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势单力薄 独木强支

　　金筱也想过另立门户。半个月前她就想过了，自己手里的积畜和几个月下来付哥给她的工资，小打小闹的开业也应该够了。之所一直没有提出来，是她觉得付哥和孙姐对自己好，尽管金筱有时也看不起他们，但他们对自己绝对是没有二话讲的，原本就是萍水相逢而也，能这般帮自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金筱显得也很平静，她说：“孙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很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只要你们夫妻俩能够和谐过日子，我可以出去自立坛门。这段时间跟付哥学习了许多东西，再加上之前我做过这一行，应付一般食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样一来又要辛苦你和付哥了。”
　　或许出门在外，或许因为是在南方，金筱渐渐对孙仙以及她们那一个群体的人慢慢的理解了。在孙仙她们看来，他们所从事的就是一条生财之道，是立身之本；她们也知道这是典型的青春饭，青春对于任何人来都是短暂的，因此她们想抓住每分每秒，尽可能的去赚更多的钱。他们就是穷怕了、穷疯了的一帮人，她们不与你谈廉耻，许多时生存比任何廉耻更重要。
　　金筱想自己创业，其实也是想远离她们。金筱想凭自己的能力和待人的真诚赢得社会的认同，不想依赖这个游离的群体来支撑自己的生意。于是，不想把自己的店开得与付哥太近，同业经营生意上多少也会受到一些影响的。
　　从孙仙找金筱谈话的那天下午开始，金筱就没有上班了，她一个人在城区的大街小巷到处转，凭着她那对社会初浅的认识，她想选择一处恰当的场所，准备好好的经营自己的生意了。接连几天，金筱都一直在寻找着，她走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对曾经有所印象的几个地方作了比较，最终她看准学院门口的一个地方。她观察了两个下午，发现院校的学生每天中午和下午都会走出校门，在校门口的小店里吃东西，小店供应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都具有一定特色。金筱还从同学讲话的语音发现，好多都是从大西南那边过来的，她知道整个西南的饮食都离不开辣椒，可校门口的那些小食店大都按照当地的饮食习惯在做，甜食和味淡的东西。金筱想如果在这里开一家带有川味风格的小吃店，没准那生意会红火起来。
　　金筱认准之后，在学校门口租了一个约二十平米的门面，那个门店之前是一个本地老头开理发店的，没什么生意就关张了，一直空着。条件艰苦一些，位置也偏了些，可金筱相信，只要自己的手艺好，一定不会缺少食客的。说干说干，金筱请了泥水师傅把墙面简单的粉刷一新，再添置了两张简单的桌子和椅子，再请人在靠门的地方垒了灶，从菜市卖了蔬菜和辣椒之类的东西过来，就开始了她的生意。
　　孙仙知道了金筱在学院那边开张的消息，也替她高兴，觉得金筱不愧是做生意的料，找的地方很恰当；再说那边好多四川、贵州那边的人在那里上学，对家乡的味道很是追捧。于是孙仙带了几个姐妹过去为金筱庆贺，这让金筱很是感动。金筱为自己做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云贵川：家乡味道”。这个定位很精准，也把消费群体锁定到某个范围。孙仙带过来的几个姐妹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有一个女孩子说：“金筱姐，其实你就把牌子直接打成‘麻辣西施’说不定生意会更好。”
　　金筱笑笑说：“你别说，我还真想过，但那样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后来才考虑用了家乡味道。”趁中午学生放中午学的时候，孙仙她们过去的几个姐妹为金筱放响了鞭炮，把“家乡味道”开张的消息张扬了出去。
　　金筱因为还不知道生意好坏，没敢请人，就自己又当老板又做跑堂，很快那屋子里的两张桌子都坐满了那些讲着西南方言的学生。金筱的食物很单一，除了为客人们做一些炒粉、炒饭之处，也就只能给同学们做一些家乡味道的米皮、米线之类的东西。于是几个姐妹七嘴八舌的为金筱出主意，让她再增添些什么品种，以吸引更多的客人过来。
　　金筱的小吃店刚一开张就火暴起来，那些馋涎好久的家乡学子一传十十传百的，校门口有一家“家乡味道”的消息在校园内传扬开去。金筱小小的店铺一时间人满为患，从早餐开始到夜间的宵夜，人来人往门庭若市。这让金筱既高兴又紧张，她紧张的是自己这样干下去一个人怎么也应付不过来。自己每天又要卖菜又要守在店里，一步都走不开，一天累下来那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由于那个地方与城市中心有段距离，金筱想租个住的房子却有些困难，于是金筱白天在店里忙活，晚上只能住在附近专门针对学生开设的招待所里，条件极其简陋，每晚的房费十元。
　　每天晚上，非常疲惫的金筱关门去到招待所的时候几乎都是十二点了，从店里到招待所有二百多米的距离，没有路灯，金筱每晚经过那段时都有些害怕，她把一天收入的零零碎碎的钱票用一个袋子装了盛在卖菜的篮子里，回到房间之后插上门才慢慢地清理。那时金筱每天的毛收入都有四五百，她除去每天的成本，一天下来有一半是自己的利润。这让金筱十分欣慰，她为自己能独立的赚钱而高兴。那天晚上，金筱连夜给吴姐姐写了信，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她……
　　这是一间这座城市唯一的院校，在这里上学的大多是一些十八九岁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也就和金筱的年龄差不多大，有的甚至还比金筱大一些；再加上有许多家乡人，他们与金筱很快就熟悉起来了。金筱在做生意之余一点都不感到孤独，星期天那些小老乡们不上课，有的直接就到金筱的店里来，坐在那里聊天拉家长，见金筱忙不过来时，也顺便帮帮手什么的，这让金筱很是开心。
　　米皮和米线离不开脆哨，金筱每天都要用油糟加上花生、炒黄豆、糊辣椒、花椒油等十多种什料做成脆哨。金筱做的脆哨，味道地道得不行，让那些老家来的学子们吃了一顿想二顿，每天都冲着那口脆哨垂涎欲滴。金筱也从不和大家认真，知道那时上大学的学生家里都不是很富裕，每次总是把脆哨的量弄得足足的。有的学生从学校的食堂里打饭出来，也在金筱的摊上要上一块钱二块钱的脆哨伴着饭吃，那有滋有味的情景，让金筱心里很有几分成就感。
　　金筱一直没敢请人。一来自己小本经营，请人除去工资所剩无几；二来烹制脆哨的流程都是自己亲手而为，别人未必能够做到她的水平。其实，金筱的店里只要忙不过来的时候，那些老乡们就自觉的自己动手，然后把钱规规矩矩的放在那个盛钱的篮子里，从来没有人打麻胡，这让金筱很是欣慰。
　　渐渐金筱发现一个女孩子每天都远远的朝她的店这边看，却从来不走过来，别人吃的是白米饭，她却啃着馒头，这让金筱很是奇怪。乘店里暂时没有客人，金筱又看到那女孩远远地站在那里啃着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馒头。金筱她好奇地向那女孩招手，那女孩怯怯地朝她走了过来。金筱说：“小妹妹，每天都看你啃馒头，不想弄点汤喝吗？”女孩眉宇间却透出一种骨气，她说：“不怕，都已经习惯了，在家里能啃上白面馒头就很不容意了。”
　　金筱发现那女孩生活虽艰苦，可那气质却始终气宇轩昂。金筱帮她弄来一碗执气腾腾的面汤，还专程为她弄了一碟自己精心制作的脆哨，放在女孩面前：“小妹妹，我看你也不容易，馒头那么干，吃下去消化不好，你就趁热的喝了吧。”那女孩一再推辞说：“谢谢姐姐，真的不用，真的不用。”
　　金筱知道那女孩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施舍，于是说：“妹妹，我观察你好多天了，看你平时也有许多空闲时间，要不你有时间就过来帮帮我，你想吃什么就过来取。”那女孩听了金筱这话，倒是感到很高兴，于是她说：“我倒是一直想找个兼职做，可就是离城区远了些，来去都不方便。如果姐姐这里真的需要人手，那倒是求之不得的事哟。”
　　金筱说：“你先把汤喝了，一会凉了，这事我们好商量。你看这样行不，你有空就过来帮我，除吃饭我帮你解决外，每月我还开你二百块钱。”那女孩一听不仅管饭还可以给二百元的工资，眼睛一下就放光起来，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当她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连连声应着：“好呀好呀，这样的话我每个周末我都过来帮你，白天中午和下午我都过来，晚上下自习我也过来，姐姐是帮我大忙了。”
　　女孩叫钱芷浠，是云南昭通人，家里姐妹比较多，能供她上大学已经很不容易。芷浠很懂事，知道家里的情况，自己也从不给家里添麻烦，平时巴不得把一分钱分做两半来花，因此她平时总是买馒头充饥。今天与金筱达成协议，让她一直困扰着的事有了着落，她相信自己是遇上贵人了，有金筱姐姐的帮助，她的学业就可以顺顺利利完成。而金筱知道了钱芷浠的情况之后，很为她那种贫贱不移的品质而敬仰。现在能像这样女孩子已经不多了，尤其是她把芷浠和孙仙她们那帮人一对比，那简直就是天渊之别了。
　　自那以后，人们就经常看到在“家乡味道”的门口又多了一位十分文静的女孩在和金筱一起忙碌。很快人们对“家乡味道”又有了新的定位，说就是学院大门口的“姐妹花餐馆”。钱芷浠人长得也十分漂亮，之前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那青涩的面部蜡黄蜡黄了，一点都显露不出那青春的朝气来；可自从她进了金筱的店里，金筱每每特意的给她弄好吃的，给她增加营养，很快那张青紫的脸渐渐的红润起来，并逐渐地展露出一种诱人的光泽，人们便陡然地发现了钱芷浠原来是那样的美丽。
　　对于大家的褒赞，金筱与芷浠心里甜蜜着。说实在她们俩站在一起还真有几分相像的成份，尽管脸型不太一样，可那眉宇间流露出的那种高贵的气质却有几分神似。钱芷浠比起金筱来更有学识，可金筱平时的举手投足一点都不像连小学都没有上完的村姑。金筱回头去看自己走过的路，觉得自己经历了若多事后成长了不少。从她来到校门口开餐馆尤其是她收留了钱芷浠开始，她觉得自己的生活特充实，自己心里再也不像之初那般惶恐。
　　金筱已经厘清自己未来方向，她要凭着自己的努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回想起前些年自己的某些作法简直可笑至极，尽管那时她也是在与命运作抗争，可那些方法与视野显得是那样的肤浅和幼稚，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