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刘政委深入搞调研，村民们对面谈实情

　　第二天清晨，薄雾笼罩的山峦像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阵阵鸟儿欢快的叫声，打破了山村特有的宁静。陈凤生一大早就起来了，正想去找师部领导请示工作，却在路上与刘英碰面了。
　　“刘英同志，你早！”他主动打起了招呼。
　　“你也早啊，凤生同志。”刘英礼貌地回了一句，又说，“我正想找你呢！”
　　“有什么事吗？”
　　“你替我找几个人来，我想了解一下情况。”
　　“要几个人？”
　　“三五个就够了。”
　　“要哪种对象？”
　　“对本地情况比较了解的人。”
　　“叫他们到哪里去？”
　　“就在村口那座桥亭上。”
　　陈凤生连忙去找人。听说师政委这样的大官要找自己谈话，山里人都怕自己没有见识，说出来的话让人见笑。陈凤生说得口干舌燥，才勉强凑起三人，只好把自己和陈丹山也搭上了。
　　在桥亭上集中后，刘英看着陈凤生和陈丹山说：“你两位是老相识了。这三位兄弟叫什么名字？”
　　陈凤生于是把陈德义、陈德佑、陈老五一一介绍给刘英。刘英与他们一一握手。
　　在桥亭上坐定后，刘英说：“我们挺进师初来贵地，许多情况都不熟悉。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为了了解一些情况。你们不要有什么顾虑，放开来谈就是了，话讲错了也没有关系。”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又取下插在上口袋里的钢笔，说，“凤生同志，还是从你这里开始吧！”
　　陈凤生略一思索，便讲了起来：“我们这里离闽北的崇安、浦城比较近，受闽北苏区的影响，老百姓普遍倾向革命。早在1925年6月，我们这一带就曾组织农民协会，实行‘二五减租’。第二年因遭饥荒，种田人无米过年，不法商贩却囤米居奇，哄抬米价。我和陈丹山、卢子敬等人也搞过‘闹平粜’。1929年底，温州青帮首领邹武庆来我们这里发展青帮组织，我们曾有过生意上的交往，于是我和陈丹山、卢子敬商量，借青帮之名组织农民武装斗争。后来我们三人着手在松阳、遂昌、龙泉边境山区发展青帮组织。青帮兄弟以贫困农民和个体手工业者为主，最多时发展到五千余人。”
　　刘英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不一会就写了满满一大页。见陈凤生停了下来，他于是鼓励说：“很好，你继续说下去。”
　　受到刘英的表扬，陈凤生继续说了下去：“由于受到闽北苏区农民暴动的影响，我们三人商定在青帮会众的基础上，组织农民暴动。为了加强暴动队伍的武器装备，我们设计拿下了国民党松阳县玉岩区警察分局，缴了他们的枪。”
　　“你们三人被悬赏通缉，为的就是这件事吧？”刘英插话说。
　　“后来，国民党派来了省防军，配合地方保安团，对我们进行围剿。我们本想凭着青帮兄弟的人多势众，能和敌人斗上几个回合。没想到却是一触即溃。敌人打死了我们的帮众傅昌林，砍下他的头，挂在乌桕树上示众，还放火烧了卢子敬的祖宅。敌人到场张贴告示，要抓我们三人，我们只好投奔在永康的红十三军。红十三军被敌人打散后，我们多次到江西、福建等地寻找中央红军，均未获得成功。直到去年冬天，我们才同中国工农红军抗日先遣队五十五团二营的洪家云教导员取得了联系。受他的指示，我们回到当地，重新恢复青帮组织。现在，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
　　“凤生同志，对你们以往的行动屡次失败的原因，你总结过吗？”刘英问道。
　　“事后，我们三人总结出了以下两点：一是武器弹药严重缺乏。我们虽然缴了玉岩警察分局的枪，但只有长枪6枝，短枪1枝。用长矛梭镖是抵挡不住敌人枪炮的进攻的；二是缺乏必要的军事训练，只知道瞎闯硬拼。”
　　“也不是一味地瞎闯硬拼，你们智取玉岩警察分局，就干得很好嘛！”刘英客观地评价道，“我还要给你们补充一点，就是没有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
　　“丹山同志，你也来说一说。”刘英把头转向陈丹山，对他说。
　　见首长点了自己的名，陈丹山仓促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要讲的，刚才凤生都讲过了。”
　　刘英也不为难他，又转向其他的人：“你们三位也来说一说吧！”
　　“那我就来说一说打土豪的问题。”陈德义说，“前几年，有的地方打土豪，实行的是一刀切。凡是地主家的浮财，一律打掉充公。其实，地主中也有开明人士，有乐善好施的人。像斗潭村的卢子敬，虽然出身地主，但他积极参加革命。把这样的地主打了，就有点不公平。”
　　刘英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着，然后说：“你反映的这个问题非常好，应当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其实，我们要打的是土豪劣绅，就是地主中行为比较恶劣、民愤很大的人。这里面的一个‘劣’字，就是坏的意思、恶的意思。下面执行的人没有很好理解，执行起来就出现了偏差。”
　　受到陈德义发言的启发，陈德佑说：“那我也反映一个问题。昨天晚上，为了欢迎挺进师的人，咱们村杀了一户地主家的大肥猪。这户地主在村里并不怎么坏。因此，有人替他抱不平。”
　　“有这样的事吗？”刘英盯住陈凤生问。
　　“这事是丹山操办的。”陈凤生说。
　　“丹山同志，这下你该有话说了吧？”刘英调侃着说。
　　“上面不是号召打土豪吗？咱村总得有行动呀！再加上要欢迎红军，一时操办不到好的伙食，于是就拿自己村里的地主开刀了。没想到会做过火了，我承认错误。”
　　“这不是简单地承认错误就能解决的问题，”刘英一脸严肃地说，“你马上找军需部的同志，领取几块大洋，把那头猪的钱给付了。以后再也不许出现这样的事！”
　　“我这里结束了就去办。”
　　“不用等这里结束，你马上去办。”
　　看到陈丹山飞快地走了。刘英又对陈老五说：“就你没有说了。”
　　“我这人没见过世面，又不会说话。我说不来的，凤生硬把我拉来。我确实说不出什么。”陈老五说。
　　“凤生同志，找人谈话要本着自愿的原则，可不能搞拉郎配那一套哦！”
　　“你不是说要找五个人吗？”
　　“我说三五个人，没说一定要五个。看来你的工作作风还不够细致，以后要注意了。”
　　“是，我一定改正错误。”陈凤生表态说。
　　看看了解情况差不多了，刘英合上了笔记本，收起了钢笔，说：“今天的座谈会收获很大，使我不仅了解了情况，而且发现了问题，以便制订解决问题的方略。感谢大家的畅所欲言。这位陈老五兄弟，你虽然说自己说不出什么，其实你也反映了我们同志工作作风方面的问题。非常感谢你们。今后，对我们工作中出现的问题，希望你们及时向我反映，也可以向凤生同志反映。麻烦大家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辞了。”说完，向大家一抱拳，走了。
　　“这位长官很和气，人挺好的。”陈德义说。
　　“而且办事果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陈德佑说。
　　“政策水平也高啊！”陈凤生说。
　　“这样的官，老百姓喜欢。”陈老五也说。
　　“都说是大官好见小官难见，看来真的是那么一回事。”陈德佑说。
　　“可不是，玉岩警察分局的那个‘罗拔毛’，官做得不大，架子却很大，动不动就训人，有时还拔出枪威吓人。跟这个长官比起来，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陈老五也说。
　　“国民党的官怎么好跟共产党的官相比？”陈凤生说。
　　“看来还是共产党的官好。”陈德义说。
　　“是共产党好。共产党好了，他的官就好。”陈凤生说。
　　当天下午，陈凤生见到陈丹山，询问那口猪的问题解决了没有。陈丹山回答说解决了，那户地主做梦也没有想到红军会把买猪的钱给送回去，对红军是千恩万谢。
　　“幸亏刘英同志及时处置，才有这样好的结果。”陈丹山说。
　　“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我去向师首长汇报处理结果时，师首长说要见卢子敬。”
　　“那我托人捎信给卢子敬，让他速来安岱后。”
　　“我也是这样说的，可师首长说这样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
　　“刘英同志说，卢子敬先生是留过洋的高级知识分子，是开明士绅。对待这样的人，我们要体现出高度的尊重。他还说了三国时期的一个叫诸葛亮的人三顾茅厕的故事给我听。”
　　“是三顾茅庐吧？”
　　“看我这坏记性，”陈丹山接着说，“师首长说要亲自去斗潭，叫我们俩给带路。”
　　“什么时候去斗潭？”
　　“明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