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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女人永远有故事(3、4)

作品名称:西山人家      作者:张长工      发布时间:2017-08-28 08:00:14      字数:5794

  3.
  这天,又是一个天空蓝得像浩瀚大海一样蓝的天,天高气爽,微风吹拂,秋天的意思很浓了。十点多钟的时候,沈哥开着轿车又来看他。
  沈哥下车就去打开车的后备箱。唐玉海和往常一样,带着一种歉疚的心态赶忙迎了上去,他知道沈哥又是给他带来了好多的东西,他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沈哥。用易经的话说,沈哥是他生命中的贵人。沈哥打开后备箱,照例从里面拿出猪肉、鱼、还有猪大油。这一次明显地比任何以往一次拿的东西都要多。除了上面那些东西,这次沈哥还带来了他的同事们让给唐玉海捎来的他们还没有上过身的单位发的工作服、胶鞋,手套、袜子,还有吃不了的半小坛儿酱豆腐。唐玉海一面从沈哥手里接过东西,一面冲着沈哥最开心地笑。
  你说杨大根傻,他还真不是实傻,每当沈哥给送来东西的时候,他总是从唐玉海身边把这些东西一件一件地从外面搬到屋里去,不用唐玉海吩咐。搬完了东西,他又躲到一边去了。
  东西拿完了,沈哥盖好后备箱的盖儿,他转身向一个和唐玉海相背的方向走去。他看看天边,又看看脚下,他看看远处的庄稼,又看看近处的庄稼,然后又转回身来,看看已经和自己拉开很长一段距离的唐玉海。他见唐玉海还在原来那地方站着,看不清他是在笑还是在琢磨事情。良久,杝终于向唐玉海招手,招手把唐玉海叫到自己身边,离轿车很远很远。
  唐玉海惟命是从地走到沈哥跟前。他发现沈哥的脸色有些严肃,甚至是沉重。这让他一下子感到有些紧张。跟沈哥结识这么长时间来,他还从没有看到过沈哥这种神色,从来沈哥都是笑眯眯的,总是一种谙知世态的长者的风范。今日一反常态,难道他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唐玉海心想,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要尽力地去帮他,老话儿不是说,为朋友两肋插刀吗?这也是他对自己提出的最高要求。
  沈哥话语严肃地对唐玉海说:“兄弟,哥对你有一事相求。”
  唐玉海赶忙接过话说:“哥,您快别说这个‘求’字,说这个‘求’字就远了,只要是兄弟能办得到的,兄弟一定在所不辞。”
  沈哥说:“是这么回事。我媳妇娘家的一个表妹,河北省的,来我这儿找工作。这个事儿一时半会儿还办不了,在屋里憋着,她又憋不住。我想让她白天到你这儿,跟你一块干点活儿。你看怎么样?”
  唐玉海忍不住笑了:“哥,就这么个事儿啊?!我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儿呢!嫂子的表妹就是我的表妹,我决不错待她。哥,你相信兄弟吧!”
  沈哥接着说:“兄弟,有一点我先跟你声明,不用你给开工资。我就是安排她出来散散心。她早上坐环厂车来,晚上坐环厂车回去。说话就该收获了,白天让她帮你干活儿,干活儿是把好手;中午时,让她给你们爷儿俩做点饭,她做饭也非常好吃。”
  唐玉海笑道:“哥,你明天就把她带过来吧。”
  沈哥也笑着说:“不用等明天了,我今天就把她带过来了,她就在车里。走,我们过去看看。”
  唐玉海俨然是这里的庄园主,他陪着沈哥朝轿车跟前走。
  在这蜿蜒起伏的围栏里,在这片浸透着唐玉海汗水的绿色王国里。唐玉海和大根在半山腰上的一处三合院里住。每天早上起来,唐玉海都要站在院子前面的石堰上举目四望。一洼一洼的柿子树叶绿得发黑,油光闪亮,远远望去,像飞泻的瀑布。山洼与山洼之间的鼻梁骨上,一阵接一阵的新鲜泥土的气息在自由地漂散,那是他和大根一镐一镐开垦出来的荒地。一片片玉米,一片片高粱,一片片谷子,一片片菜蔬,到处都是绿色,到处都有生命,生机盎然。贫瘠的土地到了勤快人的手里,也要枯枝发芽,脱胎换骨,青春焕发。他的身边像卫士一样站着两只机警的狗,目光炯炯,严阵以待;他的眼前自由自在地溜达着无数只鸡和鹅,啄食啄虫。空中的飞鸟也时不时冲着他鸣叫,他把这鸣叫看成是对他的朝拜。这里是他的世界,这里是他的乐园。
  田园风光被唐玉海勾勒得淋漓尽致。
  沈哥打心眼里羡慕唐玉海,说他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唐玉海美美地冲着沈哥傻笑,他打心眼里感谢沈哥,说是沈哥给了他这片极乐世界。
  沈哥经常开着轿车来看唐玉海。每次来都给他带猪肉、鱼,还有他最喜欢的猪大油。唐玉海喜欢用猪大油炒菜,他说用猪大油炒出来的菜最香。其实,还不是因为过去的苦日子过得太苦了,过去的苦日子过得太久了。过去的苦日子过得太缺油水了。
  现在的人都怕死,都想长寿,心血管病、脑血管病把人吓得都不敢张嘴吃饭了。像唐玉海这样还喜欢吃猪大油的已经不多了。唐玉海说他就不信这一套。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该死活不了。
  沈哥每次离开这里的时候,也都是满载而归。唐玉海把刚刚摘下来的黄瓜、茄子、豆角、西红柿等,用尼龙袋子装好,然后,三袋子五袋子地装进沈哥轿车的后备箱里。唐玉海知道沈哥自己吃不了这么多,拿回去要分给他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所以每次他都是给沈哥多多地装。
  唐玉海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个地方还很招人,这次沈哥竟然还带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沈哥和唐玉海刚走近黑色的轿车,轿车左面后边的那个车门从里面被推开了,缓缓地从里面钻出来一个女子,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子。她与沈哥、唐玉海对面站着,她低着梳洗得很光洁的头,像是有心事的样子,或者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一时间却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
  沈哥指着唐玉海,对那个女子说:“秀荷,这是你唐哥。”
  那个女子难为情地抬起头,看了唐玉海一眼,喊了一声:“唐哥。”赶忙又难为情地低下了头。那女子俏丽的面庞瞬间还是给唐玉海留下了深刻的影子。
  唐玉海的两只泡泡眼一直都在盯着那个女子,突然间他只觉得有一枚白净的鸭蛋在眼前闪电般一晃,就过去了,其它,他什么都没有看清。他听到了她喊唐哥;他还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叫秀荷。这也许是因为唐玉海对“秀”字太熟悉的缘故。
  也不知道什么工夫,杨大根偷偷地站在了唐玉海的身后。
  沈哥打量打量唐玉海,打量打量黄秀荷,没有对唐玉海做过多的交待,也没有对黄秀荷做什么叮嘱。他对唐玉海和黄秀荷说:“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情,得回去了。”说完,沈哥钻进了轿车,在马达起动的时候,沈哥又对唐玉海说,“你给她收拾一间屋子,让她中午有个休息的地方。”然后,沈哥开车走了。
  第二天也还是沈哥把黄秀荷送过来的,并且给黄秀荷带来一床八成新的铺盖,被面色泽亮艳,图案精美。被子放到唐玉海收拾好的那一处房子里。
  4.
  开始的时候,谁都不习惯,说话、吃饭、做事情,都怀着一种高度的紧张和小心,有过独木桥的心情,谁都生怕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两个陌生的人突然被安排在一起,情形应该是这样的。
  在一起就要接触,接触总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接触一段时间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适应与和谐替代了先前的尴尬与窘迫。尽管如此,从来到现在,黄秀荷鸭蛋圆的脸上还没有呈现出过笑。女人的脸上没有笑,就没有迷人的光彩。于是,那神情或者是冷峻,或者是忧伤,也许她的心在痛。只有沈哥来的时候,看得出她才有些抑制。唐玉海不由得有一点紧张。
  坐环厂车,下车后再走20多钟,黄秀荷每天九点多钟的时候就到了唐玉海这儿,带着她的米黄色的提包。放下米黄色的提包后,她就会很平静地问:“唐哥,今天我干点什么?”
  唐玉海想想说:“摘摘豆角。”
  到该做中饭的时候,黄秀荷会以一个家庭主妇的身份,自觉地主动地去进行料理。她做的糖醋鱼最好吃,让唐玉海赞不绝口;她还能做出美味的鱼丸。席间,她还给唐玉海盛饭,她给杨大根盛饭。但是,她仍是很少言词。
  唐玉海能够做到不重复地每天给黄秀荷找活儿干,一定会让她有事情做,她不愿意做也可以不去做,一定不要让她觉得他对她冷漠。不过,有一天,唐玉海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儿。怎么像是回到了吃大鍋饭的生产队的那个年代,自己像是生产队长,黄秀荷像是社员。黄秀荷她会不会这样想?后来,黄秀荷再问他:“唐哥,今天我干点什么?”唐玉海便换了一种自认为非常得体的说法,“你看哪儿该弄弄就弄弄。”
  这期间沈哥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带来一些东西,拿走一些东西。他到这里,心情一次比一次显得更加轻松。最近的这一次,他临走的时候,他当着唐玉海的面说黄秀荷:“你的脸色有些红润了,这个地方養人。”
  唐玉海的脸上冒出一些笑容,黄秀荷仍是不动声色。
  开始的时候,沈哥不常来,后来来得勤了。起初,沈哥每次来唐玉海都全程陪伴。来过几次后,唐玉海渐渐发现,沈哥常常把黄秀荷带到大片庄稼地背后去单独说话。唐玉海想到,是因为自己在场,说话不方便。于是,以后沈哥再来。唐玉海礼节性地和沈哥说几句话,然后便带着大根到地里干活去了,留给他(她)们广袤的空间和充足的时间。
  有一天中午,唐玉海的衣服黄秀荷拿来洗,她也给杨大根洗。再后来,他们缝缝连连的针线活儿她也做。三个人之间也就这些。
  一进入盛秋,真的很忙,收玉米,刨白薯,摘柿子。他们一直没有过交流。也没有时间进行交流,相互之间谁都没有想去了解对方的愿望。谁也不会主动地去了解对方。他们隔着一堵无形的墙。人都显得有一点傻,好像一个杨大根一下子变成三个杨大根。
  这一天上午10点钟的时候,沈哥又开着车来了。他对黄秀荷说:“今天在这里吃中饭。”
  沈哥要在这里吃饭,黄秀荷便更加精心地去准备午餐。
  沈哥跟着唐玉海去白薯地里干活儿。一进地,足入碧绿,头顶蓝天,秋高气爽,天地阔远,万物流金,穷目尽然。沈哥看着秋景,心境有些异样,却说不出为什么。唐玉海和杨大根在前面刨,沈哥跟在后面捡。一边干活儿,沈哥和唐玉海一边聊天。
  沈哥问唐玉海:“兄弟,你如果很有钱后,你会怎样?”
  唐玉海笑笑:“我能怎样?还是现在这个样儿。”接着,他又补一句,“我也不会很有钱的。”
  沈哥又问:“你很有钱后,你会不会吃喝嫖赌,吸毒,走歪道儿?”
  唐玉海想了一下,然后说:“吃喝肯定是会的,嫖赌、吸毒、走歪道那些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人来到这个世上不容易,好好地过一辈子才对得起自己。”
  沈哥说:“兄弟,你是好人。”沈哥突然提高了嗓门,“有的人就不是这样,手里有了几个钱,就他妈找不着北了,就胡干起来,毁了自己,毁了家庭。”
  唐玉海对沈哥的议论颇感意外,定睛看着沈哥。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在他的眼里,沈哥是一个比较含蓄的人,很少表达什么观点。他心想,沈哥在说谁?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时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示来回应沈哥。良久,他选择了不说话。
  这时,黄秀荷悬着两只沾着面的手,出现在白薯地边。黄秀荷招呼唐玉海:“唐哥,你有客人。”
  唐玉海对沈哥说:“哥,我看看去,累了你就歇会儿。”
  沈哥说:“去吧,去吧。”
  唐玉海回到三合院。他看见石堰上站着一个人,西装革履,是李来。唐玉海乐得合不上嘴:“兄弟,你怎么有工夫来看哥哥?”
  李来说:“哥呀,自打你盖完房,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你,特别想你啊!”
  唐玉海也特别深情:“兄弟,哥也想你啊!”
  李来说:“哥啊,你过的真是神仙般的日子;现在咱们附近哪里还找得到这样一个好地方?”
  唐玉海笑笑。
  李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哥,兄弟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哥给兄弟帮个忙吧。”
  唐玉海问:“帮什么忙?”
  李来说:“我想通过你,结识一下你的那个好朋友沈哥。”
  唐玉海问:“结识他做什么?”
  李来说:“搞一点指标油。”
  听李来这么一说,唐玉海心里不由得一惊,李来赚钱的算盘都拨到国家的炼油厂来了,他的脑瓜真是好使。忽然,唐玉海感到心情在慢慢变得沉重,他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他在想,要不要把李来介绍给沈哥呢?那样做会不会给沈哥带来麻烦,甚至让沈哥犯错误。唐玉海犹豫了一下,他笑着对李来说:“我那沈哥是街道办事处的,大概跟炼油厂说不上话儿。”
  李来说:“甭管他说上说不上话,先认识认识,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帮个忙吧。”
  唐玉海心想,这件事情自己给沈哥挡不过去,别再因为这件事得罪了李来。于是,他只得答应让李来和沈哥相见。
  中午,大家围坐在一张矮腿的小方桌前,一起吃中饭。席间,只有唐玉海自己喝酒,沈哥和李来都开车,都说不喝酒,只喝饮料。黄秀荷是随沈哥的。唐玉海喝了两口酒后,把黄秀荷引见给李来。唐玉海指着黄秀荷,对李来说:“你叫表姐。她是沈哥的表妹。”李来叫一声表姐。黄秀荷笑眯眯地冲着李来点点头。李来又回黄秀荷一个笑。
  李来没有当面向沈哥提起指标油的事情。初次相见,总觉得说不出口,况且他讬过了唐玉海,他想唐玉海会对沈哥说这件事情的。说到唐玉海,他的思绪倒是停在了唐玉海的身上。
  沈哥把他的表妹引到唐玉海这儿来,要不是有什么想法,怎么会把自己的表妹放到这荒山野岭来,和一个不是很熟悉的男人在一起。都说女人走桃花运,人家唐玉海不也走桃花运么?女人一个挨着一个地来,一个比一个好。看得出来,他很欣赏黄秀荷的姿色,不论从年龄,身材,脸型,还是肤色哪一个方面来说,那都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让男人一见钟情、倾心的女人。改革开放后,他在外面闯荡几年了,他相信自己的眼力。
  沈哥显得有些疲惫,他并没有干多少活,但是从心里他就感觉累。他应付式地和李来交谈,问一问李来生意上的一些事情,再就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国家形势。唐玉海在一旁偶尔插上一两句话,避免冷场。
  午饭没有用多少时间,大家吃得都很草率,黄秀荷精心做的美味鱼丸并没有让人感到它的味道的精妙鲜美,不温不火的气氛埋没了黄秀荷的一番用心。午饭就这样稀里胡涂地结束了。
  饭后,大家一起喝茶。然后是李来告辞。
  李来走后,唐玉海对沈哥提起李来要帮助找指标油的事情。沈哥没有吱声。过了一会儿,沈哥问唐玉海:“兄弟,你想不想发大财?”
  唐玉海笑说:“哥,要说不想发大财那是瞎话。可是,一来咱没有那个命,二来咱没有那个机会,现在,哥叫我种这片儿地,我就挺知足的了。”
  沈哥说:“哥要给你一个发大财的机会,你干不干?”
  唐玉海说:“哥给我机会我就干。不过有两个前提条件,一、不给哥找麻烦;二、哥不会犯错误。”
  沈哥笑笑,看看黄秀荷,然后对唐玉海说:“兄弟,你真是个好人呢!”
  大家喝了一会茶后,唐玉海带着大根又到地里干活去了。唐玉海偶然回一下头,看见沈哥和黄秀荷去了黄秀荷歇息的房子里。
  唐玉海和杨大根又给沈哥刨了一袋子白薯,摘了一袋子豆角、黄瓜、还有茄子和倭瓜。当他们把这些东西正往汽车的后备箱装的时候,沈哥和黄秀荷才从房子里走出来。
  车的后备箱里装满了。沈哥要走了。临上车的时候,沈哥一摸裤兜儿,哎!我的手机?面色红润的黄秀荷转身去了她休息的房子,过了一会儿,黄秀荷拿回来手机递到沈哥的手上。沈哥才缓缓开车离去。
  直到那轿车完全消失在绿色的山包后面,黄秀荷才转回身来,走近唐玉海,冲着他一个温馨的笑。自打认识以来,第一次这样;然后才又去做她的活计。
  在黄秀荷目送沈哥的时候,唐玉海也在离得较远的地方默默地站着,一直就那么站着,他也在目送沈哥,他要眼看着沈哥走。这是他要求自己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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