程,用最短时间翻过了鸭子达板。行车中,车灯划破漆黑的夜空,雪花像流线一样从挡风玻璃向后飞逝。他们的司机一进入保护区就有高山反应,头脑发涨,夜不能寐。所幸向导艾力还是一名驾车好手,他就替司机开车。下山的时候,艾力紧紧地抓着方向盘,一直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前方,不时地低声对赵承安说:胡大保佑!胡大保佑!车子千万别在这地方抛锚。
赵承安等四个人终于结束了阿尔金山之行,顺利地回到了若羌县政府招待所,和在这里等待他们的同事们汇合了。在茫崖,他们虽然争吵着分了手。可是没上山的人回到县城以后也焦急万分,每天都在猜测和设法了解山上的情况,计算着回程时间。一周以后他们终于相会了。上山和没上山的人都激动万分,当晚即在住处置酒相庆。那是分离又相聚的喜悦,更是完成了阿尔金山拍摄的激动。
作为一个摄影艺术家,赵承安总是要求自己的作品尽善尽美,不能留下缺撼。不上阿尔金山,他不知道阿尔金山有多美。而发现了阿尔金山的美,他就要把它的美全都发掘出来,表现出来。为了弥补第一次的缺撼,五年之后他又一次登上了阿尔金山。
他记取了第一次上山的教训,这一次租用了一台德国奔驰公司生产的尤里莫克沙漠车。这种车马力大,轮胎宽,能自动充气和放气,可以越过任何恶劣的路面;车箱宽敞,可以自备几吨的油料。他带车在保护区内纵横驰骋,轻而易举地进到了好几个区域和“禁地”,拍下了宝贵的照片。
他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这一次虽然弥补了第一次上山留下的缺憾,但因为时间太短,没能到与西藏接壤的地区去看看。这使他又有些遗憾。据说,那里有被称为“魔鬼谷”的谷地,还有“鲸鱼湖”和“阴阳湖”。
关于“阴阳湖”的传说简直让人着迷。湖的一边是没有任何生物的死湖,而另一边却是饵料丰富、有成千上万水鸟飞翔戏水的活湖。他希望终有一天自己能去看个究竟,把那一切都收入镜头。
赵承安后来又两次进入阿尔金山,一次是乘飞机在阿尔金山的上空俯瞰;另一次是应《中国国景地理》杂志邀请,和大队人马一起上阿尔金山。但阿尔金山对他还不是个句号。他要编一本自己拍摄的阿尔金山画册,让阿尔金山这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动地呈现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