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骆牛
作品名称:像个天使 作者:出尘 发布时间:2017-09-12 13:12:07 字数:3527
顾星辰进到了三楼,秦通和欧内斯特却在二楼密谋。不用说,他什么也没听到。不过等他们出来时,顾星辰听到了一句:等他们发现时,我们已经到了国外。
两天后。柳重的葬礼上。
对于怀念死者的人来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不只是说说,而是应对哀伤的最佳方法。话虽如此,但血浓于水,柳青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在这之前她已经哭过很多次。也有一些旁系的亲戚在抹眼泪。顾星辰不认识他们,他和李厚德在一块儿,以前他们表面上的关系还不错。离他们不远,秦通正与排在他后面的人小声交谈着,不知道他是否有意地控制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现在他自然的表情该是眉飞色舞,因为得到李厚德的支持,昨天公司通过了他上位为鲸鱼投资董事长的决议。但是在柳重的葬礼上,这样的场合又让他必须控制自己的喜悦,最好可以把喜悦转化为哀伤。这事儿太过违心,非常难办,但他还是努力在办。
他在墓旁扔下一朵花,紧张地望着这个新坟,似乎在算计这坑够不够大,够不够深,能不能将棺材埋得下,镇得住。之后他离开坟墓和顾星辰,和李厚德站在了一排儿。三人没有交流,都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参加葬礼的人陆续散了。墓地是死人的葬身之地,生人的禁忌之所。顾星辰看了看天上,斜阳又斜下一些,逐渐地,缓慢又必然地一点点沉下。他半蹲下抚摸着坟堆,待柳青的情绪平复下来后,扶着她离开了这里。夕阳落了下去,柳重在这方寸之地永眠了。
在当天的日记中,顾星辰这样写到:他下葬了,一个大好人。想这几年,待我如兄如父者,也不过如此了……
第二天,顾星辰去拜访了骆牛,他的表妹夫。他的表妹叫韩雯雯。两人是这样认识的:
三年前,上海。
八月的一天,骆牛来到公园晨跑,在经过一张长椅旁时,发现了一个手机。他从长椅上拿起手机,然后坐在那里等丢手机的人来取手机,可是等了两个小时也没人来取。他翻到电话的联系人薄,选择爸爸那一栏打了过去。对方接了电话,两人商定明天早上七点交接手机,来取手机的是机主韩雯雯。
第二天早上,韩雯雯过来取手机,发现骆牛已经等在那里了。
“请问你是捡到我手机的那个人吗?”
“是,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韩雯雯。”
“那就是了,手机还给你。”骆牛说着把手机递了过去。
“为了表示谢意,我请你吃晚饭吧。”
“不用了,小事一桩。”
“好吧,那我走了,谢谢。”韩雯雯带着友善的微笑看了骆牛一眼离开了公园,她还要去上班。骆牛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失落感。他也不知道怎么了,38岁了一直单身,按理说没那么容易对女孩有感觉,但这个脸上微微有些雀斑的女孩真是很可爱,他觉得,即使他们之间的交谈只是寥寥数语。
“得了,人家那么年轻,你都快成老头子了。”他嘲笑自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见过面,直到有一天顾星辰带着韩雯雯去骆牛家做客。那么骆牛和顾星辰是怎么认识的呢?这得从骆牛捡到手机的前一年说起。
这是骆牛和顾星辰认识的那一天。
早上,江边。晨雾朦胧。骆牛坐在江边的一处小土丘上,思考着人生,他就这么坐着差不多坐了两个小时才起来,以至于在湿润的土丘上留下了一个屁股印儿。之后他开始做体操,是学校里学生做的那种体操,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学来的。做完体操,他穿戴好潜水装备跳进了水里,那一声“噗通”过后留下的水纹很快就平复了,晨雾依然朦胧,江面上有船开过,谁也不会想到在江水下面竟然有个人在潜水。其实江底能见度很低这一点,骆牛也知道,他没打算走很远,而是坐在了水底,他打算将氧气耗得差不多了就上去。
这时顾星辰登场了,那时他还没有去绿汀的打算,不过已经对他的职业产生了疲倦感。他会经常来江边,像骆牛一样,一坐至少一两个钟头。于是两人就这么坐着,当然,有一个在水底。过了约莫一个小时,顾星辰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水面有很多水泡冒上来,而且水泡不断接近他脚下的江面,他心说是什么东西,当时也没多想,搬起屁股下面那块石头就朝水泡冒起处扔了过去。过了一会儿,骆牛从水里慢慢地爬到了岸上,他的头上有血渗出。顾星辰愣在一旁不知所措。
“你在这里潜水?”
“是啊,招谁惹谁了。石头是你扔的吧?”
“对。”
“你介不介意送我去医院。”
“当然。”
二人来到医院,幸好骆牛的伤势不要紧。但伤在头上,以防万一,还是在医院住了几天。在这几天顾星辰天天上医院来探望,两人聊得十分投机,由此成为了朋友。
两年后的一天,顾星辰从绿汀到上海来,主要是见柳重,顺带也见了一下表妹韩雯雯。韩雯雯开玩笑说顾星辰不像个富豪,穿得很便宜,开的车子也很便宜。顾星辰说那我带你去见个真正的富豪。于是带着韩雯雯去见了骆牛。骆牛在一座庄园里接待了他们,当看到韩雯雯时,他感到很意外。
“这是我表妹,韩雯雯。”
“又见面了。”韩雯雯说。
“是啊,又见面了。”骆牛说。
“原来你们认识。”顾星辰在沙发上坐下。
这次见面后,韩雯雯和骆牛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开始了交往。顾星辰还不知道自己当了一回红娘,后来骆牛问他,以他这样的年龄如果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交往恰不恰当,顾星辰说没什么不恰当,只要两人相爱就好。于是骆牛说了实话,顾星辰听后真诚地祝福了二人。
当下,早晨,顾星辰被电话吵醒。
“喂,星辰,旷课有好几天了。”
“有些事需要处理,现在在上海。”
“这样,那你忙,回来后知会一声。”
“好的。”
打电话来的人是顾星辰的同学,苏灿阳。顾星辰在绿汀报了一个导演培训班,那时他刚从山西、陕西一带旅游回到绿汀。也许是受到西北一带粗旷、厚重的风光的影响,他整个人也变得粗旷和厚重了一些,至少他自己这样觉得。他感受到心内的某种情愫冲破了天长日久的封印,急需出来显示它的意义。当他看到一块花花绿绿的招牌上写着导演培训班的时候,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要拍电影。于是他做起了导演梦。做导演梦也好,白日梦也好的人可不止他一个,自认为有艺术细胞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关键是一个导演兴趣班不能只教授他一个学员。由此,他结识了班上的其他学员。主要是结识了这个给他打电话来的人,一名受到电影这门艺术强烈吸引的狱警——苏灿阳;和苏小书是本家,但两人不认识。
“电影虽然复杂,也就那么回事儿。我要拍电影。”有一天下课后,在一家大排档,顾星辰用筷子敲着啤酒瓶。因为喝了点酒,他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就那么回事儿,再干。”苏灿阳醉了,顾星辰喝了一瓶,他喝了半箱。喝完这瓶,他的头垂下又撞在了桌子上,“嘣”的很响的一声。
“听着。”有一次也是在喝酒,苏灿阳说,“我老婆真的不是人。我跟你说,自从我报了这个导演培训班,她把钱管得更紧了。连烟钱都不给我留,那些囚犯都能抽上几口呢,哎……”他拿起桌上顾星辰的烟,抽出一支点上。
“你看,你看我。”苏灿阳用手把烟雾挥开,好让顾星辰看他那张油腻肥胖的脸。“在那些囚犯面前我显得高高在上。但倘若稍不如她的意,比方回家晚了,那铁定要挨上一顿臭骂。”
“囚犯怎么了,要我说,有些人还不如囚犯。”
“谁叫他们落得这种地步呢,看没看见,我手上这根家伙,谁要敢龇毛,我收拾他。”他扬起手,仿佛手里真的握着一根家伙。需要说明的是,苏灿阳作为狱警,确实有一根电棍,但却是没打过人的。
有一天,苏灿阳邀请顾星辰去他家做客。一个有些年代感的小区里的一套二手房,几件旧家电,几张略显残破的沙发,餐桌是油腻的,墙壁应该才重新粉刷过不久,光滑白净,天花板上却有一些明显的污迹。
“脏了点儿,谁没事会往天花板上瞅呢?”苏灿阳看到顾星辰盯着天花板,稍显窘迫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倒是。”顾星辰说,“我这样是不是很没礼貌?”
说完这句话后他听到旁边的房间里,小孩的啼哭声和苏灿阳妻子的呵斥声。过了一会儿,那个胖女人端着烧好的菜放在了桌上,一只苍蝇被吓走了;过了一会儿,又飞了回来。有时趴在这儿,有时趴在那儿,最后不知去了哪儿,天黑了。
“以后,我和你一起拍电影。”顾星辰说。把小孩放到地上,揉了揉膝盖和腿,他看到那个胖女人友善地冲着他笑。
“挺重的呀。”他说。小孩跟他的爸妈一样,都是胖子。
“一百一。”
“多大了?”
“七岁。”苏灿阳无奈而自嘲地笑了笑。“你刚才说?”
“以后,我和你一起拍电影。我出钱。”
苏灿阳的表情僵了一下,双手不自然地摩擦后又分开,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了,看上去他倒不像是这里的主人。他看出顾星辰是有钱人,但看到平常只喝一瓶啤酒的他今天已经喝了两瓶,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认为那是醉话。
当时,顾星辰接到一个电话,是柳青。他托辞说有事,接完电话后离开了苏灿阳家。
第二天,他给苏灿阳打了一笔百万元的款子,说是电影的前期经费,先拍个低成本的。他并不希望把苏灿阳感动到一塌糊涂,他没这个意思。他只是在帮助朋友,而且他也爱电影,而且他不怎么在乎钱。这一笔花销,在别人眼里兴许是漫不经心的乱掷,但在他看来已经算是比较有意义的支出了。
柳青在打给顾星辰的电话中说柳重出差了,自己很无聊,问他有什么解闷良方。当时她不知道他已经和金彩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