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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秋收 2

作品名称:西溪的风吹过      作者:凡尘一客      发布时间:2017-09-27 08:59:23      字数:3470

  老屋像一位苟延残喘的老人,一场雨或一场风都可能让它变成一片残垣断壁,但老屋的悲凉并不是因为它的苍老,而是从老人口中相传的那一段凄凉往事。
  听说早些年有个出来写生的画家爱上了大康村那独特的风景,打算在这里小住一段潜心作画。村里有多事的人恶作剧,介绍那画家住进了这栋老屋。画家住进老屋后,每逢月圆之夜,屋里就会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哭得凄凉哀怨愁肠百结,让人不由得生了恻隐之心。
  画家起初以为是隔壁的小夫妻夜里起了口角,如此反复几次,便心生了狐疑。
  那一夜皓月当空,月色如水凉凉地淌进老屋的窗户,夜半时那女人的哭声又起。画家手里拿着一把柴刀壮胆想探个究竟,蹑手蹑脚地循着哭声摸上了阁楼。到了阁楼上,眼前这一幕把这个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知识分子也吓破了胆。只见那阁楼窗外月色苍白,风摇树枝影影绰绰,一个驼背的女人坐在靠窗边的竹椅上,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蓝布衫,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大剪刀,撕剪着一件绯红底色的花棉袄,边剪边哭,边哭边剪。第二日,那画家就收拾了东西,匆匆离去了。关于画家阁楼遇鬼之事,是真实是杜撰不得而知,反正大康村的人都深信不疑。
  奶奶说那屋里的女人是一个叫草的童养媳,那是个命跟草一样微贱的女人。草在七八岁的时候,就被父母卖给这老屋的主人做童养媳。草的婆婆拿草当牲口一样使唤,每天夜里鸡叫一遍,婆婆就让草起来磨豆腐。天亮了,婆婆让草上山去砍柴,三九严寒的天气,衣衫单薄脚上穿着破草鞋的草,还要大清早敲开结了冰的水面到池塘里洗衣服。渐渐地,饥寒劳累的草那背越来越弯再也直不起来了。草刚满二十岁那年,男人得了一场怪病,不久竟一命呜呼了。婆婆怨恨草命硬克死了丈夫,就用木棍活活将草打死在那阁楼上。草死后不久,在一天清晨,有人发现草的婆婆面目狰狞地暴毙在屋里。大家都说心狠手辣的婆婆被草的冤魂索走了性命,草生前怨气太重,不能投胎转世,冤魂就一直徘徊这栋老屋里,老屋成了凶宅,再没有人敢进去居住。
  暖春平时路过这栋老屋,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令暖春印象最深的是在老屋门上挂着的那把锈到腐烂的大锁,它是那样冷酷,那样沉重,那样无情地把老屋与世隔绝了。
  在秋芳眼里,天地间已浑然无物,她的世界是纯白的,像新生的婴儿一样,这也许是她给自己寻找到的最好的一条退路。暖春对秋芳的异常举动百思不得其解,她觉得秋芳的笑容里充满了诡异,自己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她看到眼前的秋芳,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老屋里的草,她觉得秋芳就是草,又不是草,不知为何暖春总会把她和脑海里的另外一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秋芳——秋芳——。”一壶娘发现媳妇跑出去了。
  “一不留意,这傻女人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一壶娘找到了秋芳,看到站在边上的暖春姐弟,倒抽了一口冷气说,“春啊,你知不知道秋芳是个疯子,你见了她不晓得避得远远的,怎么还凑到她跟前来了,万一她发作起来伤到你们,我可怎么担当得起哦!”
  暖春听了一壶娘的话,忙拉着弟弟妹妹往后退了几步,自己觉得比较安全了。
  秋芳依然对着那窗户傻笑着,一壶娘在她耳旁重重地喊了声:“秋芳——”
  秋芳像突然从梦中被惊醒了一样,茫然地震了一下,回过头清晰地对着一壶娘应了声:“哎——”
  一壶娘有点难以置信,秋芳竟然这么清楚地回应了她。一壶娘面露喜色,拉着秋芳的手说:“秋芳,咱回家了。”
  秋芳平静地回一壶娘说:“回家了。”
  “哎呀!春儿,你看我们家秋芳今天是不是正常多了?”一壶娘惊喜地问暖春。
  暖春却认为今天的秋芳比以往更不正常了。
  苏蓝家门前有一条窄窄的过道,暖春走到过道前却不敢往里走了,过道里倒满了一堆堆的药渣子,充斥着一股呛鼻的苦药味,这股药味让人感觉到有一种尖针扎刺般的心寒,暖春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感觉让她有一种想逃跑的冲动。
  暖春隔着过道喊苏蓝:“苏蓝——苏蓝——”
  屋里传来几声响亮的狗叫声,须臾间一条黄色的柴狗从门里跳出,冲着暖春飞奔过来。春燕吓得紧紧抱住暖春,躲到了暖春身后。
  黄狗看到暖春,亲热地摇着尾巴扑到暖春身上,暖春开心地喊它:“瓦砾,瓦砾。”瓦砾就跳得更欢了,
  “暖春,你来啦,快进来!”苏蓝听到暖春的叫声从屋里走了出来。
  “苏蓝,你家门口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药渣子?”暖春问。
  “暖春,你踩它,踩那些药渣子,用力踩,狠狠地踩,这样就可以把缠在我妈妈身上的病魔给踩跑了。”
  “是真的吗?踩药渣,可以赶跑病魔吗?”
  “是真的,是算命的瞎子说的,那瞎子算的卦可灵了”。
  暖春提起脚朝那药渣踩下去,地上马上就湿了一滩。暖春一脚两脚从那药渣上踩过去,心里想,苏蓝妈妈身上的病魔真的被踩跑了吗?
  苏蓝的家里有种无法言说的阴冷,或许跟常年弥漫在屋子里的那股中药味有关。苏蓝的妈妈素琴是个药罐子,常年累月病恹恹的,很少能见到她在外面走动。
  素琴靠在一张藤椅上,脸上泛着红潮,微微地喘着,膝盖上包着一件灰色的毛衣。
  暖春跟着苏蓝走到家里,想把弟弟从背上放下来,弟弟不知为何感到非常不安,紧紧抓着暖春的衣服不肯下来。
  苏光荣正坐在小板凳上用竹篾修补着一只被老鼠咬坏的箩筐,劈得薄薄的篾条在苏光荣那灵巧的手里来回穿插跳跃,发出“沙沙”的响声。苏光荣是退伍军人,早年在部队做后勤,学了不少好手艺回来。
  见到暖春,苏光荣咧嘴和蔼地笑着招呼暖春:“暖春来了,快坐,快坐,好些日子都没见你来玩了,真难得!”
  素琴费力地直起身子,对着暖春微微地笑着,让暖春把弟弟放下来,背在身上多累;又吩咐苏蓝去把抽屉里的那几块糖拿出来,给春燕吃。
  暖春忙委婉地谢绝了素琴的好意,对素琴说:“苏蓝家妈,我就来找苏蓝说几句话,您自顾歇着,别为我费神了。”
  素琴点点头,拉好盖在腿上的毛衣,靠回藤椅上,歇着。
  苏蓝带着暖春来到属于她的小房间,房间里简单地架着一张木床,铺在床上的床单和被套都已经洗得发白,但很整洁,比暖春的床干净多了。苏蓝是独生女,这在大康村很少见,大康村的人家里至少有两个孩子,三个四个也很平常。暖春有时挺羡慕苏蓝,苏蓝多好,没有人跟她抢东西,也不会因为没有看好弟弟而挨打挨骂。不像自己是老大,妈妈说,当老大就要有当老大的样子,头一定要带好,下面的弟弟妹妹都跟着你学样呢。所以,不管是谁的错,自己都难辞其咎,都首当其冲,都得不分青红皂白地被打一顿,骂一顿。
  暖春把弟弟放在苏蓝的床上,弟弟到了新环境有了新鲜劲,兴奋地在床上爬来爬去玩,春燕在一边看着弟弟。
  暖春约苏蓝到山上去摘野柿,割毛栗,到池塘里采棱角,西溪里去网鱼虾。自从上学以后,暖春很久没有出去野、出去疯了,好怀念呢。
  苏蓝摇摇头对暖春说:“暖春,我没有空,不能出去玩了,我要帮我爸爸去割稻子。你看我妈妈病了,家里没有人干活哩。”
  “苏蓝,你会割稻子吗?”暖春不相信苏蓝会割稻子。
  苏蓝说:“不会,可以学呀。我爸爸说,什么事都是人做的,就看你肯不肯去做,只要你肯去做,就没有什么事是不会做,做不成的。”
  暖春有点失望,但她能理解苏蓝现在的处境。细想想,暖春又不怎么羡慕苏蓝是独生女了。
  俩人闲扯了一会,暖春提出要回家,苏蓝帮忙把弟弟放到暖春的背上,自己牵着春燕送暖春出去。走到外面,苏光荣出门去了,素琴也靠在藤椅上睡着了。
  瓦砾摇着尾巴将暖春送到过道口,暖春摸着瓦砾的头说:“瓦砾,别送了,回家看门去!”
  瓦砾一直目送暖春消失在拐角处。
  回到家,下田割谷子的人已经回来吃午饭了,门口放着两担黄灿灿的稻谷。
  香兰在厨房里忙碌,娟子在帮忙端着菜。暖春带着弟弟妹妹出去到现在还没回家,香兰心里正火急火燎的,一看到暖春气不打一处来:“暖春,你不在家好好看门,带着弟弟妹妹野哪里去了?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待着的吗?我跟你说话,没带耳朵来啊!”
  暖春吞吞吐吐地对香兰说:“我就到苏蓝家玩了一会。”
  长贵坐在一边听见了,阴着脸不高兴,数落暖春说:“哪里不好去,偏偏要往苏蓝家跑。那素琴得的是肺病,还不知道会不会传人,以后要去你自个去,再不许带弟弟去了。”
  暖春低着头站在墙边,吓得不敢吭声。娟子见了替暖春不平,拉着暖春的手回到家里,冲着长贵跟香兰说:“这么点大的孩子,能给你们搭把手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好挑三拣四的,不放心就什么事情都自己一手下,别抵着孩子给你们帮忙。”
  娟子笑咪咪地摸着暖春胆怯的脸说:“别怕,有姑姑给你撑腰呢。”
  桌上的饭菜都已摆齐,却没见着从文过来吃饭,娟子拉过暖春悄悄地说:“暖春,去把你表舅叫过来吃饭。”
  暖春诧异地盯着娟子说:“姑姑,你平时不都是管我表舅叫‘拖油瓶’的吗?今天怎么变成‘你表舅了?’”
  娟子一下被暖春戳中了心事,羞得脸发烫,佯怒着骂暖春:“让你去你就去,人小鬼大,屁事多!”
  一向最可亲的姑姑竟然这么快就变脸了,搞得暖春一头雾水,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连姑姑都变得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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