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和谐相处

　　春梅冒昧地提起中午吃饭时的情景，两手耍着锄杆儿，嘴里却稍有怨声地说婆婆：“志国，咱娘是不是烦我？她今天中午为啥不吃我做的饭？”
　　志国坦然一笑：“不能烦你，娘对你这个既聪明又伶俐的儿媳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
　　“呸，我不信，你撒谎。”春梅愤愤地炮轰志国。
　　“嘿，你怎么不信，我说的是千真万确，我是个狗不啃的骨头，长得不但丑，而且我脸上还有小窝窝，我娘说我小时候出麻疹落的后遗症。我的外号叫什么你知道吗？”志国嬉皮笑脸地瞄着春梅说。
　　春梅左手扶着锄杆儿，右手叉在腰间，停下锄草，面向前方说：“你想叫啥叫啥，我管你。”
　　“我叫‘广林’亲爱的老婆。一个广字，一个林字，是个半包围结构麻字，所以，人们叫我广林是含蓄的称呼，比称呼我麻子好听。”志国伸手一把拉着春梅的右手，“走——休息休息再锄。”志国和春梅双双来到地头的一棵大杨树下就地坐下。“春梅，你说实话我脸上的麻子难看不难看？”志国直勾勾地面对着春梅。
　　“不难看，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你脸上的麻子不算毛病。你虽说脸上有麻子，你的五官端正，个子帅，男爱漂亮女爱潇洒。”春梅的一席感动之语，说得志国心花怒放。
　　“嘿，你这个初中毕业的丫头片子还会说流行语呢。”志国抬右手轻轻拍一下春梅的左肩，笑呵呵地说，“春梅说的好，咱俩正是情投意合，你漂亮，我潇洒，咱俩是天生的一对。”志国的赞许激起春梅甜美的一笑，趁志国扭头远看，春梅“啪”一声，来个击胸掌。志国感到胸脯一痒，低头一看，原来是春梅开玩笑给志国一个掏胸轻掌。“宋春梅，你这是干什么？”志国瞅着春梅那笑得灿烂的面庞。
　　“坏蛋，我虽说没有读高中，我会跟有高见的人学。志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说的流行语都是我听别人说的，然后我记在脑子里，别看你比我文化高，我会的好词无数。因为我好长时间没有写过字，我现在提笔忘字，不过，我嘴会说，志国，我真的不服你。”
　　志国嬉皮笑脸望着春梅：“春梅，实践可以见证一切。你不服我，你现在就可以展现给我看。”
　　春梅毫不示弱，她满怀信心：“好，你既然这样说，我就毫不保留：《平原》平原辽阔无际边，黄土绿草天空蓝。天空地面相互映，美丽景色尽收眼。《春风》三月春风暖桃花，满树粉红似薄纱。薄纱脱落披绿衣，叶下小桃像娃娃。《春夏秋冬》春天日丽温暖和，夏天闷热雨水多。秋天风吹落黄叶，冬天寒冷哆嗦嗦……”
　　志国打断春梅激情高昂，滔滔不绝的诵诗：“行啦，行啦。我让你展现，你像黄河开口似的，封挡不住了。春梅，你的文才隐藏不露，我敬佩你。”
　　春梅大言：“志国，我今天展现的只是冰山一角。”
　　志国摆摆手：“春梅，火车是司机开走的，不是你吹走的。”
　　春梅从地上站起，看着坐在地上的志国：“好啦，闲话少谈，走——快去锄草。”
　　志国望着天上的太阳：“春梅，不锄了。你看，太阳当头照了，咱回家。”
　　春梅抬头看看太阳，低头看看志国，随声附和：“走。”
　　邢志国和宋春梅自由恋爱结婚，春梅家人没有给春梅设任何障碍。春梅哥哥在本村教学，下班就往责任田地跑，帮助家人种田。春梅嫂子承担所有的家务，经常不出远门，还要照顾一双儿女；父亲放羊，喂牛、干些家务杂活，赶集上店，买卖东西都是春梅，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们都夸春梅心灵手巧，聪明、能干、勤俭持家。
　　志国和春梅的成婚，起原于志国家存车，是自行车把他俩结的姻缘。春梅常到镇上买卖东西，志国家离大道有几十米远的小胡同里，范桂枝和志国，还有志国三哥的大儿子邢辉，仅靠每人的一亩多地只能糊口。志国家的院子有一亩地大，在围墙的断口处上方挂上牌子，上面写了“存车”两个醒目大字，自然而然来赶集的人知道的多了，都相互转告，把车存到志国家，既安全又热情。当然，不外乎春梅存的车，从四面八方拥来的，有机动车、电动车、自行车还有三轮车。存车价格据车而议，志国母女不但增加了经济收入，还给生活增添了愉快。
　　起初，春梅到镇上赶集办完事匆忙骑着自行车回家，春梅每次来赶集都把车存在志国家，时机和缘分也许是等着有心人。在漫漫的岁月中，志国没心，春梅却有意，每次春梅到市场办完事回到志国存车处，都要找出种种借口，迟走是春梅的正常现象，故意找茬儿与志国聊上几句再回家。有一次，春梅购完物回来，微笑望着邢志国问：“哎，请问，你家有没有水让我喝点？”
　　“有，有。”志国连忙到厨房去给春梅倒水，春梅紧随志国后面，志国边倒水，春梅边问志国的家庭情况，两人在厨房谈了好长时间。春梅喝完一杯水，客气地向志国说了再见，收拾自己的东西，推着自行车走。
　　春梅到家之后，晚上寝食难安，白天吃饭不香，不管是白天和夜晚邢志国的形象总在春梅眼前晃悠，天天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幕幕再历，邢志国的声音萦绕在春梅耳边。“春梅，还喝不喝，再给你倒一杯吧，我家的水甜不甜？那你就多喝点儿……”幻想连绵，志国的言行，令春梅既难忘又钦佩。
　　宋春梅与赵彬退婚几年里，从没有人给她提过媒，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缠绕春梅的脑海。春梅平时在家人和亲戚朋友面前，没有表露自己婚事的要求条件，谈婚论嫁的境界也逐渐步入了春梅的思想，她也有寻找目标的迹象。春梅每逢星期天，镇上的大集是必去不可，存自行车也是必存不可，那怕是存上十分钟，八分钟，只要能看到志国，春梅就心满意足。春梅只要赶集回家，自己的设想是美好的，幸福的。如果我能在镇上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如果找一个像志国那样的一个男人……
　　串串假设在春梅的脑子里反复回荡，异想天开的美景，似如在荒野上肆意无阻的狂奔，竟然一时有刹不住车的感觉。春梅来志国家存车的次数多了，志国与春梅彼此逐渐熟悉，两人的谈话就无拘无束，潇然大放，谈笑自然。每次都有说不完的话，互相表露自己的内心，两人竭力掩盖自己的不足，显示自己的优点，争取让对方默许和信赖自已。
　　志国和春梅两人青春的愿望已经符合了物理学家的定理。“同性相排拆，异性相吸引”。志国像一块强烈的磁铁，宋春梅每次来赶集，看不到志国不罢休，看不到夕阳不离开志国。走的时候志国还要送她一程又一程，恨不得拽着太阳不让太阳运转，直到夜幕降临，不得不依依不舍的你东我西。
　　两人在如胶似漆的交往中，范桂枝也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暗暗高兴，我这寡母窘迫的家庭，儿子脸上还有小“麻子”。志国长二十多岁，给志国提过亲的也不少，但是，像春梅这么俊的姑娘没有。志国接近剩男的边沿，范桂枝看到有这么俊俏的姑娘，有意爱慕自己的儿子，范桂枝当然高兴。不过，每次志国送春梅回来，不是范桂枝吃过晚饭，就是睡入梦乡，时间长了，当母亲的必然担心儿子在外的安危，恐怕有什么闪事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范桂枝就按捺不住内心的牵挂：“志国，你每逢大集跟着那个乡下姑娘走，都是老晚才回来，你去干什么？”
　　“娘，你别操我的心好不好，我也是二十挂五的人啦，我有我的事，你别管。”志国送春梅的事，不愿意让妈知道的过早，以免老人逢人就讲，志国知道自己的小毛病“麻子”，怕有人万一吹散他和春梅的事，恐怕这辈子就是“光棍”一条。志国尽量保密，等生米做成熟饭，再告诉母亲和家人。
　　唠叨的范桂枝总想试探试探志国，他和这姑娘的发展程度。这天吃早饭时，范桂枝说：“志国，你每次去送那位貌美俊俏，说话柔软好听的姑娘，将来如果成了我的儿媳妇，不是喜事送门吗？”
　　“娘，你不是做梦吧。”志国笑着对娘说。
　　“哈……我盼望着梦想成真。”范桂枝说着起身收拾吃完饭的桌子。
　　两人热恋两年多的光景，果然，春梅住在志国家不走了。平时隔三差五的，春梅和志国两人骑着自行车，回距镇五里地的宋庄看看七十有余的老爹，春梅哥哥，嫂子也认同了这门亲事，志国和春梅也成了一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
　　婚后的宋春梅，多么渴望重视她和志国结婚前那两年的热恋美好时光，那怕是幻想也好，做梦也罢，只要能再感受一次那甜美的一闪，也就足够。可是，真不能按自己的意志而转移，美好的过去，却像泡沫似的飞起，消失得无影无踪。春梅啥也不想，死心踏地过着平淡的日子，下地种田，在家洗衣做饭，样样都干，天天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循序渐进。
　　春梅自进了邢家的门，当范桂枝的儿媳妇，尽心表现，不甘心落个不通情达理的儿媳，不管是下地收工回来，还是在家，春梅只要看见婆婆正在收拾家务也好，洗衣做饭也好，春梅不顾自己的疲劳，强忍身心的疲惫帮助婆婆。婆婆却总是不冷不热，不理不睬，你干你的，我干我的，既不同情，又不领情，婆婆对春梅的苦与累，认为是春梅自找的，对春梅的冷漠是理所应当。勤劳能干的宋春梅，满肚子的苦水想找个人倒出来，心想：给邻居说，怕遇上翻嘴挑舌的人，让婆婆知道以后，肯定生大气；给妯娌们说，怕引发家庭内部矛盾。
　　春梅一是为了维护家庭的和谐，二是为了保持家丑不能外扬。春梅思来想去，只好默默咽下婆婆对自己冷漠这口气。晚上，志国正看电视上新闻后的预报天气，春梅把厨房收拾干净凑到志国身旁坐下，两人边看电视边闲聊，聊着聊着。春梅转移了话题：“志国啊，我最近发现你娘变了。”
　　“怎么变了？”志国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你娘天天甩着难看的脸色，我看你娘的表情，与咱结婚前的表情判若两人。”春梅带着怨气的声调。
　　“唉，春梅，亏你这辈子没有当上心理学家。”
　　“怎么，你嫌弃我文化浅是不？志国——我坦诚地告诉你，我有高文化不找你这个混虫。”
　　志国藐视春梅：“你说我娘的表情变了，你不是瞎猜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我娘的表情有变化。”
　　“你娘没变为啥甩脸，为啥我帮她干活她不理我？”
　　“是你自作多疑，我娘本来就那个样。”
　　春梅采纳了敌攻我退的战术，眼看志国不给她撑腰助威，自愿投降：“好，好，我自作多疑，我自作多疑。”春梅继续平心气和地看电视。
　　从外表看范桂枝是个大老粗，衣着经常不整，不像拿粗捏细，三多礼少的人，说话慢条斯理，举止自然大方，面容显得善良。范桂枝却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春梅是个小聪明，她通过一年多与婆婆的柔和，觉察到婆婆不是个省油的灯，春梅就把婆婆当作情感中的对手。春梅在婆婆面前说话是，先睁眼，后张口，先思而后行，行动小心翼翼，说话句句把握分寸，恐怕一言惹怒了婆婆；万一婆媳关系破裂，就像戳破的窗户纸一样，寒风借口有可能把破口越吹越大，难以弥合。在娘家爹面前一贯任性，爱耍小脾气儿的宋春梅，在婆家收敛再收敛，在婆婆面前常常忍耐，忍耐；志国像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一到晚上躺床呼呼大睡，春梅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情翻江倒海，默默自言。“当人家的媳妇难啊”！又反过来想想，我和邢志国结婚一年多，我大嫂来看婆婆屈指可数，难得一次见到大嫂；二嫂不找气茬儿她不来，不用工具她不来，不找麻烦她还不来；三嫂是后续的，因为是辉辉的后妈，不想见到辉辉，不来有情可原。就我与婆婆每日共处，还在婆婆面前不吃香。
　　春梅想来想去，越想越伤心，用手一摸枕巾，感觉湿漉漉的，再摸，啊——泪水浸染了枕巾，渗湿了枕头。春梅猛推志国几下：“志国，志国，你睡、睡，就会傻睡。”
　　志国在朦胧中回答：“你喝……水……”
　　春梅担心志国恼火，轻声说：“志国，你别睡了，我给你说话呢。”
　　“说……”志国仍然像梦话。
　　春梅拽着志国的胳膊连推带搡：“志国，你醒醒，我想给你商量个事，我想和你娘分家。”
　　志国仍然梦寐游说：“回家……不回家……”
　　“唉，气死我啦。”春梅猛地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开始责怪自己，我是自讨苦吃，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没处诉。全当自己是刚出胎儿的小瓜蛋儿。等吧，苦的过去就该甜，自己安慰自己，既然是这样，任命吧。好女不把二男配，只要志国对我好，我就是最大的幸福。安分守己的过吧，做人要学会宽慰自己，人与人之间是在矛盾中生活，人说十个人十条心，做事统一思想，统一步调，确是逆来顺受。冲动发泄，既伤害别人，又伤害自己，不如情愿化解矛盾，这才是难能可贵的，无论和谁共处，唯我独尊，钻牛角尖儿，冲死胡同，结果失败告终，甚至是自毁前程，愿违或破灭自己的目标。如果有换位思考的思想，体谅别人的苦衷，遇到不愉快的事退一步，转身就是海阔天空，忍耐宽容对方的举动，就等于是饶恕了自己一次，光明和幸福永远向你招手，道路永远宽阔平坦。
　　春梅的思想经过一番斗争，最终决定还是要忍耐，宽容别人。会处理解决矛盾的人，就是会生活的人，春梅淡化了与婆婆针锋相对，决定自己要当一名好媳妇，与家人和谐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