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吴新心底最深的秘密
作品名称:给妈妈的爱 作者:在外飘泊的浪子 发布时间:2017-10-02 08:29:06 字数:4657
“你妈说啥了?”丽丽心中毫没来由地难过,这才明白吴新心里最深的苦。之所以毫没来由地叫自己上来,就是来听他诉苦的。
“我妈说的话多了,说她这些年心里的苦,怎么熬出来的;又夸我争气,又说我爸不该早死,活得窝囊……”吴新泪珠子涌出来,不再去擦,哭道,“我这才知道,我爸当年的死不简单。我妈当时没说出来原因,听那些言语,我爸的死显然是个意外,并不是他真心想死的。”
“吴新,那你就好好学习,努力高中,你妈是个守信的人,一定会告诉你关于你爸的秘密。”
“丽丽,不瞒你说,我心里最怕的就是这个。小时候,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最恨我爸,恨得牙痒痒的,也恨我妈干嘛不解释,害得我们孤儿寡母的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吴新顿了一顿,喉头哽咽,半天才道,“现在我真的怕,不想再听到关于我爸的的一点事情。要是我爸的死另有秘密,真是无辜的,我这些年的恨岂不白恨了,我心里实在接受不了这个。”
“吴新,那你打算怎么办?”丽丽心中疼痛,眼见吴新这样,自己的心感觉都碎了。吴新心里的苦,她从来都体会不深。第一次听吴新掏心窝子的话,丽丽还真有点不适应,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不知道,左右为难,矛盾得很。考不上吧,正好我不想听我爸的秘密,对我再好不过,却让我妈伤心了;考上吧,我妈是个最守信的人,肯定会说我爸的事,我心里就有负担了。”
“吴新,你想不想听听我心里咋想的。”
“快说,谁不知道你打小就有主意,肯定比我想得周到。”
“我希望你考上,一定要考上。”丽丽一眼严肃,直勾勾盯着吴新的眼睛,知道吴新不太懂自己意思,赶紧解释,“吴新,你想啊,这么多年你妈都没有说你爸的事,为啥偏偏要定在你中考之后说,无非就两个原因:一是你长大了,多少能理解你爸你妈当年心里所受的苦与委屈;二就是希望你将来不要学你爸,当妈的都有个望子成龙的心病,希望你能争气,将来好光耀门楣。”
“丽丽,你,你这……我妈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吴新一眼惊恐,脸色苍白,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他早知道,自己母亲有个望子成龙的心病,却没能如丽丽想得那么远,那般深刻。
“我感觉是这样,天底下有哪对父母不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我爸妈也是一样的,恨不得我将来能给他们长长脸,好让他们面上有光,到处说嘴。”
“丽丽,你又帮我解开了一个心结,你真厉害!”吴新大喜,突然间精神起来,感觉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浑身轻快。
“那你又欠下我的了,我得给你算利息,将来好一并还我。”丽丽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吴新眼面前不停地晃,要他记着欠下的帐,别混忘了。
“我啥也没有,咋还你?”吴新看着丽丽,顺嘴说道,“就是把我卖了,也没几个钱还你,再说,卖也未必有人要。”
“这倒是。你这呆里呆气的样,买你回去人家天天还得受气,嫌命长呢?眼巴巴地买你回去。”
“说了这么会子话,咱们好好歇歇。”吴新话落,仰面躺倒在草地里,眼儿微闭,不再言语。丽丽似乎也累了,学着吴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仰望着这蔚蓝的天,偶尔飘过去的白云,细听着山脚下流动的溪流、山顶上拂过去的轻风,感觉真好!
“吴新,你在想啥呢?”
“啥也没想,感觉真好。”
“啥感觉真好?”
“躺着的感觉真好!”
“吴新,你说古时候的人是不是也这样?”
“应该是吧。古时候条件落后,人烟稀少,生活很苦的。天天要打猎,离家远,累了肯定像咱们一样躺着。”
“古人肯定比咱们有趣得紧,你看看《诗经》上写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是特别美的田园生活,要是生活很苦,累得要死,打死他也写不出来这样悠闲的诗。”
“丽丽,你说写这诗的人是男是女?”
“当然是男的啊。你听这四句,明显是男人的口气。女孩子就算是真的喜欢一个男孩子,也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他们会不会和咱们一样,有一天在河边玩,一个在河这头,一个在河边头,突然间对上眼了,又不好意思说,恰巧看见两只雎鸠飞过,这男的灵机一动,又比较有才,借这雎鸠的嘴来说自己心里的话,不应该是说,应该是唱。”
“干嘛要唱?”丽丽大奇,赶紧追问道。
“语文老师课上不说过吗?那时候《诗经》上的诗大部分都可以用来唱的。古人不像咱们现在的人,可以男女直接对话,他们没有这样的机会。要是唱的话正好,对方也能听懂,想想古人也真巧,能想出这样的好法子来。”
“有道理。吴新,你啥时候咋这么聪明了?”
“丽丽,看你,又笑话我呢。”
“没有笑话你,你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丽丽眼见吴新窝囊,自己说的话真假好赖都听不出来,恨道,“从小到大,你就是一根筋。以前是根死脑筋,现在更死了,越发不灵光了。”
“男人还是笨点得好,实在。”
“实在过头了就是窝囊,没个刚性儿。”
“对了,丽丽,我再请你吃一回玉米棒子吧,想吃不?”
“好好的,咋想起来请我?”
“咱们初中生活就快完了,今年这是最后一顿玉米棒子,明年想吃也吃不上了。”
“好吧,咱们吃顿告别饭。”
“今天算我请你,你是客人,啥都不要动,只负责吃就是了,所有的活计我来干。”吴新话落,一下子坐起来,冲着丽丽笑道。
“那敢情好,我也过过大小姐的瘾。”
吴新不再言语,翻身坐起,向着最近的玉米地里冲去,不到五分钟即回来,手上只拿了两个玉米棒子。丽丽还没坐起,只躺着看天,眼见吴新这么快回来,惊道:“咋只拿两个棒子?”
“一人一个,这样才有意思。”
“算你狠!”丽丽撂下这句气话,转过头去,不再搭理吴新。吴新也不再说,转身拾柴禾去了。
不到十分钟,吴新抱回来一大捆柴禾,烤两个玉米棒子足够了。吴新也不说话,拿几块破砖头支个简单架子,火柴轻轻一点,火便生起来了。
“你咋不用你那个旧法子?”丽丽暗自奇怪,赶紧翻了个身,笑对着吴新道。
“变变这个法儿好,再说,以前那个旧法子你不吃过了嘛,给你换个新鲜法儿。”
“变变已经做过了,你再做有啥新鲜的。”
“他是他,我是我,今儿起就咱俩吃一顿告别饭。”
“吴新,还记得不,这是咱们第几次吃米棒子儿?”
“三次啊,第一次是咱们小时候,你引着胡蝶几个女同学一起来的;第二次是去年咱们一伙人吃的;这是第三次,少了那些同学,就咱们俩吃。”吴新话落,似想起啥好笑的事来,一时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忍住,冲着丽丽嚷道:“丽丽,你记得不,咱们这三次吃玉米棒子,有个共同点,你发现没?”
“啥共同点?”丽丽一呆,眼见吴新笑得这样古灵精怪,知道他想起了特别好笑的事,正欲不理,转头一眼瞥见不远处打盹的老黄牛,心中暗喜,叫道,“你是指那头老黄牛?”
“厉害!”吴新赶紧伸指赞叹。丽丽真个儿聪明,啥事儿都瞒不过她,笑道,“是啊,咱们吃棒子,不管几个人吃,从头到尾都有老黄牛陪着,所以说牛通人性,跟人是一样一样的。”
“你这么一说,我还记得小时候摸牛的事呢,真有趣得紧。”
“你还被牛吓哭了呢。”
“不许提那,都是你害的,没照护好我,现在还有脸说,不许说。”吴新一呆,也不管丽丽是真气还是假气,总之听她的话,不再说就是了。丽丽并不真恼,眼见吴新乖乖听话,心中着实高兴。她不知道她心里已经渐渐喜欢上了吴新,喜欢他的呆与傻气。吴新更加不会知道,他心里已经对丽丽有了一种天然的依赖感,一种纯粹是精神上的依靠。话说回来,人世间的感情就是最奇妙的,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就好比这东坡脚下的河水,日夜不断,细水长流,年深日久的,得它滋养过的土地万物都离不开它了,彼此都有了依赖。
星期一早自习,丽丽早早来到教室。眼见吴新没来,赶紧把自己写好的一张纸条偷偷塞进吴新常翻的书里,鬼一般地逃回自己座位,心里七上八下,静等着吴新到来。不多会儿,吴新到了,翻开书直接看,竟没看到那纸条。丽丽心儿慌慌,一眼都不敢看吴新,只怕心事被人发现,下不了台。吴新读了几页,这才感觉不对劲,向后翻书,找到丽丽写给自己的纸条。上边只有一首小诗《雎鸠》,页面整齐,字迹清秀,完全看得出是下了一番工夫的。吴新一呆,两手捧着,轻轻读了出来:
《雎鸠》
丽丽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吴新粗读了一遍,感觉没啥。想起昨儿下午吃玉米棒子的事,颇觉好笑,不免又仔细读了一遍。一时心有所感,整个人发痴发愣,忍不住又读了一遍。只觉眼睛酸痛,泪珠子早洒下来。吴新一惊,忙赶紧拭了,他终于读懂了丽丽的意思,却是无以为报,却又不能不作表示。偷眼去看丽丽,却见丽丽低着头,不知道在做啥呢。
吴新再也没有心思读书了,心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失去了约束,漫无目的地奔腾起来。手心里捧着那纸,眼睛里看着那字,只觉热血沸腾,浑身似火烧一般。足足过了一刻钟,神智才慢慢清醒过来,思考着怎么办?吴新知道,丽丽既然表达得这么巧妙,自己也不能直言其事,冷了丽丽的心;却又不能迎合她的意思,毕竟自己两人都是小屁孩子,这些大人的事,实在不是自己这个年纪应该考虑的。吴新只觉头大如牛,疼得十分厉害,怎么也想不出来一个巧法子,既能让丽丽明白自己的心意,又能最大程度地保证不伤害丽丽,况且这种事也没办法去问别人,要是吵得让全班皆知,那丽丽非哭死了不可,自己罪过就大了,自己都饶不了自己!
直到第二节课上,吴新这才想出来一个巧招,在丽丽写的那张纸的背后也抄录了一首诗,却是孟郊的《游子吟》。学着丽丽那样,诗下面没有写孟郊的名字,而是写上自己的名字。吴新知道,以丽丽的聪慧,这首诗她一看就懂,再不用自己费啥口舌去解释了。早上放学后,吴新最后一个走,眼见全班同学都走了,这才悄悄地将那纸条塞到丽丽常看的书里,偷偷摸摸地出了教室。
一上午,吴新都提心吊胆,心不在焉,生怕丽丽不高兴,自己事情败露,闯出大祸来。幸而没啥事情发生,丽丽一如往常,既不过分亲近自己,也不刻意疏远自己。吴新这才放下心来,自此越发敬重丽丽,视为自己除母亲之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转眼间到了年根底下,吴新的学习成绩还是第一,相比之下,丽丽却进步神速,竟与吴新不相上下。吴新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不知道是丽丽这些日子努力的结果,还是自己的那首诗起了意外作用。他可不敢如丽丽那般胡猜乱说,又不好问丽丽,只是打心眼里替她高兴。眼看着离中考还有半年时间,两家人都有些着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王梅梅几乎不管吴新,任由儿子与丽丽近距离学习交流,互帮互助。沈志文一改往日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那个心气,打心眼里着实喜欢吴新,更是拿他当宝,恨不得拿他当亲儿子待。对于丽丽,王梅梅更是看重喜爱,别看丽丽是个女娃子,却比男娃子更有主意,人小鬼大,做事果断,处事英明。若不是个女儿身,绝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比自家儿子强多了。
新年刚过,开学在即,吴新竟如满弦之弓,深知此战必胜,一旦失败,自己可就彻底完了。丽丽虽不如吴新这般上心,志在必胜,却也异常用功,丝毫不敢怠慢。她知道,如果吴新高中而自己落榜,自己那颗好胜的心一旦受挫,怎么得了?更重要的是,自己落榜的话,小女儿家独有的心事就全白费,那是绝对不行的,因此必须高中!
学校里的课去年底就全部上完,这下半学期每天就是复习,复习,再复习,烦死了。吴新、丽丽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很少聚在一起玩笑,全都加班加点地复习功课。吴新牢记着丽丽的话,知道自己不能败,也败不起,只好拼了命地努力。王梅梅虽然没有半句话鼓励儿子,整日里也是提心吊胆,既怕儿子考上,又担心儿子考不上,内心也是纠结得紧。时常去父母那边看看,一处儿闲话,想讨父母个主意。王田园还是那两句老话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新新大了,该告诉他了,有些事得孩子自己去经历,去调整,你做母亲的也不能啥事都包办。我是相信我外孙子的,新新这孩子心重,稳当,务实,他自己能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