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从这一天起，祖母就承担了照顾蒋云琦的一切正常生活。她见孙子能时时刻刻呆在自己的身边，她的心也就安托了。她首先打开包裹蒋云琦的小棉被，要彻彻底底检查一下孙子的身体。当她打开棉被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骚臭味儿很迅猛的扑进了她的鼻孔儿里，使她的头剧烈的疼痛了一下，于是她非常愤怒的跟祖父抱怨道：“我的妈呀，这孩子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洗过澡呀，他身上的骚臭味儿都能熏死人。你在医院里光顾着忙乎那个高医生了，我猜你从来都不管孩子，不然他身上不会有这么大的骚臭味儿呢？你呀你呀，根本就不配做孩子的爷爷，这多亏亲家公告诉了我医院的真实情况，要不然我也不会把孩子抱回家，你居然还让亲家公滚出去，但我却要谢谢他。”
　　祖父无话可说，因为他真的做错了事情，但他却不想承认错误，他更不想离开高医生，他只能恭听老伴儿的教训。
　　祖母大声说：“你给我烧壶开水去，我要给我的宝贝孙子洗澡了。”
　　人只要一犯了错误，就肯定矮人一头，的确是这样。祖父被老伴儿捉住了短处，他自然就被踩在脚底下，直不起腰来，他只能乖乖地去厨房把水烧好，倒在洗澡盆里，等待着老伴儿抱着孙子来洗澡。
　　抱着蒋云琦的祖母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澡盆前，她把手放进洗澡盆里试了试水温，觉得水温还可以，就非常缓慢的把孙子放了进去。当蒋云琦的身体第一次触碰到暖暖的热水时，他高兴地乐了出来。他的俩只手还情不自禁地扑腾起来，好似在打水仗。祖母看到孙子愉快的笑了，她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她就拿了一块毛巾，沾着澡盆里的热水为孙子擦洗身子。她一边擦洗一边说：“你看看，给孙子洗洗澡多好，若是再不洗，他的皮肤就该长疮了，这么小的婴儿如果皮肤长了疮，那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呀。你这个死老头子，从头到脚一身的毛病，我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完呀。”
　　祖父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蛮子来了，他的心里也非常烦躁不安，他就对老伴儿说：“你还有完没完？不就是给孩子洗澡这么点儿的小事儿吗，至于你在那里絮絮叨叨磨磨唧唧的吗。我看你的更年期还没有过，也就是我能承受得了你这样的女人，若是换一个男人早就一脚把你踹到九霄云天外去了。”
　　“你居然还有脸来教训我？你偷腥偷的都忘了给孩子洗澡，还不行我来墨迹几句呀，你也太霸道了吧。我虽然年过古稀，更年期也早就过了，但是通过你这件事，我的更年期又二次反复了，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厉害、更严重，还要延伸到八十岁呢！我一定会闹的你整个晚年都不得安生，直到你死的那一天！”祖母胸有成竹非常解气地说。
　　祖父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的苦日子即将要开始了，这老伴儿是个厉害的角色，难对付的很哪，这往后跟这样一个女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是有大罪遭了；不过还好他有了孙子，新孙子的到来给他缓解了很多的压力，无论他有多么不愉快的事情，他只要一见到可爱的孙子，就全部都烟消云散了。他蹲在地上，不转眼珠儿地看着正在洗澡的蒋云琦，又发出怜爱的目光，一边叹气一边说：“你说这孩子怎么就残疾了呢？他的命运不应该如此的悲哀呀，我可怜的孙子呀，爷爷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加倍的疼爱你……”
　　“孙子身有残疾都是你和那个小骚货给害的。我听亲家公说那个小骚货一天给咱们的孙子打‘三瓶凉水’，三瓶凉水呀！就算是咱们健康的人一天如果打三瓶凉水，也会把身体打坏的，何况是这么小的婴儿呢？你整天守护在孩子身边，竟然看着那个小骚货往孩子的身体里打‘凉水’，你全然都不管，你真令我憎恨。”祖母愤慨地说。
　　祖父道：“那可不是你说的凉水，那是小高给孩子开的管镇静、调节脑神经的药，主要是治疗孩子的傻笑。咱先不说别的，光这个治疗孩子傻笑的药还是效果非常好的，在医院里打上针，孩子立刻就不傻笑了，而且他的状态还非常的平稳；我本来想让孩子在医院里继续接受治疗，我更坚定的相信孙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把孩子给抱了回来，我简直对你太失望了！”
　　“小高说她开的是管镇静、调节脑神经的药？她是在胡扯，我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她也是在糊弄你，她一定是在点滴里下了毒药儿了，才会把孩子弄成了残疾人。本来我的孙子降生下来是健健康康的，就是她给我的孙子打了一种什么针，才把我的孙子打成了‘小儿脑瘫’，她的心怎么能如此的狠毒哇！竟然对一个小婴儿下这样的毒手。看来亲家公说的一点都不错，事情全坏在那个小骚货的手里了。”祖母道。
　　祖父被折磨的都要崩溃了，他大声说：“你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孩子患有‘小儿脑瘫’不是小高打针打成这个样子的，而是孩子从母腹中就把这种病给带出来的，是先天性的，这与小高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万万不能胡乱给人家扣帽子；你这样说话是不道德的，人家小高也很想把孩子的病给医治好，但她的确是无能为力了。她是个良善的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咱们的孙子，你这个疯女人不要血口喷人！”
　　祖母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不想再与老伴儿做任何的争辩了，因为她知道如果再争辩下去，老伴儿不但不会承认错误，反而还会护着那个小骚货，这样她就会更加的来气，并使她血压升高，弄不好会当场晕倒；若是弄到了那个地步，她就无法照顾孙子了。她万万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废人，她要坚强的撑下去，好把蒋云琦安全的抚养长大，她非常冷酷的说：“我现在给孩子洗澡呢，我不想与你对话，你到别处去吧。”
　　祖父看终于躲过了这场风波，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转身走进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他的心跳个不停，好似受了很大的惊吓。
　　祖母很快就给蒋云琦洗完了澡，又把他抱到了床上。当她用毛巾为孙子擦拭身上的水珠儿时，她惊慌地发现孙子的肚脐眼儿已经溃烂，还有一些感染；最为可怕的是，他的肚脐眼儿还在往外流脓，如果不及时医治，这小肚脐眼儿就保不住了；如果肚脐眼儿废了，人就会失去排风的通道，时间长了，体内的热量和气都排放不出去，这样会对人的内脏有非常大的危害。祖母小声自言自语说：“这又是那个高医生给害的，她肯定是往我孙子的肚脐眼儿里放了垃圾，才会造成孩子的肚脐眼儿溃烂、流脓、感染。这个坏女人丧尽天良，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祖母到厨房拿了五个柿饼，又拿了蒜缸和蒜锤，她把柿饼放进蒜缸里，用蒜锤砸成泥，她还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块纱布，铺在了茶几上，她把砸好了的柿饼泥倒在了纱布上，她用手托着纱布来到孙子面前，她把纱布和柿饼泥倒扣在孙子的肚脐眼儿上，还拿了白色胶布粘好，这下她总算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据说这是祖母的拿手土偏方儿，是专门用于治疗溃烂和感染的，她以前曾给邻居家的小孩用过，效果非常好，管保五天之内准见成效。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土偏方儿会给自己的孙子用上，这真是事事难以预料哇。
　　一个礼拜后，是艾叶出院的日子，蒋峰把妻子顺利的接回了家。艾叶刚进家门还没有一个小时，婆婆就夸大其词地说蒋云琦患有“小儿脑瘫”，还说这孩子降生下来本来是好好的，是一个非常健康的孩子，但是高医生给孩子打了一种针，就把孩子打成了残疾人。祖母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眉飞色舞，吐沫口沫横飞，俩只眼珠子发蓝，那表情跟老妖精没什么俩样。
　　艾叶自从结婚以来，她和婆婆的关系就非常和睦，这两个人情同母女，所以婆婆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信以为真。她是个非常精明的人，她深深知道“小儿脑瘫”意味着什么，当她得知自己的儿子得了这样的病，还是被医院里的医生给打针打成这个样子的，她当时气得就跳了起来：“妈，这还有王法了吗，究竟是哪个医生给我的儿子害成了这个样子？我要去找她算账，竟敢给我的儿子胡乱打针，她好大的胆子！我要去拔掉她的头发，撕烂她的嘴!”
　　艾叶说着就从床上抱起了蒋云琦，一边晃悠一边骂骂咧咧地说：“儿子，是妈妈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让你遭到小人的毒手。你放心吧，妈妈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的，我非得把那个坏医生的骨头给卸下来拿去喂狗!”
　　祖父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力挽狂澜地说：“叶儿，你万万不能听你妈瞎说，事情根本不是那个样子。医院里的那个医生根本就不是残害孩子的凶手，她更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害咱们的孩子，你儿子的病是先天性的，是从你母腹中带出来的，他得了这样的病不是任何人的过错，而是天灾。所以叶儿，爸爸告诉你，你万万不能去医院找孩子的主治医师算账，孩子住在医院期间，都是她在帮爸爸的忙在照顾孩子，她还给你的儿子买了很多的婴儿用品，她现在等于是咱们的恩人和朋友。你如果找人家去算账，咱们就等于恩将仇报!”
　　艾叶被公公和婆婆弄得蒙圈了，她不清楚自己在住医院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但她已非常的清楚儿子患有“先天性脑瘫”这是铁定的事实，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对她来说太沉重了，也太迅猛了。她抱着儿子坐在床上就哭嚎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我儿子都成了残疾人，我可怜的孩子呀，你的命为什么就如此苦哇？命运实在对你太不公平了，我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老天会报应在你的身上呀？”
　　祖父非常无可奈何说：“媳妇呀，你不要太难过了，既然事情成了这个样子，你就把心放宽吧，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要多给孩子一些爱，更要多抽出一些时间来陪伴他；无论他是健康的孩子也好，是残疾的孩子也罢，咱们都应该一样的爱他。”
　　艾叶流着眼泪点了点头，她抽泣地说：“爸，您就放心吧，这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他是我的心尖儿，无论他怎么样，我也要把他抚养成人；就算以后的道路再艰难，我也不怕，因为我的儿子就是我的动力！”
　　蒋峰也说：“爸，妈，虽然这孩子是这个样子，我非但不会抛弃他，我和叶儿反而还会更加的爱他。他是一个鲜活的小生命，他有血有肉，将来长大以后必定有思想、有感情，他还要叫我爸爸，叫叶儿妈妈呢。就算他这辈子都不能踏入学校大门，我可以个人教他学习文化，我教他读书、认字，我坚定的相信我和叶儿一定能把他培养成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祖父看儿子、媳妇是这样的态度，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祖母却大声说：“我孙子变成这样绝对不是偶然，这都怨那个高医生给我的孙子打了一种什么针，才把孩子打成了残疾人。媳妇呀，你一定要相信妈妈呀，我说的没有半句的谎话呀，你的儿子降生下来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但那个该死的高医生为了报复我，她就在孩子的身上下毒手；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拴住你公公，现在她和你公公已经扯上那么一腿了，我这绝不是胡乱造谣，这可是你爸爸来咱们家亲口告诉我的。我和你爸爸还去了医院捉奸呢，当时那个情景简直不堪入目呀，你公公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护着那个小骚货……”
　　艾叶被婆婆的话惊呆了，她挤破脑袋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的复杂，她立即把怀里的蒋云琦递给蒋峰。她拉着婆婆的手坐在了沙发上，用安慰的语气说：“妈，您先别生气，您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把事情给我说清楚，让我也好帮您分析分析。”
　　祖母一口气把亲家公来家里的事、她和亲家公去医院捉奸的事、看到“肮脏情景”的事、是怎样把蒋云琦抱回家的事都跟媳妇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又接着说：“叶儿呀，若不是你爸爸及时来咱们家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幸亏我把孩子抱回了家，要不然就被那个小骚货害死了。那个小骚货才不是好东西呢，她每一天都给孩子打‘三瓶凉水’，都把孩子的肚脐眼儿给打烂了。当时我看那肚脐眼儿还在往外流脓呢，是我拿了几个柿饼把它们用蒜缸砸成泥贴在孩子的肚脐眼儿上，这才把孩子的肚脐眼儿给治疗好了。媳妇呀，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的儿子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儿了。”祖母从蒋峰怀里抱过孙子，打开他身上的小棉被，把小肚子给露了出来，让媳妇看。
　　艾叶见儿子的肚子上被纱布和白色胶带紧紧的粘着，她当时就心疼的落下了眼泪。她从婆婆怀里接过儿子，泪水也落在了纱布上，她抽泣地说：“我的儿呀，你受苦了，都怨妈妈没有把你照顾好。不过你放心吧，妈妈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艾叶昂起脸对公公说：“爸，您怎么能这样，您为什么允许那个医生给我的儿子一天打‘三瓶凉水’呀？如此小的婴儿，他的体积还没有一瓶‘凉水’多呢，您居然让医生给他打‘三瓶凉水’，他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了呢？怪不得他的肚脐眼儿会溃烂、流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都是让那个坏医生打针给打成这个样子的，或者说我儿子的残疾根本就不是先天性的，而是让那个医生给打针打成了残疾，我说……爸爸呀，您作为孩子的爷爷，不好好地在医院里照顾孩子，您居然跟孩子的主治医师搞暧昧，让我妈伤心，在这个关键时刻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您这样做怎么能对得起我妈。”
　　祖父被儿媳这样一顿教训，他很是憋气。他受老伴儿那么多天的气也就罢了，现如今他还要受儿媳的指责，他实在忍无可忍，他大声说：“叶儿，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多管，现在你的责任就是把孩子照顾好为原则。而且我要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孩子身有残疾，根本就不是打针打的，他这种病是先天性的，是从你母腹中带出来的，所以你千万不要去找主治医师算账，你更不要给我去丢人现眼！”
　　艾叶冷冷地说：“爸，怪不得您屡次不让我去找孩子的主治医师算账，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您是护着您那个小情人儿呀！她都把您的孙子弄成了残疾人，您居然还这样护着她，有您这样当爷爷的吗，您为了您自己的享乐，竟然全然不顾您孙子以后的人生，还让您那个小情人儿把您的孙子害成了残疾人，您太过分了！”艾叶越说哭得越厉害了。
　　祖父被气的脸都绿了，他郑重其事地说：“反正你儿子的病就是先天性的，绝对不是高医生打针打的！我可不跟你们这俩疯女人墨迹了，我若是再呆在家里，就会被你们活活气死！”祖父说完，就摔门走了出去，不知去向何方。
　　祖母鼻子使劲哼了一声：“哼!你爸爸又去医院找那个小骚货偷腥去了，他算是中了邪了，以我看呀……他现在这个样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艾叶道：“妈，看来我明天得去医院找那个高医生谈一谈，我要看一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竟然可以把我年过古稀的爸爸迷得神魂颠倒。”
　　祖母说：“媳妇呀，我只见过她一次面儿，她岁数比你小多了，长得也比你妖艳多了，一脸的狐媚相，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就连你爸爸都跟她打过好几次仗，她是个厉害的角色。”
　　艾叶听了婆婆的话，她的表情出奇地平静，说：“妈，我知道了，明天我去会一会她。”
　　蒋峰听了妻子的话，他很慌张，他说：“叶儿，你今天才刚刚出院，你还是在家坐月子吧，万万不能到处乱跑呀，不然你以后会做下病根儿的。”
　　“我可没有那么娇弱，别的女人生完孩子还得做月子，我不用，我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个小骚货，我浑身就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我明天一定要去医院，给她一点教训！”艾叶虎视眈眈地说。
　　蒋峰见管不了妻子，他也很无可奈何，他万万不能让妻子和母亲看出自己是支持老父亲搞婚外恋的，要不然他自己也没有好日子可以过。
　　当天晚上，艾叶准备了俩千元钱，放在了一个信封里，她想明天和高医生见面的时候，把这笔钱给她，并让她拿钱滚蛋；以后不准她再来骚扰蒋家，更不允许她再来碰自己的儿子，作为儿媳的艾叶她更想让自己的公公、婆婆过上一个安定、祥和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