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零距离接触图瓦人>十五、我的2007年牧民生活(1)

十五、我的2007年牧民生活(1)

作品名称:零距离接触图瓦人      作者:大路白杨      发布时间:2017-08-22 09:12:47      字数:4386

  (一)
  门外面一直飘浮着如粉尘般的细雪。
  坐在温暖的办公室里,我把一杯茶轻轻放下,用音乐的旋律把含在嘴里的茶水,不紧不慢地咽下;一道温柔的感觉从舌尖起步,顺着喉咙、洇过肺腔、烟雾似地落下。
  而窗外的细雪,也以这种慰藉的节奏,无声地叩打着玻璃,仿佛是我在山里曾经相识的故友。
  人生的感想就是从这里升起的,像流动的水开始活泛起来。
  细想一年来所经历的人和事,他们是那样历历在目。如电视或戏台似,在我的面前,走动着,背负着,骑着马,赶着车,无声而圆润地一个个笑着走过。这是一些我以前不曾认识的人,可以说,在一年前的时候,他们还只是留在书页之中的陌生人。
  说起人生来,我简单不想说什么,那是一堆让人嚼烂无味的食物。活着,如何好好地活着,可能才是今天我引起感叹的主线。在我走出城市这个圈外,突然发现一个绚丽而多彩的世界,它们的流动与活跃超出我的想象,也超出我对生活内容和生存形式的所有理解。一些激情万分的想法,如一个个水泡,从一个村庄里冒了出来,把一池沉默多久的思想之鱼、感情之草搅得动荡起来。
  那些图瓦人的生存状态,生活的艰难的程度,对冷漠世界的态度,对生与死的平静,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让人目不暇接,让人汗湿背衣。
  我开始在兴奋,在翻腾。那里的数百年来的变化简直微不足道,可以说,他们始终生活在高度发展文明的围墙之外。从他们用奶制品做出的各类食物,到他们永远在使用的交通运输马车雪橇工具;再到他们赖以生存的草场,饮着的自制奶酒,以及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我仿佛到了一个古老的童话里,到了一个孩子般清纯的世界里,到了一个需要用梦才能解释通的村庄。
  一条泥沙铺成的道路,从乡政府的大门前穿过。这是一条村庄的动脉,在它的两边,是一个个用木栅栏围起的院落,人们安静的从室里走进走出,把大堆的被褥抱出来,晒在阳光下木制的栏杆上,面带慈祥目光的老人,坐在一截干燥的柴木上,伸长目光看着稀少的行人走过。清澈的溪水流动着,从木屋的墙角,从休息着的牛马身边淌着。挑水的姑娘们拎着空桶活动在绿色的草丛里,如一条红色的小船,在缓缓地划破平静的时光。
  一匹匹马打着响鼻,把方块状的头颅伸进绿草丛中,以勤劳者的姿势在寻找着什么。
  早晨的炊烟是村庄醒来的信号。面对着阳光,你会发现在这些升腾着的烟雾里,有一种树木成林的形状。这些用木柴燃起的烟,仿佛就是活了过来的树木。
  之后,有人骑着马,拖拖沓沓地走了过来。他们永远带着充足的时间,在身上的所有动作里,暗示着他们不是为生活而来的,而是为享受生命才来到世界上的。不紧不慢的碎步,让马有了旅游的心情,而坐在马上的图瓦人,也一样,打量着四周,侧着身子,看着脚下,谁知道他能看到什么,谁能知道他是不是在享受时间的大餐?
  在早餐后,村庄有了黑点般的人,有了四处游动的运动。零散之间,有年老的妇女伸长手臂牵领着小孩走来,小孩们仍旧跳着舞蹈的步子,忽而蹲下捡个什么,在大人的拉扯中左摇右晃地蹚着绿草走来。
  回过头来,我那杯茶水氤氲着热汽,在阳光下袅袅如那个村庄早起的烟雾。
  是啊,每到清静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个山里的村庄。
  
  (二)
  村庄的歌声,始终让人感动着。让你在岁月的深处仿佛在听一首古老的民歌,它是一种与电视或专业人员的演唱有着本质区别的歌声,是从喝着烈性白酒的喉管里发出的,是从用简单食物养育成熟的胸腔里发出的。村里的图瓦人都是唱歌的能手,在这里你找不到几个不会唱歌的人。他们用原声态的声腔和唱法,把来到这里的所有人唱得心甘情愿,端起一斤的酒碗一饮而尽,唱得让来这里旅游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和方向。为应对旅游的需要,乡里专门组织了几个吐字清晰、唱腔古朴的姑娘,成立了迎宾队。
  我在乡里时,经常与她们在一起吃饭。这些姑娘都具备一些基础的汉语知识,每天除了迎宾唱歌献酒外,还负责乡里的卫生清理工作。有时,也帮助乡里的职工食堂端水送菜倒酒的。但是她们的工资并不高,每月不到1000元。在接待北京的一位客人时,听说她们的工资,这位客人非常惊讶,按他们在北京首都的消费水平来说,这些工资还不够吃一饭的钱。
  村里的老人们都很淳朴,可以说,这里是名符其实的世外桃源。你在这里行走,没有几家是锁门的,更没有防盗铁门之类的设施。在村子里和牧业点里,你到一户人家去,如果发现这家的门有一根木头在外面顶着,你就可以走了,因为这家的人肯定不在,如果有人的话是不用顶木柴的。
  就在前五年,旅游开发之前,你到村子里的任何一家去,都可以享受到村子里中央级领导的待遇,最好吃的,让你先吃,最好喝的,让你先喝,最好睡的床让你睡,而且是热情接待、从不付钱的。如果有一家人向客人要了钱,这件事很快就会传扬开来,那这家的人就会成为村里人人可以指责的人。因为多少年来,他们从不经商,以经商为耻,因此他们非常不欢迎来村里经商的外地人。
  其实,一些个别的外地商人也太不道德了。他们用廉价的商品换取了牧民手的贵重中草药,用劣质的商品甚至是拙劣的手法,一次次骗取图瓦人祖传的好东西。几年下来,商人在这个村庄里再也不会受到最好的待遇了。
  随着旅游的发展,乡政府和村委会也组织牧民开会,多次动员牧民,让他们在接待客人时适当收取一些钱,以弥补家用。但是生活在村外的人家依旧如故,用他们传统的习俗和热情,免费接待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
  歌声让村庄始终保持了自己的个性,这里的人大多都会用古老的图瓦语、蒙古语和哈萨克语为客人们表演。他们用自己传统的方式,展示和弘扬着古老的图瓦民族文化。生活在这里的图瓦人,只有自己的语言,而没有自己的文字,他们把自己的历史留在了自己的语言里,一代代口口相传;这些语言加上他们自由的想象力,使他们的历史如同一部神话,如同一首始终充满激情的诗歌。
  我也在这里学会了演唱图瓦人的歌曲,并且喜欢上了蒙古人的歌曲。要知道,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汉族的音乐是最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但是,到了这个村庄,突然之间,我的思想发生了转变。一个民族的一支族人之所以能延续下来,就是因为他们始终坚守着自己的文化,而这些文化的内容,却已完整地融入了这些古老的歌声之中,不仅是词句,还有那粗糙的声音,歌声已经成为他们生命中重要的家园。
  直到现在,我在听到图瓦人的歌声时,都有一种亲切而熟悉的感受,它激动着我让我去跟着他们大声的唱着。它们如同一缕不绝于耳的天籁之音,穿越着我生命的每一天。
  
  (三)
  在村庄里生活,就是无法与城市相比。
  首先是居住的环境条件。我们开始居住在一排木屋里,几个人一间,挤在一起,说有意思也挺有意思的,每个人都在晚上睡前把当天的事情论述一下,大家来处共同的精神享受。在房间里,大家的事情大家管,有人负责打扫卫生,有人负责到河里拉水,有人打雪烧火。去年乡里搞起了土锅炉,五间单身宿舍都由一个俄罗斯人管理,这个人的俄罗斯人名叫果沙,汉名姓刘。由于前几年到学校去救火,他的一只眼完整地失明了。妻子因为他常年在山上工作,又没有多大的收入,去年十一期间和他离了婚,至今他还是个单身的临时工,每个月的收入管着女儿的上学,生活非常的贫困,有时还要依赖年迈退休的父母帮助些。
  我先是住在大宿舍,五六个人一间,乡干部工作起来麻烦事情多,时而几天不在,时而下山出外,时而领回一大群人来,而且都是山里的牧民。这些人一来,就会在我们每个人的床上坐下,一坐就是一大屋子。晚上,房间里更是不得安静,你起我睡,你走我回的,没有正规的作息时间。由于半夜三更牧民常来找医生、找兽医,为家人或牲畜治病,有时,一只大手伸到我们脸上,有时又拉起我们手。你想,半夜梦乡之际,让人一折腾,谁还能静下心来,结果常常弄得我们一直睡不好觉;后来我们向领导反映,尤其是照顾和我一起来的斯老师,我们就搬了出来。其实说起来,我们住的地方是全乡最好的,是去年在区民政局等单位帮助下,才新盖起来的大木屋子。
  在天气转暖后的七月份,我们从大房间里搬了出来。新的宿舍位于乡政府的大门前,是乡里专门腾出来的一间旧办公室,这是乡武装部用了多年的旧办公室,据说每年都有人在这里住。在我们门前直对的地方,水泥砌起的台上,有一面国旗在我们的头顶高高地飘扬着,这是政府的象征。每天,我们都能听到红旗呼拉拉地响着。这个乡是离国境线最近的一个偏远乡,与哈萨克斯坦、蒙古和俄罗斯三个国家毗邻。能在国旗的声响下睡眠,有一种强烈的安全感。我们两个下派干部自从搬来后,每天都睡得非常安稳,有一种经过长期流浪后,终于回归家里的感觉。
  老办公室由于建筑的时间太久了,木材已干燥了,一些压垒的木头发生了变形,房屋的边边角角很多地方都透着风,晚上关了灯,能看到细细的一片月光,如水一样从我们的头顶照射进来。在这样的房屋里睡下,我们都有一种唐朝时的诗歌意境,听着牲畜在窗口下嚼草的声音,感受着被子上薄薄的月光,人生的自然快活由然而生,人生追求的幸福不过如此。
  住在这样的房屋里,最怕的是下雨和刮风,一下雨,雨水就会从屋顶上滴滴哒哒流下来,外面雨再大些,就会形成水流,不但地面上湿瀛瀛的,有时我们外出没有卷起被褥,雨水把床被弄得湿乎乎的,睡起觉来贴在身子上特别难受。刮风时要好些,只需要把落了一层尘土的被单一抖就干净了。
  在饮食习惯上,就需要有大度的、能坚决凑合的意志了。由于这里不种蔬菜,所吃的新鲜蔬菜要全部从山外运进来,路远偏僻,菜的成本就很高,乡里也很难应付昂贵的成本费用。于是,食堂多以吃土豆和白菜等易放的蔬菜为主。早晨是清茶干馕咸菜,中午是白菜土豆,晚上是土豆白菜,最好的菜就是油炸花生米。土豆白菜连续吃着,最后我们都吃怕了。
  就是吃怕了,还不能不吃,而且还要多吃。因为这里的海拔高,气温低,人需要的热量必须有充足的食物保障。于是,我们不管好吃不好吃,味道如何,首先要把肚皮充满吃饱,以抵御一早一晚冰冷的气温。开始时,我一顿能吃两个大馒头;后来就发展到了能吃四个,还要喝几大碗奶茶,还有不想吃但却已吃进肚子里的土豆白菜。
  记得我吃伤的一次,是吃土豆包子。包子是用土豆和牲畜杂碎混合而包出来的,好久没吃过,我一口气吃了6个,到了宿舍才觉得胃口不对劲,晚上一个劲地拉稀,想吐也吐不出来,那个难受劲我一生都忘记不了。
  不过,我还是对自己的这种心态进行了调整。因为,在这里工作的乡干部都是一干多少年,他们都能适应,我们为什么不行?我不过干一年的时间,而他们什么时候调走却遥遥无期。对于思想调整,也不是我的思想境界高,道德情操好,而是看到乡干部,他们生活在这里多年了,他们能行,我就一定行。我们态度和行为,不但让自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也让他们改变了对我们初来时的一些看法。
  回过身子,想想,人的一生确实需要经历些艰难的事情,尽管,我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也曾经历过生活的各种困难,但是毕竟,这是一种人生的过程。
  有时,我就想,人最大的智慧,不是解释或解决某些重大的课题,而是能在艰苦的生活时,找到快乐幸福的方式;否则,回到城市里,面对安静而悠闲的生活,就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