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命犯桃花

　　一
　　午后的时光，一天当中太阳最毒，尤其是七月伏季。不是有那么句话嘛，七月流火。
　　太阳的热度感觉都能把人烤糊了。
　　杨大本和老刘头却感觉不到。
　　同春楼六楼，牡丹厅。
　　古色古香的檀木格子窗上，一挂精致的竹制百叶窗帘悬垂下来，挡住了外面的骄阳，也挡住了屋外的炎热。
　　屋内，顶部的一盏新款LED组合宫灯，低垂下来，发出柔和的粉色光。
　　中央空调的出口，“唰唰”地送出一股股凉风,人坐在屋里，感觉清爽无比。
　　杨大本和刘二狗分坐在紫檀木的长方桌的对面，你一杯我一杯，悠闲地喝着茶。
　　房间的东北墙角，摆着一个一米半高的仿古落地钟，里面的古铜色的摆锤，有规则地悬摆着，发出“啼嗒，啼嗒”的声音,在这个清凉而又悠闲的房间里，显得那么清脆悦耳。
　　“你不是和龙儿的女老师也有一腿吗？”
　　没想到刘二狗随便闲聊的一句问话，直接戳中了杨大奔的软肋，这才引出了不可一世的暴发户,趾高气扬的杨大本的桃色故事。

　　二
　　“老刘哥啊，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真不是个流氓下三滥。”杨大本往前移了移身子说道，“好赖我也大学本科毕业，自己觉得是个要头要脸的人。”
杨大本轻轻啜了口茶，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杨龙小的时候，我和她妈刚从企业里辞职，下海自己开了家贸易公司。为了做生意赚钱，俺俩欧洲、非洲、美洲，全世界到处飞，一年到头一半时间在国外，一半时间在国内。在国内也是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三顿饭都在外面吃，几乎每天都是夜里才回家，根本没时间照看龙龙。没有办法，只好把老家的爹妈接来，帮着照看。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让祖辈照看孩子，这是个容易出错的选择。
　　咱们国家不是有句俗语嘛，叫做隔代亲。祖辈对孙子辈，容易溺爱，再加上，我和龙龙他妈觉得没空陪孩子，就想用钱来弥补。因此每次回家，就给老人多放些钱。
　　我爹妈也是穷苦出身，哪舍得花钱，我放家里的钱大都花在龙龙身上了。
　　从小，龙龙就被他爷爷奶奶惯成了霸道、任性的毛病。
　　杨龙从幼儿园到小学，都是让老师头疼的调皮捣蛋鬼。上初中一年级时，更加变本加厉地贪玩，学习成绩一直班级倒数。每次开家长会，龙龙的爷爷去，都会被班主任老师留下单独谈话。
　　龙龙爷爷去开会，听了老师的埋怨，回家也会训斥龙龙几句，可龙龙的坏习惯早已养成了，哪能改得了？
　　不是有那么句俗语嘛——好习惯养成需要三年，坏习惯只需要三天。
　　没有约束的孩子长大了，为人处世没有分寸，可以说办事说话不计后果，无法无天啊。
　　龙龙班的班主任老师姓宋，是位刚毕业的女老师，暑假后才刚分配到这个学校，名字叫宋美丽。
　　宋美丽觉得和龙龙爷爷沟通不畅，就要了我的手机号，发短信和我沟通了几次，我也没当回事，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付。
　　没见面时，我还心思，你个宋老师也真敢起个名，人家堂堂民国政府大国母，才叫宋美龄，你一个初中班主任老师就敢叫宋美丽？胆气不小啊！
　　有一次，宋老师发短信让家长去学校办公室约谈。龙龙妈妈说道：“老师叫，肯定没啥好事，你去吧，听听老师的建议，一块想个办法，规矩规矩龙龙这孩子。”
　　及至第一次见了宋美丽，我的亲哥哥啊，老刘哥。我这才知道人家为啥敢叫宋美丽了。
　　因为啥？因为——
　　人家那真是——美丽啊。
　　更加没想到的是，我去了学校没把龙龙规矩好，竟和他班主任老师宋美丽来了个一夜情。
　　
　　三
　　“你一个保安，有什么资格不让我进去？”
　　深秋时节，秋风瑟瑟。
　　傍晚时分。
　　鲁东市育才中学的大门口。
　　杨大本坐在他的德国进口辉腾轿车里，降下车窗探出头来，正和学校的门卫理论。
　　“学校有规定，外来车辆一律不准进校。”保安没好气地说道。
　　“这会儿不是放学了嘛，你咋这么死心眼。再说了，是学校老师要我来有事情谈。要不我稀罕来？”杨大本越说嗓门越高。
　　“你咋呼也没有用，不让进就是不让进！”保安也是个犟脾气。
　　杨大本火了，拿出手机给杨龙的班主任老师宋美丽打了电话，刚一打通，杨大本就喊开了：“我说，宋老师啊，你们学校啥破保安？还敢不让我进学校，这么着吧，你出来咱们找个地方去座谈，行不？”
　　没等宋老师说一个字呢，狂傲的杨大本“啪“的一声，挂了手机。
　　这是征求人家意见吗？分明是下命令，腰包鼓鼓的大款杨大本就是这么霸道。
　　不一会儿，带着个大口罩，穿着个米黄色长风衣的高挑女子走出校园，来到车前，询问道：“您就是杨龙的家长？那走吧。”
　　女老师坐上后座，说道：“去哪里？杨爸爸。”
　　“喜来登咋样？”
　　“你喜欢那里就去吧，反正我是哪里都不熟悉。”

　　四
　　喜来登大酒店。
　　二十二楼西餐厅。2218包间。
　　铺着雪白桌布长条西餐桌，正中摆放着一个欧式皇宫用蜡烛托座，上面插了五支点燃的蜡烛。
　　软包的房间内，墙壁上挂着几幅欧式油画。
　　杨大本和宋美丽老师对桌而立，互相点点头。
　　宋美丽老师脱了风衣挂到衣架上，坐下来，摘了口罩，笑着说道：“对不起，我是南方人，很不适应你们北方海边潮湿的气候。”
　　对面的杨大本这时才抽空瞅了宋美丽一眼。
　　这一瞅不要紧，杨大本大吃一惊，禁不住答非所问，脱口而出嘟囔道：“哎呀来，真不愧是宋美丽啊。”
　　“您说啥啊，杨总。”宋美丽一脸的迷茫。
　　杨大本自觉失态，一愣神，恢复过来，说道：“是，是。我们沿海地区就是潮湿。”
　　宋美丽瞅瞅四周，说道：“鲁东市很发达啊，喜来登也有了。”
　　杨大本手忙脚乱，一按桌旁的按钮。服务生进来了。杨大本说：“请这位小姐点餐，来两瓶法国波尔多的AOC级干红。”
　　正在此时，瞅了杨大本半天的宋美丽，也很突兀地问了一句：“杨总，你老家有没有丢失过孩子？”见杨大本错愕，又进一步问道，“你有没有丢失过弟弟？”
　　“你真的没有丢失过弟弟？”这句话，宋美丽一晚上问了三遍。
　　……

　　五
　　同春楼大酒店。
　　六楼牡丹厅。
　　杨大本絮絮叨叨地讲解自己的故事。
　　“唉。不稀往下讲了，越讲越闹心。不过，老刘哥，我真不是个流氓下三滥啊。”杨大本到现在也糊涂着，“到现在也整不明白，我去见个老师，还准备着挨训呢，谁知道到最后整到酒店的床上去了，唉。”杨大本叹了口气，“最头疼的是，没过两天，龙龙妈妈就知道了。”
　　“你媳妇是警察啊？”刘二狗不嫌事大地问道。
　　“嗨。别提了。这不是说嘛。咱不是那流氓人啊，突然做了对不起媳妇的事，回家能不显山不露水，能没破绽？还有见个面谈到半宿，我回来咋圆啊？我媳妇也是个有城府的人，不声不响查了我的行车记录仪，又去酒店查了监控，铁证如山，不用对质，直接开审啊。”
　　事情暴露了。
　　杨大本的媳妇穆桂芳结婚十几年来，第一次发了疯。
　　穆桂芳拿菜板砸碎了冰箱还不解气，又砸碎了挂在墙上、新换不久的大液晶电视。
　　杨大本的老爹吓得直哆嗦，搂着杨龙待在自己的卧室里，一晚上不敢出声音。
　　杨大本觉得天要塌了。
　　可杨大本的媳妇穆桂芳发泄完了，既不吵也不闹，只是把杨大本赶出了卧室。
　　杨大本只好在书房里的地板上睡觉。

　　六
　　穆桂芳给杨龙的老师宋美丽打电话，约好了晚上在味雅居西餐厅见个面。
　　当天晚上，穆桂芳精心打扮了一番，找出了多年没戴的首饰挂在了身上。杨大本偷瞄了一眼，浓妆艳抹的，感觉像个妖精。
　　“我们再也没联系，今晚不去中不？这事就算过去了好吗？要紧别闹出大乱子来，我的亲姑奶奶。”杨大本站在客厅大门口，堵着门央求道。
　　“滚开！”穆桂芳一挥手，推开杨大本吼道，“在家待着，哪里也不许去，等我回来。”
　　杨大本在家里惴惴不安，度日如年。
　　没两个小时，穆桂芳回来了，杨大本站在大门口迎接，盯着穆桂芳的脸，揣摩着穆桂芳的表情，心里直打鼓。
　　穆桂芳却面无表情，默默地把包放到壁橱里，换好拖鞋，一言不发进了卧室。
　　杨大本刚要跟进去，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杨大本躲闪不及，鼻子直接撞门上。
　　过了一会，门又从里面打开了，屋里的穆桂芳“吭”了一声，正在客厅里的杨大本屁颠屁颠跑了进来。
　　躺在床上，穿着睡衣的穆桂芳翘着二郎腿，朝着门一努嘴，杨大本心领神会，赶紧关了门，弯着腰腆着个脸凑过来。穆桂芳抬起脚蹬着杨大本的胸膛，两眼怒视，瞪了半天，随后，一顿一挫地说:“宋老师已打了辞职报告，下个礼拜六就离开这里。”
　　“哦。”杨大本不咸不淡地应答着。
　　“是不是心里舍不得？”穆桂芳说着，脚用力一蹬。
　　杨大本一个趔趄，后退了好几步，说道：“天地良心。我们再也没联系。”
　　“我说好了，宋老师走的时候，我们去送送她。”穆桂芳坐起来，声音很平淡，平淡得让杨大本心里直发虚。
　　“我们？”杨大本心里没底，小声问道。
　　“我们！”穆桂芳咬着牙说道。

　　七
　　周六的早晨。
　　青岛流亭机场。
　　偌大的候机楼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青岛至深圳的登机处。一男两女围站在一起，男的是杨大本，女的是宋美丽和穆桂芳。
　　杨大本偷偷地瞄了宋美丽一眼，觉得宋美丽今天打扮得更加美丽。
　　此时，大厅里的播音反复在播报：“青岛至深圳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还没有登记的旅客抓紧办理登机手续。”
　　“要走了。谢谢穆姐能来送我。”宋美丽首先打破沉默，抓着穆桂芳的手，双眼通红，说道，“还要谢谢穆姐的宽容。”
　　“去了深圳，好好发展。姐现在老了，要是年轻，姐和你一块去。”穆桂芳深情地说，“说实话，鲁东县太小了，根本容不下你这只凤凰。”
　　穆桂芳说完了，一把拉过来一旁的杨大本，说道：“你的女神要走了，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啊。”
　　杨大本不好意思地瞅瞅穆桂芳，对着宋美丽说道：“祝你旅途愉快，一路平安。”
　　“这就完了？是不是因为我在场啊。”穆桂芳开起了玩笑，推推杨大本说道，“上前，抱抱。”
　　杨大本只好上前轻轻拥抱了宋美丽一下。
　　宋美丽不敢正眼看杨大本，轻声说道：“谢谢杨哥。”
　　宋美丽转而走到穆桂芳跟前，含着泪说道：“谢谢穆姐。你们一家都是好人，真心祝你俩白头偕老，一生幸福。”说完紧紧抱住穆桂芳，久久不放。
　　过了一会，宋美丽松开穆桂芳，拖起行李箱，转身走了。过了安检，宋美丽回身大声喊道：“好好生活，忘——了——我——吧。”

　　八
　　杨大本开着他的辉腾轿车行驶在回鲁东市的高速上，坐在副驾驶上的穆桂芳缩着身子，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两人谁也不说话，车里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宋美丽和我说了。”车行驶一会，穆桂芳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说了啥？”杨大本吃惊地问道。
　　“宋美丽说她最近失恋了，内心空虚，刚好你和他的初恋男友有几分像，她说是她色诱了你。”穆桂芳慢吞吞地说道。停顿了半天，侧身瞅着杨大本又说道，“你可能会认为，我不相信她说的话?”
　　杨大本瞄了穆桂芳一眼，不知道穆桂芳葫芦里装的是啥药，也不敢言语。
　　穆桂芳突然直起身来，睁开眼瞪着杨大本，杨大本吓得一哆嗦。
　　穆桂芳却笑了，低声说：“可是我却相信了。”紧接着咬着牙说了句话，说了一句十多年过去了，到现在杨大本也糊涂的话。
　　穆桂芳无不嫉妒地说道：“因为宋美丽太美丽了，简直就不是人，是个狐狸精啊，我要是个男人说不定我也会爱上她。”
　　车里又恢复了平静。
　　杨大本专心开车，偷偷扫了穆桂芳一眼，见穆桂芳不太生气了，胆子不禁大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哎，亲爱的，刚才宋美丽临走时，趴你耳根子说的啥悄悄话。”
　　穆桂芳睁开眼，瞅了杨大本一会，突然咧开嘴，仰着脖子“哈哈”大笑。
　　杨大本心里直发毛，说道：“有啥好笑的。”
　　穆桂芳憋住笑，一顿一句地说道：“宋美丽刚才说——大姐，快给你家老杨买几瓶肾宝吃吃吧。干那事时，老杨就如同夏天的雷阵雨——又快又急。”
　　杨大本听闻，一脚刹车，裤裆湿了。
　　骄横的、发了大财的、不可一世的杨大本，直接尿裤子了。
　　九
　　“你真的快饶了我吧，俺的亲姑奶奶。”杨大本开着车在高速上一路飞奔，听了媳妇的一番话，直接草鸡了。
　　穆桂芳却不接话，又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车里安静得只有穆桂芳发出的匀称的呼吸声。
　　“通过这件事，我也反思了几个晚上。”过了一会，穆桂芳闭着眼缓缓说道，“这些年，咱俩光顾着忙生意了，我也懒得打扮收拾自己，夫妻之间的事，我烦的时候也没给你个好脸。”
　　杨大本开着车，两眼盯着前方，听了媳妇的话，感动得哽咽着说：“你能这样说，让我无地自容。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
　　“好了，不说这些了。”穆桂芳又睁开眼，直起身子，说道，“从此以后，重新开始。”
　　杨大本赶紧表态，说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招蜂惹蝶了。两口子的事，你愿意咱就来，你不愿意俺就忍着。”
　　穆桂芳“哈哈”大笑着说：“谁说我不愿意了？没听说吗，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老娘我正是虎狼的年纪啊！这么着吧，今晚上回去，一夜三欢！老娘我累不死你！”说着，一伸手，朝着杨大本的裤裆抓住了，狠狠一扭。
　　杨大本疼得咧着嘴直叫唤，告饶道：“姑奶奶饶命啊，正开着车呢。”

　　十
　　杨大本讲完了故事，已到了饭点，服务员毕恭毕敬地进来候着，杨大本说道：“刘哥，还吃上次你点的菜？”
　　刘二狗说道：“行。哪个贵上那个，反正你是‘为了屁’。”
　　杨大本对服务员说道：“清蒸鲳鱼，葱爆海参，油焖对虾，香辣墨鱼籽外加两盅佛跳墙。再来两瓶52度飞天茅台。”
　　服务员唯唯诺诺退下了。
　　杨大本说道：“刘哥啊，听了我的故事，可不许笑话我，不认我这个弟弟啊。”
　　刘二狗一摆手，说道：“哪里话啊，男人嘛闯社会，啥女人碰不上？你老哥我十五岁那年，独自去温州，俺的童子贞被一个大我十岁的老娘们夺去了。”
　　“啊，还有这离奇事，赶紧说来听听。”杨大本兴奋地说道。
　　“等会上来酒，我慢慢讲给你听。”刘二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