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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作品名称:春回大地      作者:张会      发布时间:2017-08-25 15:39:51      字数:8611

  三娟子拉着张二的手不敢松懈,弟弟顽习不改,稍有不慎从她手中溜走。尽管如此,张二东张西望,边走边玩。姐俩来到一个大院子前,四周是1米高土墙,没有大门,院中窄狭的胡同把房子分为东西院,厚厚的高粱杆儿房檐下面也没有椽子。院子东西两侧各有厢房囷仓,院子平坦而洁净,很难找到草屑。姐俩推开胡同东边的两间屋房门,进屋是厨房,推开里屋门,屋里豁然开朗,北墙正中间贴有毛主席的画像,两边分别贴着吉祥如意和年年有余两张年画。屋里的摆设也照自家多了两样,其余的基本差不多。她俩进屋就拜年:“二舅和二舅妈过年好。”
  “好,好,好。”二舅妈停下手中的擀面杖,饺子皮被弹出,像长了眼睛摞桌角的一摞擀好的饺子皮上。夸赞道,“你俩真会说话。”
  “你俩自己来的?呀!我外甥女和外甥穿的可以呀!”二舅把一个包好的饺子放在盖帘儿上,急,“看把小脸冻的,快上炕头,坐会热乎热乎。”
  张二撩起衣襟,显扬说:“我妈新给我们做的,二舅妈你们看好不好?”
  “太好了,你妈真是巧,换做二舅妈我是做不上的。”
  “我大亮哥呢?”三娟子拘谨带好门,倚墙而立,身体向弟弟移步靠拢。她翘起脚向炕梢看去。被垛儿旁没出现大亮哥,感到有些失落。大亮哥和她俩不在一个年龄段,周大亮喜欢她俩胜过老叔家的小玲。三娟子让大亮做什么,大亮从未说不字,她俩不管在哪都央求哥哥叠啪叽(在那时候小孩玩的主要之一,或煽或打),哥哥掏出兜里揣的书本纸就叠。
  “一大早就出去玩了,不知上哪去了。我和你二舅还以为上你家去了呢?对了,你老妹咋没来呢?”
  “我妈怕她冻着,就没让来。”三娟子告诉说。
  二舅妈面色不悦,说:“你妈也是的,就让来溜达溜达呗!”
  “我老妹她走路可慢可慢的,今天太冷,又是过年,我妈怕她冻感冒喽。”三娟子忙解释。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以为你妈不让小娟子来是有别的想法。你俩别走了,没看包饺子呢,就在这吃吧!”二舅妈笑了,和二舅几乎同时说道。
  “我和我老弟上我老舅家找我玲姐玩去。”
  “那也行,左右等会能开饭,你俩先去,一会儿回来在这吃,不许走哇,偷偷走二舅妈会生气的。”
  三娟子面答应一声推门出屋,两步来到老舅家的门口,张二在前推开门走进去。老舅家的屋里除了墙上的画不一样,基本和二舅家相同,炕上放着饭桌,老舅妈跪在桌旁,用力和面。
  “老舅、老舅妈过年好!”
  “是三娟子和小二呀,算你俩来着了,等会你俩在老舅妈家吃饺子。”老舅妈说道。
  三娟子拧下正踮脚看盆里的张二,盆里是刚拌好的白菜和土豆丝段饺子馅,香味勾出张二的涎水。三娟子与桌角微胖小女孩说声拜年话:“玲姐过年好!”
  “你俩过年好!”小玲赤足下地拉着三娟子和张二的手,乐得脑后的小刷刷直动。平时没人和自己玩,找大亮玩可大亮又嫌她小,独自就在院中跳圈,跳方格,踢口袋。
  “你家晚饭吃啥呀,你们知道吗?”老舅问。
  张二轻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三娟子谎言道:“也是饺子。”
  “在哪里整的面呢?”老舅心生疑忌,姐姐家根本没分着面,三娟子又不像在骗他们。
  “啊,我爹头几天给生产队出工买回来的。”
  老舅点点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知道你爹出车给生产队拉胶轮车,三娟子你知不知道,拉回来没有?”
  “拉回来了,那天我亲眼看见的。”张二手粘唾液在炕沿上划着类似数字1。
  “你接你爹去了,才看到的?”
  “嗯,猜对了。呵呵。”
  “三娟子和小二今儿个就外舅妈家吃了,舅妈饺子馅特意多搁了点油,香着呢。”
  “看吧,玲姐咱们上外边跳圈去。”三娟子婉转地回答,她和弟弟绝对不在舅舅家吃,舅妈家也只够自家吃的。碰了碰小玲姐的手说。
  “看啥看,就在舅妈家吃了,你们也别去外面玩了,外面多冷啊,就在屋待着得了。舅妈包饺子老快了,用不多大工夫咱们就吃饺子。”老舅妈把饧好的面揪下一半,在手中捏出长长的面圈。
  “没事,我们扛冻。好长时间没和我玲姐玩口袋儿了,我们踢会去。”三娟子执意出去有她的想法,留在屋里,舅舅不可能放他们走,如果到了外面想走容易得很。张二已然迈不动步了,三姐这么一说,他万分高兴,就想着脱鞋上炕里等着,三姐硬是拉他走。
  老舅妈没在意两个孩子举动,还嘱咐说:“你们别走远了,好饭我叫你们,噢!”
  “三娟子、小二你俩可千万可别。你们就在当院里心玩,不但背风还不那么太冷。”
  “爹,我们知道了,就在院里玩。”小玲说,“你们快点包,咱们好早点吃。”
  姐三来到院中,三娟子和小玲划圈,张二四处寻找破碗打碎后挑选三角形的碗碴。
  淑云忙得不亦乐乎。现在不比平常,平时做饭顾忌大的又要照顾小的,这个兑多少水那个兑多少汤的很是烧脑。就今天而言,虽然没有白面,可任意做出一样饭,做一道菜就是过年。“过年了,拿上你买的那瓶酒上老姑家看看老姑父吧!”淑云掀开锅盖,一股白气从锅中张牙舞爪翻涌而出,四处乱窜。她捂了一下嘴,然后看看云霭下面的老张。
  “啊!你不说我也要去老姑家了,我还在琢磨呢,给老姑父买酒了,没给老姑买啥,老姑能不能……”
  “你去得了,想那么多干嘛?老姑是啥样人你做侄女婿的东西两院住好二十多年难道还不了解?咱家的条件都在他们心呢。过年了,咱们就这点意思,毕竟是老人。”
  “我马上去,算我想太多了。我当时买时本想再给老姑买两包果子,可钱……实在没办法。我要不早去了,听你当侄女的一说,老姑真不能挑我,哈!”
  “真没看出来你,蔫了吧唧考虑事儿倒挺周到呢?快去快回,好吃饭。”
  “得令。俺去去就回。呵呵!”老张指指屋。淑云挥挥手,“赶紧拿酒走得了,老闺女我哄着。”
  老张拎着一瓶酒来到老姑家:“老姑,老姑父,过年好!侄女婿来看看你们。”
  “哈哈……见我侄女婿一面太难了!侄女婿别往心里去,老姑没有因为你不来看老姑,老姑不糊涂,知道你忙是养家糊口,孩子爪子一大帮真够你呛。老姑心疼你呀!侄女婿过年好。”老太太复杂的面庞流露出高兴与伤感,好像早知道老张今天这个时候会来,特意给他腾块坐的位置。老姑父早已把茶沏好,茶缸刷的干干净净,倒上茶水。
  老张把瓶酒放至箱盖,老姑父对侄女婿拿来的酒本想说他两句,思来想去咽了下去。侄女和侄女婿年年如此,周家老辈人只有他们老两口,俩孩子是尊重老人、孝顺老人!如果他把话说出来,明明是好心,怕惹来侄女婿的多虑,待侄女婿坐在自己对面,递过去一缸儿茶:“拿这个干啥呀,年午黑自己喝吧。”
  “那哪成,孝敬你老可别嫌少,真拿不出手。”
  老姑数落他说:“你想把公销社里的酒都搬给你老姑父哇?你人来看看我俩就可以了,花那么多钱买酒干啥?有那买酒的钱是不是能给孩子做件新衣服穿,何苦让三娟子穿毁的衣服?你俩这么大岁数了还不会过?我和你老姑父都说你多少回了你就不听,我告诉你今年就这么着,等来年你再买别说我和你急,你家过得多紧巴,等以后有钱了你拿多些我们都不嫌多。”
  老张莞尔一笑:“你和我老姑父都一大把年纪了,当小的看看也是应该的。这点东西也拿不出手,不过这不过年了,没买啥,头几天买瓶酒今天来看看老姑父希望二老也别挑我。”
  “你想不让我挑你理,你就别拿东西来。”
  老太太性格耿直,肚子里装不了话。老队长有心阻止老太太,这事应该放到平常日子说,过年就不要再说下去了;又怕老太太说自己,给你拿酒你就高兴啦。想到转移话题的好办法,问道:“那天我给你的茶叶你喝了没有?”
  老张喝了一口茶:“没有,就等着过年摆摆谱呢!嘿嘿……”
  “大姐夫过年好!”带芎子从外面背草进屋,透过灯窝的小窗户看见大姐夫坐在炕边。
  “你也过年好!”老张抬头看看走进里屋的带芎子,“又长一岁了,哈?老妹,你真找得对像了,要不就真成筛漏子了,我想好了,过完年给你踅模一个,省得你剩到家,呵呵……”
  “我宁愿剩到家也不让你踅模,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说了。警告你,别看见我就是对象,对象的,今天是过年就放过你啦,若不然我让你好看。”带芎子想坐在箱子旁板凳上,箱盖上放着一瓶酒说道,“大姐夫你咋又拿酒了,不让你拿不让你拿你就是记不住。”
  “可不咋的,来就来呗,拿酒干啥,家还没钱,有这钱买点啥不好。”带芎子的话又惹来老太太一通埋怨说,“这一大年用钱的地方多了,特别你们家啥样我们都知道,你说你逞那干巴强干啥,一会把酒拿回去,留着年午黑喝喝!”
  “你老姑说的不差,老姑父我在外面也经常喝酒,哪像你一年都不知咋叫喝酒,听老姑的一会儿拿回去吧!啊,你今晚,对,是年午黑喝。”
  老张微笑说:“哪有拿来的东西再拿回去的道理,一大年了,就是咋没钱当小的也得表表心意,别难为我了。”
  “你的孝心老姑父收下了,东西不在于多少,在于份量,瓶里装的分明不是酒,装着是沉甸甸地爱呀!”老队长话已摆明,任何人不要纠结再酒上。带芎子一点:“大姐夫咋没换一身新行头呢?看你穿的棉袄都开花了,我看要饭花子都比你穿的好。”
  “要换就换绦卡料的,要不就不换。说实在话,什么料子的也赶不上我这衣服,它跟了小溜儿(基本)半辈子,还穿出了感情!衣服像人一样,华而不实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别看我衣服破,它能遮风挡寒。我都想好了,这套行头我是千金不换。”老张说完话,自己忍不住笑。确如他所说,这套棉絮陪伴他二十多个寒冬,里外面坏了一茬补一茬,里面的瓤从未更换过。
  带芎子被逗笑,手遮住嘴:“还绦卡呢,我看你要卡倒。”
  “你还别不信,我说的都是实嗑。”
  “呵呵!没看出来你这老实人吹起皮来连牛也不放过。”
  “你的意思是牛掉的毛都是我吹的啦?”老张今天他抛开所有的生活烦恼,竟然盘腿大坐在炕边,双手搬动脚脖子。
  “差不多吧,要不咋的一年掉一次毛呢。”
  老队长告诉女儿:“老闺女,难得我和你姐夫在一起,我们爷俩最对脾气!你是不是去做点菜?我和你大姐夫喝两盅。”
  “好嘞。姐夫,不是我抠哇,刚才和你说笑忘记做饭这茬了。你来老姑父家了,他二老不留你我必须留你陪你姑父喝点儿!不多说了,菜,一会就做好,爹和我大姐夫稍等一会儿。”带芎子干活如同她走路一样,麻利快,连切带炒,一阵动听的厨房交响曲过后,把桌子放上,接着摆上两道菜,说:“这盘炒土豆丝,这盘炒白菜片,还有个好菜在锅里炖着呢,马上就好。”
  老姑父从写字台里拿出酒和酒具放到饭桌一面,又在拿出一个纸包,笑眯眯地说:“我这还有个好菜呢!”说着把纸包放在桌上的空盘里,慢慢打开,倒进盘中,“你看!”
  老张年年这顿饭基本都在老姑父家吃。今天并不是来蹭酒,而每年即使他不来,带芎子也会生拉硬拽也要拖老张去她家。老张和老姑父喝到高潮时称兄道弟。他回腿往桌旁凑凑:“是花生豆吧?”老张这次和往年一样,也不推脱,推也推不掉的,干脆实打实让老人高兴。在盘中抓起几粒送到口中,嚼碎后,腮边现出惬意,点头称叹:“好吃,这可是下酒的好菜,算得上是名菜啦!”
  “这花生豆特意给你预备的,我知道你最爱吃花生豆了。倒酒,倒酒,咱爷俩先来两盅。”老队长把酒盅分别放好。
  “这真是好菜中的好菜!老姑父太了解我了,处处想着侄女婿,呵呵……”老张侧头说,“老姑和老妹你们也坐下,咱们一块吃呗!”
  “你们喝吧,我待会再吃。我呀,成天在炕上不运动吃多了也不中,你们先吃吧!”
  带芎子手在围裙上擦擦说:“我也等一会儿,我现在给你们盛那道好菜去。”
  老姑父打开酒瓶的瓶盖,倒在酒壶里,往老张酒盅里刚要倒,然后停了下来,望着老张,嘴里问道:“用热一热吗?”
  “不用热,酒一热,味都散发没了,左右屋里热,酒凉不哪去的。”老张伸出黢黑的手从老姑父手里接过酒壶,说,“哪能用老姑父倒酒呢,要倒酒应该是我们小辈的来做。”当看到酒瓶上的商标,他蘧然咋舌道,“哎呀,这不是纯二锅头吗?六十度,好酒好酒哇!这好酒更不用热,热了味全跑没了,喝就喝原滋原味。”分别斟满,“来,老姑父咱爷俩先走一个,我忍不住要尝尝好酒的滋味,干了。”他觑着眼睛,舌尖在唇边蠕动,慢慢放下酒盅,拿起酒壶举在眼前,“这酒的确不俗,入口绵软香醇。”老张又倒满,筷子夹起土豆丝。
  带芎子端来一个小铁盘,盘子不太大,菜挂着尖儿,里面的菜汤都要溢出来,放在老张面前说:“猪肉炖粉条,可别吃瞎了。”
  老张盯着菜,肉很少可粉条多。他有把肉一口全吞下的冲动,他揣摩,老姑家一共这些肉,毫无保留地全炖了,还是留给二老吃吧。想罢,舌头舔舔嘴唇:“呵呵,今天真是过年了,能吃上咱们本地名菜,猪肉粉条了。”话没说完夹了一根粉条,送到口中品尝起来,不住的点头叫好!口中的还没完全咽下,又夹起一根,粉条太长夹了几次才放到碗里。
  “那就多吃点。”老姑说,“对了,老闺女把你大姐和孩子们都叫过来一起吃吧!”
  带芎子答应一声,老张叫住她:“你不用叫了,孩子们都没在家,你大姐正给孩子们做好吃的呢,你叫她她也不会来的,你可别破坏她的心情。”
  “那,那……”
  “你别那那的,信我话你就别去,你大姐就等这一天为孩子们精心烹饪呢!我来前儿你大姐把外屋地弄得大烟小气的。”
  “啊,可是……”
  “可是啥?我和你姐都过这么多年了,我是知道她的,他这人心眼儿小,你看吃好吃坏都没关系,假如你叫她的话她想的该多了,什么过不起年啥的胡思乱想啦。”。
  “行,听你的话就是的。那你和你老姑父先喝,我和你老姑包饺子,你们喝差不多时也就能吃上了。”
  “老妹,有酒就行,不用太麻烦。”老张举杯,“老姑父这酒是真好喝,还是贵酒好呀!再碰一个。”爷俩又碰了一次杯干下。老张巴嗒一下嘴,夹块白菜片放在嘴里。
  “挑肉吃,别光吃菜。”老姑父抹抹嘴,“今年年景真不错,雨下得还正好,不大不小,如果年年都像今年该多好。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老百姓的温饱问题就能解决。今年多数人家就能闹个不大厘儿,可就你家……”
  “老姑父咱今天就是喝酒,过年高兴嘛,别的事不能放到过年这天说,是不是老姑父?”老张岔开话的目的,老人会牵扯出他内疚的话题来,招致老太太再次发难。尽管如此,还是引出老太太责怨的话:“还腆着大脸说呢,当了一辈子队长连个小事都没办明白,无论咋解释,孩子们能原谅你我是原谅不了你。”
  “算你说对了,我也不原谅我自己,我无能啊!”
  “老姑父和老姑,我要知道你们说这些话的话,我就不亲自来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咱就别提了,怎么说今年也要比头些强点,是不是?”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老太太从小面板上往秫秸盖帘上捡着包好的饺子。
  “老姑,如果让侄女婿吃,就没有可是,我老姑父帮我办到这程度谁听谁满意,没我老姑父这事大去了。扣点东西算得不了啥,照实说应该感谢我老姑父才是,你老倒埋怨,我能得劲儿吗,老姑?”老张被王会计多扣十多块钱他对任何人牙口缝没欠,包括淑云,这事让老太太知道非气犯病不可,老队长知道会疯掉。老张想好了,有多少委屈他自己装着,把最快乐一面展现大家面前。
  “不说那些了。吃菜,吃菜。”老队长感言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外面跑,家里也多亏你们全家帮着干这干那的,老姑父心中有数,你和大侄女都是本本份份的老实人,心眼还好使,无论谁家有事你们都像自己的事一样,特别是对我家那真是没有说,老姑父也没什么表达的,话在酒里。”举起酒盅,“来,再干一个。”
  老张跟着举起盅:“干。”放下盅说,“老姑父刚才说的就是见外了,咱们是实在亲戚,再说我老姑都那么大岁数了,有啥活我们要不帮着干,把她老人家急个好歹的,我和你大侄女可担当不起,呵呵……”
  “你对老姑父好,老姑父会记在心里的。对了,老闺女,把昨天别人送我的那挂鞭炮给张二拿去,半夜发纸时放。”
  “不行,不行,给了张二今晚你们就没的放了。”老张再三推辞,老姑父依旧把鞭炮塞进老张的兜里,“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放哪国的炮仗,你老妹她见炮仗害怕,你不来她一会也送去了。张二放正好,我这也一样听见响,这真是两全齐美,哈哈……”
  老张把手伸进兜里:“这,这哪能……”
  带芎子刚把饺子下锅,头探进屋,说:“又来了?又来了?我发现你个大老爷们儿干啥假假咕咕?大姐夫,你咋又忘了刚才你老姑的话了,今天过年的可不能让你老姑父生气。你老姑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给出的东西别人如果要是不收,他会生气的,反正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你照量办。”
  老张伸进兜里的手迅速拿出来,借口说:“我怕揣不住,往里塞塞。老姑父再来一个。”
  “我光顾说话了,忘了锅里煮的饺子了”。
  老张和老队长此时已有七分酒意,说话声一声高过一声。老队长伸出拇指,大着舌头顺:“咱哥俩酒量真行,谁也没多,越喝越能喝,今儿个咱哥俩分个上下,看谁喝酒厉害。”
  “老弟甘拜下风,还是哥哥酒量好,你的舌头比我出来的长。”老张语言模糊,努力睁开打架的眼皮,头几乎要抬不起来。
  老队长摇晃着拍下胸脯:“老弟终于服哥哥了,岁数小咋说也不行,要想超过我,还得练上个十年八载。呵呵,老弟是油嗦了发白——短炼(练)。”话未完全出口,额头顶在桌子边响起鼾声。
  老张坐在细木杆上,找不到平衡,摇摇欲坠的样子,指着老队长:“还和我换个方式喝,谁不会?谁不会?我一会躺着喝让老哥你学学。”
  老太太和带芎子笑得前仰后合,带芎子说:“我爹他俩喝点酒就串辈,还,还谁也不服谁。”
  “他们爷俩喝上酒非多不可,你取两个枕头,让他俩睡一觉,半夜之前得叫起来。”老太太点着灯窝的红蜡烛。
  王会计喝的当然是好酒,二锅头。对于平常人家来说,一年连散装酒都不知道咋叫喝一回,王会计家二锅头酒最为平常不过了。为了迎接过年,特意吩咐马经官杀了一个羊,和韩队长俩人分了,剩下骨头留给了马经官,把马经官高兴够呛。在那油星儿都很难见到的年代,骨头熬汤是奢求。这么说吧,骨头渣都不能扔,直至把骨头熬化成汤。王会计夹一块羊肉放在嘴里,疑惑地看着长芹:“长芹想啥呢,这满桌的好吃的不吃呢?”
  长芹若有所思,眼睛发直,看着满桌的菜:猪肉炖粉条、花生米、炒鸡蛋,眼睛落在这盘羊肉上叹惋道:“咱们桌上这些菜,咱俩根本几顿也吃不完,再说过年也不能光吃这些,起码串换着吃,要不给西院老张家端去两盘,让孩子们尝尝肉的滋味,你看……”
  王会计放下酒盅,眉心皱起重结,抹一下嘴,觑视长芹:“净说没用的,你家趁啥呀?说给人就给人,这都是花钱来的,都是贵东西,你上嘴唇一搭下嘴唇说给人就给人,他家能享受得了好东西吃吗?”
  长芹生气了:“咋说没用的了?你说不给我也没硬端去,你说那一大堆话有用吗?还人家能享受得了好吃的,咋享受不了?就你长的是富人肚子,人家长的是穷人肚子?”
  “这话让你说对了。这菜这顿吃不了留着下顿吃,给人家是浪费,这年头挣钱多不容易,一丁点也不能浪费。羊肉平民百姓吃了会受用不起的,肉就是什么当官吃的,呵呵……”
  “就你和队长吃行,别人只有闻闻味的份喽?真没处说理去,做人不要太张狂了,常言说,穷的可交,富的可为,谁也被不住用着谁,一个屯住着。”
  王会计“哈哈”大笑。笑罢用异样的眼神盯着长芹看:“这叫得瑟吗?这叫能耐,叫能耐,我交穷的干啥?要交就交有钱有势的。拿咱儿子来说,他过年没回来是咋回事?我交到那了,儿子放假就被我朋友带着去大城市溜达了,过年都没让回家过,这又说明什么呢?”他故意把什么两个字的音咬得很重。
  长芹不敢背地里送肉东西给张家,王会计心细得超出妇女,他家的东西都在他心里,隔三差五搞抽查。长芹并不怕自己被王会计怎么着,害怕王会计找人麻烦。如果给人东西,你不说他瞎猜忌,受苦的基本是张家。长芹处处小心,不要因小失大。今天她很生气,把身子扭向一边:“哼,别提你朋友,那是朋友哇?酒肉朋友,领儿子上哪谁花钱?”
  王会计洋洋自得:“谁花钱有区别吗?反正又不是我的钱,花多些都可以,为了儿子嘛。”
  “花谁钱谁清楚?”长芹兀自想起老张偷粮的事,王会计的确帮张家说情,想到这,话也平和下来,“你也应该想想,人家老张那些孩子,咱家一有屁大点活都叫人家,人家欠你吗?刚才我说给他家孩子送点菜,你至于那样吗?还说些城门大套,我看你还是往心里去去,别净往一面翻土?”
  王会计把酒盅放在嘴边,“吱儿”喝出个动静,眼睛眯成一条小缝:“什么往哪边翻不翻土的,你永远给我记住,我是官,他是民;我是风,他们是草,不听我的听谁的?他得溜须咱们。”
  长芹用商量的口吻说:“再不把这盘子羊肉馅饺子给那院端过去,让孩子们都尝个鲜,你看行吗?不管咋的也是咱们一份心意,往大了说也是你这当官的爱民如子,咱们吃不了的,一会儿又吃年夜饭了,还得接着包呢。”
  王会计恼羞成怒:“你别操心不怕烂肺子了,管这管那的,还不够你操心的了,人家吃啥害你哪根儿筋疼,我做官不想爱民,我也不想别人说我好。无论谁对我有没有成见,他们也得对我笑脸相迎,哈腰鞠躬,谁敢对我不敬,我兜里有的是小鞋。”
  “你这人咋这样呢?不给就不给呗,你不会好好说呀,发那么大火干吗。大过年的不和你一样。”她一甩袖子坐到了炕梢面朝西墙。
  王会计态度有所缓和:“不是我急眼,我看你说些没用的话,一时控制不住,别生气了,大过年生气不好。”
  “啥有用?啥没用?我想咱家的活人家孩子也没少帮干,给点吃的你看你那个德性,还翻了。”
  王会计急忙起身,在炕上走到长芹面前,贴着墙坐在那,和颜悦色地打起官腔:“帮干是应该的嘛!”
  “人家欠你的是不是?”长芹抹泪瞪向王会计,然后又起身坐到炕头。
  王会计腿脚灵活,没等长芹坐稳,他早跑过来背靠东墙坐在他面前,眯着眼睛看着她:“不欠我的,因为我是屯里的领导,帮领导干点活是理所当然的,万一求我办点事情也痛快啊。偷粮的事我可使出浑身解数。”
  “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说了,跟你也说不出个理表的。当个破会计这一天牛哄的,你一生就办那一件好事。”长芹越说越生气,一甩头竟直奔厨房走去,门“咣当”一声响震得王会计一抖擞,他的火“噌”地一下上来了:“净他妈地瞎说,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别不知好歹,别把我惹急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哼哼,这一天天的说傻不傻说尖不尖的,咋不惦记汉子呢?”
  长芹迁怒的脸被王会计震慑住,没敢再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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