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感同身受

　　“大嫂，您有感慨，我有感同身受，您对我的关照胜似母亲。”
　　“彭心茹，看你把我夸的，我有那么好吗？”
　　彭心茹笑滋滋地望着尚秋叶那纯朴善良的面容。“有、有。”
　　姚三庆看到妻子彭心茹与自己的恩人大嫂那样的真诚交心，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欣然，他出口赞扬大嫂和妻子。“高风亮节情海深，举世同仰感情真！”
　　尚秋叶顿时开怀大笑，“哈……我太高兴啦！跟你们有文化人在一起生活收获很大，你们说这些高深的话，太有意思了。”尚秋叶招呼彭心茹和姚三庆，“来、来，你们俩坐、坐下快吃饭。”
　　彭心茹问：“大嫂，我大哥呢？”
　　尚秋叶回应：“不用管他，你大哥吃饭没准儿，庄稼活和你上班不同，你们按点上班；下班。他说他去咱家的麦地里看看麦苗的长势。”
　　彭心茹环视厨房，“嘿，咱家这几个孩子为啥都不来吃饭？”
　　姚宏远背着书包站在厨房门口喊：“妈——”
　　尚秋叶站在灶台旁正在盛饭，她扭头朝厨房外看着她的小儿子姚宏远问：“宏远，你哥哥宏志咋没回来啊？”
　　姚宏远低头用手把书包从肩上摘掉，挂在厨房门外左边一个宽砖缝里插的小杨木棍上。然后向厨房里探头探脑，双手扶着厨房两边门框。“妈，我哥哥放学找到我说，你快回家，我去等二姐珠珠一路回家。”
　　“宏远，你大姐和你二姐她俩比你回来的还早呢。”
　　宏远从厨房门槛跳下，撒腿就跑，回头吆喝：“妈，我去学校找哥哥。”
　　尚秋叶快步冲出厨房，跑到大路上大声喊：“宏远——回来。”
　　姚宏远听到母亲的呼喊，他立刻收住脚步，扭身盯住母亲。“妈——我找到哥哥马上回来”
　　尚秋叶抬手朝大路远处指指说：“宏远，你转身看看，你后面是谁？”
　　姚宏远转身看见姚宏志背着书包踏步走过来，他飞似迎面宏志。“哥哥。”
　　姚宏志加快步子迎接姚宏远，弟兄俩亲切地手拉手，姚宏志问：“弟弟，咱二姐在家吗？”
　　姚宏远一只手牵着哥哥的手，一只手有节奏地甩着，歪着脑袋望着宏志说：“哥哥，咱妈说二姐放学比我回家的还早。”
　　彭心茹看见姚宏志和姚宏远弟兄俩欢快的牵手过来，她笑盈盈地说：“宏志、宏远，快来吃饭，吃完饭去上学。”
　　宏志、宏远一起走近饭桌，略有胆怯地互相对视，谁也不说一句话。”
　　彭心茹和蔼的神态看着两个孩子说：“宏志、宏远你们两个以后不要怕我，在学校我是你们的老师，在家里我是你们的三婶。”
　　姚宏远冒昧地接上彭心茹的话题，“三婶，您不是我的老师，我的语文老师姓牛，数学老师姓杨。”
　　姚宏志翻白眼瞪瞪姚宏远，“哼，幼稚，咱三婶不教你她就不是老师啦？只要是咱学校的老师都叫老师。”
　　彭心茹嘿嘿笑道：“宏志，你弟弟才上一年级，他的思想单纯，你上四年级了，看事物比较具体全面。”
　　姚宏远嘴里叼着大白菜叶子，吱吱唔唔说：“三婶，您为啥不当我的老师？”
　　彭心茹看着嫩稚而又天真的姚宏远，“孩子，我不是不当你的老师，我是听从校长的分配。”
　　姚志远突然指着厨房门外大叫：“哎，你们看，我四叔。”
　　沉稳地坐在饭桌旁没有说一句话的姚三庆，看见姚四庆站在厨房门口，连忙说：“四儿，过来吃饭。”
　　尚秋叶立刻站起来去给姚四庆盛饭，“四儿，你不是说去赶集中午不回来吃饭吗？怎么突然回来啦？”
　　“大嫂，我去赶集是大饱眼福，我怀里一分钱没有，我吃啥？”
　　尚秋叶不急不躁，“四儿啊，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你跟着你二哥干多好，咱家的秋庄稼也收完了，冬仨月正是农闲，你在家里东游西荡的，你大哥看见你这样游荡，他不吵你？”
　　姚四庆听见厨房外面有越来越近熟悉的脚步声，他暂停嘴里嚼食，侧耳倾听，然后他向尚秋叶连忙摆摆手。“大嫂，别说话，外面是我大哥回……”
　　姚大庆快步一闪从厨房门口走过，朝北屋走去。
　　姚三庆看见大哥闪身走过，大声喊：“大哥，吃饭吧！”
　　姚大庆边往北屋走边回应，“我等会儿再吃。”
　　姚四庆风趣地：“哼，大哥是咱家的‘总统’，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姚大庆在北屋稍停后，他来到厨房，姚三庆，彭心茹和姚四庆看见大哥进厨房，三人不约而同立刻站起来，争先恐后给大哥让坐，姚大庆谦虚地态度。“都坐吧！这儿有板凳。”
　　尚秋叶一向贤惠的态度不变，她从筷子篓里抽一双筷子缓缓递给姚大庆。“大庆，你先拿着筷子，我把锅里的汤给你热热。”
　　姚大庆环视了厨房问：“秋叶，珍珍和珠珠呢？”
　　“珍珍和珠珠她俩每人拿块馒头夹些菜在外面吃去了。”
　　彭心茹慢慢站起，轻轻离开饭桌，望着姚大庆转身说：“大哥，我该上班了。”
　　姚大庆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筷子伸向饭桌上菜盘子夹菜，抬头回答彭心茹。“好，上班走吧！”
　　姚宏志啪的一声把筷子放在饭桌上，“我不吃了。”
　　姚宏远忽闪忽闪他那双大眼睛，学着宏志的动作，把筷子往饭桌上啪的一声放下。“我也不吃了。”
　　姚宏志命令的口气：“宏远，背上你的书包，走，跟我一起去上学。”
　　姚宏远右手握住肩上的书包带，左手抬起搭在弟弟的后肩上，朝厨房喊：“爸爸，我们上学走了啊！”
　　姚大庆吆喝着：“你们到学校，好好学习，别贪玩。”
　　姚宏志回头答应：“哎——”
　　姚四庆在大哥没进厨房之前吃饭狼吞虎咽，从大哥坐到饭桌旁以后，他吃饭不但细嚼慢咽，甚至连喝汤都憋着气息，连出气儿都把握细流。坐在姚四庆旁边的姚三庆，夸张地说，他在部队指挥千军万马，在大哥面前，完全放下身价。而姚大庆从表面看十分严厉，其实他对弟弟们是由衷的关切。姚大庆十八岁那年父亲病逝，同年母亲病世，多年丧失父母的姚大庆自然而然承载着父亲的义务，抚养着三个不懂事的弟弟，家庭条件改变了他的性格，悲哀凄凉的家庭环境造就了他的人生态度。不幸的家庭让一个贤惠善良的女人，给他们弟兄几个带来了光明，带来了福音，她就是尚秋叶。尚秋叶为了几个小叔子的成长，她尝尽了常人没有尝过的苦，吃糠咽菜，风餐露宿，累苦自己吞，怨气自己咽，从不在任何人面前叫苦说累，在姚大庆面前历来百依百顺。她看看姚大庆严肃地吃饭，又望望姚三庆，姚四庆默不作声，尚秋叶也沉气默声，厨房虽然坐着四位大人，但是显得厨房格外平静，除了姚大庆咂砸的吃菜和馒头声，还有咕咕噜噜的喝汤声，别无二声。
　　姚二庆把自行车朝着厨房门正中间咔擦一扎，扭身看见厨房四位人同时把目光投向自己，惊讶地说：“哟，四儿在家？”
　　姚四庆做贼心虚，看见二哥回来肯定是追自己回来的，或者是向大哥告状来的。于是，姚四庆心里开始咚咚，好像驴踢。
　　姚三庆立刻站起来与二庆打招呼：“二哥回来了？”
　　姚二庆迈过厨房门槛，捞把小板凳坐下，扭头问姚三庆：“三弟，还有几天假？”
　　姚三庆说：“还有二十天。”
　　姚大庆沉稳、严肃地坐在饭桌旁边，巡视了三个弟弟，又面朝姚二庆问：“二庆，你的煤球厂今天不忙？”
　　姚二庆嘿嘿一笑，“大哥，咋会不忙。”
　　在村里的街坊邻居们号称姚大庆是‘诸葛亮’，他猜中姚四庆不跟姚二庆干活肯定是姚四庆怕出苦力才回家的。但是姚大庆沉住气不吭声，看你姚四庆结果怎么样。果然，纸里包不住火，姚四庆来家没有三天，姚二庆追来了，没出姚大庆的意料，姚大庆意识到这事一言半语说不成，他指挥尚秋叶说：“把饭碗收了。姚大庆起身召唤三个弟弟，“走，咱去北屋说事。”
　　姚大庆走进北屋坐在大方桌子的左边椅子上，姚二庆坐在大方桌子右边椅子上。姚三庆和姚四庆分别捞一把小板凳坐在姚大庆和姚二庆的两侧，姚二庆，姚三庆和姚四庆耐心地等待大哥畅谈金言。
　　彭心茹款款走到北屋门口，望着姚二庆问：“二哥回来了？”
　　姚二庆立刻站直身子，礼貌地回答：“我回来了，心茹，你上班还没走？”
　　彭心茹站在北屋门槛外面微笑回答：“我现在就走，大哥，二哥你们说话吧，我去上班了。”
　　姚大庆、姚二庆异口同声：“走吧！”
　　姚大庆坐在方桌的右边，两胳膊肘压在方桌沿上，双手捧住白色搪瓷茶缸刺噜刺噜喝热水。
　　姚二庆瞅瞅大哥逍遥自在，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忍不住开口问：“大哥，四儿从我家跑回来，他告诉你因为啥不在我家干了吗？”
　　姚大庆欠欠身子，摇摇头，大模大样地说：“没有。”
　　姚二庆责怪的目光瞄准坐在姚大庆一侧的姚四庆，“四儿，这么大的事你回来也不告诉大哥一声。”
　　姚四庆怒容满面望着姚二庆，“二哥，你嚷嚷啥？我回趟家就算大不了的事？”
　　“时间就是金钱你知道吗？我的时间比金子值钱。你不辞而别跑回来，我回来找你，耽误我的生意，损失甚大。”
　　姚四庆从矮凳上嗖地站起来，倾斜着身体，摇摆着右手对准姚二庆。“我的二哥，请你不要拿理论性的东西压我，我二嫂天天高视阔步；傲气冲天那样子，我看不惯。”
　　姚二庆伸出右手中指指着姚四庆，大声吼：“你——”
　　姚四庆瞪圆眼睛对准姚二庆，“我，我怎么啦？我将来娶个媳妇不会把她惯得像你媳妇，整天像个踢套的驴，麦秸火脾气。”姚四庆把手里捏的纸团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指着姚二庆狠狠地说。“二哥，看看你媳妇那个样子，像不像老妖婆？”
　　姚二庆左手叉腰，右手仍然中指指着姚四庆，“行啊，四儿，我睁眼看你将来娶个媳妇，你怎样驯。”
　　姚四庆自满地态度，“二哥，我将来娶个媳妇如果不像我二嫂，你反穿皮袄倒骑驴在咱们村里正三圈儿倒三圈儿，敲锣打鼓宣传宣传，你敢吗？”
　　姚二庆紧握右拳，咬紧牙关，怒目视投，猛然离开椅子。冲向姚四庆，把拳头举过头顶，准备狠狠地朝姚四庆头上飞砸，“我，打……”
　　姚大庆喝声喊到，“二庆，你冷静。”
　　姚二庆缓缓松散拳头垂下，气焰一时不消，他紧绷着脸，拧着脖子对准姚四庆不肯后退。
　　姚四庆被姚二庆飞来的拳头吓得双手抱头，顿时低头弯腰，目光对地。“二哥，冲动是苦果，冲动是魔鬼。”
　　姚三庆走到姚四庆身边，拽着姚四庆的一只胳膊，“四儿，坐下，说话要对二哥尊敬，别胡言乱语。”
　　姚四庆扭着身腰斜眼看着姚三庆，“三哥，咱俩可是同根生啊，你的立场如果站偏了，你就不是灭火器，你就成燃烧剂了。”
　　姚大庆咚、咚，使劲拍两下面前的大方桌的桌面，“四儿——你住嘴。”姚大庆指着身旁的姚四庆，“四儿，这不是演讲会，这是家庭会，不是让你练口才的，是让你说出你的心声。你二哥生意都不做了，专门回来叫你，你百般狡辩，我一句话给你总结，你好吃懒惰。”
　　姚四庆后退两步坐在小矮板凳上，低下头，声音低垂。“大哥，我突然想起小学时候学的一课书叫《七步诗》。”
　　姚大庆怒声怒气，“你不要异想天开，《七步诗》的意思我懂，咱家的情况不能和《七步诗》相提并论，让你劳动你都觉得亏、觉得累。你有志气吗？有志者，事竟成你不知道这个道理？四儿，你也二十多岁的人啦，你动动脑子想想。看看，咱弟兄四个，我是因为咱爹娘早年长病，看病花钱欠下病债，家里经济条件紧张，只读三年学退学。你二哥虽然没有文化，他能吃苦。你三哥从小勤奋好学，大小现在还是个军官，给咱姚家争了光。你呢？成天像无头的苍蝇，东撞西撞，游手好闲，动不动跩个洋词儿，唱个高调儿，高谈阔论，夸大其词有用吗？你把本事用到正定儿不行吗？”
　　姚四庆祈求的目光望着姚大庆，“大哥，俗话说，大哥为父，老嫂比母，在我的心目中你就像父亲，我大嫂就像母亲，你们两个就是我的严父慈母，你说啥我都听。可是，如果要是再让我跟我二哥去他家帮二哥干活，我坚决不去，原因就是，我二嫂的脾气与我大嫂相比，的确天壤之别，我二嫂那盛气凌人我接受不了。因为我从小跟大嫂长大，深受大嫂温柔的影响，我最敬佩大嫂那种善良，朴实的品行。”
　　姚大庆深情脉脉，静心观察在坐的三个兄弟语重心长地说：“今天咱四兄弟相聚是难得的一次，因为二庆有生意不能轻易脱身，三庆在部队一年一次休假，四庆还没成家立业，又是无业游民，他很自由。不过，虽然咱弟兄四个长年分离，但心连着呢，情是牵着呢，关于四儿说他二嫂的态度问题，我建议二庆回家不要责备你媳妇，你应该把人生观摆正。你想想，她与四儿没有任何血缘，要想把嫂子和小叔子关系处理恰当，是需要双方付出精神代价的，人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不是千篇一律的。”姚大庆又转过身看着姚四庆说：“你也是有文化人，应该端正态度，改变意识，放平心态，你对你二嫂的态度如何，你自己检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