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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贼王身世

作品名称:血茶      作者:朝朝      发布时间:2017-09-22 09:34:32      字数:4531

  
  你道这伙抢钱的人是一些什么人?他们就是专门靠赌马、放高利贷做“大耳窿”、开地下妓院、雇佣杀手,帮人放血讨债的香港黑社会的新贼王李冰寒的手下。为首的三角线吊眼小子,就是李冰寒的心腹马仔绰号为“线吊吊”的“佟馋宝”,其余两个马仔矮的叫“尹矮子”,高的叫封世林。
  李冰寒,人长得高且瘦,他的嘴象猪嘴,给人一种既挺猴精又挺愚蠢的滑稽感觉,绰号“高佬伙”、“沙煲仔”。在七十年代中,他跑到广州搵食,由于文化程度极低,就在火车站一带当上小流氓,学会了扒手的伎俩。
  李冰寒的母亲是于兰妹,粤北揭阳地区赵河镇李湾村人。他是母亲在监狱里生下来的,刚一下地就坐牢。李湾村的人都知道。李冰寒的母亲是一个抢劫犯,判了死刑。就在他的母亲要拉去枪毙的那一天,她老是吐酸水。狱医检查她的身体时发现她怀孕了。于是,上面撤销了她的死刑,让她生下孩子。九个月后,女人终于临盆了,却是难产。两天两夜后,老天还是让该死的女人走了。于兰妹生下了李冰寒后因流血过多而死去。母亲临死前把孩子交给女狱友秦芬英抚养。让他跟母亲姓于,叫于冰寒。
  监狱是牢笼也是学校,教会了于冰寒很多东西。于冰寒会爬了,他的小手摸遍高墙内每一寸土地。他在犯人的影子里爬,爬着爬着就站起来了。有一天,监狱长自言自语,我可能弄错了,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犯罪的。孩子和犯人很亲近,犯人教给他很多东西。他学会吃饭的时候同时学会了抽烟,学会说话的时候同时学会了骂人。童年还没过去就习惯了沉思,青春期还未到来就懂得了手淫。他了解各种黑道切口,清楚各种纹身象征。他知道如何熬制鸦片,如何配制春药。形形色色的犯罪手法也渐渐记在了心里:怎样用刀片行窃,怎样用石头抢劫,怎样用瓜子诈骗,怎样用枕头杀人,等等。
  于冰寒长到十岁那年,他的养母秦芬英刑满释放了。秦芬英跟死去的狱友于兰妹是同乡,也是揭阳赵河镇人。于冰寒跟着养母来到赵河镇。当年,养母嫁人了。嫁给一个叫李建武的二婚男人。于是,于冰寒改姓李,叫李冰寒。
  十三岁那年,他用铁锨铲下了他养父的脑袋。
  李湾村前有一片槐树林,夏季的夜里,月亮皎洁,槐花散发着浓郁的芬芳。这片树林给他的一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在以后的漂泊岁月中,他一闭上眼,就回到了这里。这里埋藏着他的母亲,还有他的爱情。李冰寒的养母跟村里的泥水匠李建武结婚后,李建武又勾搭上了邻居家的寡妇李婶。那寡妇没有阴毛,村里人都说她是白虎转世。有一天清晨,李冰寒背着书包上学去,看见父亲从寡妇家正准备翻墙过来。
  李冰寒说:“爹,你不要妈妈了?我不让你和李婶相好!”
  父亲跳下墙头便给了他三巴掌,将他的脸打肿了。父亲说:“你以为老子愿意翻墙头啊,你的养母不光犯罪坐了牢,而且克死了两个男的,我才不想让她克死呢。老子找李婶这样的白虎,是想冲了你养母的煞气。”
  李冰寒的父亲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喝酒,一个是喝完酒打孩子。
  闲着没事,他便关心李冰寒的学习成绩,常常敲着桌子说,冰寒啊,你什么时考个一百分,我就不揍你了。然而李冰寒从来没考过一百分,所以常常挨揍。
  有一次,李冰寒的父亲又喝醉了,晃晃悠悠去了村小学。隔着窗子,这个混蛋看见儿子在墙角罚站,他二话没说,怒冲冲地跺开教室的门,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按住李冰寒就是一顿毒打,边打边说,老子在外干泥水匠挣两个钱,是供你上学的,不是让你在这里丢人的。
  李冰寒的眼睛流出眼泪,额头流出鲜血,那一刻他想反抗,心里也种下了恶的种子。父亲走后,老师扶他到座位上,一个叫高萍兰的女孩递给他一块手帕。
  他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他的胳膊上纹着一个“兰”字。
  上了初中,李冰寒的养母秦芬英因病死去,家里因母亲的病和办丧事欠下不少债。他的养父借钱开了个小油坊。由于周围几个村子没有磨香油的,所以生意非常红火,不到半年就还了借款,两年后,又买了榨油机。
  李冰寒生活在压抑之中,发泄的惟一办法就是跑到母亲坟上大哭一场,从槐树林往家走的时候,他的心里无比凄凉,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是一个暖洋洋的春日下午,李冰寒在院子里筛芝麻,父亲去了镇上收购装香油的瓶子。一个女人走进院子,李冰寒抬头一看,是高萍兰。
  昔日的女同学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虽然庄稼活磨粗了她的手,烈日晒黑了她的脸,但粗布衣裳遮挡不住青春的气息。
  姑娘对他说:“李冰寒,在家呢,打两块钱的香油。”
  灌完油,看着转身要走的高萍兰,李冰寒支支吾吾半天,说:“萍兰……你订婚了吗?”
  心里正为李冰寒的冷漠而暗自生气的高萍兰听到这话,颇感意外,迟疑了一会说:“还没哩,怎么啦。”
  “没事,”李冰寒说,“我给你把油灌满吧,不收你钱。”
  回家的路上,萍兰回味着李冰寒的话,少女的敏感使她意识到什么,不知不觉脸红了。
  从此,萍兰每次来打油的时候,李冰寒便将她的瓶子灌得满满的,两个人说一些话,彼此试探着对方。爱情是个甜美的游戏。
  他俩开始在村前的槐树林里秘密地约会。野花盛开,蝴蝶飞舞,叽叽喳喳的小鸟快点滚蛋,没有什么比一对恋人的拥抱更重要的事了。
  他们是幸福的,但他们的爱情胜过他们的幸福。在黑暗中反而比在月光下更令人激动。夜色是相爱的人喜欢的颜色。身体如此接近,冒着危险吻到她的唇,预料着她不会躲开然而还是躲开了。于是心开始忐忑不安,咯咯一笑又使疑虑烟消云散。
  高萍兰对李冰寒说:“冰寒,让你爹到我家里来提亲吧!”李冰寒大胆的手解开她的第三颗扣子,她又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寒,别这样,求你了……”
  李建武找到村里的瘸子刘大媒,托他去提亲。当晚,刘大媒回了话,萍兰她娘说了,要两万元彩礼,你看行不……
  两万就两万,李建武说,我同意。
  李冰寒从未感到父亲这么好,他生平第一次为父亲打了洗脚水,伺候父亲睡下,他却失眠了,满脑子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次日,刘大媒对李建武说:“坏了,萍兰她爹娘同意这门婚事,萍兰死活不同意。”
  李冰寒问:“为什么啊?”
  李建武说:“只要我和她的事能办成,我再加一条金项链。”
  李冰寒感到五雷轰顶,昏了过去。原来娶萍兰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这天夜里,萍兰向父母挑明了她与李冰寒的关系,哀求着说:“妈呀,要嫁,我就嫁给李冰寒,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啊!”
  萍兰的娘气得直跺脚:“胡说什么呀,这事,你要不同意,就滚出家门!”
  骂了一阵,见来硬的不行,萍兰的娘又软了下来,老泪纵横地劝女儿:“兰子,你想想,你爹有病,该了外边好几千块钱,你哥又是个哑巴,快四十了,娶不着媳妇,为了这个家,你得懂事,就答应吧。”说着说着就跪在了女儿面前。
  旁边的哑巴哥哥也“扑通”跪下了。
  萍兰的爹在床上欠起身,咳嗽着说:“兰,也是没办法啊,刘大媒好不容易给你哥说了个寡妇,没钱怎么盖房怎么娶媳妇?你不想让咱张家断了香火吧,为了咱这个家,你就做一回孝顺闺女,别难为你娘和你哥了。”
  看着跪在面前的母亲和哥哥,萍兰大哭了一场,违心地答应了。
  老天给李冰寒开了个黑色的玩笑!
  那一天,阵阵鞭炮声中,高萍兰嫁到了李建武家,成了李冰寒的继母。昔日的恋人,如今的母子,尴尬的局面怎样面对。父亲的新婚之夜,李冰寒坐在院里隐约听到萍兰啜泣的声音,听到父亲低沉喘息的声音。他痛苦,绝望,怨恨,无奈,天亮的时候,他一口气喝下了半瓶农药。
  住院期间,高萍兰对李冰寒体贴入微,煎汤熬药,一直伺候了半个月。李冰寒痊愈后,有一天,他对萍兰说:“兰,我要去外地打工。”
  萍兰关上门,扑到李冰寒怀里哭起来:“我不让你去打工,寒,咱俩的命苦啊。”
  李冰寒推开她,说:“走了,就永远不回来了。”
  萍兰说:“啊,老天爷,过了年再走吧!”
  “现在就走,”李冰寒的泪水涌出来,“兰,下辈子,再在一块吧。”
  萍兰将他抱得紧紧的,过了很久,说:“真的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萍兰看着李冰寒说:“求你件事,让我再做一回你的女人,最后一回。”
  两个人倒在了床上。
  去镇子上送香油的李建武因为有事突然回来了。开门看到两具赤裸裸的身体,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怒不可遏地给了高萍兰两耳光,然后抡起扁担向李冰寒猛砸下去。长期积郁在心头对父亲的仇恨像火焰般燃了起来,失去了理智的李冰寒光着身子跑到院里,拿起铁锨和父亲打了起来。
  年轻力壮的李冰寒将父亲逼到了墙角,只一下子就铲下了父亲的脑袋。
  李冰寒扔下铲头,向高萍兰磕了个头,就跑出了村子。
  从此,李冰寒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迈进过家门,他踏上了永远的不归路。
  李冰寒靠爬火车,来到陌生的城市,先是在汕头学偷扒,后来去了广州,在广州西关下九路一带营造了他最初的据点。有人劝他去香港发展。于是,二十岁出头的李冰寒跟一班扒手党从汕头偷渡到香港。七十年代末,当时香港还实施抵垒政策,很多人偷渡香港后,通过各种渠道都取得了永远居留权。李冰寒很快成功取得身份证,拥有永久居留权。
  李冰寒来港后,他不走正道,反而故技重施,在火车站沿线以偷扒搵食,与以往的拍档在红磡、旺角及九龙塘一带干“文雀”(即扒手)勾当。因他下手快、狠、准三管齐下,从不失手,遂有一伙包括佟馋宝、尹矮子和封世林等扒手归顺在他的门下,很快就成为这一带的“贼王”。
  徐百龙与李冰寒认识,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贼王”竟然落在徐百龙的手上。
  那天,徐百龙去火车站送一个朋友上车。出了候车室,穿过闹哄哄的广场,正想打的回公司时,忽然听到三声鞭响。他看见一个耍猴的用砖渣在空地上画了个圈,然后耍猴的拉着长声喊道:“妈的逼,站好。”
  一只小猴规规矩矩地立正站好并敬了个礼。上前围观的人们哄笑起来。小猴站了一会,累了,便坐在地上,看来它还没有堕落成人。耍猴的怒喝一声,骂了句关于猴子祖宗的脏话。
  小猴吓得直翻跟头。耍猴的说,吁,刹住,接着发出一串命令,小猴就在这命令之下表演了齐步走,卧倒,匍匐前进,中弹装死。最后耍猴的扔给小猴一顶破帽子,小猴便举着向围观的人要钱,哪位大爷给的钱多,小猴便跪下磕头。
  后来来了一条狗。收税的走后,一条狗挤进来,它瞪着猴子,发出“呜呜”的威胁声.猴子也不示弱,龇牙咧嘴,并做了几个下流的手势。人群为之欢呼,耍猴的打声呼哨,猴子窜上了他的肩。耍猴的挤出人群的时候,一个人将手偷偷伸进了徐百龙的屁股口袋。
  突然,他感觉屁股口袋被什么东西轻撞了一下。他立即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瘦瘦的小子,正将一个黑色皮包迅速地交给他身边的佟馋宝转身欲走时。徐百龙一见那个黑皮包就是他的。这小子偷了他的皮包正要离开呢。他大喝一声:“往哪里跑!”便飞蹿过去,一把抓住这小子的肩膀,一手紧攥住他拿皮包的手。那小子很快就疼得蹲下身去,松开手,乖顺地把皮包还给了徐百龙。
  偷徐百龙皮包的不是别人,正是“贼王”李冰寒。
  徐百龙接过皮包,见李冰寒可怜兮兮的样子,顿起怜悯之心,立即打开皮包,扯出几张港钞递了过去,劝说他以前不要再干这个了。李冰寒接过钱,感激涕零地左一声“恩人”、右一声“谢罪”地说个不停。徐百龙拉着他的手,叫上他的兄弟佟馋宝,把他俩带到附近一家茶楼,三人喝茶聊了起来。
  李冰寒隐瞒自己偷渡香港做“文雀”的经历,谎说自己来香港揾工,可一下火车钱被人偷去了,他只好沿街乞讨以度日,乞讨不到偶尔才下手做“钳工”。李冰寒说的这些鬼话徐百龙才不信呢。他请他和他的兄弟们喝茶,完全是出于与李冰寒交个朋友,以后在生意场上处理拆烂污了难的事情,自然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徐百龙还把丁绮善介绍给李冰寒,徐、丁二人觉得有黑道人物李冰寒罩着,腰杆就硬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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