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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能干不讨好,受宠非能人

作品名称:流水落花打工路(小说)      作者:沙金      发布时间:2017-10-06 16:46:28      字数:10308

  就在厂里加班加点赶制工艺品托盘和涂老板定制家具的期间,柯莲笙又接到了设计绘图的任务。
  聂海中与人合资,在海州市里开了一家“三耳大酒店”,酒店的餐桌、KTV包间的家具,都是由他自己的家具工厂生产。
  餐桌是普通圆桌,无须设计。但包间家具就必须设计。于是柯莲笙被叫到城里接受任务,他第一次见到了林迪尔的老板。
  林迪尔的老板聂海中,看上去不过三十七八岁,长相气度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刚下海的柯莲笙怎么也搞不懂,这人年纪轻轻,怎么就会那么有钱,家具厂亏了两年了,还跟没事一样,又新开一间大酒店,这得花多少钱啊!
  这次是由徐主任开车把柯莲笙带进城的。
  一路上,徐主任没少叮嘱柯莲笙见了总经理应该怎么怎么着,希望你柯莲笙力争做得漂亮,赢得总经理的信任,以后好挑更重的担子,让柯莲笙感到,徐主任真是个知人善任、不妒能人的君子。
  徐主任带柯莲笙进了三耳大酒店聂海中的临时办公室,向聂老板说:“总经理,这位柯莲笙,就是我们聘的设计师。”又回头对柯莲笙说,“老柯,这就是我们厂的聂总经理。”
  柯莲笙有点紧张,不知这位衣食父母对自己的认可程度怎样?带着几分拘谨,客气地叫:“总经理,我过来领任务了。”
  聂海中看了看柯莲笙,什么也没说,就带柯莲笙两人到正在装修施工的乱气八糟的现场去,一间间指给柯莲笙看:“这些单间,就是KTV包间,你的任务,就是设计包间家具。”
  什么是KTV?包间家具是些什么家具?每个包间都有几样东西?莫非是传闻中的色情场所?
  柯莲笙面对老板正在分配的任务,却对任务目标没一点印象,心里不免暗暗着急:这活儿从何下手啊?
  大小差不多的KTV包间,呈半圆形围着大餐厅,总共有二十八间。看完二十八间包间后,聂海中说:“我计划,这二十八间KTV,不采用编序号的方式,改为给每间KTV取个好听的名字,做成精致的门牌,每间挂一个。”
  徐主任连忙说:“妙,总经理这个思路实在是妙,客人肯定喜欢!”
  回办公室的路上,趁聂海中走的是前面,柯莲笙忙凑到徐主任耳边悄声问:“KTV是做啥用的?”
  看来,徐主任是个很灵光的人,也悄悄回答:“就是单独一桌客人,在里面用餐、唱歌的雅间餐厅。”
  “里面要布置些什么家具?”
  “一套大餐桌,一个电视音响柜,一个备餐柜,一个酒水柜,一组沙发,一个茶几。”
  “什么叫备餐柜?”
  “放杯盘调羹,转菜放汤的斗柜。”
  “是不是往年说的碗柜?”
  “大致是吧。”
  刚问出点眉目,已经来到办公室了。
  坐下后,聂海中问:“老柯,连设计带安装在房间里,四十天完成,有问题吗?”
  柯莲笙算了算,说:“如果生产不受阻,我这块是没有问题的。”
  聂海中说:“老徐,回去叫老焦立即安排。”
  也不作具体要求,就叫马上安排,这么简单?柯莲笙以为聂老板要像涂老板那样,详细交代一番,没想到这就叫他们走人了,赶忙说:“总经理,我有个建议,可不可以提出来?”
  聂海中显得有点不耐烦:“你?有什么建议,快说!”
  “我有两个建议:一是每间包间的名称,用宋代的词牌名,非常优美,比如《满庭芳》《一剪梅》《浣溪沙》等等;二是二十八间包间,不能只用一种款式的家具,应当设计至少六七种款式,间隔着安放在每个房间,让顾客常来常新,每次来都有个新鲜感。”
  聂海中听了后,沉吟了片刻,一直愣着的眼神,总算有了点儿光:“嗯,你这建议,还行,那就这么办吧,名字也由你给取好报上来,我另安排去做门牌!”他也不问问,这么短的时间,要设计并做出来六七种款式的配套家具,还要取房间名字,你忙得过来否?就直接下了命令!
  在回厂的路上,徐主任说:“老柯,不错不错,总经理今天对你还很满意呢,不过,够你忙哟!”
  柯莲笙一心想早点儿出人头地,就说:“谢谢徐主任关心,为了企业,我加班加点就是了。”
  当晚,柯莲笙吃了晚饭,稍事散了一下步,就开始想包间的名字。手头没有书,只好搜肠刮肚地回忆,却怎么也回忆不够二十八个词牌名字,心里就十分着急。一看时间,已近夜十一点,心想设计任务还很重,不能老延误在名字上,就生出了自编名字的想法——对,反正他们这些生意人,也不懂什么唐诗宋词,只要好听,估计他们也不会去考证,与是就自编了几个“词牌”,凑足二十八个,重新抄写一遍,第二天就交给徐主任,给聂老板带进了城去。
  聂海中自然不懂什么词牌,看了柯莲笙抄来的二十八个名字,只觉得很有点儿意思,一间一个名儿,挺不错的,顺手就把名单交给下属去美工店做门牌。
  接下来,只等柯莲笙拿图纸出来,就可以开始生产了。
  而这时,木工已经快要完成托盘,正在加紧生产定制家具。
  酒店这个任务一下来,可让二张感到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这几天,生产线上本来就有活儿干,却又来了急任务,张有成感到工作压力大:领月薪的,做多做少都是那么多工资,为什么要受累呢?张利则在想,六七种款式,三十几种品种,每个品种最多做四件,差不多相当于件件都打样!虽然加点儿班也能够完成,但若短时间内就完成了,以后怎样往上抬工价呀?不完成吧,这是开业必用的东西,总经理那儿说不过去,真是进退两难!
  于是,两人就暗中商定:先找焦厂长把工价说好,再加班加点地做,以避免打死狗才讲价钱,总之说不好就不动手,看他光头急不急!
  自接受了任务,柯莲笙干劲百倍,刚两天就拿出了第一套的图纸。这不是推向市场的产品,只要符合KTV包间使用,焦厂长看一看就行,不需评审,就可安排马上打样。
  可是,焦厂长毕竟不是老板,有个权限约束,无法接受漫天要价。但工价没有谈妥,张利怎么也不动手。
  仅拖了一天,焦厂长就耐不住了,又把二张找到办公室来,用带有几分乞求的口吻说:“两位张师,总经理已经定好了开张的日期,酒店家具可拖不得呀!”
  张有成故意说:“焦厂长,我们没有拖呀,你都看到了,托盘就快做完了,定制家具也赶得差不多了,大圆桌都压胶了嘛!”
  焦厂长说:“这我晓得,我是说KTV家具,品种多,时间短,到了开业日子,没家具用,能行吗?总经理能饶了我们这班人?”
  张利做得十分为难地说:“焦厂长,您晓得的,按设计图打新样,操心得不得了,哪像做现成样品那么好做?你说那个价,我们实在做不出来呀!”
  焦厂长也明知他们是在趁火打劫,故意拖延,好抬高工价,但他只能装傻,不能点明了,就说:“这样吧,我答应的工价,跟套房家具比,已经是很高的了,我的权限也只有这么大了。要不你们先做着,我再去向总经理申请加价,怎么样?”
  “你那个价做不出来,不先讲好,我们不做,反正现在餐桌已经下线,流程上也忙着呢!”张利说完,拉上张有成就出门走了。
  焦厂长心里急如油煎,心想平日就算待你二张不薄了,但你们偏在骨节眼儿上作梗,真他妈的不仗义!心里恨不得给二张一人两记耳光。
  焦厂长气不过,拿起电话,拨通了聂海中,讲了二张的情况,电话那头聂海中说:“他妈的,狗日的专掐老子的七寸!你再给他们说一次,再不做就走人!老子就不信,离了他们,我就不开厂了!”
  焦厂长说:“这个时候换人,那就更完不成了呀!你看就答应他们,再加一点工价吧?”
  “不行,与全海州的家具同行比,已经够高了,他们要抢劫了么?妈的,我又不是开银行的!我还有事,老焦你看着办吧!”聂海中说完就挂了电话。
  焦厂长放下电话,心里报怨:唉,还是老板好当,开口一句话,就把球踢给我罗!气得一个人坐在桌边生闷气。
  就在这一天午饭后,强图山把柯莲笙叫到厂外,找个没人听得见说话的地方,兴奋地说:“柯老兄,你我两个的机会来了!”
  柯莲笙不知就里,问:“现在时间这么紧张,有什么机会?”
  强图山眉色飞舞的说:“就是要紧张,才有机会呢。你听我说,这几天你熬点儿夜,只管加紧设计,画好一套,就交一套给焦厂长,让他那里图纸堆起来但做不了,那才好呢!”
  “就是因为做不了,怕误了酒店开业,焦厂长才着急嘛。图纸堆在他那儿做不了,他就越着急,岂不更糟糕?”
  “老兄,这你就不懂了,就是要让他焦厂长急出火来!再等两天,当他被张利急得喉头冒火的时候,你在焦厂长面前提个建议,就说,张利不打样,交给强图山去打,反正定制家具都交油漆了,强图山能抽出时间打样。焦厂张被逼急了时,肯定求之不得。告诉焦厂长,我打KTV家具的样品,保证每天一样,露一手给焦厂长和聂老板看看,也杀杀张家帮的威风。另外,这次立了功,年底咱俩的事情,也会更好说些。”
  “哦——”柯莲笙终于明白了,半开玩笑地说,“老弟,你这不是乘人之危吗?不过,这倒不失为一种策略。”
  “老兄,你这就算开了窍了。人在外面混,没碰上机遇,再能干的人,也不过是丘二一个。你信不信,别说他程酒鬼焦厂长,就是聂老板,论能力,也不如你我兄弟,他们凭的啥?还不是机遇和运气!”强图山发表了一大番高论,又说,“不过,张利他们会不高兴,但你别管他们的,他们是自己吃饱了不知道丢碗,到时候,自己后悔去吧,总之,你装着一个局外人样儿就对了。”
  “好,我看焦厂长每天都要找张利几次,我最多再过一天,就向焦厂张建议,等待久了,会错过机会。”
  “好吧,不定哪一天,你看准机会就建议吧。”
  这两天,焦厂长仍说不动张利,又不敢开口加价——总经理不同意,难道自己掏钱付差价?也想过开除张利,又怕临阵换将完不成任务,弄得进退两难,整天愁眉不展,看谁都不顺眼。
  柯莲生见差不多了,特意瞅了个办公室没人的时候,找到焦厂长。先故意问:“焦厂长,我都给您交了四套图纸了,怎么还没见程厂长安排开料生产呢?”
  “唉呀老柯呐,生什么产哟,都像你这么做事,那就好罗!可那个张利,连样都还没打呢,他天天吵着加工价,不加价就不动手,眼看日子一天天少了,真急死人了!”焦厂长“噼噼啪啪”地发泄道。
  柯莲生坐在焦厂长对面,看看没人,说:“焦厂长,我倒有个解决之法。”
  焦厂长一下来了精神,忙着问:“什么办法?快说说看!”
  “焦厂长,我们四川有个俗话,叫东方不亮西方亮。完成任务要紧,何必死认一个张利呢?您看,涂老板的家具,强图山不是打的总统套房样品吗?不如叫强图山加班加点打样,不就解决了?”
  焦厂长听后,说:“总统套房,那是张利自己让出来的,KTV家具,张利没说不打样,交给强图山了,张利肯定又不依了!再说了,强图山打样了,开料怎么办?再说,张利都不干,强图山愿干吗?”
  柯莲生说:“我看强图山还是很敬重您的嘛,只要您焦厂长出面,把他叫来谈谈,我估计,十有八九他会听您的。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会为您解这燃眉之急的呢。”
  焦厂长想了想,说:“好,那就劳烦你这就把他叫来。”
  柯莲生见有戏,快步去车间把强图山叫了来,焦厂长先开口道:“小强啊,老柯推荐你打酒店家具的样,能抽时间辛苦辛苦吗?不会也嫌工价低吧?”
  强图山是有备而来的,说:“焦厂长,冲着您这几年对我的关照,你担心的事,我都给你解决了:一、我不要你再加工价,这个价已经很高,只要你不扣我的就行了;二、做总统套房,您都看到我的技术了,就不要担心技术,要是做坏了,我赔材料;三、我不会误了开料,为了给您解扣儿,大不了我两口子多加些班,你看行么?”
  焦厂长如释重负,情不自禁地一手拍着强图山的肩头,欣喜地说:“你自己都先把军令状立好了,我还有啥说的?就依你说的,说干就干,这就把图纸拿去,马上开始!”说着拿过图纸签了字,交给强图山,“快去吧!”
  强、柯二人出来,抑不住高兴,相互竖着大拇指,会神地点着头。
  强图山刚开始打样时,并没有引起二张的注意。
  但一天刚过,强图山竟然已经装配好了一个电视柜的白胚,在请焦厂长、徐主任和程厂长评审了呢!
  二张知道了非常生气,但尤其可气的是,这次评审,竟然没有通知他两人!
  图纸无异议,做出来的样品没错误,接斗严实,尺寸合理,柜门抽屉好开好关,自然是没啥修改头了。焦厂长就叫程厂长:“马上安排生产四件!记住,酒店家具的其他品种,只要一打好样,就都生产四件,要快!”
  这是“政治任务”,程厂长虽然内心忌妒强、柯二人,但也不好怎样,二话没说,就安排去了。
  张有成见第一个电视柜都在开料了,心里感觉不妙,就把张利叫到僻静处,小声说:“老弟,你这回是不是拗过头了?”
  张利也很后悔,说:“就是嘛,现在想来,光头实在不加价时,我还是该接任务。”
  张有成说:“说老实话,这次的酒店家具,都是小件,工价还是够数了。你看这下可好,让姓强的小子抢了风头,当心你我的位置要摇晃呢!”
  “唉,我哪晓得强图山会主动来出这个头嘛,原以为没人安排他打样,他是不会参与打样的,也以为光头到了没退路了,早晚要让步,结果让姓强那小子钻了空子!”张利这会儿是肠子都悔青了。
  张有成特别害怕张利的打样师位置不稳。他知道,焦厂长是因重视张利才重用他张有成的,张利若真丢了位置,他这主管就很难说了。于是说:“老弟,这次这么多品种,工价又过得去,不能全让姓强那小子做了;再说了,姓强的若功劳太大了,谨防他把你我的位置给掳了去,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老柯又画好了图没有,一有图就去要来做!”
  张利连忙答应:“走,去看看!”
  这一来,酒店KTV家具的生产形势,一下子就发生了逆转,两拨打样的较起了劲。柯莲生忙得天天加班到深夜,也供不上他两人做。
  到了冬季,工人也想多挣钱回家过年,虽质量差,但干劲足,涂老板的定制家具已经顺利交货,供外卖的套房家具和KTV包间家具都在紧张赶制,而酒店大厅的餐桌,已经进了面漆房,不日就可以出厂了。
  正在忙着赶酒店家具时,头批试产的五百片工艺品托盘已经出了面漆房。但是,与甲方老板拿来叫工厂照着做的样品相比,简直比得人想哭——试产的托盘尺寸、造型、背槽都没说的,但油漆涂饰,却丑够了水平,板面上木纹纸普遍皱里皱巴,还有翘边脱层的,掐点儿翘起来的纸边一撕,竟能把整块油漆了的木纹纸撕下来!板边的木刺顶着漆面,隔着漆面摸着都刺手;虽然喷了面漆,但满是疙瘩皱纹粗砂纸纹路,比平常做的东西都还差劲儿!酒店家具是聂老板自己用的,安装在KTV包间里,远看很有特色,没人细挑毛病,糊弄一下还能将就,可这托盘是香港政要赠送政界要人的工艺纪念品,这个样子怎能交货?
  恰好,这天聂海中也来到了厂里。
  因今冬连连接到赚钱的单,他心里高兴,也因这三十万片托盘将给他带来一笔横财,眼看交货时间一天天接近,他更关心这批“财宝”,就特意抽空来厂看看做得啥样儿了。
  聂海中突然来到厂里,正碰上焦厂长的办公桌上放着五六片托盘,托盘做成这个样儿,让焦厂长十分难堪,嗫嚅着说:“总、总经理,您今天怎么来了?”
  “嗯,抽空来看看。”聂海中顺手拿起一片托盘,“是不是还没喷面漆?”
  焦厂长说:“别说了,这是头一批的成品,我正在处理这事呢,这个样子,非返工不可,真气死人了!”
  聂海中想看看托盘的全面状况,说:“老焦,走,我们一起去车间看看。”
  连同徐主任,他们三人一行,从木工车间开始,一路往前走去。
  聂海中看到一派繁忙景象,心头生出一丝高兴:但愿今冬把亏掉的全部补起来!但他也看到,所到之处一派脏乱,堆放无序,又皱起了眉头,问:“上半年就强调现场要扫干净,怎么还是老样儿?”
  焦厂长就知道聂海中要问这事,苦着脸说:“我给程运显说过多次了,他总推说叫不动工人,说我们把工人惯坏了,他也没办法。”
  “这个程运显,该挨批评!”聂海中随口嗔道。
  程运显是刚创厂时,经朋友介绍,聂海中亲自招聘的,他的嗔责中都透着几分赞许,焦厂长也听出来了。其实,焦厂长一直希望手下能有个得力的生产负责人,他才能出政绩,因而心中早就对程厂长不满了,但这不是他说了能算的,也没办法,就只好凑合着打理日复一日的工作。
  来到面漆晾干房,看了那几百片不堪入目的托盘,聂海中火了,叫漆工去把油漆主管况泉光找来,黑着脸说:“你就是油漆主管?”
  这个况泉光,是后来程厂长推荐,焦厂长和徐主任经手招聘的,聂海中还不认识。他见聂老板这个样子,心里害怕,轻声应道:“我是。”
  “去你妈的,你把东西做成这样,砸了老子的生意,老子拿你的命去抵上!滚开!”聂海中火了,把况泉光轰开,又对焦厂长说,“老焦,不管你用啥办法,必须按期交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这时已走到前院办公室旁了,聂海中就想小解,但厕所在车间后面,懒得再往回走,竟然就在办公室外侧墙边的花木丛前,背向着人,洒起尿来。
  聂海中刚走,焦厂长就叫徐主任去把程厂长叫来,商量怎样做好涂饰质量的对策。三个人商量了一会儿,焦徐二人和程厂长虽基于不同的心态,却都提出,叫况泉光只负责分配任务和抓进度,工艺和质量就交给柯莲笙去抓。
  商定后,程厂长立即去叫来柯莲笙,把这事儿告诉了他。
  柯莲笙本就看不惯工人们现在的做法,一听说叫他负责油漆涂饰质量,真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前段时间吃的亏和挨的打,让他多少学乖了点儿,就说:“负责油漆涂饰质量没问题,但我有两个条件。”
  焦厂长见他并未推辞,心中很高兴,说:“说出来,我们满足你就是。”
  “一是要召集工人开个会,把这事宣布下去,让我名正言顺地管质量;二是必须当众规定:凡是我说不合格并开了不合格单的,厂部不能算工资,要我说合格了才算工资,厂部必须配合支持我这两条,我才有信心管好。”
  三人对看一眼,焦厂长说:“行,今天午后就开会宣布。”
  从此,柯莲笙每天一多半时间都泡在车间里,督促各环节工人做到位。开始,有工人并没当回事,仍旧糊弄了事,柯莲笙就开个条子注明某人某批产品不能算工资,找程厂长、焦厂长签个字,再拿着条子叫工人返工。这一招还真见效,工人一见条子,就听话地返工,一旦合格了,柯莲笙就当着工人撕毁条子。多几天过去,工人都害怕柯莲笙开条子,虽然有人在心里、在背地骂柯莲笙,表面上却听说听讲的,一下子就“乖”多了,质量也就明显好转了。
  不多几天,柯莲笙通过观察分析,找到了边楞锯切口做完油漆后总要显现毛刺的原因。他以前做家具时,其他木匠漆匠做漆前,都要厚厚地刮灰,但漆干后,或早或晚都会翘皮脱层,柯莲笙开始也满刮厚灰,因常出问题,他就改了做法,尽量做光滑木质表面,除了节瘤钉孔裂缝补灰外,就不再满刮灰,至此他做的油漆到家具用旧都不会出问题。工厂里用的是密度板,没缝没瘤的,只须用灰补钉孔,但工人们仍是从木工那儿接过来,管它毛刺刀痕锯口印儿,拿过来就用厚灰盖住,刮了灰才刷封闭漆,油漆和木纹纸都附在灰面上,喷漆后边楞的灰层一收缩,什么印儿刺儿都显出来了,能好看吗?为了稳妥,他先亲手做了十块,先把干胚子砂光滑,再涂封闭漆、补钉孔,废除满刮灰,漆干后再砂光,需要做的活儿,反而还没有满刮灰做得多,但砂光后简直就像打磨到位的大理石一样光滑,在这上面贴纸,不仅好贴,而且很容易贴平贴实,过木滚筒时,也不用担心纸下有颗粒而压破了纸面。底子光滑,喷底漆后打干砂也容易砂好,喷完面漆后,那效果让人看了就想笑。
  这十块的面漆干后,柯莲笙叫来焦厂长和所有管理人员,说:“大家评评,这十块的质量怎样?”
  各人都拿起来细细看了,都说:“跟样品一样,都有这么好就对了。”
  柯莲笙介绍了这种做法的改进方式,说:“焦厂长、程厂长,马上召开油漆工段开会吧,由你们来宣布,要求工人都这么做,不会做的就由我来教。”
  焦厂长见质量如此之好,简直像捞到了救命稻草,忙说:“程厂长,快去召集开会!”
  从这天以后,不用每块都全面刮灰,不仅少了刮灰这道活儿,每个环节都比满刮灰快了一些,进度就明显加快了。因基本没有返工,工人见到了少做冤枉活儿的好处,也就不再在背后骂柯莲笙了。
  因灰底工艺改革和做不好不算工资的措施,林迪尔的产品质量,从此焕然一新。柯莲笙遗憾地想,要是涂老板的家具也有现在这个质量,该多好啊!
  质量一做好了,焦厂长徐主任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都暗暗称赞着柯莲笙。
  但程厂长却感到大大的不妙了,他从建厂到现在,从没做好一件产品过,这个柯莲笙一来,处处冒风头,对他的地位简直就是一种威胁……
  这一冬,三耳大酒店开业后,很多客户都称道聂老板的KTV舒服,间间家具都不同,包间名字也好听,每次来都有新感受,因而生意一直红火。
  虽然前期的一部分托盘返了工,但三十万片优质托盘还是如期交了货,聂老板全部拿到了货款,心里也很高兴。
  因三耳大酒店KTV家具的成功,焦厂长受到了聂海中开厂以来的第一次夸奖。这个老小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一天,他上班来厂时,特意带了两斤凉拌肉、三斤炒花生、四瓶瓶装海州老汗烧,到了下午下班时,叫上徐主任、柯莲笙、程运显和强图山,在他的办公室里摆酒庆贺。
  这一次吃酒,焦厂长没有叫张有成和张利,不知他二人心里是啥滋味儿?
  这个海州,还真是柯莲笙刚来那天看到的斯贝尔贾老板吃饭时那样,都在拼命挣钱,遍地都是老板,却特别不会吃。全国各地都有地方特色小吃,海州却除了捣年糕,什么好吃的都没有。要是在柯莲笙的家乡吃这样的方便酒,怎么也有卤牛肉、腌腊、油炸排散、豆腐干之类,可焦厂长要答谢一下柯莲笙和强图山二人,再盛情也只能买几斤花生,拌肉都是有盐没味的。
  几人坐定,徐主任拿出纸杯,给每个人倒上酒,焦厂长把拌肉和花生放在办公桌中间,散上筷子,说:“按理说,总经理应该把大家拉到三耳大酒店去聚顿餐,但我今天只好简单请各位吃杯素酒,答谢各位近期对我工作的支持!来,先喝一个!”说着端起杯一口喝了半杯。
  大家道着谢,也各自深深地喝了一口。
  焦厂长接着说:“工作嘛,大家平时都非常辛苦,特别是老柯和小强,更是功不可没!平时天天都在谈工作,今天喝酒,咱们不谈工作,随便海吹,好不好?”
  “好好,今天只喝酒!”大家都响应道。
  大家喝着酒瞎吹了一会儿,焦厂长问强图山:“小强,你们那里出好酒吗!”
  强图山开玩笑地说:“江西不出好酒,但是出土匪,当年王佐、袁文才就是土匪嘛,老蒋也把红军叫共匪呢!”
  “哈哈哈哈!”
  焦厂长又问柯莲笙:“老柯,你们四川有什么好酒呢?”
  柯莲笙说:“好酒嘛,四川可是酒乡,五粮液,剑南春,泸州老窖,多了去了,但这些好酒我都没喝过。”
  徐主任也是好酒之人,忙问:“那你们喝啥酒?”
  “喝跟斗儿酒,就是散酒,用个竹提从缸里打出来,倒在杯子里,竹提就打跟斗儿,故名跟斗儿酒。”柯莲笙说。
  强图山说:“川酒都很香,哪像海州老汗烧,只有度数,没有味道!”
  柯莲笙没想到强图山会说出有伤焦厂长情意的话来,忙说:“好酒都靠好勾兑师,再好的原酒不勾兑,也不会有多香。”
  “唉,老柯此话差矣!”焦厂长没被强图山的话呛着,却来了兴趣,“我告诉你们,酒好不在勾兑,而在水好。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我们喝的这个海州老汗烧啊,虽是好东西,但最多只能卖到六元钱一瓶,什么原因?口味上不了档次!前几年,老汗烧酒厂花高薪从四川泸州老窖酒厂挖来个调酒师,可那老家伙使尽了吃奶的手段,勾兑出来的酒还是老汗烧,不是泸州老窖!你们说是啥原因?”
  大家都揶揄道:“酒好不是勾兑得好,而是水好,说对没有?”
  “你们又挤兑我老头子,该罚酒!来,喝,喝——”焦厂长说话时舌头就有点儿大了。
  大家怕把他个老头子灌醉了不好收场,就散了伙,各自弄饭吃去了……
  虽然焦厂长肯定了柯莲笙的功劳,但是,到柯莲笙领第四个月工资时,仍然还是一千二百元,他心里颇有点儿不高兴,也不明白为啥自己立了这么多功,却还在给试用工资;而程运显简直就没起多少作用,却从两千元涨到了两千五百元,超出他一倍还多!工段主管每月工资也有一千八,这能叫人心里平衡吗?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就闷在了心里。
  过年前这十几天比较轻松,强图山就来找柯莲笙商量了:“柯老兄,我俩的计划该开始了。你这几天,其他的事可做可不做,先写出问题和建议吧!”
  柯莲笙通过这几个月的工作,很有信心取代程运显,说:“好,我最多后天就给你看草稿!”
  隔了一天,柯莲笙把题为《关于振兴林迪尔家具厂的若干问题和建议》的草稿交给强图山看。
  强图山看后,连拍大腿:“说得好,林迪尔正是有这么多的问题!”他又提出了几点修改意见,说,“柯老兄,你改后抄一份,直接交给焦厂长一份,我俩哪天找个机会进城去找聂老板,给他本人一份。”
  又过了一天,柯莲笙把修改过的稿子拿到办公室,见正好只有焦厂长一人在里面,就递上草稿:“焦厂长,我有份材料,请您抽空看看,可先别向其他任何人透露哦!”
  焦厂长似乎估计到了什么,把稿子放在抽屉里,说:“老柯啊,这个月,总经理还在按试用标准给你发工资,我都过意不去,也许是总经理在考验你呢,可别往心里去哟!”
  柯莲笙出去后,焦厂长反复看了三遍柯莲笙写的材料,心中连连说:人才,真是人才啊,才来几个月,做了不少实事不说,看问题还如此全面而又透彻!
  焦厂长是个心里不藏事的人,本意想不要当面夸柯莲笙,自己直接去找总经理,开年后来个人事大调整,让柯莲笙来管生产;但他还是抑不住,把柯莲笙叫来夸了一番,又着实鼓励了一通。
  当天下午,焦厂长就揣上材料进城找聂海中去了。
  殊不知,程运显在发工资前就先进城找了聂海中,把这一冬的功劳全揽在了他头上,把柯莲笙来厂后的所作所为描得比碳还黑,列举了柯莲笙好几件祸害工厂的“事实”;把强图山则说成了厂里的一条恶棍,真是应验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竟说得聂海中深信不疑。
  焦厂长把柯莲笙的材料给聂海中看了后,说:“总经理,您看,过年后让柯莲笙和强图山来主持生产工作怎么样?”
  聂海中并无多少文化,听了程运显的说词后,心里就一直在考虑年后还用不用这两个人的问题,这会儿断章取义地见柯莲笙的材料把他的厂说得一团污糟,尽是问题,好像只有他两个是对的,别人都不是东西。心想,你那么有本事,你咋没当上老板呢?哦……难不成他们有什么野心?听了焦厂长的话,充满警惕地说:“老焦啊,你看他写这些东西,明摆着是有野心嘛,想控制整个厂,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真敢重用他们啊?我看,还是过了年,再决定用不用这两个人吧!”
  老板发了话,焦厂长这个为老板守摊子的打工仔,也不好说什么了,就闷闷地回家去了。
  第二天到了厂里,焦厂长心里气闷不过,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最要好的徐主任。
  徐主任心里是向着强图山和柯莲笙的,出于怕他们知道了总经理的看法不能安心工作,就找到他两个做思想工作。
  徐主任这番思想工作一做,却没能如他所想,事情接下去就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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