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这学，儿子上定了

　　临近年尾，王美灵突然病重，全家人都着了慌，赶紧送到医院抢救，算是白捡回了一条命。王美灵这一病，王田园也犯了胃病，虽是老毛病，一家人却活活吓了个半死。这还不算，二老的身体欠佳，直接导致王梅梅身体衰老，得了急性肠炎，好几天才恢复过来，家里辛苦积攒来的那点闲钱，一下子就花了个精光。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年底将尽，姥姥也好，姥爷也好，一家人总算是硬挺过来了，欢欢喜喜地过年。吴新每每想到这里，都会特别感激老天爷，真是古话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自己这一家人心地都好，处处与人为善，老天爷都不忍心让自己家人分离，当真慈悲得紧。
　　除夕夜，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喝着，打着闹着，一团喜气。吴新一口气喝了三杯，脸红耳热的，当着全家人的面，含泪磕了三个响头，磕得“咚咚”直响：姥姥、姥爷、妈、舅舅、舅妈，我一定乖乖听你们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早日出人头地，为我们老王家争光添彩，光宗耀祖！
　　因着新年新景,王梅梅说啥也要让儿子亲自放一放鞭炮,冲冲喜,为父母消灾避祸，保平安。吴新知道母亲心意，三兄弟在院里铺开鞭炮，“哧”一声点着，爆竹升天，绚丽耀眼，响得“噼里啪啦”,足以将年前的那些病痛震动震动，好让它们一去不回，别再来缠着自己！
　　王梅梅看着儿子放炮，心中喜忧各半。忧的是，爸妈一天天老了，病痛缠身，咋想法治?尤其是母亲，一生命苦，勤俭持家，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临老还得了这难治的病，着实让人揪心，年前好歹是挺过来了，年后咋办？治得好，就是拼了命，卖了家当也要治，若治不好，任是谁也没办法，人老总是会有这一天的。唉，自己身为女儿，没有好好伺候过母亲一天，反倒要母亲天天操心，吃不好睡不好，活计也多，这病都是劳累得的。自己这女儿当的，大不孝呀！喜的是，儿子明年高中，上学的钱从哪里来？若说让儿子就此退学在家，自己绝不甘心，哪怕砸锅卖铁，乞讨要饭，自己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回来！这会子不比十年前，人心淳朴，心眼实在，那股好风气早没了，现在人都现实了，一个个鬼精灵似的，互相算计着活。人与人之间只有钱才是最真的东西，感情算是个啥，屁都不是！
　　新年过后，因着高考在即，吴新、丽丽一门心思专注上头，将儿女私情抛开，直如拼命一般加班加点。转眼间，高考来临，吴新母子一家，丽丽父女一家，较之以前中考那会，就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却是睁眼看着，帮不上一丁点忙。高考两天，一点都不复杂，简单得很，只是四十八个小时而已。对于王梅梅母子、丽丽父女来说，这四十八个小时却比四万年还长，等得心都碎了。
　　两天下来，高考顺利结束,所有人都出了口长气。王大包腰杆一挺，摸摸半秃的脑门，大手一挥，领着女儿，女儿拉着吴新，吴新求着母亲，一起去县城有名的“如家酒楼”美美吃了一顿。
　　饭桌上，丽丽看着吴新，只说考试习题，只管笑个不住，根本容不得别人插嘴。别说王梅梅，就是王大包也明显感觉到自己女儿有点过分了，哪里还有一个姑娘家应有的模样，简直太出格了，让人看着碍眼。王大包赶紧给女儿使个眼色，让女儿好好收敛收敛，别把老王家的脸给丢没了。话说回来，吴新这娃儿确实不错，样样儿出众，别说是女儿，就是自己也喜欢得紧。老王家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没个有出息的人，莫非要出在这外孙子身上？真是俗语儿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服不行！王梅梅眼见丽丽眼中只有自己这个呆儿子，打心眼里高兴，要是这女娃真成了自家儿媳妇，那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吴新却是不敢多看丽丽一眼，深怕王叔不高兴，脸上过意不去，只拿眼看自己母亲，心里美滋滋的。丽丽心中有气，忍不住白了吴新两眼，你个呆子，就知道疼你母亲，我将来没准也是你们家的人，居然敢不看我……哼！吴新小子，你可等着，将来日后哪天我要是真成了你媳妇儿，哼哼，看我怎么……丽丽还没想明白要怎么收拾吴新，心早慌了，脸红通通的，再也不敢往下想了，羞答答低下头来。
　　是夜，沈志文搂抱着女儿入睡，宛若自己当年出嫁时,母亲搂抱着自己入睡那般。王大包看看媳妇，再回头看看女儿，想起自己早年夭折的儿子，一时老泪纵横，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忍不住大哭起来，当真撕心裂肺得紧。
　　说来话长，王大包原本是有个小子叫旺旺的，三岁时得了热病，自己两口子心急火烧，哭天抢地地还没送到医院，儿子竟断了气，成为王大包两口子心底永远的痛！后来，两口子生了一个女儿，眼见这女儿生得跟儿子一般模样，两口子念及旧痛，从小就把女儿当儿子养，经过近二十年的苦心培养，把女儿练得跟男子汉似的，远胜于村里那些男娃子。目前来看，要论智谋学识、人情事故，女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没有同龄人比得上她；若论学习，宝贝女儿仅次于老王家的那个外孙子吴新，是名副其实的第二。这十里八村的人家，论地位名声、家庭经济，没有谁能超过自己，就是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也没有几户，来日方长，自己定能成为这香水镇上的一把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没有谁敢轻看自己，不拿自己当个人物。
　　一大清早，丽丽一路小跑到了吴新家里，心急火烧地不知咋了。吴新正准备出门挑水，眼见丽丽这么早过来，一时惊得目瞪口呆！丽丽看到吴新活脱脱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这才松了口气，泪眼珠子打转，却硬是没让它流下来。丽丽也不说话，相跟着吴新到了井边，早上挑水的人你来我往，丽丽让吴新将桶放在一边，两人到了一处高地，一块儿闲话。
　　“吴新，你觉得咱们能高中不？”丽丽仰起脸，强压住心底的慌乱，迎着漫天朝霞，清风拂发，心里美滋滋的。
　　“能，一定能。”
　　“那，你还继续上不？”丽丽收回凝望天空的目光，直视着吴新，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吴新，昨晚我梦到你了，就是你现在这副样子……你说，你不想上学了……一觉醒来，我才发觉是梦。可我好怕，怕梦成真，怕你真不上学了……吴新，你，你当着我面说，如果高中，你上学不？”吴新一呆到底，这个问题丽丽年前就问过自己，当时自己就给了丽丽准话，丽丽当时却没应承，反倒送自己两句话，要自己永远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事在人为！
　　现在，当着丽丽的面，吴新实在不想说谎，却完全看不到出路在哪。要说不想上吧，那是自欺欺人，就是自己都骗不了自己，如何能骗得丽丽相信；若说想上吧，钱从何来，总不可能直接从天下掉下来吧！吴新左右为难，自相矛盾，既不想欺骗丽丽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有沉默到底，不答而答。
　　“好，吴新，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许骗我,要如实回答我，好不？”丽丽直勾勾看着吴新，眼珠子都不眨一下，似要看到吴新心里。吴新被看不过，心儿慌慌，却是没法逃避，四目相对，重重点了点头。
　　“吴新，你老实说，你喜欢我不？”吴新一怔，立时惊得面红耳赤，讷讷说不出话来。丽丽这样直言心声，显然是动了真情，再没有自己逃避的余地，吴新再也不能装聋作哑或是闭口不答了。从小到大，尤其是从初二开始，自己对于丽丽究竟是一种啥样感情，吴新实在说不出来，他只是知道，这辈子在他的生命里已经不可能没有丽丽了，若是没了丽丽，吴新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十年了，丽丽一直都陪着自己，一起上学，一起玩笑，自己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满满的装着一个丽丽。当初若是没有丽丽帮扶，自己一个人到底能不能抵得过现实，硬撑到现在，吴新还真是得打个问号。
　　“我，我喜欢！”吴新避无可避，逃无处逃，迎着丽丽坚决到底的目光，认认真真地应道。
　　“吴新，你记着我的话，如果你坚持不上，我也不上了。”丽丽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点跟自己母亲极为相似，倔强到底。吴新与丽丽相处最久，深知丽丽性格。眼见丽丽一眼决绝，知道这事非同小可，竟不知道如何劝丽丽回心转意！是呀，自己与丽丽互相中意对方，却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丽丽有条件也有能力上大学，并且是上最好的大学；自己有能力没条件，就算学习再好，又能咋呢？舍与得之间，本身就存在着不可避免的对立矛盾，小舍小得，大舍大得，不舍不得。
　　“吴新，我告诉你，你去哪我去哪……哼，这辈子你永远也别想甩开我，休想！”丽丽话落，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硬生生抱住了吴新。吴新吓得脸都白了，脑子里空白的像是一张纸。丽丽一抱即退，看着吴新这呆样，气恨难平，骂道，“呆子，看啥看呢，赶紧挑水去。”
　　半月之后，录取通知书到了吴新手中。香水村只有两个名额，一是吴新，二是丽丽。王大包精神抖擞，专门在村里包了馆子，请亲戚朋友一起过来乐呵乐呵。吴新本不想去的，架不住丽丽软磨硬泡，强拉着去了。丽丽心知肚明，吴新再倔也倔不过他的母亲，只要王婶子一句话，吴新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退学。目前啥都不难，难就难在钱从何来，怎么样帮吴新弄到上大学的钱,这个钱既要让吴新母子心安理得地接受，又要让出钱的人觉得物有所值，能清楚地看到回报！
　　下午没事，两人又一起去了小河边。吴新看着哗啦啦的河水，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丽丽更是如霜打过的茄子，奄奄的，心里窝着一肚子事，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吴新说。昨晚上她才知道，自己原本还有个亲哥哥旺旺，很小就不在了，正因为哥哥走得早，父母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自己身上，像培养哥哥似地培养自己，近二十年任劳任怨，这才有自己的今天！丽丽一晚上没睡好觉，半醒半睡，迷迷糊糊，脑海里都是她那个没见过面的哥哥，却只是个影子，没有具体的模样。一会儿看像是吴新的模样，一会儿又像是自己的模样，两种模样交替出现，模糊得很，竟没个真相出来。丽丽一觉惊醒，脑海里一直翻腾着，再也睡不着了。如果她的哥哥还活着，自己一定不会活得像现在这么累！早上，丽丽告诉父母：自己想清楚了，要学经济管理，将来好为自家的果园子出力。哥哥要是还活着的话，一定会选择为父母分忧解难，自己是女儿身不假，在父母心中却是哥哥的影子！人不能太自私，有时候要顾全大局，要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丽丽将自己秘密家事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借此好提醒吴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只是你一个人苦。人嘛，这辈子要么改变，要么不变！
　　吴新听得身心巨震，丽丽竟然还有个亲哥哥，着实料想不到！这才突然明白:生活里，不光是自己不如意，就是如丽丽这样的人家，也会有不如意，甚至于他们家里的不如意远比自己要苦难得多！丽丽为了家，毫无怨言地迁就了自己父母；自己为了母亲，为啥不可以牺牲自己的未来！
　　晚上，王梅梅特地炒了几个小菜，准备好好庆贺一番，不光有菜，王梅梅还特地要了一瓶酒回来，母子俩喝点。俗语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既然是喜事，哪能没有酒？吴新赶紧让母亲上坐，拿过酒杯，满满斟上一盅，端到母亲跟前，含泪说道：“妈，儿子敬您一杯。”王梅梅接过酒杯，眼见儿子却是不动，知道这是敬酒，儿子一片孝心，赶紧喝了。
　　“妈，儿子再敬您一杯。”吴新重新斟满酒盅，又递到母亲手上。王梅梅也不说啥，眼见儿子高兴，又这样孝敬，喝就是了。王梅梅平时只沾一点，两杯下肚，酒味上来，胃中就是一阵翻腾，有点难受得紧。
　　“妈，还有最后一杯，儿子敬您。”吴新话落，又是满满的一盅上来。王梅梅欲待不喝，待见儿子如此孝心，微一点头，只得喝了。
　　“妈，儿子有话说，您听不？”
　　“新新，妈听。”王梅梅看着儿子，感觉儿子今天怪怪的，至于是哪里怪，一时却没有看明白，眼见儿子有话要说，又是这般认真，赶紧收起笑脸，直勾勾看着儿子。吴新看着母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本想拐变抹角地说，想起母亲性格，还是直接点好，叫道:“妈，儿子求您，求求您，让儿子待在身边，好好的，好好伺候您一辈子……”王梅梅一呆，没等儿子说完，立时恼羞成怒，洒劲上涌，差点昏晕过去。身体起伏的间隙，手指硬生生地抠住炕上的桌角，方才稳住身形，只觉天旋地转，气血翻涌，心口好不难受，硬忍着没吐出来。看着地下直挺挺的儿子，伸出去的手指颤颤地停在半空，胳膊不住抖动，嘴唇嚅动，话只是说不出来，泪珠儿也滚不出来。
　　“你，你，你，滚出去！”王梅梅满脸紫涨，气急败坏，如儿子那般，用尽平生的力气方才吼出这句狠话。一时间感觉却老了许多，整个身体僵硬如铁，下死眼盯紧儿子，却是一动不动。
　　“妈，您对儿子好……想望子成龙，儿子明白……儿子也有儿子的想法……您爱儿子，儿子也爱您呐……为了儿子，您啥都不计较……妈，您的身体……您心疼儿子，儿子也心疼您……妈，您就答应儿子，成全儿子，好不？”
　　“新新，起来说话。”
　　“妈，求您了,答应儿子好不？您，您，要是不答应，儿子就一跪到底，不再起来。”吴新这次显然是发了狠，铁了心，无论如何，一定得让母亲妥协，作出让步。否则，大学四年下来，没等自己毕业，母亲的身体早累垮了，得不偿失。
　　“新新……新新，听话，听妈话，起来说话！”
　　“妈，您也知道，上大学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咱们哪里有钱……人穷志短，说啥人穷志不穷，不认命不行！”吴新泪珠子不断，句句攻心为上，希望母亲一时心软，成全自己孝心。突的，王梅梅转动身体，扭了两下，就在炕头上，沿着桌角，向着儿子方向直跪下来，弯弯地半跪下来。
　　“新新，你起来不？”王梅梅一眼平静，再没了怒气，劝道，“新新乖，妈的性格脾气你是知道的。你最好起来，让我省点心……”
　　“妈，您，您别逼我，求您了，妈……求求您了，好不？”
　　王梅梅眼见说不动儿子，知道儿子并不死心，不再言语，半弯弯地跪着，看都不看儿子一眼。吴新彻底傻眼了，母亲这招是他压根就没有想到的，犹如千百根针直刺着自己的心，血淋淋的。吴新不敢也不能起来，这一起来就等于认输了，承认母亲赢了。母亲赢了，自己就得乖乖上学，不管有钱没钱，自己都不能再讨价还价，自己不能起来，绝不能认输！唯有跟母亲死扛到底，逼母亲成全自己的孝心，才是正经。
　　吴新知道，母亲的身体不好，腿脚就更不好，任凭自己说啥话都不灵验。母亲两眼紧闭，充耳不闻，直直地跪了一刻来钟。吴新的心在滴血，进不得，退不得，眼见母子俩这么跪着，老僵着不动，别说是母亲了，就是自己也跪得头晕目眩，伤筋动骨。吴新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却又眼睁睁没有法子。他知道，这是母子俩各自以爱的名义互相较量着，互相伤害着。随着时间往前，迟早会有一个人败下阵来。看呐，母亲的身体已开始轻微地晃，完全身不由己，再过一会，可能真就倒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作为儿子，何止是不孝，简直是大逆不道！
　　“妈，我答应您，我上……我上，这学，我上，上定了。”话落，吴新赶紧站起,不料却重重摔倒，半天爬不起来。王梅梅早就扛不住，全凭着一股心劲苦苦硬挺，听得儿子一口应承下来，心劲一松，再也无力支撑，歪歪咧咧地倒下。倒在那被褥跟前，眼儿深沉，竟昏了过去。吴新急火攻心，好半天才站起来，赶紧给母亲浑身按摩，又掐人中啥的，王梅梅这才慢慢醒过来。一时间，母子俩都不说话，各自生着闷气，上学的事就此商定，不再有纷争。
　　这日上午，丽丽又找上门来，拉着吴新出去闲话。经过前天晚上的那场母子较量，吴新不得不去上学，心里面的疙瘩也解开了，知道母命难违，上学的事情由不得自己作主。丽丽一天没见吴新，眼见吴新没一丝精神，甚至隐隐有些垂头丧气，知道他还是为钱担忧。钱的事一天没着落，吴新心里的大石头就一天不会落地，搅得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甚至都有些怨天尤人。
　　“吴新，上学的事你想好没？”丽丽一眼喜色，在阳光的映照下，脸红扑扑的，整个人眉开眼笑，像是花儿般迷人。
　　“上，必须上!”吴新面对着河水，眉头越发紧皱，声音更加苦闷，“丽丽，我没啥事瞒你，也不想瞒你……前天晚上，我本不想上学，可怎么也拗不过我妈。学，我上定了。
　　“上就对了！”丽丽听得吴新说话，喜上眉梢，若非大白天的，真就想搂着吴新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她早知道，无论吴新多么倔强，多么心不甘情不愿，在他母亲面前，不管啥子事情，他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丽丽，你，你有啥好高兴的。上学花钱，我哪里有钱？”吴新一眼眉头，耷拉着脸，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从哪里弄钱。母亲也没个好主意，只能先找娘家人借点，先紧着过了这个冬天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吴新，钱的事不用你愁了……”丽丽眼中闪光，眼睛直勾勾盯着吴新，一字一句问道，“吴新，如果我有钱供你上学，你愿意听我的安排不？”
　　“丽丽，啥钱？”吴新眼睛一亮，原以为自己听错了，眼见丽丽还是清清楚楚地站在自己面前，知道丽丽故意打趣自己，叹道，“都这时候了，胡闹啥呢？”
　　“吴新，我没胡闹……”丽丽眼见吴新不信自己的话，声音略高，面上神色更是严肃，说话的口气坚决到底，没有半分玩笑，“吴新，你听仔细了，我再问你一遍：如果我出钱供你上学，你愿意听我的话不？”
　　“丽丽，你，你啥意思？”吴新一呆到底，惊得嘴巴都大了。听丽丽这意思，莫非他们家要供自己上学？不太可能，丽丽家是有俩闲钱，要供两个大学生，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吴新，你回答我，到底听还是不听？”丽丽一眼急迫，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极快，“扑通扑通”地响，整个人头晕目眩，身子颤抖，只等着吴新一句话来决定成败。
　　“我，我只要有钱上学，让我干啥都愿意。”
　　丽丽大喜，泪珠子直滚下来，再也顾不得羞，直扑进吴新怀里，紧紧地搂着吴新。吴新大窘，整个身体极强烈地感觉到了丽丽的情意，却是动也不敢乱动一下，忙道：“好了，丽丽，大，大白天的，赶紧……放，放开我，山上有，有人，小心……”
　　“去你的……胆小鬼。谁，稀罕你呢。”丽丽赶紧放脱吴新，狠狠白了他一眼。这大白天的，她确实也羞，如果让那些多嘴多舌的人传到父母耳朵里，那以后可咋见人，羞都羞死了。
　　“丽丽，说正事，你刚才说的那钱，钱，那是咋回事？”
　　“吴新，你再答应我一件事，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你能替我保密不？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你妈在内，过几天再说，能做到不？”
　　“啥事这么神秘？”
　　“别问那么多，你先答应我，你能做到不？”
　　吴新一怔，眼见丽丽今天着实奇怪，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啥。这么会工夫，竟然要自己答应这答应那的，却是问不出个啥事来，只得先答应丽丽，再问丽丽到底啥事。丽丽心中欢喜，右手指着父亲那片果园子，这才说起自己整个想法来：“吴新，我家的果园子你是知道的，我之所以改学经济，就是将来好帮我爸妈管理，为他们二老分忧。我家的果园子不景气，别人看着眼热，其实不怎么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苹果的产量质量都有很大问题。这些年请了好几个人来鼓捣，结果却不怎么理想，可能跟土质有很大关系，这是我爸最重的一块心病。现在我有个主意，我想让我爸妈出钱供你上学，前提条件是你必须听我的。上学可以，只能上农大，日后学成归来照护我爸的果园子，你愿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