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兵败遭俘做苦役 左右难择骗众离

　　
　　且说卫王北归大都，途径河南府，跟汝阳王诉说游蒙之事。汝阳王听罢，宽慰道，“卫王尚且不辞劳苦，亲赴千里之外，为国剿贼荡寇，天下兵士或有伤亡，又有何怨言。”
　　卫王仍怀歉疚，道，“某再三派人寻找游蒙，却是全无踪影。某已吩咐许州众将官，将来若有消息，必使人向府上报信。”
　　初蒙帖木儿在壁间探知消息，呆滞回房，默默流泪半日，任谁来劝慰都无济于事。夜里，做一噩梦，梦见游蒙身中刀枪而亡，初蒙帖木儿惊厥而醒。
　　次日晨，汝阳王跟察罕帖木儿、察云帖木儿等人送卫王出城，尚未返回府中，仆人匆匆跑来，告禀噩耗：初蒙帖木儿上吊自杀，毛毓璃发现后匆忙呼人来救，不小心却被门槛绊倒，导致流产出血，生命垂危。
　　阿鲁温闻讯，急跟众人回至府中。大夫早已请了来，一番救治，总算保住了两人的性命。
　　察罕帖木儿从两人房里出来，问众丫鬟道，“秀儿哪里去了？”
　　媛儿道，“今早上遇到秀姐姐，说是小姐让她到街上买东西，至今还未回来。想来是大小姐有意支开秀姐姐。”
　　察罕帖木儿又问道，“你如何看护得二少奶奶，却让她跌这一脚。”
　　媛儿道，“二少奶奶见大小姐吊在梁上，便让奴婢上前抱着大小姐，二少奶奶出门呼人，因而跌倒了。”
　　过了三五日，毛毓璃虽然气血不足，却在慢慢恢复中。可初蒙帖木儿却如丢了魂一般，每日昏昏迷迷、呆呆痴痴。
　　察罕帖木儿看着初蒙帖木儿，对柴夫人道，“我当亲赴红巾军重地，打探游蒙的下落。”
　　柴夫人忧虑道，“这如何使得？万一老爷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妾身以后怎么办？老爷莫要亲历险境。”
　　察罕帖木儿道，“夫人不要担心。此次深人红巾军重地，非独为寻游蒙。我府上久享皇恩，今朝廷有难，岂可坐视不管。我倒是要见识一下那些贼寇是何方神圣，竟接连挫败朝廷大军。”
　　柴夫人道，“老爷可有计划？”
　　察罕帖木儿道，“今番我扮作商人，去罗山投我一个故人，沿途可慢慢打探。”
　　且说红巾军得胜回城，获得粮草、辎重甚多，俘获降兵降卒亦众。
　　刘福通与众将官甚欢，大摆宴席。端起酒杯，正待饮时，刘福通忽然想起韩咬儿，心中不禁难过，又想起相随举事的阵亡将士，遂举杯洒于地，又传令每营取四十九个俘虏祭奠阵亡红巾军将士。
　　官军俘虏赤手空拳、衣甲不整，听闻要被祭旗，吓得哭喊不止，皆往队伍中间挤。红巾军兵士抓着官军兵士发髻，生拖死拽，哪里看得见官军俘虏眼中的哀求。游蒙不幸也被一个兵士拖了出去。游蒙高呼，“我识得刘大侠。”
　　红巾军兵士笑道，“刘大侠名号响彻四海，天王老子都识得，你却拿刘大侠的名号唬人。”
　　游蒙挣扎道，“我跟敖将军有旧。”
　　红巾军兵士道，“管你与谁有旧，即是官军，便是与红巾军为敌。当杀！”
　　游蒙被拖着来到行刑处，却听旁边的监刑官道，“人头已够，四十九个整。”
　　游蒙听此一言，如获大赦，却听绑他的兵士道，“多杀一个不多，把这小子一起杀了就是。”
　　游蒙眼见得生，又要再死，哪里平静得下来，原本已不挣扎，此刻又挣扎起来。
　　监刑官道，“用多少人头祭旗皆按数理，今日若是多杀了，来日进兵不顺，你可担当得起？”
　　那兵士听罢，这才将游蒙放回俘虏队伍中。
　　刘福通担心众俘虏聚在一起生变故，因而采用杜遵道的建议，挑选数千强壮俘虏充于各营红巾军中，其余的俘虏则被分配到各地做行军杂役。
　　游蒙等数百人被发送至罗山城，那数百人有的被安排去打铁造兵器，有的被安排砌墙立寨，有的被安排去烧火做饭。游蒙等十数人则被安排去养战马。
　　这日，游蒙喂完战马，便去打扫马棚，因为太过劳累，推着马粪摔倒在路边，却被一个军中杂头目看到了。那杂头目吆喝了两个兵士，打将起游蒙来。偏在这时，来了一个小将军，兴高采烈道，“让爷也来打几鞭。”
　　那小将军近前来，扬起马鞭就要打，待看清游蒙的模样后却呆住了，高声叫道，“这不是我游哥哥吗？怎得在此？”
　　游蒙抬头看那小将军，才发现那小将军正是新贵。两人相认即罢，新贵带着游蒙见到了西门华和记重佚。两相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皆感叹不一。西门华急命人给游蒙梳妆打扮，大摆筵席。从此游蒙自不必做苦役，每日还有人伺候好酒好肉。
　　新贵更道，“游哥哥可要女人？若要时跟我说一声，保证给哥哥找几个好的。伺候我的那些女人，之前都是些官太太、大小姐，一个个美着呢，睡起来舒服死了。”
　　游蒙听罢，心中感慨万千。过了月余，游蒙对众人道，“我兄弟四人虽情深意重，然家中双亲、意中人皆在洛阳。且意中人又是官府之家，兄弟不宜久留此处。”
　　记重佚道，“兄弟既要离开，我们不便强留，择个吉日，我们当送兄弟离开。”
　　游蒙既要离开罗山，遂上街买些随行物品，不想迎面撞见几个人。那几人中有一个是汝阳王府的看护，正是之前护送游蒙去辽阳的蔺璞。
　　两相见了，皆吃惊不小。蔺璞将游蒙拉到四周无人处，不解道，“游公子竟在这里？”
　　游蒙心中亦感疑惑，问道，“哥哥怎么又会在这里？”
　　蔺璞道，“自官军在沙河大败，没了公子的消息，小姐急得上吊自杀，差点救不过来。大老爷亦很焦虑，故而扮作商人深入红巾军重地，一来为打探公子的下落，二来为探查红巾军虚实。不想让我在这里撞见公子。公子如何就在这罗山城内？为何不回洛阳？”
　　游蒙听了，悲喜交加，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告禀。后日我正欲返回洛阳，不知大老爷现在何处？现今可否先见他一面？”
　　蔺璞道，“大老爷现今不在城内，却在城外的一个大庄上。那庄上有大老爷的一位故人，他手下有乡兵千余人，正要与老爷攻打罗山城。先前庄上派人探查了城内情况，如今正在城中安插内应。”
　　游蒙听后大吃一惊，问道，“你便是为此事而来？”
　　蔺璞点头道，“大老爷商议后日便要攻打此城。为避战乱，公子何不明日便回洛阳？或先到城外庄上见老爷。待破了此城，跟老爷一起回洛阳也好。”
　　游蒙听罢，忧心道，“城中尚有事未做，容我考虑一番。到时如何寻你？”
　　蔺璞有些不解，待要祥问，恰好过来一小队红巾军，只好分别道，“我几个住在避风客栈。”
　　游蒙拜别蔺璞，匆匆回了县衙，猛然想到，“我若将此事相告，他们若不从我去，反而满城捉拿内应，再将察罕大人擒了，我将有何面目见初儿。但若不诉说此事，待乡兵破了城，一旦擒拿住众兄弟，又如何肯饶恕他们。如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到底如何是好！”
　　游蒙急得满头大汗，正遇到记重佚。记重佚见游蒙一副心乱如麻的模样，问道，“游兄弟有何事？”
　　游蒙恐漏了破绽，回道，“无事。”
　　次日，游蒙写了一封信，来到避风客栈，寻到蔺璞，道，“待见到老爷，将此信转交。我今日便出城去。”
　　蔺璞纳闷道，“公子何不与大老爷相见？”
　　游蒙也不回答，径直离开。当日下午，游蒙将西门华、记重佚、新贵唤来，道，“今日我便离去，兄弟情深，哥哥们当送我二十里。”
　　西门华笑道，“游兄弟不是明日出城，如何提前半日？”
　　游蒙道，“前几日我遇一奇人，那人三只眼睛，能窥透天机，今日正好在淮河边，你们且送我一程，我正好使你们相见。”
　　西门华笑道，“那人竟长了三只眼睛，却是奇怪，当见上一面。”
　　四人出了北城门去，直奔到淮河岸边。
　　西门华问道，“奇人何在？”
　　游蒙道，“且上船去，一会儿便可看到。”
　　四人于河边树林里栓了马，径直上船去。船顺水去了一二十里，西门华发觉不对劲，便正色问道，“游兄弟恐非是带我们见奇人，却不知到底是何意思？”
　　游蒙道，“确实未曾有什么奇人。今兄弟便以实言相告。官军明日便要攻打罗山城。”
　　西门华听罢，吃惊道，“兄弟如何得知？你即知道，如何将我们骗出来？”
　　游蒙道，“此次带领攻打罗山城的乃汝阳王府世子察罕帖木儿，他正是兄弟意中人初儿的爹爹。如今城里满是官军内应，兄弟若早些相告，恐哥哥们带红巾军满城搜捕内应，到时反将察罕帖木儿陷了。若如此，兄弟此生不得与初儿相见矣！若不告知哥哥们，到时官军破了罗山城，万一哥哥们被擒遭戮，兄弟此生亦不得心安。兄弟夹在其中，左右为难，故而出此下策，骗哥哥们出城来。望哥哥们体谅兄弟心中之苦，随我远离这是非之地，如之前那般漂泊于江湖。”
　　西门华听罢，道，“若如此，可怜了那城内红巾军兵士。”
　　记重佚道，“争战在所难免，生死各有天命。今即如此，且随游兄弟去了便罢。”
　　新贵埋怨道，“哥哥早说便好。却让我带上一些金银珠宝并几个女人，如今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次日晨，察罕帖木儿跟李思齐带领乡兵一千余人奔罗山城来。
　　城楼上的红巾军将官急忙下令关闭城门，并上报守城主将罗世荣。
　　城中蔺璞等三十余内应闻城外呼声起，杀至城楼下，夺了城门，尽放乡兵入城来。
　　察罕帖木儿跟李思齐两枪齐出，所向无敌，很快便占据了罗山城。察罕帖木儿看罢游蒙信件，叹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