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显阳殿母子迷魂之二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7-09-06 12:49:21 字数:3670
贺振听说江夏王求见,因有用得着此人处,遂勉为其难出迎。
寒暄过后,刘义恭开门见山将刘骏不当处一一讲了,又道:“潘淑妃祸水生乱,也叫宁国?稳州、镇,安民心,方为当务之急!而南郡王已授中书监兼扬州刺史,却未闻有赴任之意。其经营荆州十余年,财富兵强。今臧质又为江州刺史,他二人乃中表兄弟,过从甚密。昨日刘劭、刘浚伏诛,那臧质竟然如丧考妣,哪将新皇放在眼里?倘然他二人心怀不轨,叫人不寒而栗!如此种种,皇帝不可不防患于未然。先生之言,皇帝言听计从。先生更有经天纬地之才,定有高见。”
贺振虽未上朝议事,然而朝廷上,后宫内,风吹草动无所不知。刘骏追号潘淑妃为宁国夫人尽管不三不四,那潘淑妃已在虚幻,刘骏折腾煞亦无足轻重。倒是别出心裁修“温凊阁”供路惠男起居,如此煞费苦心,令贺振于心不安。看来刘骏心中邪念益发炽烈,如今即帝位无所畏忌,不择手段处,路惠男只恐在劫难逃。要说刘骏颠倒乾坤断刘宋王气,正遂贺振所愿。然而贺振自从进入武陵王府,上至夫人、刘骏,下至僮仆、侍女,无不将先生敬若天人。有道是潜移默化,人谁无情?贺振虽说不改初衷,却已留有余地。尤其路惠男,这可怜之人理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刘义恭送上门来,正好借其唇舌,解己不安。遂故作轻松笑道:“哈哈哈……未曾料到殿下奉承功夫已炉火纯青。然而即便殿下口角春风,怎奈疏不间亲——皇帝与你江夏王及南郡王,叔侄骨肉之情,岂是我一个外人说三道四得的?”
“惭愧,惭愧!”刘义恭见贺先生虽说话带调侃,其实不无道理。却又因斯事非同小可,唯有说动先生出面,或许方能消除心腹之患。连忙起身抱拳道,“我刘氏祸起萧墙,早已杀得血肉横飞,哪还有几许骨肉之情?眼见得肘腋之忧迫在眉睫,然而皇帝浑然不觉,难道先生真个忍心袖手旁观?”
大势所趋,贺振洞若观火,且已未雨绸缪。刘义恭伤感哀叹!贺振尽管痛快,却不愿多听。话中有话道:“因果之间,祸福无门,殿下能尽人事也算难得。其实新皇并非浑然不觉,殿下只须装作轻描淡写……”贺振压低嗓门授予刘义恭一计,随后又道,“皇帝定然会得与我相商,我自有道理。”
刘义恭与贺振各有所得,自然皆大欢喜。次日上朝,刘义恭私下里奏道:“……南郡王不愿赴中书监任,定是自谓功高赏薄。尝闻其调运粮秣时,过湓口城必往谒太后。要说钻营谋私虽非大过,然而皇太后至尊至贵,南郡王肆无忌惮,既不合礼仪,更有悖伦理!先皇在天之灵情何以堪?南郡王恃功欺主,陛下……”
刘义恭之奏未尽,便见刘骏先是面如涂血,双目喷火;继而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生恐玩出人命来,遂适可而止。且以为刘骏深恶痛绝刘义宣贪得无厌,老刘家这一回总算出了个圣明之主。却不知这刘骏已将皇太后视为禁脔,他人岂可亲近芳泽?这才将刘义宣恨之入骨。就连贺振,亦未曾料到自己借刘义恭之口告诫刘骏:不可违礼仪、悖伦理。反倒激起刘骏欲火如焚,将个“温凊阁”修得春意满阁。
季夏时分,朝、夜虽已清凉,当午犹自日炎炎。刘骏思母望眼欲穿,忽闻喜讯:皇太后楼船将泊玄武湖。
刘骏大喜欲狂,亲率禁军车驾飞驰往迎。来到湖边,皇太后楼船尚未泊稳,刘骏急不可待,竟然不顾皇帝威仪,施展轻功一跃而上。
母子二人四目交织,喜极而泣。
要说他二人,路惠男阔别建康廿余年,当初离去时如同弃妇,如今却是皇太后荣归。刘骏虽为皇子,却危机四伏,战战兢兢。九死一生,这才熬得苦尽甘来至贵至尊,能不喜极而泣?只可叹喜极处难免忘形,他二人这一忘形,情不自禁抛开礼仪,将舱内侍女视若无睹,紧紧相拥抱做一团。
这一相拥,初时倒是天伦之情一片纯真!渐次便纯情变味——刘骏本就梦寐以求这一相拥,此时此刻梦想成真,尤其天热衣单,怀抱中皇太后柔若无骨,胸乳似炙,芬芳馥郁,吹气如兰……刘骏不禁燥火蠢动,心跳欲狂,恨不得扯光遮羞之物,这就融为一体。
路惠男虽亦激情潮涌,却仅在慈爱之间。谁知小腹间蓦地顶上了一坚挺之物……此物虽已久违,近期却常入梦境……顿时心旌摇曳,未免尴尬上来,面泛桃花道:“臣下面前,不可有失皇帝威仪。”暗地使劲,挣脱刘骏不愿松开之臂。
刘骏虽已神魂颠倒,却也不敢惹得太后不快。连忙命车驾恭请太后回宫。然而,那一拥意犹未尽,刘骏细品皇太后之言“臣下面前不可”,愈品味愈觉意味深长——太后似乎暗示“背着臣下即可”!心猿意马,不能自已。
路惠男入禁城,进显阳殿。臣民跪接,妃嫔簇拥,真个是扬眉吐气,风光无比。路惠男却不是庸脂俗粉,又知自己已贵为皇太后,些许尊荣不出所料。未免坦然,淡然,反倒似乎局外之人。
谁知进入“温凊阁”,路惠男再也无法淡然——顿觉幽香隐约一片清凉。举目四顾,软榻艳帷,器物精美。奇花异卉,相映成趣……路惠男心旷神怡喜不自胜,偏还有人凑趣道:“里间有浴池,不知太后是否合意?”
刘骏已然有旨,“除却贴身宫女,擅入温凊阁者,杀无赦”!这凑趣者,自然是刘骏了。
刘骏当仁不让,撩开后墙艳帷,推开壁间暗门,只见暗室内有浴池:池壁洁白如玉,池水盈盈,水汽袅袅……路惠男再一喜,已无以言表。朝着爱子深情一瞥,却道:“皇帝尽管料理朝政大事,此间有宫女照料便已足够。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刘骏焉能不知皇太后这是下“逐客令”了?未免依依不舍,张了张口却又无语。想起明日尊奉皇太后、册立皇后,大典礼节自己尚未熟知。不得不前往含章殿,与大臣商定明日之事。
尊封大典庄严隆重,皇太后路氏与皇后王氏先后盛装露面。
大典按例循序渐进,刘骏却连看一眼皇后之心也无。
自从皇太后由屏风后款步而出,但见曲裾深衣婀娜,留仙长裙妖娆。丝履姗姗,乌髻沄沄。这四十许艳妇那柳眉凤目,顾盼生姿,雍容里透出绰约。粉面桃腮,温和柔润,华贵处可见妩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无情时光非但未曾消磨了她丝毫艳姿丽色,反倒为她带来婷婷典雅。左看右看,恰似三十丽人。
刘骏先是目不转睛,哪还顾得了皇后?旋即便失魂落魄,心似鹿撞,乃至不敢与皇太后对视……
大典完毕,盛宴助兴。刘骏与文武大臣自然畅饮于含章殿。皇太后、皇后与众贵妇,则设宴于显阳殿。
然而,刘骏却将这助兴当作扫兴。此时此刻,若能与皇太后相聚,方为天上人间,至美至乐。只是刘骏总算明白自己虽已即位称帝,而坐稳江山,却尚需文臣武将忠心辅佐。即便勉为其难,一时里装也得装出个有道明君来。
宴席上琼浆玉液,美味佳肴。刘骏却如饮醋水。味同嚼蜡。好不容易熬至戌未亥初,刘骏如何还熬得下去?急中生智,装作不胜酒力,醉了。
文武大臣怎敢只顾自己尽兴?顿时散去。刘骏未免后悔自己不曾早施此计,白白耽误了吉日良辰美事。
刘骏急匆匆去东阁盥洗换衣——皇太后最厌恶不爱整洁之人。又取了一锦囊在手,风风火火出了含章殿,奔显阳殿而去。当值侍从及寺人不敢怠慢,紧随其后,一溜小跑。
显阳殿宴席亦已散了。皇太后路惠男素来饮食清淡,厌恶喧嚣,赴宴席恰似牵牛下井。然而,如今贵为皇太后,尊奉大典上荣耀风光令她恍如梦境,飘飘然未免不能自持。宴席上众贵妇艳羡、阿谀、奉承……皇太后路惠男能不忘乎所以?以至面对敬酒竟然来者不拒,不多久便玉山倾倒,沉入醉乡。宫女见状,连忙扶回温凊阁,帮其濯洗了宽衣就寝。
刘骏来到显阳殿,宫女、寺人见是皇帝来了,忙不迭跪迎。刘骏倒也晓得借故遮掩道:“皇太后可安好?”
有宫女答道:“皇太后醉酒,已然就寝。”
刘骏听说皇太后已然入睡,命侍从、寺人、宫女殿外侍候,自己则朝温凊阁疾趋……正欲进阁,却有宫女挡驾道:“皇太后睡得沉了,陛下多有不便!”
“放肆!”即便温凊阁已成汤池火山,刘骏亦已不惜赴汤蹈火。这“多有不便”,何足道哉?断喝道,“不想活么?”抬脚进了温凊阁。
温凊阁里烛光柔和,因是宫灯装有“水帘”,温凊阁里唯有阵阵幽香,无一丝烟气。
软榻上,罗帐内,皇太后酣然于醉乡。那宫女所言无虚,皇太后仅只一袭轻纱遮体,如何遮得住柳叶眉下双眸微闭淡淡颦,玉琢鼻端艳唇轻合俏俏润。肩似雪堆,颈若脂凝。丰胸坦腹,玉腿修匀……岂止“多有不便”?
然而刘骏并不以为“多有不便”,这艳丽得令人心醉,凄美得令人心疼梦中仙姝,岂非已开方便之门?刘骏心旌摇曳,情不自禁撩开罗帐,俯下身去吻向太后玉颈,却听太后“咹……”轻细幽长一声呻吟缠绵悱恻,翻过身子,面朝里又沉沉睡去。
路惠男这一翻身,直翻得青丝恰似瀑流,素腰宛若脂融……刘骏双目中几乎喷出火来,颤颤道:“太后……”太后却浑然不觉,唯有气息令人心醉。
刘骏燥热难耐,有心扑将上去霸王硬上弓,强占了那方便之门再讲。却想起先生之言“强摘生桃定是苦涩之果,两相情愿方能欢乐长久”。而皇太后若不是容不得受人轻贱,怎会得随子就藩,远离建康廿余年甘受凄凉?
自己若是为逞一时之快,惹得太后恼怒起来,只恐往后想见太后一面也难。尤为不堪设想的是,倘然太后认定这是遭受污辱,想不开时造成千古之恨……刘骏不寒而栗,沮丧处却又想起自己曾经胡作非为,母亲不悦时,往往禁不起自己或撒娇央告,或以退为进,遂能不了了之。昨日船舱内自己情不自禁,太后亦未斥责。尽管“臣下面前不可有失皇帝威仪”之言意在规劝,然而含羞带娇之语,似有弦外之音。先生传授武功时讲过“欲速则不达,水滴使石穿”。看来只须多下工夫,动之以情,乃至施苦肉计以退为进,不愁太后心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