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野先诈降赚两帅 书生立主郭氏外

　　南台御史大夫福寿得知红巾军占据当涂城，太平路其他州县将失，遂跟英王、御史中丞蛮子海牙等人商议道，“今贼寇渡江，舟船尽抛，意欲占据江南，长久立足。我等当乘其立足未稳，调重兵歼灭，不然江南危亦。”
　　众皆然其说，遂下公文调集各路军马。蛮子海牙亲统大军奔采石矶而来。康茂才道，“中丞可统大军从路上攻其寨，某率水军从江上断其后，一击可尽灭采石贼寇。”
　　蛮子海牙从其计，统领各路官军、义军五万直奔采石矶来，近到寨前，蛮子海牙一声令下，大军蜂拥冲向红巾军营寨。
　　红巾军守卫不住，眼见元军突入寨中，郭英、郭兴只好弃寨而逃。行不多远，前方忽然一阵呐喊，现出一支官兵来，为首的正是康茂才。
　　康茂才带人冲杀过来。郭英、郭兴、花云、缪大亨等人各自逃散。红巾军被前后夹击，死伤殆尽。
　　康茂才之兄康茂林带一支军在后紧追不舍，忽然邵肆、赵继祖带兵驰援而来，一阵激战，康茂林大败而回。
　　朱元璋道，“今元军大举而来，若不能退敌，我等困守孤城，早晚覆巢，来日当奋力杀敌，以获生机。”
　　不几日，元军果大举来攻。郭天叙、张天佑带邵肆部守城。赵继祖、耿君用、汤和、俞廷玉部则随朱元璋出城应战。双方列好阵势，大战一触即发。
　　厮杀良久，难分胜负。冯国用指阵道，“右阵有间隙，官军集聚而不敢浑然厮杀，可着一勇猛之士带一军直袭敌主帅。”
　　朱元璋道，“此番大战，无军可派矣。唯有众位亲军，不舍调遣。”
　　冯国胜道，“元帅保重，某带一军突入。”
　　朱元璋道，“将军小心，军心皆在将军身上。”
　　冯国胜领命而去，带一军从中军跟右翼军之间直冲向蛮子海牙处。蛮子海牙见状，急派一将率兵抵抗。
　　冯国胜来势凶猛，官军抵挡不住。蛮子海牙身边亲兵催促回撤。官军右边军阵渐退，元军大崩，如潮水般退却。
　　红巾军大进。陈野先陷在阵中，战马被乱兵刺伤，跌到地上来，亏得其侄陈胜突至跟前，护着一起退去。康茂才则率兵逃往江上。
　　元军逃回营寨，陈野先大怒道，“军在前拼命厮杀，眼看功成，如何溃散而去？”
　　蛮子海牙羞愧无比，无人言语。
　　朱元璋率军凯旋回城，大赏兵士，谓众将道，“今夜当开怀畅饮，以贺此功。”
　　冯国用道，“今官军新败，士气正堕，我军若乘机夜袭，官军必崩。”
　　朱元璋道，“此言甚是，众将暂且忍耐，等退了官军，一并庆贺。”
　　半夜三更，到得元军寨前，鼓噪冲锋。元军营帐密集，一处着火，四处引燃，乱兵相互挤压践踏，尽皆沿江向东逃。红巾军乘势追杀三十里，生擒三千余兵士，获粮草辎重甚多。
　　郭天叙欲下令进攻江宁城。冯国用谏阻道，“今元军虽败，其势仍在，又兼江宁城城高墙厚，若此时兴兵攻打，我军一旦进攻受挫，伤亡必重。附近州县城小墙矮，克之容易，当先取芜湖、溧水、溧阳等州县，待时机成熟，再攻江宁城。”
　　不久，红巾军进攻芜湖，万户郑遇霖亲带兵勇攀城，被巨石砸中，殒命城下，红巾军兵勇备受震动，人皆舍生忘死，奋勇进攻，最终克城。郑遇春进位万户，与王志共守芜湖。
　　郭天叙令朱元璋镇守当涂，与张天佑亲自带兵攻占溧水、溧阳、句容等州县，总管邵肆战死，邵荣升任总管，其余诸将亦各有擢升，整编新军两万余人。
　　郭天叙欲攻江宁城，正值冬季大寒，风吹如刀割，兵器冷不可持。
　　张天佑道，“天气不利进兵，令兵士稍歇，来年征进。”
　　公元1356年二月，张士诚攻占了平江城，消息传来，张天佑道，“今张士诚渡江矣，其若立足稳固，或来攻江宁城，我等当速占之。”
　　郭天叙遂大起兵马五万，从句容、溧水进攻江宁城。
　　郭英道，“今可令朱元帅派一军攻板桥，以牵制西南之敌，更防敌军断我归路。”
　　郭天叙从其言，令人传信而去。朱元璋得信，遂亲率一军进攻板桥元军。两军大战数次，不分胜负，各自据寨相持。
　　这日，红巾军前来挑战，陈野先正欲出寨对敌，其子陈兆先道，“儿有一计，可破贼军。”
　　陈野先问道，“我儿有何妙计？”
　　陈兆先道，“今可诈降，择机攻袭，可大获全胜。”
　　陈野先考虑一阵，笑道，“此计甚妙。”遂令人纳上降书。
　　朱元璋得书甚疑，问众将。
　　冯国用道，“恐有诈，暂且许之，以观动静。”
　　次日，陈野先带众部将前来投降。朱元璋设席宴请。宴罢，朱元璋道，“郭元帅正将兵攻江宁，令我等前去支援，今尔等既降，当去江宁助战。”
　　陈野先大喜，道，“今既归顺，愿听调遣。明日便拔寨。”
　　陈野先率众将归寨，大笑道，“我儿妙计，又加天助，破贼之日不远矣。”
　　次日，陈野先拔寨向江宁进发，一面使人联络官军，一面派使者给郭天叙送信。
　　郭天叙得信大喜，道，“板桥元军已被朱元帅降服，欲来助我攻城。城内元军若得知消息，军心必挫。”
　　吴良道，“恐有诈，当使人去朱元帅营寨核实。”
　　郭天叙遂令耿再成往朱元璋寨内问询，不久，耿再成回来复命道，“两相大战几场，元军不敌，因而投降。今奉朱元帅之令，特来助我。”
　　郭天叙、张天佑闻言大喜。
　　且说陈野先领兵屯驻城南。花茂道，“今可佯攻，令红巾贼信服。”
　　陈野先佯攻几日，而后收兵回寨。约定时日已到，陈野先领军奔城东来。当时郭天叙跟张天佑正督军攻城，陈野先率军赶至，亲领一军攻红巾军前部，却令花茂、陈兆先各领一军直击郭天叙、张天佑所督中军，令陈胜引一军截红巾军后部。福寿在城上遥望城下情景，下令大开城门。元军凶猛杀出。
　　红巾军措不及防，一时军阵大乱。
　　陈兆先冲到张天佑身边，一枪将其刺于马下，郭天叙被花茂挑下马生擒了去。邵荣、郭英、吴良、茅成、王弼等将领亦被乱军所冲，各自应战一阵，仓惶而逃。
　　郭天叙被绑进江宁城，遭斩首示众，跟张天佑的头颅一并悬于城门示众。
　　消息传到朱元璋大寨，众皆沉吟。朱元璋惊愕问道，“消息可否准确？”
　　哨探道，“千真万确，今两帅头颅正悬于城门之上。”
　　李善长道，“元帅今当高涨旗鼓，大举兴兵，为郭、张二帅报仇雪恨。”
　　朱元璋哀嚎道，“某势必攻破江宁城，为郭、张二帅报仇雪恨。”
　　朱元璋随即号令诸军，向江宁城进发，兵士尽着素衣，广打白旗，上书“报仇雪恨”四字。
　　元军方刚大胜，士气高昂。御史大夫福寿领万户纳哈出、康茂才、陈野先亲自来迎。
　　两军在大成港相遇，各自排开阵势。陈野先欲再立大功，遂单马奔出阵来，舞刀喝道，“祸国反贼，死期将至，尚不知晓，哪个敢来与我单搦？”
　　朱元璋喝问道，“你既已归降，何故复叛？”
　　陈野先道，“本帅如何会归顺尔等反贼，前番实乃诈降之计。”
　　朱元璋怒道，“谁去与我擒了此人？”
　　常遇春闻言，挺起长矛冲了过去。两人在阵前斗了三十回合，常遇春力怯，拨马奔回阵来。冯国胜见状，挥战戟出阵，斗三十合，招数渐乱，亦奔回阵来。赵德胜嘶喝一声，挺枪接战。二人大斗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陈胜见了，奔出阵来，叫道，“叔父稍歇，侄儿来战。”
　　邓友德见陈胜出阵，恐赵德胜被夹攻，亦奔出阵来。陈野先回阵，赵德胜亦回阵。陈胜与邓友德却在两军阵前厮杀起来。两个小将，皆不满二十岁，却异常凶猛，枪来棒去，定要决个高下，分个胜负。
　　斗了四十余合，邓友德一招不甚，险些被长枪划中脸面，着了这一惊，心中生怯，枪法渐乱，趁个空挡，拨马回头。
　　福寿见连胜数将，士气振奋，遂挥军大进。双方一阵厮杀，红巾军溃败而逃。朱元璋马匹被乱石绊倒，跌到地上，险遭元军擒获。
　　且说红巾军退进寨内，李善长对朱元璋道，“今都元帅跟右副元帅阵亡，朱元帅当上书宋廷，请求册封都元帅，以令诸军。”
　　朱元璋不悦，道，“大丈夫何故受制于人？”
　　李善长道，“邵荣、赵继祖等人可受制于朱元帅？”
　　众人正在商讨，听差来报，言说邵荣、赵继祖、耿君用、郭兴等将领前来。朱元璋迎进帐内。
　　邵荣道，“今都元帅阵亡，众将群龙无首，当从滁州迎郭天爵前来，奉为头领。”
　　汤和道，“天爵尚且年幼，恐不懂兵事。”
　　赵继祖道，“众将共辅之。”
　　常遇春闻言，跳将起来道，“今朱元帅在此，何故令一黄毛小子统领诸军？”
　　邵荣呵斥道，“新来走卒知晓什么！我等自濠州举事以来，各凭战功加官进爵，父死子继，兄死弟及，今都元帅阵亡，当由郭天爵作我等头领。”
　　李善长道，“众将休要争吵，免得失了和气。今我等奉的是大宋朝廷，都元帅之职非比寻常，此事当由朝廷决定。”
　　汤和道，“主簿所言正是，我等当上书朝廷，以候诏令。”
　　众将皆无异议。朱元璋遂遣府中主事汪广洋去亳州，临行前，好生嘱咐了一番。
　　汪广洋领命而去，到达亳州，诉说江南之事。
　　刘福通问道，“何人推举郭天爵任都元帅，何人推举朱元璋任都元帅？”
　　汪广洋答道，“原濠州旧将多推举郭天爵任都元帅，新附官军、义军多推举朱元璋任都元帅。”
　　刘福通道，“此事何需争议，当由郭天爵任都元帅。”
　　汪广洋道，“郭天爵年幼，不懂事务，恐不能当此任。”
　　刘福通道，“众将齐辅之。”
　　游蒙为诛杀杜遵道之事不平，遂道，“不然，众将若有分歧，到时争执不下，再起内讧，如何是好？今朱元璋既有众望，何必在江南再立一泥胎神像。”
　　刘福通闻言大怒，却无言语辩驳，便道，“你既有如此高见，此事便交由你定夺。”
　　游蒙又唤众官商议了此事，而后亲拟了诏书，交由汪广洋。
　　汪广洋奉诏至军中，见罢朱元璋，言说亳州之事。
　　朱元璋听后大喜，唤众将至军中，道，“今天子诏书已至，众将共尊之。”言罢，首先跪拜在地，众将亦相随。
　　依诏令，长江以南设江南行省，朱元璋任行省平章政事，郭天爵任行省右丞，邵荣任行省左丞，赵继祖任行省参政，余者众官，按战功由行省府衙调任。
　　诏令宣罢，邵荣、赵继祖等将官虽有不服，却无可奈何，遂道，“今朝廷既任命郭天爵为行省右丞，当从滁州将其迎来，以习府衙中事务。”
　　朱元璋道，“左丞所言甚是，某自当送信至滁州，令徐镇抚护送右丞前来。今当共破大敌，据江宁城为行省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