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新贵出尽心中气 重八逃离皇觉寺
作品名称:元明风烟 作者:关键 发布时间:2017-08-22 02:07:35 字数:3742
且说游蒙四人乘船沿淮河顺流而下,不出半月,行至洪泽湖上,遥见盱眙小城。日久漂泊于江湖,自然不胜烦聊。新贵更是憋躁不堪,直要进城寻花问柳。原本打算沿河直下扬州,此刻却只好停船靠岸。
四人来到城下,却见城门紧闭。原来最近贼寇猖獗,全城戒严。四人无奈,只好沿路南下。傍晚十分,行至一庄前,忽闻嘈杂喊声。原来是一伙贼寇光天化日之下进庄劫掠,正与庄主所领乡兵打斗。
记晓艺提剑而上,斩杀七八人。贼寇大惊,仓皇而逃。庄主李贞开了庄门,带乡人拜谢不已。这时庄里商贾梅杰赶来,着急道,“适才令郎与小女在庄前玩耍,此刻却寻不见踪影。”
李贞听罢,也着急起来,唤乡人四处寻找。游蒙恰见草垛子在动,感觉有些异样,便唤西门华上前查看。待拨开上面柴草,却见一男一女两个十多岁的孩童抱在一起浑身颤抖。
游蒙唤庄人前来相认,正是庄主李贞之子李文忠及商贾梅杰的女儿梅梦城。
李贞称谢不已,引四人进庄休息。记重佚问道,“贼寇如此猖狂,大白天竟敢来侵扰乡邻,官军如何不来剿捕?”
李贞道,“今红巾军势猛,官军只禁守城池,哪里还出力对付这种流寇,各地只能靠乡人结寨自保。乡人每日劳作皆提心吊胆,这贼盗真是可恨。”
记重佚道,“贼盗确实可恨。”
梅杰道,“若说可恨,红巾军贼盗更是可恨。若不是红巾军扰乱朝纲,怎会生出这遍地流寇来。”
西门华道,“朝廷若是政治清明,无佞臣腐吏,天下又如何会生此大乱。”
次日,四人离了庄,继续赶路,沿途翻山越岭,新贵一直叫苦不迭。
游蒙道,“走水路时却怪在船上手脚不得动,无聊得很。走旱路这刚行三五日,却又叫累叫苦。”
新贵道,“都是哥哥害的,若早些告诉我们内情,好好守住罗山城,却哪里有这些苦。”
游蒙闻此言语,气得说不出话来。
记重佚赶忙道,“莫要胡说八道,若不是你游哥哥带我们出来,此刻说不定你这脑袋早就搬家了,哪里还能看见这世上的东西。今你不知感恩,反生抱怨,却是作何道理!”
这日晌午,四人行至一小村,欲寻人家借宿。敲门甚久,只听到院内有动静,却不见有人来应。四人一阵纳闷,正待再敲别家。猛然传来一阵轰隆隆巨响,但见墙倒瓦飞,烟雾升腾。
四人被惊了一跳,从门缝里向里看时,却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汉从断壁残垣中爬出来。
新贵缓过神来,道,“这主人家即便不想让我们进门歇脚,也用不着把自家房子给炸了。”
记重佚道,“其中必有事故,且近前一探究竟。”
四人从倒塌的东墙进入院内,将那老汉扶起。
那老汉站起身来,挠了半天耳朵,才听清游蒙等人的问话。原来那老汉唤作华鲁,之前在兵器局任职,专门研制火药器械,后因久无战事,官府逐渐荒废了火器。如今又闹红巾匪,华鲁独自在家研制火炮,方才刚点上引信,就传来敲门声,因而顾不得去开门,谁知火炮炸了堂,却将屋内的震天雷引燃了。
不多时,墙外又进来一个的半老妇人,那人正是华鲁的夫人,满脸的惊慌着急,看罢眼前景象,便叫道,“你这死老头子,闹不闹红巾匪关你什么事,不让你捣鼓那烂东西,你偏不听,如今房子都让你炸了,以后可怎么过活!”
华鲁想了一下,道,“实在不行,去投靠亲家。”
华夫人道,“亲家那一带闹土匪闹得那般凶,我们如何到得那里。”
华鲁道,“我老两口又无甚可抢的,即便遇到又能怎样?”
华夫人道,“那土匪都像你一般心肠,早就饿死了。”
记重佚道,“不知太公的亲家离此处有多远?”
华鲁道,“有八十多里路。”
记重佚道,“如此说来,并不太远,走得快时,一日便能赶到。我们又闲来无事,可护送两位去。”
那夫妇两个闻言大喜,引着四人去了别家,吃了午饭,便一起上了路。
傍晚,六人赶到一村庄。主人家得知六人要过马虎山,便劝道,“别说你们六个人,即便六十个人从哪里过,若不俯首帖耳,只恐性命不保。”
次日天明,六人行不到三十里,来到马虎山附近,果蹦出一帮强盗拦路。为首的唤作刘聚,斜扛一把大长刀,贼眉鼠眼地瞅着华鲁众人。刘聚身边还有一个大汉,唤作常遇春,一副凶狠眼神,不住地打量记重佚,其余贼盗则紧盯着华鲁夫人。
刘聚捻了捻胡子,看了众人一番,道,“好歹这一伙人不是饿死鬼的模样,总算能够劫得一些银两。嗯,不错,还有个丰硕女人,也能给小的们开开荤。”
华鲁夫人听了,赶忙紧挽了华鲁。
华鲁上前求道,“贱妇已是半老徐娘,留下只会浪费山上粮食,老夫愿把所有银两交给几位当家的,还望几位当家的垂怜,放过老朽及众人。”
刘聚笑道,“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我们这山上缺粮、缺钱,更缺女人。”
众喽啰听了,附和着刘聚大笑。
游蒙听了,回道,“都道绿林好汉是重情重义的汉子,如今看来,盗贼流寇没一个好东西。”
刘聚听了,也不恼,笑道,“盗贼流寇都成了好东西,那天下什么人才算是坏东西。”
记重佚道,“游兄弟,跟一帮强盗有什么好说的,他们死一个,这世上便少一个害虫。”
刘聚大笑道,“好张狂的人,却不知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刘聚身边站着二当家刘用,只见刘用手持大宽刀上前来,道,“莫说我们以多欺少,你倒出来单独跟爷比划比划。”
记重佚迎上前去,只一交手,便将刘用踢翻在地。
刘用倒地后不能起身,由众喽啰好不容易才扶起来,小半天才缓过气来。
刘聚见状,挽了挽袖子,欲上前跟记重佚打斗,一旁的常遇春说道,“不麻烦大哥动手,由小弟代劳。”
常遇春提了丈八蛇矛,赶将过来,斗了二十余回合,被记重佚一剑划伤臂膀。刘聚见势不妙,招呼一声,带众喽啰一起来并记晓艺。
西门华早就取了华鲁的震天雷,点燃后叫道,“记兄弟小心。”
记重佚抬头看时,见西门华将震天雷扔了过来,便赶忙跃身躲开。众喽啰不明就里,还聚过去看是何物,只听一声巨响,当场有五六人死伤。
趁着众贼盗惊愕之际,华鲁等人逃了去。时近傍晚,六人来到了华鲁亲家的庄前。众人刚要松开气,路边忽然蹦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少年,拦路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到庄上做什么?”
华鲁仔细看了看对面的年轻人,道,“你可是邓友德?却不识得我了,我是你哥哥的岳丈。”
那年轻人正是邓友德,听罢华鲁的言语,赶忙唤了口气,道,“原来是哥哥的岳丈,快些随我进庄。”
邓友德之父邓顺兴正是庄上的庄主,如今遍地闹贼寇,遂聚集了乡兵千余人,用以结寨自保。
记重佚四人在庄上休息了几日,便又上了路。这日傍晚,四人正愁无处借宿,却见不远处有座寺庙。四人大喜,进了庙门,便见廊间不远处有一帮和尚在嬉闹。
游蒙正待前去施礼问话,却听一边的新贵指着一个和尚冷声道,“游哥哥,你可还记得就是那个和尚把我打晕了,还抢了我的猿肉。”
游蒙听得发懵,一时还未回过神来,却见新贵从附近捡起一根棍子走过去,来到那和尚背后,劈头就是一棒。
附近几个和尚见了,纷纷过来,问是何事。
那被打的和尚晕乎了一阵,好歹没晕过去,亦是满腹疑问,回头看着新贵,怒问,“失主何故要打贫僧?”
新贵叫道,“你倒是不认得我了,我却记得你。一年多前,你将我打晕了,还抢了我的猿肉去。”
游蒙听了那话,又见了那和尚的模样,这才回想起来,的确是一年前在荒野遇到的那个和尚,于是赶忙上前去劝新贵。
这时却听一个小和尚道,“如净师兄,你果真吃过肉?还是抢人家的吃?”
那个被打的和尚涨红了脸,认账不是,不认账也不是。恰在这时,寺庙外又来了一壮汉,那壮汉腰间挎着一口刀,看到众人模样,便走过来,问道,“重八,怎么了这是?有人找你麻烦不成?”
那和尚赶忙道,“汤和,你如何到了这里?无事,无事,恐他们认错了人。”而后拉着壮汉便要去,新贵却不依不饶,还要跟那和尚厮打,却被游蒙劝住了。
那和尚正是之前四处化缘的朱重八,来寻他的那壮汉唤作汤和,二人是同乡。汤和跟随郭子兴在濠州起事,今奉命四处招募兵勇,故而来找朱重八。
朱重八听罢来意,回道,“尚有饭食,何需造反。”
汤和道,“人活一世,岂只为一口饭?”
朱重八眉头一皱,却憋出一个响屁来,那屁声让刚好让从外面经过的如悟和尚听到。如悟倒回两步,本想嘲笑朱重八一通,谁知就听到朱重八说,“参加红巾军乃谋反大事,一旦参加,不入天堂,便下地狱,如何草率做得那番事。”
如悟听了那话,很吃了一惊,平日里他跟朱重八因为一些生活琐事多有矛盾,好几次打架都没讨着便宜,这下却似有了对付朱重八的杀手锏。
汤和走后,朱重八得知西门华会算命,遂前来问卦。
西门华看罢面相,道,“若去,可得大富贵。”
朱重八闻言,依旧犹豫不决。
这天夜里,如悟自以为握着朱重八把柄,其必不敢反抗,因而让朱重八给他洗袈裟。朱重八听罢,点着如悟的脑袋道,“你倒骑在我头上了,谁给你的胆!”
如悟忍气道,“你倒是洗不洗?”
朱重八怒道,“我洗你的头,今个刚触了霉头,被人打了,你却又来找我的岔子。正好让我发尽心中之气。”言罢,朱重八凭借好身板又把如悟揍了一顿。庙里其他和尚听得争吵声,前来劝架,好不容易才将二人劝开。
游蒙叹道,“都说这佛门乃清净之地,亦免不了这俗事争吵。”
西门华道,“身处俗世,如何避得俗事。”
过了不久,游蒙等人正待睡去,却听外面有人抽泣道,“师兄多次欺我,我今个非要告官报仇,看他让县老爷抓去砍头。”
另一人便劝道,“你们尚且年幼,莫要意气用事。”
那抽泣的自然是如悟,劝话的是如悟师叔。如悟终是没有被劝住,不多时偷偷出了庙门。值夜和尚寻如悟不着,速去通报如悟师叔。如悟师叔闻知消息,料如悟必去了县城,因而急忙起身去告诉朱重八。
朱重八得信后,当夜逃离了皇觉寺。
次日晨,游蒙四人刚走出皇觉寺不远,便见一队捕快滚滚赶来,冲进寺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