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家庭风波

　　范桂枝也许怕闹出不利的后果，让孙子辉辉把她镇住了。
　　春梅却让婆婆炮轰一番的埋怨，灌了一肚的委屈，静静发呆。从此，春梅对辉辉渐渐淡漠，不像以前那样严格要求辉辉，防备婆婆对自已胡乱责怪。
　　聪明的辉辉，也看出了婶子对自己的态度微妙变化，辉辉把这些埋在心里，不向任何人透露。天天放学吃饭，吃完饭上学，从不逃学，不惹事生非。春梅对辉辉的成长教育渐渐松绑，范桂枝早已经有了觉察，她毫无办法对付，只好看在眼里，存在心中。春梅对辉辉是只娇不敲，对婆婆软抗，在婆婆面前再不显白自己对辉辉的严管加教训。
　　志国对这个人口不多杂事不少的小家积存怨气，但是，敢怒不敢言，一方是娘，一方是妻，生怕燃起婆媳关系的“导火索”，引起爆炸。除了默默地劳动，就是睡觉或者看电视，家务事与自己毫无相关。
　　山水难移，本性难改，范桂枝那张爱刮西北风挂流凌的嘴，说出来让人难以接受的话，历来就是脱口而出，从来不加思考。范桂枝看见志国在院子里叮叮哐哐修铁锨，就慢慢走到志国跟前说：“志国，以后我和辉辉俺俩单独过，省得辉辉天天吃饭看你的脸色。”
　　“娘，你说啥，我和春梅对辉辉不好？俺俩拼命挣钱就是为辉辉。你别看辉辉不是我儿，我比亲儿看得重，辉辉从出生就跟着我生活，我和辉辉已经有深厚的亲情感。我们只要投入亲情，辉辉这孩子也很聪明，他不会将恩仇报。娘，你以后老了，别操心好不好？”
　　“好，儿大不由爷，棍大撇不折，我老了，不中用了，趴着您的锅沿拾米吃。我谁都不跟他过，您弟兄四个，数你小，我非讹住你，我要跟你生活到老死。”
　　“你爱怎么就怎么着。”志国头也没抬，边修铁锨边咕嚷。
　　范桂枝准备往西屋走，志国的姐姐秋风来了。秋风婆家是本镇的，离娘家不远，辉辉小的时候，秋风为了照顾娘家，一天两趟三趟都有，甚至有时把辉辉抱到自己家，晚上再送回让范桂枝搂着辉辉睡觉。过去有句顺口溜：宁舍怀中儿，不舍娘家侄儿。说明孩子除妈妈疼，就数当姑妈疼侄儿了。自从春梅来邢家之后，秋风很少来，一是避免生闲气；二是有春梅照顾辉辉很周到，所以，秋风放心。
　　春梅看见秋风来了，连忙从厨房出来：“姐来了？”
　　秋风用蔑视的态度瞟了春梅一眼，“哼”了一声。
　　春梅是个宽胸怀的女人，她对这些行为根本不计较。
　　范桂枝却板着黑红的脸，坐在小凳子上，抱着双膀，气喘吁吁，好像即将消去的云烟又重反过来。仗着闺女的威力，再次闹腾一番。
　　秋风走到母亲跟前，问：“娘，你怎么啦？”
　　“生气啦。”范桂枝气势汹汹地回答。
　　“生谁的气？”秋风追问母亲。
　　“你问他。”范桂枝右手选出中指，愤愤地指着志国，秋风顺着母亲指的方向看志国。
　　“唉，我说娘，你这才是小题大做。志国是你生的你养的，自己儿子的性格还不了解，生啥气。”
　　志国立刻站起来说：“娘，你不要冤枉好人，我没气你。”
　　范桂枝看闺女在，有点儿赖人疯儿，一屁股坐在地上，上身一摇一摆，大声哭喊：“我的命苦啊——四十多岁熬寡，现在还没熬成个人来……”双手击掌啪、啪响，连续甩手击掌像一双蝴蝶飞舞，哭着说着，说着哭着，闹腾一阵，经过女儿秋风的劝说才算停下。
　　沉着冷静的春梅站在自己的屋前，没有多嘴，怕戳了婆婆这个马蜂窝，自己被蜇，所以，选择不介入他们闹场。家庭就是这样，人与人朝夕相处，难免的家庭风波，因为一言一句而引起的争论，甚至斗嘴，这是生活中正常的。归根结底，家庭成员的磕碰，没有敌我矛盾，也没有深仇大恨，适当的发泄，正常的发脾气，只要掌握分寸，对方都不会有伤害。家庭成员的发泄，不见得都会形成矛盾，也有缓冲压抑，感情递增的作用。不但会增近双方的感情加深，还会使双方更进一步的互相理解，这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种发泄方式，一种生活勾通形式。
　　秋风上次来娘家撞上志国和母亲的不愉快，让秋风放心不下，又开始三天两头往志国家跑，来到有时站一会儿就走，有时呆一会儿与母亲唠叨几句再走。正如老话言：亲戚远来香。一天来娘家几趟，脚步踢塌门槛，每次来都要宾客相待，未必能做到。志国和春梅在家时，如果看见姐姐来了，有时候给姐姐打个招呼，有时全当没看见姐姐。
　　人说“十朵菊花九朵黄，十个女儿九像娘”。秋风最像娘的地方就是爱说刺耳话。辉辉在志国的正屋写作业，看见秋风来了，连忙叫“姑姑”。秋风就借题发挥：“唉——还是我小侄儿对我亲，比有些人强，看见我还不如来咱家一条狗。”坐在辉辉身边的春梅面色不自然地冷笑，缓缓站起来走进了里屋。秋风尴尬地站一会儿不辞而别。
　　在日常生活中，大人们无论发生多少次不愉快，辉辉也能辨别是非，谁对谁错，辉辉明白。但辉辉心里明白，自己还是借着叔叔的光度日。自己的亲生父亲不要自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只能把目前的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过，志国和春梅在辉辉身上投入的感情，辉辉是铭记在心，情系着小小的心灵。恩缘继续延深，辉辉天天正常上学，高高兴兴与叔叔婶婶相处，春梅照样对辉辉亲如生子。
　　中午，春梅把饭菜做熟端到饭桌上，把在院子里玩耍的辉辉喊来吃饭。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旁其乐融融，志国冒昧地问：“辉辉，最近你的学习成绩怎么样？”
　　“还行。”辉辉回答。
　　“辉辉，你还得继续努力，争取在班里名列前茅。”
　　辉辉吃着饭“嗯”了一声。
　　春梅责备志国：“孩子吃饭时你总爱提起学习的事，你这样会给孩子增加精神负担。”
　　志国立刻瞪大眼睛看着春梅：“什么增加精神负担？少年时期就是掌握知识的时候。知识是人生智慧的宝库，早年的诗人不是有一句‘少年不读书，老大徒伤悲’嘛。”
　　春梅为了教育辉辉与志国达成一致，她立刻妥协：“好，好、你说的在理，我相信。”
　　聪明的辉辉微笑看看春梅，再看看志国：“叔叔和婶婶您俩别争论啦，我会努力学习的，我早下决心，一定为你们争气。”
　　春梅望着辉辉，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哽咽的语音：“孩子，婶对你要求不高，你只要学会做人，婶就满足。”
　　辉辉为了营造高兴气氛，他突然转移话题：“婶，今天上午语文课上，我的语文老师给我们讲唐诗时，老师说谁能根据学过的唐诗发挥出现代四句诗，老师说，写景、写情、情景柔和都可以。我立即举手，老师让我站起来朗诵，我脱口而出《平原》：平原大地有我家，退耕还林杨柳插。枝繁叶茂风沙挡，家乡似如风景画。”
　　志国双手竖起大拇指望着辉辉：“辉辉太厉害啦！”
　　辉辉把目光转向春梅：“叔叔，我的成绩，是我婶婶的辛苦换来的。”
　　春梅面上带着幸福的泪痕微笑看着辉辉，跟志国说：“志国，你看孩子智商超群。”
　　志国欣然地点点头：“春梅，你经常带辉辉，受你的熏陶，耳濡目染，孩子自然而然接受良好的教育。”
　　辉辉得到春梅的夸奖后非常兴奋，从饭桌旁迅速站起，转身捞起书包背在肩上：“叔叔、婶婶，我去上学，再见！”
　　范桂枝唯恐家里不乱，隔三叉五要找茬儿闹事，成邢家的老搅事棒。也许春梅和辉辉有缘分，春梅说啥辉辉顺从。以前辉辉跟奶奶吃住在一起，现在春梅在自己的床前铺一张小单人床让辉辉躺上，夜里春梅照管辉辉方便。
　　范桂枝看春梅和辉辉天天亲亲热热，她开始嫉妒、争宠、就拉拢辉辉。这天是星期日，辉辉吃过早饭写完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春梅准备带辉辉去集市上，范桂枝站在自己的房屋门口大声喊：“辉辉，你可不能忘恩。你妈生下你两天，你妈就死了，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不是我恩养你就没有你的命；你小时候，夏天抱着你，冬天揣着你，暖着你……”
　　春梅听了婆婆的话，即使不入耳，绝对是事实的存在，选择沉默。
　　辉辉知道奶奶絮叨，既不动心，又不理睬，不过辉辉尽量保持奶奶、婶婶都处好关系，让奶奶的心平衡。辉辉在叔叔家过生活，在叔叔、婶婶、奶奶面前的一言一行十分谨慎，因为隔墙有耳听。三强媳妇不管抚养辉辉，专管偷窃辉辉的行踪。
　　一天，春梅正在压水井旁洗辉辉的衣服。三强媳妇突然出现，冒着一双青蛙眼，张牙舞爪指着春梅：“我告诉你春梅，你现在对辉辉好，是老公爹背儿媳妇——出力不落好。辉辉是咱婆婆养大的，他上小学了，你让辉辉跟你一起生活，你的目的不纯，你是想在别人栽活的大树地下乘凉，妄想……”
　　春梅当时理直气壮地回应三强媳妇：“三嫂，请你不要干涉我的内政，我愿意管辉辉；要不，你把辉辉带走，你管，试试看辉辉跟你不跟？你要是不抚养辉辉，你也是火车头冒烟——白费，你管不着。你别看我是他婶婶，我们娘俩互相有感情牵系着，我看辉辉是邢家的根，我要付出，我对他有付出，他对我有恩情，谁也难以毁灭。”
　　三强媳妇刘丽冬来就是找茬闹气的，她抓不住鼻子拧耳朵，胡搅蛮缠，提高嗓门把在西屋的婆婆喊出来：“娘——你在屋怎么不出来，你咋当的奶奶？你的孙子你不管，让别人管？你难道放心……”刘丽冬扯着野性的长腔指责婆婆。
　　范桂枝听见从来害怕的儿媳妇找上门来袭击，耍起老奸巨猾，藏在自己的屋里不敢出来。
　　恶强霸道的刘丽冬不把婆婆喊出来不罢休，站在院子的中间，拧着脖子，目瞪着婆婆的房门，继续大声喊：“娘——你出来！”
　　范桂枝藏在屋里觉得不是灭火，而是大火烧身。她想，既然大火燃烧起来，就是烫身，也要冲进火海。婆婆不得不出来面对，她颤颤悠悠地从西屋走出来。
　　刘丽冬看见婆婆从屋出来，跨步走到婆婆面前，指手划脚地对婆婆说：“娘，我告诉你，你的孙子应该你关心，你为啥光图自己享受？从今天起，志国和春梅他俩谁都不能再管辉辉，你们这样让三强我俩的脸往哪放？街坊邻居都把我们的脊梁骨截断了。娘，你知道吗？三强也是你的儿子，难道你不心疼？”
　　范桂枝难为情地对丽冬说：“我怎么管啊，钱没钱，力没力，辉辉上学用钱，谁给？洗衣做饭，我身体不好，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还得让你们操心花钱。”
　　刘丽冬对婆婆软硬兼施，不管婆婆什么态度，在我面前不准讨价还价。我每天监视着你，你如果不管辉辉，我就给你闹个天翻地覆，你别想过安宁日子，刘丽冬甩下这一套话走了。
　　志国缷化肥回来，没等志国问家里发生什么事，范桂枝把刚刚发生的一幕，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志国，志国转身进北屋问问春梅落实情况，是否真实。果然，春梅说的经过和母亲说的相当吻合。志国不顾身体的疲劳，走到范桂枝面前：“娘——我去找三哥。”
　　范桂枝急忙拦住志国：“别去，你三哥是个废物，他不敢做主，整天被你三嫂骂得狗血喷头。志国，你谁都别找，自己看着办。”范桂枝在春梅面前经常耍横、发威，她在刘丽冬面前是个老败鸡，三儿媳妇吼一吼，老范就得抖三抖。不过，范桂枝也有她的难处，既然娶了这么个不通情达理的儿媳妇，为了儿子过日子，只好选择忍让，不能和媳妇比拼高低。如果四个媳妇一视同仁，绝对不行。就像医生给病人治病一样，要对症下药，这样才能保证儿子的正常生活。
　　志国和春梅两人经过商量，决定等辉辉放学回来向孩子挑明观点，让辉辉整天泡在争斗中，对辉辉的成长不利，拖延下去只能危害辉辉的身心健康。等辉辉吃完中午饭，志国说：“辉辉，叔给你商量个事儿。”
　　辉辉边掂书包边望着叔叔：“说啥事儿？叔叔。”
　　志国按捺不住难舍的心情：“辉，今天上午你继母来咱家，不让你婶婶我俩抚养你，让你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辉辉站在志国跟前，两行珍珠般的泪水，顺着脸颊垂落。他哽咽回答：“叔，我谁也不跟，她不让我跟你们一起生活，我自己生活。叔叔，我去上学了。”
　　志国和春梅望着辉辉那可爱、可怜的背后发呆、心酸。
　　晚上春梅做好了饭，早等晚等也不见辉辉回来吃饭，春梅在家里坐卧不安，让志国到学校去接辉辉。
　　志国在辉辉学校，通过打听辉辉的同班同学彭飞，志国问：“彭飞，邢辉放学往哪个方向走你知不知道？”
　　彭飞说：“邢辉放学背着书包从教室出来我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走我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