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荒郊破庙（下）

　　一天时间，沿途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断天涯等人一路相安无事，黄昏时分，一行人来到一处山岗之前。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绵延五六里到处是光秃秃的荒山碎石和密密麻麻的坟滩，阴风吹过发出“呜呜”的怪响。不时地还有几只昏鸦饿叫着飞过众人头顶落在远处的荒冢之上。
　　断天涯吩咐众人小心戒备自己一马当先往前行了过去。大约行了两三里行程此时已进入乱坟岗的深处所在。
　　突然，断天涯勒住胯下战马，眼前的一幕让随后赶到的一众人等大吃一惊。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这些人的衣着打扮跟昨天被酒杀所杀之人一模一样，人虽然死了，但手上仍握着刀剑之类的武器。
　　众人下了马小心翼翼挪到近前，挨个把所有尸体都仔细检查一遍，不由骇然色变。
　　所有死人的眉心都有一条长不及一寸深只有三分的剑痕，此时正缓缓地往外流着血。从尸体身上所散发的余温应该是在不久前刚刚发生。
　　“又是他！”
　　众人几乎不约而同说出话来。
　　“很显然，这些人是暗中埋伏在此准备突袭我们的京城势力，没想到却被酒杀全部格杀。可问题的关键在于酒杀又是如何得到消息？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帮我们出手？”云飞扬紧蹙眉头不解地问道。
　　“难道是……”云飞扬目光忽然一亮，转头望向断天涯微微一笑道，“事情原来如此！”
　　“在下愚昧，不知云侍卫有何感悟，还望明示！”断天涯见云飞扬目光炯炯望向自己不由张口问道。
　　“哈哈哈，断少侠此话言重了，如果云某没有猜错，酒杀之所以几次出手相助皆因断少侠你一人而起，云某有一事相询不知可否？”
　　“云侍卫有话请讲！”断天涯道。
　　“请问断少侠，平日里你和酒杀关系可非一般？”
　　断天涯一愣但随之爽快而道：“情同手足！”
　　“这就对了，想必酒杀正是冲着你们兄弟情谊才屡次暗中出手相助，不过……”云飞扬欲言又止停住话题。
　　“不过什么？”断天涯问道。
　　“如果真的如此，酒杀的处境将十分危险！”
　　“啊……”断天涯面色一变失声惊呼道。
　　的确，事情如果真是酒杀所为，那么杀手组方面一定不会不知，可想而知酒杀此举所引发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可怕，到时候，他将面临无尽地追杀和亡命天涯。
　　现在，他又到了什么地方？
　　荒郊外，破庙处。
　　酒杀正生起火烤着野兔，巧巧蹲在他的身旁，肩膀上同样背着一把长剑，当时酒杀问巧巧为什么配剑时，巧巧的回答几乎让酒杀笑过气去：
　　“我为什么不能配剑，大凡英雄都是配剑的，配上剑，看你以后敢不敢再欺负我。”
　　“好啦好啦，人家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先给我一条腿尝尝！”巧巧一旁道。
　　“还没熟再烤一会，”
　　“不嘛，人家就吃一口，就吃一口好吗？”
　　“你要不怕吃坏肚子那你就吃！”酒杀一边说笑着一边把烧兔伸了过去。
　　巧巧连忙闪身跳起来躲开，嘴里却一个劲地嚷嚷：“好哇，你这没良心的家伙，竟然想害我吃坏肚子，你什么意思啊，你说，到底有何居心？”
　　酒杀无奈地笑了笑回手把兔子移到火堆前。
　　“对了，我们今天晚上不会就在这破庙里过夜吧，我可告诉你，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我可受不了。”说完这话，她的身子又依偎在酒杀的身子旁。
　　酒杀没有理会自顾烤着野兔。
　　“喂，听见没有，人家在问你话呢？”巧巧突然伸手一拍酒杀持棍的手，没想到用力过大酒杀一个没有防备竟把兔子掉进了火堆。
　　“哎呀，快，快!”巧巧一旁着急地叫着。
　　当酒杀手忙脚乱把火堆里的兔子抢出来时兔子的整个外边已被烧焦，巧巧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快背过气去。等酒杀用棍子把烧焦的地方一一敲打干净撕了一块递到巧巧面前时，巧巧才停下了笑声。可她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张开嘴使劲地咬了一口下去大嚼起来，待咽下肚子后又把嘴张开“啊啊”地示意酒杀喂她。
　　酒杀灵机一动，猛地把整个兔腿塞在巧巧嘴里，随后自个撕了一块大吃起来。
　　巧巧大睁着眼嘴里含着兔腿拼命地“呜呜”直叫，一双手雨点般击打在酒杀身上。酒杀大笑着纵身跃向一边。
　　见酒杀不理自己，巧巧终于伸出一只手把兔腿从嘴里拔出来，一边喘气一边拼命地追打酒杀，嘴里还不停地怒骂：
　　“好哇，你想谋财害命、见色起意、落井下石，你想噎死我啊，你这个木头，懒猪，懒猫，懒狗，碰到你算倒了大霉，站住，给我站住！你是不是要累死我啊？”说完这句话，她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喘着气说不上话来。
　　“好了不玩了，来，我们吃肉。”酒杀一边大笑着伸手又撕了一块肉一边挨着巧巧坐下。
　　巧巧一边喘气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嚼着酒杀喂到嘴里的兔肉，勉强嚼了几下突然“扑哧”一声大笑着把吃进嘴里的肉喷了出去。
　　就这样，二人你一口我一口把一只烤兔眨眼间吞下各自的肚里。
　　酒杀起身又添了点火，并从马车上取下一床棉被在靠近火堆前展开，一切就绪后冲着巧巧道：
　　“时间不早你还是早点休息！”
　　“就在这里？”巧巧问。
　　“是！”酒杀答。
　　“这是给谁的？”巧巧指着棉被问。
　　“当然是给你准备的，怎么，嫌不舒服？”
　　“那你睡哪儿？”巧巧疑惑地问。
　　“我替你守夜！”酒杀一边笑说着一边起身又到外边抱了些干柴回来。
　　巧巧一言不发站在那里，目光随着酒杀的身子转来转去。
　　“你怎么不睡？”酒杀好奇地问。
　　“那你呢?”巧巧眨着眼睛问。
　　“我暂时不想睡！”
　　“那我也不想睡！”
　　“好啦，赶快睡觉，明天一早还得赶路！”酒杀像哄小孩一般把巧巧扶着坐下了，又慢慢地扶着她躺下，酒杀刚把身子直起来，巧巧整个人也跟着坐了起来。
　　“你不睡我也睡不着，要睡一起睡！”巧巧一边说着一边把柔软的身子靠在酒杀的胳膊上，一双手使劲地抓住酒杀不放。无奈之下，酒杀只好任凭巧巧靠着自己的身体躺下来。
　　巧巧的一双眼死死盯着酒杀的脸一动不动，直到最后睡意来袭才渐渐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酒杀把巧巧小心翼翼扶着躺下来，轻轻盖好被子，伸手又添了点柴在火堆上，然后走出了庙外。
　　庙门外，拉车的马正在吃着车夫自带的草料。
　　冷风，残雪，荒郊，破庙。
　　一匹马，一辆车，一名负剑而立的年轻人。
　　“你来了！”酒杀平静地问道。
　　“是！”黑暗中突然闪出一个人来。
　　“是义父派你来的？”酒杀问。
　　“是！”来者答。
　　“来杀我？”
　　“是，不过还有别的理由。”来者回答。
　　“什么理由？”酒杀问。
　　“你不该杀了他们！”
　　“那是我的事，与义父无关！再说，他们并不是杀手组的人。”
　　“可那些人与我们也有联系，还有，你不该杀了我们的人。”
　　“你说什么，说我杀了杀手组的人？”酒杀吃惊地问。
　　“哼，难道不是吗?懦夫一个，做过的事却不敢承认！”来者一脸的嘲讽。
　　“我没有杀他们，我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人？”酒杀急声道。
　　“哼，我来问你，昨天下午在清河县城，你是不是杀了几名我们的人？还有今天中午在酒馆内，你是不是又杀了一名我们的人？”
　　“我没有杀他们，我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
　　“哼，好一个点了穴道，所有的人都眉心中剑而亡，你还在此狡辩，废话少说你还是束手就擒为好，免得一会死无全尸那样岂不更惨。”
　　“什么，眉心中剑？”酒杀大吃一惊问道。
　　“难道我有必要骗你不成？”来者不耐烦地说道。
　　“奇怪，那些人我明明没有出手，为什么后来会变成这样，难道这中间另有隐情？如果事情真的这样，问题就变得复杂，我该怎么解释？”酒杀心中暗思。
　　“有一点我还是不明，难道说死者眉心中剑就能确定是我所为？”酒杀提出疑问。
　　“哼，我早知道你会有此一问，那我问你，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有谁能够做到一剑毙命，而且死者个个眉心中剑，伤口长约一寸深及三分？”
　　“什么，竟有如此之事？”酒杀这一惊可非比寻常。如果说有人在趁自己离去后猝下杀手事情或有可能，但能够做到如此精妙的杀人手法却不是一件易事，酒杀一时间怔在当场。
　　“怎么，现在无话可说了吧？”来者冷冷地问道。
　　“我和你回去！”酒杀沉默了良久，抬头平静地说道。
　　“谅你也不敢不回！来人，把他拿下！”
　　话音未落，黑暗中又闪出几名黑衣人，一声不吭落到酒杀面前正待动手。
　　“慢着！”酒杀面色一寒，冷冷地说道。
　　“我虽然答应回去，但我却没同意限制我的自由，滚！”
　　“你敢！”来者大怒道。
　　“大杀，有件事情我忘记提醒你，酒杀做事向来不喜欢要挟，希望不要触动我的底线，否则……”
　　“哈哈哈，酒杀，有一件事情我也要提醒你，你别忘了有一样东西还在我的手中，你要不要看看！”大杀阴险地笑笑，手一挥，对着破庙处沉声而道：“带上来！”
　　酒杀的脸突然一变，正待飞身进入庙内，就在这个时候，先前虚掩的庙门被人狠狠地一脚踹开，紧接着一名持刀的黑衣人押着嘴里已经塞上棉布的巧巧走了出来。
　　“你，你好卑鄙！”
　　“谢谢夸奖，不过对付你这样可怕的人物，当哥的实在想不出什么完美的办法，不过这个办法虽然有点笨，但应该还算有效，不是吗？”大杀此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把她放开，此事与她无关！”
　　“是吗，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几天不见，一向杀人不眨眼的酒杀也有了恻隐之心，难得，难得啊！”大杀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前一步来到酒杀面前，接下来又道，“只是不知道,如果我这个当哥的不小心在这位漂亮的小妹妹脸上留下几道伤疤,兄弟你会怎么样?或者说当哥的不小心把她身上的衣服撕烂，兄弟你又当如何?”
　　“你敢？”酒杀怒吼道，一双眼快喷出火苗。蛇有七寸，龙有逆鳞，酒杀的逆鳞就是巧巧。
　　“有何不敢?”大杀道。
　　“如果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敢保证你会后悔你的行为是多么地愚蠢，我奉劝你赶快把她放开不要惹我生气，我的耐心有限，如果我数到三你还没放人，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让我放人！”大杀放肆地仰天大笑。在他认为，酒杀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对他出手，尤其是在有人质在手的这种情况下。
　　但他错了，而且错得可怕，他还是低估了酒杀的能力。
　　就在酒杀“三”字出口的刹那，酒杀的人突然刺斜里飞了起来，大杀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耳中已经传来一声惨叫，巧巧的人已经到了酒杀怀中，而那名黑衣人此刻才缓缓地倒了下去，眉心处往外涌着鲜血。
　　而在这个时候，大杀的刀突然闪着耀眼的寒光刺入了酒杀的胸口。
　　酒杀身形微微一晃剑光一闪而逝，大杀前冲的身形突然顿了下来，他的脸上满含着一副不置可信的表情，在眉宇间突然而来的剧痛当中不甘地慢慢倒了下去。“你，你敢杀我？”说完这句话，头一歪气绝而亡。
　　“我说过，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酒杀缓缓地低头而道，剑尖朝着地。当大杀的身体倒地时，他的身形也开始摇晃。
　　血，顺着酒杀的胸口流下来。
　　“你怎么了，血，你的血，你可不要吓我！”巧巧几乎是发疯般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酒杀，一边哭喊着用手捂住酒杀的伤口。
　　“我没事，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了结了这里的事情再说！”酒杀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地望着巧巧，伸出一只手把巧巧拉到一边随之将头抬起，脸色一变冷冷地对着那几名黑衣人开口说道：
　　“你们走吧，我不杀你们！记住，以后不要再来自寻死路，否则不要怪我出手无情。”
　　几名黑衣人相互默默地对望一眼，冲着酒杀一抱拳，转身消失在暗夜之中。
　　谁也没有看到，一条鬼魅般的黑影就在几名黑衣人消失之后不久出现在阴暗处，目光盯着被巧巧扶着进入破庙的酒杀，冷冷地说道：
　　“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处，此时取你性命将易如反掌，罢了，还是让你再多活一段时间，免得坏了我的计划。你做梦都不会想到，我的出手一剑比你更快！”
　　言毕，身形一闪，顺着刚才黑衣人离去的方向电闪追了下去，很快，远处的暗夜中突然传出几声惨叫，之后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