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十八年的光阴

　　半月之后，录取通知书转到了香水中学。香水中学一共是十七个同学考上了汾水一中。校方有关领导早将吴新、丽丽十七个同学找来，先恭喜后嘉奖，最后免不了以老师兼家长的身份鼓励他们：再接再励，更上一层楼,为父母争光，为学校添彩!
　　到家时候，吴新将奖金交给母亲。王梅梅拆开来看，竟是三张崭新的百元大钞，着实欢喜得紧。母子俩深知，这钱不止是校领导对于自己儿子的奖励，更是对于自己贫困家庭的额外补助。人常说，礼轻情义重，这钱是不多，情义却重，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王梅梅母子一时语塞，手握着三百块钱，泪水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硬忍住没淌下来。
　　其实，吴新一直是有自己想法的，本想退学在家，好好伺候母亲，这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去，怕母亲着恼。王梅梅早知儿子心事，眼见儿子没有明说出来，自己只能拐弯抹角地提醒儿子：轻言放弃，那是懦夫；永不言败，这才是真男人！吴新一怔，退学回家的想法就此打消，知道自己远远说服不了母亲，与其说出来母子俩难过，倒不如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过段时间也就慢慢好了。生活，还在继续，并不会因为个人的不幸而有所稍减，吴新还是跟着李叔干苦力活，起早贪黑地挣那血汗钱。
　　这日，王田园突然找上门来。王梅梅心中欢喜，有些日子不见父亲，当真想念得紧。王田园眼见四处无人，赶紧将这几年辛苦积攒的一千块钱交给女儿，算是对外孙子的一点奖励。王梅梅知道父亲怕自己不受，借外孙子的名义来给自己送钱,一口回绝，说啥都不要。王田园早知女儿倔强，变着法儿地给，女儿也是变着法儿搪塞推托，闹到最后，父女俩竟因为钱的事而大动肝火，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了。王田园最终拗不过女儿性子，怀揣着那一千块钱，揪心似地走了。
　　王梅梅眼见父亲出了门，自己却捂着被子哭得死去活来的。父亲送钱本是好意，是为着外孙子将来考虑，自己作为女儿，怎么能要父母的钱！父亲今年六十有七，母亲也近七十的高寿了，二老身体一直不好，凭着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那点钱，自己怎么能要？双亲已老，自己作为女儿不能伺候在旁，已属不孝，反过来再让父母倒贴自己，实在是大不孝！
　　临近八月底，变变突然回来，拉着吴新、丽丽和自己妹妹一道去了村里最好的一家馆子，要为吴新两人贺喜。几年不见，变变现在完全大变样了，不止是个子高了，人也胖了，比原先能说会道多了。自打小学退学后，变变就去了县城馆子里打工。说是去学徒，其实只是跟着厨房师傅打打下手，跑跑腿，逮个机会偷摸学着点东西。几年下来，竟也偷摸了不少东西在手。变变眼见吴新还是老样子，木讷少言，只管让吴新多吃多喝，不要外道了才是。反倒是丽丽大方许多，比上学时候更加伶牙俐齿，聪明勇敢，三五个人说不过她一个。变变大喜，眼睛直勾勾瞅着慧慧，告诉妹妹一定要争气，向你丽丽姐、吴新哥看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找个有出息的活。慧慧点头称是，打心眼里喜欢她哥这种变化，不止是人变了，主要是思想观念变了，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临分别时候，变变告诉吴新两人，打工苦，打工累，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早知道今天我这样，当初绝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向你小子看齐。你是个学习的好苗子，不要放弃这个机会，我没啥大本事，对朋友却最仗义，有啥需要的，随时找我，都在一个县里待着，见面很容易的。吴新点头称是，眼见变变待己一如往常，并没因为时间距离而有所冷淡，心中再无疙瘩，嘱咐变变用心偷艺，将来自己好开个馆子，自由自在的多好。
　　开学在即，吴新想到母亲，满心欢喜的同时却也于心不忍，知道从这一刻起，母子俩要短暂分别，各居一地了。一中在汾水县城，相隔着百八十里地，自己再也不能回家来住了，偶尔抽个空回来，至少也得半月时光。家里的活计自己再也帮不上啥忙了，全靠母亲一人劳累，除了节假日之外，自己再也不能像孩提时代那样尽心尽力了。王梅梅早知儿子心病，告诉儿子：家里的事不用你管，妈照护得了，你只一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再婆婆妈妈的了，这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模样，好男儿志在四方，走吧！
　　相对初中生活而言，高中生活更是多姿多彩。毕竟是在县城，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大街小巷一片热闹景象，做啥的人都有，远比乡村里热闹多了。吴新独处在这群衣着光鲜的同学之间，确实有种低人一等的落魄感，儿时的自卑感隐隐地冒出来，感觉自己衣不如人，食不如人，怕被人瞧不起。丽丽最懂吴新，眼见吴新整日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赶紧告诉吴新：你不要这样，咱人穷志不穷，咱们不和他们比吃穿，有能耐咱比学习，比比谁的学习成绩最好！吴新的心立时亮了，整个人突然百倍精神起来，颇有点男子汉的味道！丽丽一呆到底，没想到吴新还有这么阳刚的一面，眼睛都看直了，发出太阳似的光芒,照得吴新亮堂堂的。
　　是夜，吴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这已经是吴新住校的第九天了，还是没办法适应，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第一次离开母亲这么久，吴新受不了，像是受伤的鹰儿一样，处在孤独的群山之顶，举目无亲。家就像是那天上的星，老在自己眼面前忽闪抱闪，却是可望而不可及。吴新脑海里翻腾着，想象着母亲此时此刻在做啥，睡着没有？莫名其妙的，吴新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影子，那个影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多年没有记忆的父亲！吴新一呆，两眼睁大，眼前影子突然消失了，黑漆漆的啥都没有，吴新摇摇头，再仔细看，眼前又是父亲的影子，似乎更清楚了些,吴新大惊，右手使劲挥舞几下，眼前还是黑漆漆的，啥都没有。如此反复几次，吴新眼前一会儿是母亲，一会是父亲，两个影子交替出现，搅得自己心烦意乱。到后来，父母双亲的影子竟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一个对着自己笑，一个对着自己哭。吴新感觉自己都快疯了，“呼”地坐起身来，眼睛瞪大，眼面前却再没有父母的影子。吴新呆呆地就这么坐着，两行热泪从眼角滚下来，打湿了一片被褥，自己却浑然不觉。
　　一晃眼，吴新都快十八岁了。两年多来，吴新早变了样，个子高了些，身体反到消瘦一些，像是棵白杨，笔直地挺立，再配上一副深沉沉的眼镜，加上他木讷少言，老实厚道，看上去更呆了。丽丽看得暗暗好笑，时常借此打趣吴新，早忘了自己也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并不比吴新好看多少。丽丽每次笑话吴新的时候总是忘了自己的存在，玩笑过后才想起自己跟吴新一个样，心里美滋滋的。吴新早就习惯了丽丽的性子，并不着恼，每次被丽丽捉弄打趣，心里都欢喜得紧。
　　这年冬天，因着吴新勤奋努力，好学上进，乃至连连无人能及地全校第一，学校有关领导专门开了一次表彰大会，郑重其事地将一千五百块奖学金完整地交到吴新手里。表彰大会现场，校长宋小乾用最朴实的言语、最深厚的感情，尽情赞颂着汾水一中有史以来，最有出息的一位年轻学生。
　　全校师生都知道，吴新这孩子不简单，连续两年夺得全县考试比拼第一名，甚至与同地区的其它高中相比，吴新也是遥遥领先，尤其是今年的这次期末考试，吴新竟考了全地区第一名，着实震惊了地区有关领导，特别是教育局领导，眼巴巴地跑来汾水一中视察。地区领导的到来，着实轰动了汾水一中全体师生，实为第一等的大喜事。宋小乾一干老师重点介绍吴新，并对吴新家庭情况做了极详细介绍。教育局领导当场筹钱，竟也筹了八百块钱，鼓励吴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学校争光，为祖国添彩！不光如此，局长李兰亲自题了八个大字：贫而好学，穷且益坚！要宋小乾代为转交吴新。教育局领导走后，宋小乾第一时间召开了全校师生大会，师生再次筹钱，颤抖着手将这一千五百块钱交到吴新手里，并现场打开李兰局长亲自题写的字，号召全体同学向吴新学习。吴新并没有哭，强忍住泪水，向着全校师生深深地三鞠躬，双手接过那幅题字，紧紧地握在手里，只怕一不小心，那幅字会飞走了似的。
　　这日晚上，母子俩正一处闲话，说些过去往事，丽丽突然上门来找吴新了，王梅梅一时冷不及防，泪珠儿直挂在脸上。吴新眼尖，早挡在母亲身前，笑着向丽丽问好。王梅梅右手伸过，忙将泪珠儿抹个精光。丽丽来并没有啥事，就是特别想念吴新，特地来找吴新出去溜溜，说说闲话儿。王梅梅大喜，对于丽丽这女娃子，打心眼里喜欢得紧，眼见儿子呆头呆脑，一声不响的，早将儿子推给丽丽，一处玩去了。这呆儿子，天生一根死脑筋，以前看着还灵光，现在除了学习儿好，啥都不开窍，跟个木头人似的。自己可是过来人，丽丽的心事，呆儿子看不出来，难道当妈的也看不出来吗？
　　丽丽在前边闷闷不乐地走着，吴新后边跟着,两个人一声不响地往东坡河边走去。两年多了，两个孩子都大了，关系越来越亲密，话却越来越少，不是丽丽没话说，而是吴新木头桩子似的，只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别的事毫不留心，浑没将丁点儿的儿女私情略放心上，要自己咋开口？丽丽现在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眼看着自己打小敬慕的男子汉越来越棒，着实爱慕得紧，却一直没有机会明说。自从中学时候丽丽那首情诗被吴新依样画葫芦退回来后，丽丽就一直把感情深深地压在心底。这一压了三年，压得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眼巴巴地竟然看上吴新这么个老实巴交、木讷少言的呆小子。
　　两人走着走着到了东坡山下，眼见河水流淌哗哗啦啦，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看呐，半山腰里，自己父亲栽种的那些苹果苗子早已长大，离采摘果实虽还有些距离，却也小有规模，让村里百姓多少有些眼热。丽丽借着月色眺望一阵，黑漆漆的看不真切，却也知道那是父亲的果园子，眼见吴新没事人一样，也不知道这个呆子到底在想啥。哼，笨死了，跟他家以前那头牛一样，死脑筋，不会转弯。
　　“丽丽，从小到大的，多亏有你，我才有今天。”吴新眼见丽丽止步，自己也赶紧停步，迎着无边月色，突然抛出这句闷头闷脑的话来。
　　“准备咋谢我呢？”丽丽眼睛睁大，直勾勾看着吴新。吴新一怔，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谢丽丽，被丽丽这么一问，羞得满脸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丽丽这么直勾勾看着吴新，吴新这才猛然惊觉，丽丽是个大人了。看呐，丽丽脸蛋俏了，胸脯鼓了，腰身细了，浑身上下无不透出一股年轻女孩独有的青春活力，尤其是那顺溜的两条麻花辫子，像是眼面前的两根黑丝带，在自己眼前摇来晃去，当真好看得紧。吴新呆呆的，揉揉眼睛，竟不敢相信眼面前自己看到的东西，除了丽丽那两条麻花辫子是自己一直所熟悉的外，丽丽身上其它一些变化，吴新竟然一直没注意到！下意识的，吴新这才提醒自己：哦，丽丽大了；哦，我不也长大了吗？
　　“吴新……吴新，你直勾勾看啥呢？”丽丽喝骂吴新一句，脸红耳热的，早转过了头去，虽是气恼吴新脸皮厚，不正经，眼见吴新被自己给迷住了，打从心底高兴。吴新一呆，赶紧回过神来，看着丽丽半转的背影，心“扑通扑通”直跳，差点儿蹦出来。
　　“丽丽，你……咱们都长大了，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啥？这么半天，你就想说这句啊？”丽丽没有回头，是真生气了,声音里满是气恼怨恨。话说回来，丽丽确实生气，生气的同时也为吴新这句话而感到好笑。好笑的是，吴新这个书呆子玩笑话都听不出来，一根死脑筋，以后可咋陪自己解闷；欢喜的是，吴新既然承认自己长大了，既是大人了，说说儿女情长不过分吧，不应该再难为情了吧。
　　“不是，不是，我，我……”吴新一呆，冷汗直滚而下，双手比划着道，“丽丽，你知道的，我，我嘴笨，没你那么巧……小时候你就辅导我学习，初中办补习班，又鼓励我考上高中，高中时又陪我说话解闷，我一直都欠你的，想报答你又不知道你需要啥……你不愁吃，不愁穿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我就知道……从小到大，你对我是最好的，在我心目中是最重要的……”吴新脸红耳热，心跳如鼓，说一阵歇一阵，断断续续，慌慌乱乱，总算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只觉浑身是汗，止不住地往下淌。丽丽听得心中暗喜，身体不住颤抖。这个呆子，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自己想主动的时候，他却先来一步主动说心里话了。哼，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咦，有了，看我怎么逗他，嘻。
　　“吴新，等我问你，要是我一辈子不愁吃，不缺穿的，那你意思是就不报答我了呀？”丽丽回转身来，看着吴新，眼睛里满是玩笑。吴新一眼不好意思，脸直红到脖子根儿。论嘴上功夫、机灵百变，他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是丽丽的对手。
　　“丽丽，那你想要啥？你，你要是喜欢啥，不管是啥……我，都给你。”吴新说得一本正经，看着丽丽，仿佛下了啥重大决心似的，直如押上性命般严肃认真。他却不曾想到，如果丽丽想要天上的星，他可拿啥去摘？
　　“吴新，这话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更不许你抵赖。”丽丽突然伸出两根手指头，直直地在吴新眼前晃着，又道，“吴新，现在我还没有想好，不过你放心，这个东西我是一定会要的，一定要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将来要是想好了，你可不许耍赖，更不许不给我。你，你能做到不？”丽丽说得极其认真，没有丝毫玩笑。吴新一时竟被吓到了，半天不敢接口应承，不知道丽丽口中所说的到底是啥贵重东西，到现在还没有想好。吴新反应虽不迟钝，远不如丽丽反应灵敏，答应丽丽的事既已出口，再难反悔，只得重重点了点头。
　　“来，咱们拉勾！”丽丽大喜，赶紧伸出小拇指，静等着吴新来勾，这一勾上，就是天地结合，再也不许吴新离开自己一步了。吴新却哪里知道这个，眼见丽丽伸出手指，自己也是一样伸出手指，两根手指轻轻勾在一起，吴新正想要放开，丽丽却用劲勾住，重重摇了三下，好一会儿才放脱。
　　吴新着实奇怪，不明白丽丽在搞啥鬼，正想着问丽丽，丽丽却背转身，不再理他。一个人就着石头坐下，看着眼前小河哗哗流水，轻轻地丢进去一块小石子。
　　“丽丽，你干啥子？”吴新忍不住道。
　　“吴新，明年马上就高考了，你有啥子打算？”
　　“我啊，我想……回家。”
　　“啥？回家？”丽丽睁大了眼，嘴巴张得老大，真是目瞪口呆，打死她也没敢这么想过，吴新高中之后，居然是想回家！
　　“吴新，那样子会伤了你妈的心的。”丽丽心思敏捷，很快知道吴新想法。她深知吴新性格，并不去指责他的荒唐想法，而是用母亲来提醒他：可怜天下父母心，望子成龙不是一句空话，更不是随随便便说放就放的！
　　“丽丽，我知道，可我不忍，不忍心我妈一个人受累。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心思想法的人，我的心你是最懂的。”吴新不敢看丽丽，眼瞅着河水独自伤神，突然双手掩面，一个人失声痛哭起来。丽丽一呆，眼见吴新哭得着实伤心，那是从未有过之事，一时受他影响，不觉泪珠子淌了一脸。
　　“吴新，我当然懂，知道你心里的苦，只是，婶子那边你有啥子打算？”
　　“我，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咋办才好。我，我妈很倔，性子又烈，没人能劝得动她……从来没有人能，能让我妈屈服。”吴新将脸埋进膝盖，哭声渐小，一会又探出头来，右手抹掉泪珠子，慢慢捡起一粒小石子，向着河中心轻轻弹去。叹口气道，“丽丽，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我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眼看着快高中毕业了，在咱们这十里八村的，我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了。上大学，那得花钱，得花多少钱呐，我连想都不敢想……我妈身子骨不好了，干活也不利索了，她还不到四十五的人，头发就白了，手掌也变形，弯腰驼背，腿脚也不好使了。我是儿子，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妈这样……上学要钱，钱从哪里来？”吴新说着说着，说到心碎处，泪水再次淌了一脸下来，却没再哭出声响。丽丽听得心都碎了，揉断了肠子，一时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伸出手去，轻轻勾住吴新，靠在他肩膀上，不再说话。
　　吴新泪眼一片，眼见丽丽轻靠着自己，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让他深深着迷，本能的想要起身避开，身子骨却不听使唤，直被火融化了一般。随之而来的幸福甜蜜让他兴奋，让他欣喜，让他不知所措，只觉得天大地大，此刻最好，时间突然静止，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要让它成为过去。吴新想法虽好，却知道时间永远不可能静止不动，只能前进，根本不受任何人的摆布约束。
　　“吴新，天无绝人之路，你懂不？”
　　“丽丽，我懂。”
　　“大人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自己也曾说过，你不信命，你相信事在人为，你别老往坏处想，好不？”
　　“丽丽，我知道了。”
　　“知道啥了？”丽丽一呆，看着吴新眼睛问道。
　　“知道你对我最好。”吴新话落，不再言语，他没来由地想起了丽丽初中时候给他抄录的那首诗，一时心中翻腾。丽丽知道吴新呆头呆脑，不作假，嘴上说出来的话就是此刻心里想的，如何不喜，靠在吴新肩头，再也懒得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