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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没有讲完的故事(1、2)

作品名称:西山人家      作者:张长工      发布时间:2017-09-08 14:06:06      字数:4523

  1.
  李来家办满月,陈秀丽的出现,闲谈中又得知陈秀丽在区外贸公司上班,负责出口配额业务,这就让王林、赵大新有了许多猜想。他们猜到,李来石板的销售走的是陈秀丽的路子。王、赵二人怎么都不会想到,陈秀丽这样一个区区弱女子竞会有如此的神煞。他们同时想到流行一时的一句广告语,一切皆有可能。是的,在改革开放的年代,一切皆有可能。当他们二人心态完全平和下来后,除去有过惊诧,然后觉得现在所出现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李来收购石板的价格给得不低,自己又省心又省力,与他合作又何乐而不为呢?村里另外还有两家也在采挖石板,都是倒给李来。五家组成一个石板俱乐部,5个男人每礼拜轮流坐东,进酒吧、上歌厅、洗温泉、做足疗、做按摩,享受当下有钱人最时尚最令人羡慕最滋润的享受。
  钱对他们来说,来得太容易了,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很快就聚拢到一块,进入他们的腰包,轻易地就被他们拿在手里消费、挥霍、把玩。在他们眼里,钱已经超出了钱的概念,不过就是一种文字符号或者说就是一些数字。这是他们过去无论如何也梦想不到的事情。
  昨天,李来从石板收料处那里又拿回了三张支票,自己留一张,一张给王林,一张给赵大新。哪一张上面的金额都在10万元以上。
  上午8点多的时候,他驱车先是来到大管厂找王林,给他送支票。
  王林正在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关于伊拉克的新闻,画面是前总统萨达姆被执行绞刑。他见李来来了,思绪慢慢从画面上拽回来。他无不感慨地对李来说:“中东的一代枭雄,竟落得个如此下场,哎!”对萨达姆他寄予同情。
  李来说:“你有点杞人忧天。”说着,他挨着王林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从黑皮夹子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王林。王林接过支票看一眼,视线又移回电视屏幕上。
  李来问他:“这礼拜聚会该谁做东了?”
  王林说:“这礼拜聚会你们几个去吧,我不去了。唐玉海十来天不来上班了,弄得我腾不开身。”
  李来笑笑。他又坐了一会儿,便驱车去小管厂给赵大新送支票。
  九点多钟的时候,李来把车开进了赵大新管厂的大门,并直接把车停在了厂长办公室门前。他还没来得及去推办公室的门,视线就被不远处大车间门口那边的异常的情景给拽了过去。
  一大群人都堆在大车间门口,可以说厂里所有的职工都惊惶失措地聚集在那里。李来带着紧张匆匆地奔了过去。当他走近人群的时候,那堆成一个疙瘩的人群已经很自然地闪出一条路来。眼前的情况让他一下子惊呆了。
  赵大新痛苦地歪在贾文清的怀里,一个职工从侧面用双手顶住他的肩膀,他呲牙咧嘴地呻吟着,剧烈的绞痛让他近乎椭圆的脸变成了棱形,犹如万箭穿心,面部表情痛苦得像一根苦瓜。贾文清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托扶着赵大新右胳膊。两个人的右手,右胳膊,右侧身子滿是鲜血。一条崭新的白毛巾包裹着赵大新的右手。白毛巾也被染成殷红色,鲜红的血滴还在不住地从白毛巾上往下淌。赵大新和贾文清几乎全身都染上血迹。
  李来的出现,让贾文清一下找到了大救星似的,她急切地对李来说:“兄弟,上车,你开车!”
  李来钻进奥迪车,赵大新、贾文清也委身钻了进去。轿车缓缓驶出厂区,上了柏油路后,然后飞奔起来。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抡管机的大齿轮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机器停止运转。干活的职工怎么也找不出大齿轮是被什么东西卡住的。于是找来赵大新。赵大新看了半天,也找不出故障在什么地方,他伸手去晃动皮带,瞬间,意外发生了,赵大新的右手突然被绞进了皮带轮里……
  赵大新出了事故,大家都在忙活他。管厂由王子木盯着。贾文清、胡水仙、赵秋雨、赵秋红,昼夜轮番守在床前服侍他。到了第三天头儿上,赵大新就不要他(她)们别人来了,只留贾文清在他身边。
  贾文清倚着病床边,身子稍稍向里倾斜,挨着赵大新的腰间,眼睛一刻也不离开赵大新那只緾满白色绷带的右胳膊。她泪流满面,从手术开始前直到现在。
  赵大新失去了右手,右胳膊变成了一支光秃秃的蒜杵子。在急诊室,不管贾文清怎样哀求医生,甚至给医生跪下哀求,说不管花多少钱都行,只要能给赵大新保住右手。医生告诉她,想都不要想了,赵大新的右手伤口处骨骼完全被机器绞得粉碎,手和手臂的小骨只是被皮肉连接着,除了截肢,已经是别无选择。
  看着贾文清终日以泪洗面,赵大新心里绞痛。于是,倒是他安慰起贾文清来:“你不要哭了,怎么也是这样了,我虽然失去了一只手,我们什么都不会受到影响。我们一样地创造财富,一样地过好日子。”
  听赵大新这样说,贾文清心里说:“你都这样了,还这么来安慰我。”于是,她哭得更是伤心了。看着贾文清哭得这般伤心,赵大新也止不住落了泪。贾文清见赵大新落了泪,又从另一个层面去心疼他,这才止住抽泣,收住了自己的泪水。
  住院以来,除了家里人陪伴着赵大新,村里、厂子里也不断有人来探视他。王林、刘瑞、李来、唐玉海、刘志家的小三、杨大等等。有的人还不止一次前来探视,足以证明赵大新的人缘是多么的好。胡兰花和杨义城闻讯,也都带了鲜花和慰问品,赶医院来探视。
  这天下午,王林和李来又来探视赵大新。三个人在闲谈中提到了唐玉海。王林说:“现在正是吃紧的时候,唐玉海却是很久不来上班,他这一不来,有的时候弄得我还真腾不开身,你说这……”
  李来说:“老唐被杨二根的媳妇给骂了,骂他是臭流氓。老唐说他自己没脸见人了,整日躲在屋里不出来了。”
  赵大新愤愤地骂道:“杨二根两口子就是一对混蛋王八蛋!”
  赵大新曾经想在村党支部再进行改选的时候,他要竞选,取代刘瑞,当村党支部书记,扬言要做村里的“一把手”。后来有人背地里取笑他,说他现在是名符其实的“一把手”了。
  2.
  这天吃过早饭,唐玉海洗漱一番,换上了一套新衣服,穿上一双锃亮的黑皮鞋,来到案板家。案板正在收拾屋子。
  唐玉海一进门,见着案板,二话没,就呜呜呜地哭起来了。案板把一条毛巾递到唐玉海手里,对他说:“别哭,谁也不会相信你是那样的人。”
  哭过之后,起誓发怨地操了一顿娘,排遣了一些委屈。然后唐玉海对案板说:“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要回老家,回河南了。”
  案板听罢,如雷贯耳,非常吃惊:“你回河南,投靠谁?!”
  唐玉海说:“奔我侄子,我手里还有一些钱,我侄子答应让我回去。”
  案板想了想,埋怨唐玉海说:“年轻的时候要是正正经经地找一个女人,哪会有这些个事情!”接着她对唐玉海说,“老唐,你不能走,哪儿都不如咱们北京好,你不能走。你没看见外地人削尖了脑袋往咱们北京钻,你是北京人了,怎么还想往出走?不能走!说一句不吉利的话,你还怕你死了,没有人往出抬你?!你不能走!”
  唐玉海不禁又落了泪:“嫂子,我真的是在那个家没法再呆下去了。”他一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打心眼里就发抖。他说,“我来杨家寨几十年,没有一个人这么骂过我。他(她)们处心积虑就是要赶我走啊!我算是看明白了。”
  案板恳切地说:“就是不能走。你要是真走了,他(她)们就称心如意了。你找间房子搬出来住,等你老了,干不了了,让杨大养着你。再说,现在还有养老院呢!共产党怎么都不能看着你饿死。”
  唐玉海还是坚持说:“我还是走吧,我在这里……”他说不下去了。看起来他是去意已决,不可更改。
  唐玉海忽然对案板说:“嫂子,我问你一个事儿,你还记得,那年,你给我介绍‘大碗’的事情吗?!”
  案板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提起这件事情?!”
  唐玉海一边琢磨一边说:“我怎么瞧杨二根的老丈母娘就是当年你给我介绍的那个‘大碗’?”
  当年就是因为没有地方安身,他才没有接纳那娘儿四人。
  案板很诧异:“是吗?!”
  接着,案板有些犹豫地说:“不可能。当年那妇女带的三个孩子最小的也都有30岁了,杨二根的媳妇才多大岁数?”
  唐玉海接过话茬儿:“我琢磨着……”
  案板鼓圆眼睛追问:“你琢磨什么?!”
  唐玉海伏在案板脸一侧耳语。
  案板对唐玉海的话质疑:“是吗?!会是这样?!杨二根的媳妇是那个女人又嫁人后生的?!”她愣了一下神,然后对唐玉海说,“抽空儿我找二根媳妇问问,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唐玉海在案板这儿坐了有个把钟头,便起身告辞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还要去什么地方。他很纠结,现在自己这种情况,还能去哪儿呢?就是没有闹出这桩事情的时候,他也很少到谁家去串门,除了案板这里。王林给他打了几次电话,让他去上班,说是人员紧张,他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如果能够去厂里也可以散散心,可是,现在厂里也是不能去的了。他想了想,还是回了家。
  一进院子,唐玉海就听到东厢房里有人说话,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都有。再一细听,男人是杨义城,女人是杨义城的媳妇。他想起来了,前几天田秀淑说过,杨义城两口子要来给杨二根的媳妇催生,今天是给送催生米、催生面来了。想到这儿,他赶快进了北屋,一头扎进了卧室躲了起来,不知道是怕还是不愿意见到杨义城两口子。谁知个中味!
  好在杨义城两口子没有久留,呆了有一个多钟头儿,便说说笑笑地去了。看得出,这两口子很是开心的。
  过了一会儿,田秀淑从东厢房里出来,到北屋卧室里来找唐玉海,想告诉他杨义城两口子来的事儿,并且还要劝慰他。她不知道唐玉海已经起意要离开这个家了,唐玉海没有对她说。唐玉海还能什么话都对她说吗?从唐玉海一进院子,田秀淑就知道他回来了。她的听觉像狗的嗅觉一样灵敏,更何况她与唐玉海相濡以沫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对他的熟悉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田秀淑絮絮叨叨地对唐玉海叙说着,叙说杨义城两口子的到来,劝唐玉海不要和二根媳妇一般见识等等。唐玉海一声不吭地倾听。他想,认认真真地听听吧,这个非常熟悉的女人的声音还能听得几回?!他对她突然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无论他怎么想象,她都不再是先前和他打交道的那个小鸟依人的女人了。甚至于他觉得他上了她的当,受了她的骗,她把自己搞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冤大头。
  忽然,唐玉海脑海里冒出了炼油厂的沈哥,冒出了黄秀荷;随之,他的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尽的悔意。
  这时,客厅里有脚步声,田秀淑立马止住了话茬儿,很自然地进入谛听状态。来的这个人对这里很熟悉,人直接就奔卧室里来了。
  唐玉海从床上坐起,脸上显现一份欢喜。他对来人说:“秋雨,你怎么有了空闲……”同时他的眼睛里也闪动着几分疑惑。
  赵秋雨说:“我来看你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晌午我请你到小吃店,咱俩喝一顿去。”
  田秀淑插话:“秋雨,今日没出车啊?”
  赵秋雨回答没有。然后他又问唐玉海:“干爹,你去否?”
  唐玉海笑着看着赵秋雨,犹豫了半会儿,像放响炮似的,痛痛快快地、响响亮亮地答应了赵秋雨。
  唐玉海跟着赵秋雨来到街上的一家小吃店,挑了靠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了。赵秋雨向老板点了几个凉菜热菜,要了两个口杯,接着二人便边聊边慢慢喝了起来。
  赵秋雨说:“干爹,是这么个事情。我表姨把你的事情到我们家说了。我把你约出来呢,是转达我奶奶的一个意思。我奶奶说你这一辈子都在做好人,你不该落得这么个结果。我奶奶说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杨家寨,你不能离开北京。我奶奶和我妈都说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就搬到我那儿住去。你多会儿干不了了,我养着你。我给你着老送终。行不行?!”
  唐玉海把举在半空中的酒杯轻轻放回到桌面上,喉头上像有一个圆球似的东西梗塞了一下,心也在向喉咙方向抽搐。顿时,他的眼窝子里浸满了热辣辣的汤水,他全身开始颤抖了。此刻,他完全是一副呆若木鸡的状态。
  赵秋雨又微笑着问他:“干爹,行不?”
  唐玉海终于控制不住那情感的闸门,伏在桌子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一个50多岁的男人,像孩子一般的哭,实在委屈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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