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师首长再会卢子敬，三头领倾慕共产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凤生和陈丹山便如约来到了设在陈氏宗祠里的挺进师师部，发现粟裕师长和刘英政委已经在等他们了。
　　“那好，我们出发吧！”粟裕说。
　　于是，粟裕、刘英带上警卫员，陈凤生和陈丹山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直奔斗潭而去。
　　由于平时走惯了山路，陈凤生和陈丹山担心自己走得太快，两位首长跟不上，有意放慢了脚步。他们的这一小动作，没能逃过粟裕的细心观察。他对两人说：“你们是担心我们跟不上，才将速度放慢，像乌龟爬似的吗？”
　　“放开速度来走，我们确实担心两位首长跟不上。”陈凤生坦诚相告。
　　“要不要我们来个比赛？”粟裕看了一眼刘英，似是征求他的意见。
　　刘英却说：“挺进师里谁不知道你粟裕是飞将军出身？你那在长期革命斗争中形成的脚上功夫，自是无人能敌。可你得照顾一下我这文弱书生啊！还是两位姓陈的同志，理解刘某人的苦处。”然后对陈凤生说，“你们可以略微加快一点速度。”
　　陈凤生和陈丹山于是加快了速度，看看后面的人都没有掉队的，于是放胆向前走去。
　　到了斗潭村，一行人直奔卢子敬的住处。由于祖宅被烧，卢子敬一家只能寄住在小学堂里。听他的家人说，卢子敬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出师不利啊！”粟裕看了一眼刘英，说，“我们是撤还是等？”
　　刘英说：“还是等一下吧！刘备为了请诸葛亮出山，还有个‘三顾’，我们不妨来个‘三等’。”
　　粟裕点了点头。
　　这时卢子敬的太太已经将茶泡好了：“各位客人，请喝茶。”她说。
　　“我来介绍一下，”陈凤生指着粟裕说，“这位是中国工农红军挺进师的粟裕师长，”又指着刘英说，“这位是刘英政委。”
　　“二位长官好。”卢太太向两位首长鞠了一个躬，准备起身离去。
　　“卢夫人请稍等，”刘英叫住了她，问道，“子敬先生平时不大顾家吧？”
　　“是很不顾家。”卢太太抱怨着说，“跟着他，不仅要忙家里家外，还要替他担惊受怕。家里本来有一幢祖宅，也让人给烧了。”
　　“非常感谢你对子敬先生的理解和支持。等革命成功了，我们给子敬先生记功的同时，也会在功劳簿上写上你的名字。”刘英开导她说。
　　“我不指望能上什么功劳簿，只求子敬他能够平安度过一生就可以了。我给你们续茶水去。”卢太太说着，借故离开了。
　　“真是一位贤内助。”刘英夸奖了一句后，又对陈凤生和陈丹山说，“你们的另外一半，支持你们的工作吗？”
　　“我家的那一位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吵吵嚷嚷的，私下里还是支持我的工作的。”陈凤生说。
　　“我的另外一半，不晓得还在哪里呢！”陈丹山说。
　　“这样，你就更加没有牵挂了。”刘英对陈丹山说。
　　“子敬先生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粟裕着急地踱起步来了。
　　“稍安勿躁，粟裕同志。”刘英说。
　　正在这时，大门口进来了一个人。大家一看，是卢子敬回来了。
　　卢子敬顾不得擦一下头上渗出的汗水，对着两位首长说：“我走到村口，就听说有人找我，有几个还带着枪，所以就匆忙赶回来了。我绝对想不到会是两位首长亲自登门拜访。”
　　“刘英同志说要学刘备来个‘三等’，这才‘一等’，就把你给等来了。”粟裕说。
　　“子敬先生，快去擦把汗，过来陪我们坐坐。”刘英说。
　　卢子敬顾不得擦汗，就在两位首长的旁边坐下了，并且说：“两位首长找我，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没什么重要事情，只是拉拉家常。”刘英说，“你刚才忙什么去了？”
　　“到枫坪去组织打土豪的事情了。”
　　“看来你的工作已经走在了前面。工作进展如何？”刘英关切地问。
　　卢子敬说：“要打土豪，首先得有示范。于是我首先把自己给‘打’了。”
　　“打土豪先打自己？”这一说法把刘英也惊到了。其他的人更是惊得合不了嘴。
　　“我是地主出身，也属于被打的土豪之列。如果我不带这个头，就不能服众。于是我当着群众的面宣布，除了留下足以养家糊口的田地外，把其余的都拿出来给缺少田地的人种，不收他们的一粒田租。”
　　“群众的反响怎么样？”
　　“大家都说我做得好，心里有贫苦的大众。我就跟他们说，是共产党叫我这么干的，只有共产党才是劳苦大众的救星。”
　　“你做得很好，既带了头，又宣传了革命道理，可谓一举两得。”刘英说。
　　“我还有一得。我的这个行动，对其他地主也是一种震慑。大部分地主由公开抵制到低头默认。有开明点的，也答应免去佃户的田租。”
　　“你的经验值得总结推广。”刘英说着，对陈凤生和陈丹山说，“你们两位也学着点。”
　　“我家不是地主，怎么学？”陈丹山不解地问。
　　“不是让你们学习他的具体做法，是让你们学习他做事情善于动脑筋的这一点。”刘英开导他说。
　　“子敬先生，不，子敬同志，你很配得上这样的称呼。”刘英说，“听说你是留过洋的大知识分子？”
　　“大知识分子谈不上，留洋确有其事，我是自费在日本东京早稻田大学上的学。”
　　“那你对日本应该比较了解。你能说说对日本的看法吗？”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上了东北的土地。中国人对日本侵略者非常仇恨，说他们是小日本，是鬼子，是强盗。这心情可以理解。但对日本缺乏全面的分析。日本民族具有侵略性，这是由他们处在弹丸岛国，各种物资奇缺的地理因素决定的。但是这个民族坚韧肯吃苦，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这一点，倒是很值得中国人学习的。不难否认，我在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一点上，就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日本文化的影响。”
　　刘英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一下头。
　　“听说你们三位是青帮在这一带的头领。对青帮，我们共产党人是有看法的。1927年4月12日，要不是上海滩上的青帮帮助蒋介石‘清党’，我们也不会遭受那么大的损失。对这一点，你们作何解释？”粟裕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陈凤生和陈丹山面面相觑，都把目光投向了卢子敬，希望他能出来解围。
　　卢子敬发现同伴发来的求援的目光，略一思索后，说：“自清朝雍正年间，江南因漕运而产生青帮以来，历二百余载，虽经堂主更迭，帮众分合，就其帮规来看，虽然不乏江湖义气的成分，但也主张慷慨好义、积德行善、济困扶危。至于上海滩上的青帮为虎作伥，倒行逆施，那是对青帮帮规的严重亵渎，即使是青帮内兄弟也不齿。我们在浙西南一带的青帮组织，乃属浙东温州台州一脉。该组织谨遵帮规和‘十戒’，倡导公平与正义，主张济困与扶危，在民众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一些贫困农民和个体手工业者为了寻求保护，自愿加入青帮组织。该组织与上海滩流氓的青帮组织水火不相容，不需要为他们犯下的罪行承担责任。”
　　“我们建立青帮组织，就是想为下层的劳苦大众提供一个保护的场所，一个精神的家园。老百姓拥护我们，加入我们的组织，短时间内即发展至五千余人，就说明青帮组织的群众基础是扎实的。”
　　“闽北农民暴动以后，我们受到启发，决定以浙西南一带的青帮组织为基础，组织农民暴动。虽然暴动失败了，但青帮的组织还在，它的影响还在。洪家云教导员认为，青帮是一股可以利用的革命力量，要我们因势利导，把青帮引上革命的道路，我们也是这么做的。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还望师首长给予指正。”
　　“子敬同志，你很会说话啊！不知道粟裕同志被你说服了没有，反正我是被你说服了。”刘英说着，又问，“加入青帮的人，还可以加入其它的党派吗，比如说加入我们共产党？”
　　“这点帮规上没有规定。但我想，帮规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如果以前的帮规，不能适应当今的形势，这种帮规就是可以抛弃的，我们没有必要受它的约束。”卢子敬继续说。
　　“能谈谈你们对共产党的看法吗？”刘英问道。
　　陈凤生说：“虽然在安岱后欢迎红军挺进师的大会上，我说了对红军的一些看法。但是，对于共产党，我了解得并不多；而且我至今搞不明白，红军和共产党，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这个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红军和共产党是被领导与领导的关系。毛泽东同志给红军定的一条原则，是要让党指挥枪，而不是枪指挥党。就拿我和粟裕同志来说，他代表着枪，我代表着党。在军事行动上我要听他的，但在关系军队生死存亡的问题上，他要听我的。这就是从我们两个人身上体现出来的红军与党的关系。你们听明白了吗？”
　　“刘英同志是我信得过的人，他代表的共产党，我也一样信任。”陈丹山说。
　　“我看到安岱后的墙上刷出一条标语，‘只有共产党能够救中国’，对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经历过孙中山的辛亥革命，也看到了军阀之间的混战，尽管他们都标榜为了救中国，但最后都成了泡影。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历史不长，在发展的过程中也走过不少弯路。但从挺进师进驻浙西南的所作所为中，从粟裕、刘英同志的言行中，我看到了共产党是真心实意地为劳苦大众谋利益的，是可以信任的党。”卢子敬也说。
　　“共产党会要我们这些人吗？”陈凤生问。
　　“你们既然信任共产党，愿意和共产党接近，就要时时刻刻以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自觉地接受党组织对你们的考验。如果时机成熟了，我会考虑你们加入共产党的问题的。”刘英说。
　　“做一个共产党员，有哪些要求呢？”陈凤生又问。
　　“这个问题，一两句话也讲不清。”刘英说，“反正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很长，我会把共产党员的要求，逐条给你们讲清楚的。”
　　“那我们三个人，就先在你这里挂个号吧！”陈凤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