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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金彩

作品名称:像个天使      作者:出尘      发布时间:2017-09-03 06:53:55      字数:3468

  “那天,你说我的眼睛像什么?还记得吗?”过了一会儿,苏小书忽然说。
  顾星辰想了想:“像星星。”
  “真的吗?”
  “真的。”
  “再说一遍。”
  “你的眼睛像星星。”
  苏小书听到后,害羞地把头低了下来。应该是害羞吧,否则也难以解释。由于这个话题,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天上,当然没有看到星星。但是看到一团形状酷似土豆的云,实际上,这样的云是很多的。过了一会儿,这朵云变成了某个国家的版图的形状,至于是哪个国家,他记不起来了。地球上的国家太多了,一群不知道团结友爱的家伙,时不时地会给彼此制造些危机和灾难。星星上要太平多了,没人也就没争斗。真想住在星星上面。可是,他看看苏小书,星星上也没有这种可人儿。
  所以说,有时候向往是一回事,选择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个晚上,苏小书有着一份期盼的心情,盼星星,盼月亮。她主要盼星星,因为想跟星星的明亮攀比一番,看是自己的眼睛亮还是星星亮,爱情大概让她盲目了。
  在她看星星看眼睛的时候,顾星辰正盯着一幅世界地图。他已经找遍全球好几次了。不过白天所见的云团到底像哪个国家的版图这个问题仍然没有答案。今天他住在书店附近的居所,一个小的出租屋里。他有些纠结地把自己扔到了床上,不再看地图了。日记空着没写,尽管今天发生了可以说是很有意义的事情。正因为很有意义,那么它们就留在脑子里了,即使不记下来,也磨灭不去。就说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白天发生的事情。
  在想到苏小书的时候,他不免想到了金彩,看不出有什么必然性,却奇怪得无法避免。他的记忆里下起一场雨,对比这个夏季连续的艳阳天,记忆中的那场雨也十分地漫长。那时他20岁,在他爷爷去世前,他还在上大学。
  他在这所大学里读了一个学期,一个学期的几乎一半时间里,他都没有听课。校园内有一座四层的图书馆,他大部分的时间花在这里。由此,虽然他旷课,但不能说他就是个不好学的人。不仅如此,历史、地理、哲学、文学、经济门门书籍他都是感兴趣的。自然,样样精通不可能,但至少不做门外汉,开始他是这么想的,现在不这么想了,学海无涯,生命却有限,往往会顾此失彼。
  那时候,在这所大学里,像他这种类型的好学的人不太多但也并不是没有。那是一个长相清秀,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哲学系学生,顾星辰叫他黑格尔。黑格尔在日常生活中是一副呆样。因为不善交际,他大学期间一直没交女友,现在也还是单身。毕业后,他在上海一所三流大学教授哲学,专心做学问,前不久,顾星辰和金彩一起去上海游玩,曾顺便拜访过他。
  雨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
  不远的城区进了水,齐腰深的水。诲人不倦的学校并没有停课,雨水对学校的影响还算比较有限。水往低处流,学校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
  顾星辰看了会儿书,想去附近的一座山上俯瞰一下城区的情况。天空像是一大块灰朦朦的布,布没有扭曲,拧紧,但雨水还是不停地从上面流下来。他看着天空,感叹着大自然的力量。如果不是搞到下面洪水成灾,像这样的瓢泼大雨会是他喜爱的景观。在图书馆门口,他把伞撑开,那是一把黑色的大伞。上个月他从家里返校的时候,他爷爷颤颤巍巍地递给他这把伞,他爷爷说:“孙伢儿,这几天天气不好,带上伞……”
  不知道老爷子这时在干什么呢,孤零零一个人,又下这么大雨。带着些许落寞的心情,他撑伞走进雨里,掏了根烟点上。他想到了爷孙俩坐在一起抽烟的情景,笑了,鼻子却有些酸酸的。想了想,应该是成年后,他爷爷就不再反对他吸烟了。
  这把伞真不赖,很大,无惧风雨。雨打在伞上,发出一片的“砰砰砰砰”的声响。天天下雨,听这种声音,已经有些习惯了。道路两旁是两排大樟树,零星几个人走在这条路上,有一个人吸引了他,那是个女孩,在他前头木然地走着,没打伞。
  往前走了一阵,他到了一个小湖边,那个女孩也到了湖边,然后就不动了。从这里可以上山,也许是觉得不大对劲,他停下了步子,回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湖边。忽然跳了下去。
  他救了她,他游泳不错。好人没好报,至少当时没有,他因此挨了一拳。
  那是一个钵大的拳头,后来他有幸观摩过。一个强壮的男生拨开了围观的人,径直走到他前面,拉开了金彩,顾星辰甚至没看清他出拳,就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倒下了,鼻血流了出来。过了两个小时,校医跟顾星辰说,你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顾星辰躺在一张病床上,黑格尔在这里,金彩也在,现在她平静下来了,看顾星辰的时候眼里有着歉意。在她身旁还有一个男的,高个,平头,一对金刚怒目般的眼睛,他叫金玉,金彩的哥哥。
  “对不起。”金玉说。“我以为你是那个欺负我妹妹的人。”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彩不说话,他的哥哥也不说,两个闷罐子。
  但第二天顾星辰听说有个家伙被金玉揍得很严重,他才在同学的议论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之前他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原来是金彩失恋了,她的男朋友和别的女孩搞到了一起。第三天他遇到了金彩,两人说了会儿话。顾星辰认为她是一个很傻的女孩,尽管她自杀的事情可以归于当时的年龄不大,不成熟。他不认为自己对她有意思,但看到她郁郁不乐,他会偶尔到她旁边企图驱散她的那种气质,但没有用,她始终都是那样,很少让人觉得她是快乐的,她说这与他无关。但一连很多天顾星辰不再接近她,她又不高兴了。又过了几天,两人碰面的时候,他跟她打招呼,本不指望会有什么回应,但却意外地看见她在对着自己微笑。那一刻,他高兴极了,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从一开始也许就被这个安静矜持的女孩吸引了。
  他问过自己为什么在短时间内就喜欢上了她,答案是感兴趣于她的高冷,好像着迷于一块美玉,最初吸引他的是那些瑕疵。令他深受感动的是,对于他可谓大面积的瑕疵,金彩也能够容忍。他觉得她对他比他对她要更好,因为她是尽管讨厌自己的一些缺点但还是忍受下来,而他不觉得她有什么地方是不好的,都还不错,身材、容貌、性格、气质什么的都相当不错,除了有些高冷,他觉得。但他跟她还没来得及确立恋爱关系的时候,他退学了。过了好几年才重新联系上。那时,他刚刚离开上海,打算在绿汀安定下来。
  一条他懒得在意是什么名字的街道,有一对情侣在他近旁相携而过。他羡慕地看着他们,悲哀地想着自己。前几天一直到昨天都是晴天,凌晨时分下的雾,很大的雾,覆盖了整个城市,遮蔽了视野三米开外的景物。他的孤独就和雾气一样浓重,他非常地需要爱情,他想念着一个能给予他爱情的女人。
  “到绿汀来吧。”他打金彩电话。
  “好。”她说。
  “我让顾进去接你。”他说。顾进是他堂弟。
  
  当下,早晨,绿汀。顾星辰马上要去上海参加柳重的葬礼。
  如果是长途出行,又不是急事,顾星辰一直都习惯乘火车。因为飞机太快,欣赏不到沿途的景色,乘客也很无趣。当然,如果是第一次坐那就另当别论,会有一些新鲜感。
  汽车向机场开去,开车的是顾进。绿汀机场比起一线大城市的机场可谓寒酸,占地面积小,形象外观,内部设施也赶不上。虽然绿汀市的预算很足,但似乎并不热衷于打造这个对外窗口。这是一些不关心新闻的人的看法,顾星辰了解到的消息是,最近新的机场就要开建了。
  从顾星辰透过汽车玻璃看向机场的角度上,这时机场航站楼的外壳上泛着银光,那些钢构上的覆盖物设计得很像鱼的鳞片,线条流畅,整体圆滑而肥硕。他告别顾进后走进了航站楼,约莫两小时后登上了飞机。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离开绿汀前往上海,沿这条航线,我们飞经的省份有……
  有哪几个省份,顾星辰很清楚。但是柳重死后,鲸鱼投资可能出现的状况,他不太确定。热衷于为权利与财富相互倾轧的人大概不会浪费这两个小时和刚才候机的两个小时好好地思索一番接下来该采取怎样的步骤,但他什么也没想,只是看着窗外发呆。他的手按在一团云上,隔着玻璃。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下午。一架来自遥远的中东城市迪拜的航班降落下来,飞机滑过跑道后停稳,乘客陆续落地。
  最后两名乘客走下飞机,后面的一位看上去30岁上下,衣着考究,脸上收拾得很干净,找不到一丁点胡茬子。在他前面的男人正好相反,一脸络腮胡子,衣着同样考究,50岁上下。
  “很大的机场。”欧内斯特说道,他是两人中有络腮胡子的50岁上下的那个人。
  “契布曼,‘很大的机场’用中文怎么说?”欧内斯特接着说道。
  “很大的机场。”30岁上下的,叫契布曼的人说道。
  “很大的鸡汤。”欧内斯特学着复述。
  “您说得好极了。”契布曼说。
  两人来到航站楼的外面,等着来接他们的人。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在离他们不远一辆汽车内,稍显鬼祟地打着电话。
  “秦先生,我看见欧内斯特先生了,但是不是考虑换个地点,我也看见柳青了。”
  “你不是戴着墨镜,她怎么能认出你?”和墨镜男讲话的人是秦通。
  “可是我在公司里也每天都带着墨镜。”
  “好吧,我给欧内斯特打电话,让他多走几步路,别让柳青认出你。”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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