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杨璟借粮结国瑞 普胜大战三德胜

　　时庐州路境内红巾军头领为白莲教弟子李普胜和赵普胜，二人连同当地土豪占据着庐州路境内的巢湖、含山、无为等州县。合肥城被土豪左君弼所占，名义上也归二人节制，但左君弼多次抗令，让李普胜、赵普胜很是不满。
　　今陈友谅请庐州路红巾军进击安庆路，李普胜、赵普胜遂传信至合肥，令左君弼发兵出粮，协助进攻舒城。
　　左君弼顾虑重重，不肯从令。
　　李普胜、赵普胜大怒，挥军来攻。二人督军在巢湖边立了一水寨，在城东南立下一旱寨。合肥城内兵少粮多，左君弼带杨璟、张焕等将领坚守。
　　时官军总管实都、万户竹昌带领各地残兵败将聚于舒城，多次攻打合肥城，皆因后方有巢湖水军而不得。得知红巾军内斗，二人遂率大军袭占肥西城，而后将兵来攻合肥城。
　　左君弼部被两路大军攻打，渐渐支应不住，遂聚众商议投降事宜。
　　杨璟道，“若降，当降于李、赵二头领，好歹我们都是红巾军。”
　　张焕道，“我部与李、赵部积怨甚深，恐难相容。”
　　杨璟道，“我等之所以举事，正为反抗元廷，岂能因形势危急，而彻底背叛初衷？”
　　两人争执不下，左君弼沉思良久，道，“外人尚可饶，内人不可恕。当投元军。”
　　左君弼遂遣使至元寨。实都、竹昌大喜，引大军进入合肥城。杨璟不愿降于元军，遂孤身来投李、赵部。
　　李普胜、赵普胜闻知合肥城落入元军之手，迁怒于杨璟，欲命人将其斩杀。众将告免。
　　李普胜、赵普胜思忖不能攻下，只好拔寨撤军。二人领军先行，不想实都、竹昌、左君弼带军兵趁机出城追杀，廖氏四兄弟、华高、史德胜等将抵挡不住，大溃而逃，粮草尽皆丢失。
　　李普胜、赵普胜闻知消息，带前军折返，赶至城下，元军已将粮草搬运进城去。二人所部本就缺少粮草，如今又失了粮草，不禁越发愤怒，誓要打破合肥城，斩杀左君弼。
　　李普胜、赵普胜引军回至巢湖城，聚众商议粮草事宜。
　　华高道，“何不向和州借粮解危？”
　　赵仲中道，“和州乃郭子兴旧部，当年郭子兴五头领同据濠州，相互之间尚不肯借粮草，如何肯借与我们？”
　　银厸道，“同是反元红巾军，今他既归属大宋，便是与我等在颖河边盟过誓，眼下我等形势危急，怎可不救济？”
　　俞廷玉道，“不去相借，如何知晓。今可遣人一试。”
　　赵普胜便道，“谁愿去和州借粮？”
　　杨璟出城来投，险被杀身，又遭冷遇，深感心寒，遂有投奔他处的打算，恰遇此机，便道，“某愿前去借粮。”
　　李普胜道，“如此甚好，若能成功，稍平我恨。”
　　赵普胜道，“谁愿随杨头领前往？”
　　廖永忠道，“某愿相随。”
　　李普胜遂令二人为使，引了数十随从，小备薄礼，奔和州来。
　　时和州城内郭天叙部正在商讨向何处进击。冯国用道，“东有张士诚部，西有徐寿辉部，我部唯有南下。”
　　赵继祖道，“南下虽好，却是如何渡江？赶制战船尚且不易，况要兵士学会水战，更待几时？”
　　恰在这时，差役来报，“巢湖使者求见。”
　　众皆纳闷，李善长道，“听闻李普胜因粮草之事与左君弼多有不和，今番使者来，必是求借粮草。”
　　李梦庚道，“若如此，大军则可渡江。”
　　朱元璋问道，“此话怎讲？”
　　李梦庚道，“他若果真来借粮草，便约其渡江掠粮，则趁机将大军运至江对面。”
　　朱元璋道，“此计甚妙。”
　　郭天叙带众将接见杨璟、廖永忠，述罢礼仪，便令设宴款待。宾主入座，杨璟直述来意。
　　郭天叙听罢，道，“此间粮草亦乏，然有一处粮草颇多，只恐贵处不愿意搬取。”
　　杨璟问道，“不知是何处？”
　　郭天叙道，“长江对岸。”
　　杨璟道，“彼处粮多，元帅如何不派兵搬取？”
　　郭天叙道，“本帅如何想派兵搬取，只恨无船只。”
　　杨璟笑道，“如此说来，杨某此来正是时机。”
　　众皆大笑，饮宴甚欢。宴罢，朱元璋亲送杨璟至官舍，路上，两人相聊甚投。
　　朱元璋问道，“今将军身居何职？”
　　杨璟道，“乃一走卒而已。”
　　朱元璋惊异道，“可惜，可惜。如何屈就了大将之才。”
　　杨璟道，“我此番来，实欲相投，不知元帅容留否？”
　　朱元璋喜道，“果真如此，必当重用。只恐李、赵二头领不肯相舍，他日若相见，不好说话。”
　　杨璟道，“二人仅有义气之重，胸中并无韬略，手下亦只是有勇无谋之辈，将来必被人所灭，何值一提。”
　　不几日，朱元璋带冯国用、李梦庚等人一起去巢湖商议渡江事宜。在巢湖期间，朱元璋观视水军，结交众将，与俞廷玉相谈甚欢。
　　议定日期，朱元璋回至和州，喜道，“李普胜部有数将愿归随我部，并献兼并之策，众位意下如何？”
　　张天佑道，“我等都是反元之军，若相互兼并，只恐传扬出去不得人心，况且万一出了差池，却是如何是好？”
　　冯国用道，“天赐良机，不可错失。”
　　约定时期将至，郭天叙、张天佑、朱元璋三帅引数十健将带两万余兵勇向长江渡口集结。路上，遇一大汉，坐在路边石头上，一幅疲饿之状。
　　众将皆不理睬，朱元璋见了，上前道，“壮士欲食否？”
　　那人闻语，站起身来道，“我本出身绿林，衣食酒肉并不曾少，远道而来，实为成一番大事，莫将我作饥民相看！”
　　朱元璋笑道，“既有这番豪气，不知武艺如何？”
　　那人道，“若得饱食，任军中挑选壮士比试。”
　　朱元璋道，“如此甚好，壮士唤作什么？”
　　那人道，“小人唤作常遇春。”
　　朱元璋道，“军中已有一遇春，今番又来一遇春。”言罢，令左右赏些吃的，遂将常遇春留在军中。
　　且说李普胜与赵普胜布置好守城事宜，亲率船队沿濡须河顺流而下，在长江岸跟郭天叙部红巾军会合。大军登船，浩浩荡荡杀奔江对面。
　　元军无备，采石矶重镇遭袭破，溃兵逃入当涂城内。
　　红巾军追击而来，大军围定当涂城，蜂拥而上，一鼓而破城。总管靳义仗剑死战，却被亲兵护着突出城来。
　　靳义道，“生不能杀贼，当为国难死。”
　　亲兵劝道，“留得性命，来日杀贼。”
　　靳义道，“城中百姓遭贼寇戕害，可有复活日？我为城中长官，却不能杀贼保民，此乃我之过。我当随城中百姓去。”言罢，抱石跳江而亡。
　　依照约定，李赵部红巾军占据城中粮库、银库，郭天叙部从百姓家检瓜。次日，李赵部收获颇丰，郭天叙部几无收获。
　　李普胜纳闷道，“今番此来，正为辎重粮草，何不令兵士搜掠？”
　　朱元璋道，“恐失民望，不敢搜掠。不日，元军必将再来，到时击破元军，可得粮草辎重。”
　　李普胜道，“若耽搁日久，恐江对面城池难守。”
　　朱元璋道，“头领尽可离去，我部可断后。”
　　李普胜跟赵普胜遂领军出城，押送着金银粮草往江边去。出城不远，耿君用骑马追来，道，“郭元帅尚有要事相商，望两位头领去城中话别。”
　　赵普胜道，“方刚道别，却又有什么事？”
　　李普胜道，“合军而来，今我独归，必有要事。师弟将兵先行，到了江边，将金银粮草尽皆装到船上，我随后就来。”
　　耿君用道，“事情万一重大，不好独决，望两位头领一起前往。”
　　李普胜道，“何事我不可独决，快些进城去，好趁退潮时返回江对面。”遂带廖永安、廖永忠、赵仲中、赵庸等十余亲兵进城去。
　　李普胜进了衙堂，见到郭天叙、张天佑、朱元璋等人站在那里，便问道，“不知三位元帅还有何事要商讨？”
　　朱元璋道，“官府库银归你部，百姓家财归我军，你何故违反约定，使兵士抢掠百姓？”
　　李普胜道，“少许兵士肆意而为，并非某所指使，三帅约某前来，就为此事？”
　　朱元璋道，“正为此事。如今头领违反约定，当以死谢罪。”
　　李普胜尚在惊异，一帮兵士早已拥了上来，将其绑裹了个严实。廖永安、廖永忠等人亦大吃一惊，哪里敢乱动。
　　朱元璋喝令道，“推出去斩了，以谢民愤。”
　　李普胜破口大骂道，“你等居心叵测，借我船只，谋我性命，必不得好死。”
　　赵普胜将兵来到江边，正待命兵士将金银粮草搬上船去，却见俞廷玉部正在砍折缆绳，大小船只尽退入江中。
　　赵普胜大惊，问道，“俞头领何故将船只弃走？我等如何渡江而返？”
　　俞廷玉道，“你跟李头领重于杀戮，不得人心。我等已投大宋军矣。”
　　赵普胜闻言，火冒三丈，拔出背后两把大刀便杀奔过来。俞廷玉身后张德胜见状，挺身迎击。史德胜知赵普胜厉害，赶忙挺枪助战。
　　城内朱元璋早已令汤和、耿君用带兵来援。汤和见两人敌不过赵普胜，遂对身边张德胜道，“某知张千户厉害，可速擒此人。”
　　张德胜得令，遂挺枪而上。
　　赵普胜力敌三人，毫无惧色。三军将士看得是目瞪口呆，只听得耳边是叮当叮当的声音。俞廷玉三子俞通海、俞通源、俞通渊相互递了一下眼色，一起杀奔上来。
　　廖永坚、廖永清见状，高呼道，“欺人太甚。”随即挺枪而上，敌住俞氏三兄弟。
　　汤和见不是敌手，一声令下，将兵来冲。两相混战一番，各自退去。赵普胜沿江行了十余里，来到岚奔滩，回头点视人马，八千多兵将渡江而来，眼下仅剩八九百人，不禁哀怒异常。
　　廖永清道，“未曾想他们这般阴狠，不但借我船只渡江，更要兼并我等，想来李头领跟我两个兄弟皆已遇害。”
　　廖永坚道，“如今尚不是悲愤之时，当需思虑后路。”
　　赵普胜想了一会儿，道，“若不回巢湖、含山，城内兄弟必守护不住，想要回去，又无船只，如何是好？”
　　廖永坚道，“巢湖、含山两座空城，必守备不住，头领何不使人送信去，让他们弃城而走，皆奔往江州。”
　　赵普胜想了一番，道，“如今只能如此了。”言罢，一面令细作去传信，一面带剩余军马往江州去。
　　郭天叙部占据当涂城，布置城防，出榜安民，选用城中旧部官吏陶安等人在府中做事。
　　却说金花、银厸带兵守卫巢湖城，实都探知红巾军主力渡江劫掠，趁机派兵来攻打巢湖。强攻数次，皆不成功。实都遂命军士在城下叫骂，骂声震天动地。
　　金花、银厸自恃勇武，哪里听得下如此叫骂，随即将兵出城来。两军列阵完毕，银厸拔出双剑，本待上阵，金花却早已挺枪冲到两军阵前。
　　程文见对面是个女子，抢先来迎，过得七八回合，自知不敌，赶忙逃回阵去。许晋见状，赶忙杀了出去。斗得一二十回合，金花捻出一颗珠子，挥手打出。许晋印堂正中，翻下马来。
　　张焕见状，赶忙来救，未到跟前，鼻子正中钢珠，倒栽下马去。竹昌见二人形势危险，急忙督兵来救。银厸亦挥舞双剑，将兵冲杀过来。
　　两相混战，金花直突入阵中来捉实都。实都不敌，策马便逃。元军溃散，被红巾军在后掩杀一阵，逃回寨去。
　　实都道，“天下竟有那般厉害的女子！若非火鹿宝马疾驰如飞，若是让那女子擒拿了，岂不是让天下人笑。”
　　左君弼道，“那女子勇武，且惯施飞珠。明日交战，可预设伏兵，诱她前来，将其团团围困，必能活捉。”
　　实都道，“若能活捉此女，本总管赏黄金百两。”
　　次日，竹昌引兵来城下叫战。金花、银厸出城应敌。竹昌上阵对战十余合，引兵便退。金花、银厸趁势追杀一阵，本待回城。竹昌从后又将兵杀来。如此三番，银厸忽然顿悟，道，“再三引诱，恐有奸计，速速回城。”
　　银厸言语刚罢，只听一阵呐喊，程文、许晋各领一军从两翼围来，实都、左君弼领一军堵住归路，竹昌又领兵杀回，堵住前路。
　　金花道，“果有奸计！何足惧怕。”
　　银厸对身后将士道，“莫要慌张，遂我杀出重围。”
　　金花、银厸两个并排在前，所击之处，血溅尸横。元兵见了，尽皆躲闪。两人将兵于阵中来回冲杀三五遍，见元军阵伍大乱，遂将兵往城里奔。
　　实都见元军抵挡不住，对左君弼道，“你还说活捉易事，今重兵围困，却要让她逃了！”
　　左君弼道，“不易活捉，却休想逃去。”遂单马来到高地，一手拿弓，另一手取了两支箭，满满拽紧，待金花、银厸冲出乱阵，只听“咻”的一声，两箭分别射中金花、银厸的脖颈。
　　金花、银厸中箭后，不能言语，本能地看向对方，彼此伸手相触，一起坠马而亡。
　　元军遂来攻打巢湖城，城破，红巾军四散而逃。元军又来攻打含山。含山城守将燕雷收到赵普胜书信，遂弃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