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自作多情情更深（3、4）

　　3.
　　王子木是奉命来找唐玉海的。他把唐玉海从屋里叫到院子门口，伏在唐玉海耳边耳语几句，然后就走了。随后，唐玉海回到屋里，来到杨义城和那女孩儿母亲的跟前，对杨义城和那女孩儿母亲小声地解释几句，然后也走了。杨义城追到门口处，望着唐玉海的背影，吆喝他：“玉海哥，你快点回来啊！”
　　唐玉海走了，这屋里的热情氛围有增无减。有案板和儿媳妇吴媚帮助招待，礼数不少，话语热情似火，沏茶倒水团团转，自然是像唱戏似的把这屋里唱红唱火。
　　正说笑得热闹的时候，只见那女孩儿的母亲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近案板，把案板也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两个人走到院子里说话。
　　女孩儿的母亲压低声调地问案板：“姐，刚才走了的那个男人是杨二根的爹么？”
　　案板也是捏着半拉嗓子眼告诉女孩儿的母亲：“不是，他是二根的叔儿。”
　　女孩儿的母亲的很自信地：“我说嘛，杨二根长得一点都不像他！”
　　案板说：“二根的亲爹死了，二根的这个叔儿是招上门来的，人挺好的。”
　　女孩儿的母亲又问：“以后杨二根他们结婚是不是就结在这儿？”
　　案板十分肯定地说：“这么大的院子，这10多间房子，结婚一定是结到这院子里。”
　　那女孩儿的母亲像是自言自语：“结在哪个屋里？应该是结在正房。”
　　案板没有接话茬儿，没有吭声。谁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女孩儿的母亲又问案板：“杨二根的这个叔儿姓什么？”
　　案板回答：“姓唐，叫唐玉海。”她心想，这女人问这个做什么？忽然她眼前一亮，觉得自己像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女人。
　　女孩儿的母亲点点头，然后拉起案板的手又回到屋里去了。
　　两个女人回到屋里，还未落座，杨义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把女孩儿的母亲招呼院子里，说了几句话，二人便又回到屋里，在原来的位置坐了。
　　这时，人们像是有一种预感似的，都屏住了呼吸，屋里也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
　　只听女孩儿的母亲对身边的女孩儿说：“小青，小伙子你也看到了，这个家你也看到了，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拿主意；如果你有意呢，你就和小伙子出去说会儿话儿。”
　　做母亲的话音未落，那女孩儿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着一直在门口站着的杨二根使了眼色，便先出了屋门去；随后，那杨二根也跟了去。
　　受到热情的接待，又看了这空前豪华的房子，来相亲的母女心里已经拿下多一半的主意。这婚事怕是应该像人们所期待的那样，已经是有了眉目了。
　　杨二根的事情顺利地往下进行着。经女孩儿母亲的同意，杨二根和那姑娘到东厢房里说悄悄话去了。
　　唐玉海被王子木叫走，是在他走不开或者说是不应该走的时候走的；贾文清让王子木来叫的，他怎么能不去。
　　唐玉海一进王家的院子，眼前就豁然开朗。眼下的王家已经不住在先前街里的半山坡上，而是搬到村口外面新形成的新村里。
　　现在农村的绝大部份人家都盖了新房子。大凡住在半山坡上的人家，谁还愿意在那坡坡坎坎上爬上爬下的，只要有一点经济能力，就从山坡上搬了下来，到村里新开辟的小区里盖新房。盖三合院、四合院。谁都想住得宽畅一点，住得舒适一点，所以势必都要在新建房子和扩大院落上下功夫做文章。像雨后春笋一样，改革开放的春风给农村刮起来一片一片的新房子，新宅子。时下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看一个村子富不富，只要看一下这个村子的新房多不多，就可以做出判断，就可以得出结论。
　　贾文清盘算着在盖新房这阵风里自己也应该有所作为，让这么多年来一直烟不出火不冒的王家也提提士气。于是，她向王林塞了点钱，一下子向村里申请了两处挨着的房基地，而且是临近公路边。在两处房基地上盖了一处大三合院子，不论从面积上，还是从样式上，都比唐玉海的那处宅子还要豪华还要气派。
　　如今村里人都承认，眼下的王家是今非昔比了，也是村里的显赫人家了。所以如此，不但是因为在村里有了一处首屈一指的大宅子，更重要的是家里出了贾文清这么一个女强人。背地里更有人传说，说赵大新开的这个管厂，有贾文清三分之一的股份。对于她和赵大新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早就搁置一边不提了。自古以来说法，叫作“笑贫不笑娼”。
　　这王家的院子比先前的大了，气派了。正门口砌成门楼，一色的青砖，门楼的顶子起了脊，脊的前后两边流水似地扣了油亮的琉璃瓦，四角飞檐，完全仿古。这是时下最流行的返祖建筑风格。门口进去七尺处是一堵影壁墙。影壁墙镶了磁砖，四框是白色的，中间是一幅“迎客松”拼图，那图云淡风轻，磅礴从容。影壁墙前栽了一池月季。苗木刚刚吐新芽，嫩嫩的，想象得出来，等到花开时，红的、白的、黄的、紫的，五颜六色，一定是繁花似锦。转过去，影壁墙的另一面，也是用磁砖拼出的一幅彩图，“高山流水”，那图大气，有生气、充满灵气。图下面长着一池美人蕉。碧叶肥硕，嫩绿流珠。其它阳光明媚的地方也还摆着姹紫嫣红的过冬盆栽。院里不失恬淡静雅。在正房和影壁中间，还修了一个八角形的观赏鱼池。这鱼池有到人肚脐那么高，鱼池中间耸立一峰带有孔穴的瘦骨嶙峋的假山石，假山石周围微微浮动着几柄枯黄荷梗。想必到了盛夏，一定是片片碧绿荷叶，几柱绿中露粉的荷包亭亭玉立，荷叶间隙，有尾尾金鱼自在机灵地戏水玩耍，一定是别有一番情趣。
　　唐玉海转过影壁墙，只见鱼池边伫立一妙龄少女，正在戏水观鱼。唐玉海不由得驻足端详：她身似河边青柳，面如三月春花，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嫩俏玲珑的小瑶鼻，柔软饱满的樱桃红唇，秀秀气气地画在她那美丽清纯、文静典雅的绝色娇靥上；再加上那轮廓优美细滑的香腮，配上两只泛着涟渏的酒窝，能够引得蜂蝶不尽的匆忙，好一个活脱脱的国色天香的绝代美人。唐玉海虽然也是快奔50岁的人了，这少女的美色也让他不禁心旌动荡，如醉如痴。想不到天下还竟有画儿一样的美人。
　　这时候，贾文清信步从正房里出来，含笑来到鱼池前。她和唐玉海打过招呼后，便向那美少女介绍唐玉海。那美少女喊了一声唐大叔后，自己便面带羞色回到屋里去了。
　　贾文清笑问唐玉海：“老唐，这姑娘怎么样？”
　　唐玉海咂咂嘴，淌着口水地说：“仙女，仙女下凡啊！”
　　贾文清用手轻轻搡了唐玉海肩膀一把，笑道：“唐哥，至于吗？！看把你喜欢的！”然后她又对笑得合不拢嘴的唐玉海说，“你先去跟赵家打个招呼，让他们准备准备，下午我带姑娘过去。”
　　唐玉海连屋也没有进，他对贾文清说：“妹子，我得回去了，家里还等着我呢？”
　　贾文清笑道：“你可别误了下午的事儿。”
　　却说唐玉海匆忙回到家中，进门一看，客厅里已经支好两张圆桌，围好椅子，桌上摆好菜，酒水、饮料、筷子，只等他回来开席。
　　席间，杨义城向那姑娘介绍唐玉海，让那姑娘叫唐玉海叔叔。那姑娘没有叫，但是，唐玉海还是把事先准备下的一个红包递向姑娘，里面包了钱，是见面礼。那姑娘却没有接。这时，案板把红包从唐玉海手里接了过来，放到了姑娘面前。那姑娘没有直接接过唐玉海手中的红包，很是让唐玉海闷闷不乐。
　　4.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贾文清带着那仙女般的女孩儿，和女孩儿的母亲、嫂子去了赵家。早早等候在门口的赵秋雨、赵秋红、肖淑芹，赵大新的兄弟和兄弟媳妇，还有唐玉海。见客人来了，一个个满面春风的前扑后拥地向客人迎了上去，然后簇拥着客人进到屋里。
　　这时，屋里原本坐着的赵大新的父母，还有麻脸女人和案板都起身笑迎客人。麻脸女人和案板，一个和何桂花是姐妹，一个和肖淑芹是姐妹，这两个女人在今天的这个场合是必须要到场的。杨大的媳妇吴媚是个场面人物，这日子口儿也少不得要和婆婆一块出来历练历练。给客人沏茶倒水全靠她和赵大新的兄弟媳妇了。赵秋红见未来的嫂子竟是个天仙般的美人儿，一见面就笑眯眯地拉起那姑娘的手，不再松开，爱不释手，寸步不离地陪伴。
　　在屋里，大家说笑，喝茶。何桂花也在一旁抿着嘴乐。
　　那女孩儿有赵秋红的陪伴，轻松自然，鲜花张艳。她的母亲和嫂子和风轻笑，不问不语，对屋里的所有的人和这个家，暗中洞察，获取印象。相亲相亲，不相不亲。
　　说笑喝茶一会儿，贾文清把姑娘的母亲和嫂子叫到院子，就这桩亲问她们事意下如何？婆媳二人明确表示，没有意见。在来之前，她们对赵家已经略有了解，见赵秋雨人也还本分，也就说不出什么来。接着，贾文清又把姑娘叫到院子，问她是什么意见？那姑娘柔柔软语地说：“没有意见。”此刻，恐怕她已是芳心有些潦乱了。
　　四个人返回屋里，姑娘又凑到赵秋红身边去了。赵秋红重新拉着她的手，亲密似胶，在炕边站了。只等着事情往下发展。
　　这时，贾文清对唐玉海说：“老唐，你是男方的介绍人，你问问秋雨，他是什么意见？”
　　那赵秋雨不等唐玉海开口问话，便对贾文清说：“姑姑，甭耽误工夫了，我直接表个态，我对姑娘没有意见，我喜欢姑娘。”
　　赵秋雨话音未落，屋里哄堂大笑，笑翻了天。
　　笑过，贾文清对那姑娘和赵秋雨说：“佩佩，秋雨，你俩到院子里说会儿话去。”那女孩儿姓贾，是贾文清娘家本家姪儿，名佩佩。
　　赵秋雨西装革履，一表人材。他笑眯眯地看看贾文清，便先走出屋子。那姑娘面带羞色看看身边的赵秋红，两人松开一直拉着的手，然后也出了屋去。几句话的工夫，赵秋雨、贾佩佩两人面带微笑地又回到屋。赵秋雨驻足门口，那贾佩佩又去了赵秋红身边。
　　忽然，屋里很自然地安静下来，静到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声音。像是一个神圣时刻到来之前的那样一种安静。在这样一个带着一点神秘的时刻，贾文清开口说话了。她先问那姑娘：“佩佩，你愿意和赵秋雨好吗？”
　　那姑娘红了脸，低下头，半天才细声细语地说出两个字：“愿意。”
　　贾文清又问赵秋雨。
　　赵秋雨岇足了劲说道：“我愿意。”
　　接下去，贾文清拿出大牌主持人的派头说道：“既然两个年轻人没有意见，下面就让佩佩认一认家里人。”说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贾文清突然又停了下来，她把唐玉海叫了出去，屁大个工夫，两个人又回来。接着，贾文清又说：“现在，我来给佩佩引见家里人。”
　　贾文清牵着贾佩佩的手先来到何桂花跟前，手指着何桂花对贾佩佩说：“佩佩，这是你奶奶。”
　　贾文清话音刚落，只见何桂花一只手拉姑娘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就往姑娘手里塞钱：“拿着，这是奶奶给你的见面礼。”几张红色的百元大钞给了姑娘。
　　接下去，贾文清又把姑娘领到赵大新父母面前，认下了亲爷爷亲奶奶。这亲爷爷亲奶奶也少不得各有一份见面礼要给姑娘。然后引见肖淑芹。姑娘管肖淑芹叫了一声“妈”，肖淑芹塞给姑娘一个红包，包的是改口钱。从此，姑娘就算是认下了这个婆婆。贾文清领着姑娘认下了姨奶奶麻脸女人，表姨儿案板，认下叔公和婶婆，赵大新的兄弟和兄弟媳妇。引见完这等人后，接着，贾文清又将赵秋红引见给贾佩佩。赵秋红是妹妹，自然也就没有见面礼这一说了。
　　等贾文清把赵秋红给贾佩佩引见完后，唐玉海轻咳一声，然后看了贾文清一眼，他接过贾文清的话茬儿对那姑娘说：“佩佩，我这儿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对你说明白。”这时，屋里的把有些诧异的目光都聚向唐玉海。只听唐玉海说，“完全是受人之托。你老公公有事没有来，他托我给你带来了见面礼。”说着，唐玉海向众人举起一沓百元大钞：“这是六千块钱，你老公公祝你们小两口儿六六大顺。”
　　唐玉海说完，就把那一沓人民币递给了贾佩佩。唐玉海的这一手令屋里的人瞠目结舌，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这也是贾文清精心策划的。赵大新所以默许了这件事，是因为胡水仙给他生了两个女孩儿，他不能不要赵秋雨这个儿子啊！
　　屋里一阵躁动过后，又恢复了平静。接下去是赵秋雨和贾佩佩交换手续。赵秋雨给了徐佩佩人民币若干，贾佩偑给了赵秋雨一块手绢。
　　定亲走到这一步，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赵秋雨却说他还有话要说。他叫贾文清姑姑，他问贾文清：“姑姑，我说两句行不？”
　　贾文清笑道：“有话你说。”
　　赵秋雨对贾文清笑道：“姑姑，您还忘了给佩佩引见一位重要的人物。”
　　贾文清忙问：“把谁给落下了？！”
　　赵秋雨眼睛盯着唐玉海，对贾文清说：“您忘了把我干爹老唐给佩佩引见啊！”
　　赵秋雨话语一出，惊呆四座。
　　贾文清也愣了，目光诧异。她问赵秋雨：“你什么时候认老唐为你干爹的？我怎么没听说啊？”贾文清看看唐玉海，那唐玉海也是一副被蒙在鼓里的呆样儿。
　　贾文清转过脸来问唐玉海：“唐哥，什么时候秋雨认你干爹的？”
　　唐玉海忽然笑道：“早就认了！”只见唐玉海一边说着，一边从西服里面的兜往出掏东西。他也掏出了一打人民币，他走到贾佩佩跟前，对贾佩佩说：“闺女，这是1000块钱，拿着，这是干爹给你的见面礼。”唐玉海身上带的这1000块钱原本是打算给肖淑芹预备方便的。没想到让赵秋雨给“宰”了一把。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想，值了，赚了一个干儿子。
　　屋里的人再次惊呆了。
　　贾佩佩从唐玉海手里接过钱，冲着唐玉海亲妮地叫了一声：“干爹。”
　　唐玉海高声地答应：“哎！”
　　唐玉海这一声美美地答应，换来了满屋欢笑。
　　贾文清环视一下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目光如炬，最终久久停留在肖淑芹的身上，仿佛肖淑芹的身上有着神灵或是什么机关似的。然后，她对众人打趣地说，像老唐这样的干爹，多有几个挺好的啊！有十个八个都是不多。
　　这贾佩佩收了多少见面礼钱，一时间还真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有人开了电灯。在乳白色的日光对照下，人们才发现窗外有了暮色。
　　自然赵家事先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专门请来一位厨师，备下两桌上档次的酒席款待客人。这是定亲必须进行的最后的程序。这也是赵家少有的一顿最丰盛的晚餐。
　　晚餐过后，大家带着浓浓的兴致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