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纯真时代

　　陈晓霞一家人一大早就提着收拾好的行李准备回老家。茫茫大雪还在下，四五层大大杂院也被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陈晓霞还是能从几乎一模一样的门中找出慕小白的家。偶有早起去上班的人，也是打着伞急匆匆跑出去等公交，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家人正要离开这座城市。
　　陈晓霞站在雪地里不肯走，她看着慕小白家的门，他多么希望慕小白能从门里出来，可许久不见门开。陈晓霞有点儿失望，眼泪悄悄流了出来。陈晓霞的父母拉着陈晓霞的手说：“走吧，我们趁早走，赶在天黑前就能回去。奶奶把屋子给我我们收拾好了，我们回去就行了。”
　　陈晓霞哭着说：“妈，我们再来朔方吗？”
　　陈晓霞的母亲说：“来啊，傻孩子，快走吧。”
　　陈晓霞看了慕小白家最后一眼，就这样伴着风雪，和父母一起匆匆回去了。没有人前来送这一家人，或许这一家人在朔方真的是可有可无的，就连离开也没有人来送。陈晓霞的父母也不想让任何人来送行，因为被迫无奈回老家本身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再加上他们也不想看到大家哭哭啼啼的寒暄。
　　张思雨一早就起床，她生好炉子，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出门看到外面还是大雪纷飞，张思雨念叨着：“这么大的雪，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对了，陈四一家过两天就要回老家了，我去叫他们吃个饭。”
　　张思雨走到陈晓霞家门口，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叫了几声晓霞也没人答应。她一看门上挂了把锁，心想这么早这一家人去哪里了？该不是回去了吧？张思雨回到家把周利军推醒说：“老周，晓霞家是不是今儿一早就回去了啊？”
　　周利军说：“怎么可能，这么大的雪。”
　　张思雨说：“我怎么会骗你，我早上起床叫他们来咱们家吃个饭，可叫了半天也没人答应，一看门上挂了把锁。你说这么早他们会去哪里，肯定是回家了。”
　　周利军说：“这陈四一家子，走的时候也不打个招呼，说走就走了，弄的人心里怪不舒服的。我们两家差不多同时来到朔方的，他们家的光景也不好，还好小子和奶奶一起过，要是都带来，就有的累了。”
　　张思雨坐在床上叠着被子说：“是啊，我们两个人在外面都这么难，他们还要养活一家老小。”
　　周利军一把夺过被子说：“你叠什么被子啊，我还睡着呢。这么冷的天，你要把我冻死啊。”
　　张思雨说：“快起来去市场上买点儿肉，今天小白同学在咱们家吃饭呢。”
　　慕小白睡醒了，转身一看张凯还在打着呼噜。慕小白叫了一声“虎子”，虎子便一下子跳上来，钻进了小白的被窝里。小白摸着虎子的头说：“虎子，你昨晚睡的好吗？你看你的脚这么凉，来，我给你捂一捂。”
　　张凯摸着虎子的腿说：“现在几点了，小白？小白，你咋穿着毛裤睡觉啊？”
　　慕小白看着虎子的眼睛低声说：“虎子，你看这人多傻，把你的腿当我的腿了。”
　　张凯就又睡过去了。慕小白想起昨天晚上张凯读的陈晓霞写给自己的卡片，就在床边开始翻。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慕小白有点儿失落，毕竟这是陈晓霞写给自己的离别话，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慕小白揭开窗帘看了看外面，发现雪还在下。慕小白觉得下雪很美，就像一个圣洁的女神一样，女神的羽翼散满了全世界，触碰每一个凡人的心灵。
　　张思雨做好了饭叫道：“小白，叫你同学出来吃饭。”
　　慕小白看张凯还在睡觉，也不敢去惊醒张凯，可母亲又叫他们去吃饭。慕小白硬着头皮碰了一下张凯低声说说：“张凯，张凯，吃饭了。”
　　张凯睁开眼睛笑着说：“慕小白，你是不是怕我啊？这可是在你家，在你家你不用怕我，那个给我倒洗脸水去，我现在就起床。”
　　慕小白说：“我妈做好饭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张凯说：“好的，那我就起床了，外面还下雪吗？”
　　慕小白说：“还在下，下的很大。”
　　张凯说：“太好了，我最喜欢下雪了，慕小白你喜欢下雪吗？”
　　慕小白说：“下什么没多大区别，我都还行。”
　　张凯看了看慕小白乱七八糟的房间，笑着说：“慕小白，你房间乱得可以啊，我咋就没发现你这么邋遢，改天让你欣赏一下我的房间。我现在还郁闷呢，我昨天晚上是怎样睡着的？”
　　慕小白没说话，走出屋子说：“妈，今天做什么饭啊？”
　　张思雨说：“我就简单炒了几个菜，本来是要叫晓霞一家过来吃个饭的，可谁知他们一大早就回去了。”
　　慕小白说：“啊？不是吧，这么早，陈晓霞也回去了吗？”
　　张思雨说：“是啊，我早上去敲门，门上挂了一把锁。”
　　慕小白一下子怔住了，盯着陈晓霞家说不出话来。张凯从屋里走出来说：“怎么了，陈晓霞已经走了吗？那昨天就是我们见她的最后一面了啊。”
　　张思雨笑着说：“来，过来吃饭，看阿姨做的怎样？”
　　张凯笑着说：“好的，谢谢阿姨。”
　　张思雨说：“多俊的孩子啊，叫什么名字啊？”
　　张凯说：“阿姨，我叫张凯。”
　　周利军说：“你爸是做什么的啊？”
　　张凯说：“我爸是做生意的。”
　　虎子在小白腿下面转着弯跑，小白说：“虎子啊，饿了吗？饿了我们就吃饭喽。”
　　张思雨笑着说：“吃饭，吃饭，来张凯，尝尝阿姨的手艺。”
　　张凯说：“好吃，真的很好吃，小白还给我带过煎饼果子，煎饼果子也特别好吃。”
　　张思雨笑着说：“那阿姨改天做给你吃，小白等我做好了，你带给张凯。”
　　慕小白说：“知道了。”
　　周利军说：“吃饭吧。张凯啊，你家在哪儿住着呢？”
　　张凯说：“我家在北城路住。”
　　周利军说：“富人区啊，那儿房价不低吧？我原来蹬三轮路过过，那里好多别墅啊。”
　　张凯说：“这个我不知道。”
　　周利军说：“一看你这孩子就器宇不凡，肯定有大出息。”
　　张凯笑着说：“谢谢叔叔。”
　　早饭过后，张凯带上慕小白，慕小白带上虎子出去逛了。慕小白说：“陈晓霞就这样走了。”
　　张凯说：“是啊，你老相好走了。”
　　慕小白说：“你别乱说，我们就是同学，就是朋友。”
　　张凯说：“那卡片可没给我写。”
　　慕小白说：“虎子，我们走快点儿，不要等他。”
　　虎子在前面跑着，慕小白在后面跑着。张凯笑着说：“慕小白，你还没虎子跑得快咧。”
　　慕小白说：“你说什么都对，我又不敢反驳你，我妈还夸你，你还骗我爸说你爸是做生意的。反正都是你说了算，我又能怎样呢？”
　　张凯笑着说：“哈哈哈，知道就好，在我的铁拳下，没有人敢不听话。”
　　慕小白说：“得了吧，还是我们家虎子好。虎子，你说是不是？”虎子摇着尾巴在慕小白前面走着。
　　张凯说：“走，请你去游戏厅玩去。”
　　慕小白说：“我不去，我没去过。”
　　张凯说：“你咋就这么怂呢？你就在里面站着等我就好了。”然后就拉着慕小白去了游戏厅，后来，慕小白就在游戏厅站着等了一下午。
　　张凯说：“你怎么就真的等了一下午啊？我意思是你想玩就玩，不玩可以看看，不想看走也可以啊。”
　　慕小白说：“走哪里，这里挺好的。”
　　张凯说：“好吧，好吧。走，我们吃饭去。”
　　李写说：“今天我要回家吃饭，我爸说今天家里亲戚都在，一定要让我在家吃饭，你们去吧，我先回去了。”
　　张凯说：“你，你忘恩负义啊，说走就走啊？”
　　李写一边跑一边说：“不好意思了哥们，我先去了。”
　　张凯说：“走吧，虎子呢？”
　　慕小白说：“虎子在我身后。”
　　张凯说：“走，买点儿吃的，回家。”
　　慕小白说：“你今天不回家吗？”
　　张凯说：“回啊，回你家啊？”
　　慕小白说：“你咋就赖着不走了？”
　　张凯说：“大哥，你要是愿意，那你去我家，我是不想回去。”
　　慕小白说：“为什么啊？那是你家啊。”
　　张凯走出了游戏厅，点了支烟开始抽。张凯问小白抽不抽烟，小白拒绝了。张凯踢了一脚雪说：“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回去就烦得要命。”
　　慕小白叫了声虎子，虎子便从后面跑过来了。慕小白说：“你住最后一天了。”
　　张凯笑着说：“虎子，走，我带你去买吃的。”
　　回到家，张思雨见两个孩子回来了就问：“这么冷的天，你们去哪儿玩了？吃饭了吗？”
　　张凯说：“去我家了，我爸妈都不在，今天我还要在你家住一天了。”
　　张思雨笑着说：“住吧，住吧，平时也就小白一个人，好不容易来个同学，还不得多住几天啊亲。你们玩，我去给你们热饭去。”
　　张凯说：“阿姨，别热了，你看，我买了好多吃的，有饭菜也有零食。”
　　张思雨说：“你们吃，我吃过了。”
　　院子里有几个小孩在打雪仗、堆雪人。他们脸蛋冻的通红，可还是玩得很开心。也有几个调皮的小孩子在用簸箕套麻雀，一下子院子里又变的静悄悄的。慕小白看到这些纯真的孩子心里有点儿难过，可能是雪太大，让小白点落寞感倍增，也有可能是几个孩子的玩耍刺激了小白。可就算小白心里有落寞，他也不曾表现出来。
　　雪太大，叫人已分不清黄昏时刻到底是什么时候，大人看一看表，或者小孩子肚子饿了的啼叫，都可以说明黄昏的到来。院子里的孩童回家了，陈晓霞也回家了，张凯慕小白也回家了。留在外面的只是迷失在雪中的孩啼，只要大人在门口一叫唤，便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了。
　　小白一看只有虎子蹲在雪地里安安静静地看着大门口，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或许虎子也有下雪孤寂症，只是它比人更难表达自己的心情。我看着虎子，虎子看着大门口，而大门口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