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摩罗国的三个女人（七）

　　与此同时，舍卫城也并不安静，阿布舍克将军集合了五千人马，连夜绕开金矿直接朝着香革囊城进发。他们军容严整，弯刀霍霍，偃旗息鼓裹着马蹄，悄悄地疾速行进。为首一匹黑马之上，正是得意洋洋的阿布舍克，特别是他弯弯的胡子，与腰上的刀一样，神气活现。次日天明，军队已至三戒江界，从船坞拉出二十艘大船，一船二百五十人，顷刻之间驶到对岸。阿布舍克命令：“留下五艘泊在对岸，分兵一百留守，几天后自会有人来取，口令是'一统摩罗'。”一队人马呼一声“得令”，便将船赶回对岸驻扎。阿布舍克领军浩浩荡荡疾行半日，便兵临城下。香革囊城已然空虚，城中守防不足三百，一阵乱箭齐发，便举旗投降，开门迎军进城。站在城墙之上的阿布舍克，掩饰不住的喜悦：“二少女主人果然神机妙算，不废吹灰之力便夺下此城。三少主至今恐怕还在做着夺回金矿的美梦呢！”说完，大笑不止，又命人速传信至舍卫城。
　　阿旃陀利显然是等不及了，她令阿布舍克率众连夜进发的同时，自己也于次日亲率三千人马，向金矿进军。她算到未度跋陀等也应该到达，急行不过大半日，便已距金矿五十里外驻扎，派哨探来往勘查消息。果然，未度跋陀在距金矿十里处驻扎下来。此刻已进入傍晚，她们比预计时间要晚半日，由于库拉勒中途转去博耶谷借兵未果，这才耽误了时辰。实际上，守金矿的舍卫军不足五百，以目前尼赫鲁整顿来的七千兵马，取下金矿应该不在话下。只是老臣们知道对方兵精粮足，士兵的训练也远远超出自己，更兼阿旃陀利诡计多端，所以决定暂且驻扎，先了解军情再行动。
　　到了晚上，探子回来时，顺便也带回了一个人：“库拉勒大人回来了。”
　　众人围了过来，只见库拉勒从马上摔了下来，神色慌张，一脸疲态哭着说：“女主人，不好了，香革囊城被偷袭了……”
　　话未说完，众人吃了一惊。华伦赶紧抢上来问：“你怎么知道的？”问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库拉勒喘了一口，说：“嗯嗯～一路上有逃来的百姓，沸沸扬扬的说这个事。”
　　华伦想了想，疑问：“我们偷偷发兵，出来才两天一夜。他们是怎么知道香革囊城是座空城的？他们去得也是神速啊？”
　　未度跋陀一屁股坐下来，眼泪禁不住的往下流，哭着说：“华伦老师，库拉勒大叔，如今金矿没夺回，城堡倒先丢了，这可怎么办？早知道还不如依了迦毗的话，躲去博耶谷大家都好。”
　　尼赫鲁也紧张起来，后续没了粮草，大军不战自溃，连忙问：“怎么办？下面怎么办？尊敬的华伦主师，您可得拿拿主意。”
　　华伦听得直摇头，又见库拉勒也泄了气，心中不悦。他半日不语，来回踱步，突然问道：“库拉勒大人，你去博耶谷借兵，何以空手而归啊？”
　　库拉勒愣了一下，叹着气说：“不必说了，主师。博耶谷如今也被二少女主人的人渗透了。”然后转向未度跋陀说：“女主人，您可别再提博耶谷了。我若不是先王的老臣，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未度跋陀听了气得站了起来，说：“难道大姐的封地也被她占了？”库拉勒微微点点头。
　　华伦在一旁听了这些，反倒疑惑起来，问：“博耶谷名义上虽然是大女主人的封地，但实际上那里是块公共领域。如果，二女主人占领那里，岂不是同时把大、三女主人都得罪了？库拉勒，你真的去了博耶谷了？”
　　“嗯嗯～什么话？你不信老臣的话？”库拉勒表现得有些生气，使劲地拍着马背，还不断发出咳嗽声。
　　“哼！去了就去了，你着什么急？我不信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能够鬼使神差的偷袭香革囊城。我倒觉得无论真假，得赶紧趁夜攻下金矿，再分兵直奔博耶谷。那里守备不足，我们先有立足之地，然后打听香革囊城的消息，依据情况伺机而动。如果香革囊城真的被袭，可见舍卫城也会空虚，我们可以整顿人马直取舍卫城；如果香革囊城没有被袭，我们占据博耶谷，再分兵回城。此后，进可取舍卫城，退可回守香革囊城，加上我们有金矿财富，招之天下人马，必得万民拥戴。”华伦说完，朝尼赫鲁使了个眼色。
　　尼赫鲁会意，转身离帐而去，只听见外面军马整顿，一阵骚动。过了一会儿，尼赫鲁进帐禀报：“少女主人，军马集结完毕，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即刻便取金矿。”
　　一旁的库拉勒催着说：“好！按照主师之策，势必万无一失。既然兵贵神速，就请女主人下决心吧！”
　　未度跋陀看了一眼华伦，见老人微微一点头，顿时牙一咬下定决心：“出发！”尼赫鲁得令，转身而去。华伦拉着库拉勒的手说：“烦请你也随前锋而去，我和女主人留守，以备不测。”库拉勒心中明知是计，却又不敢驳回，只得悻悻跟去。
　　华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连忙点了余下的一千士兵，对未度跋陀说：“少女主人，请立即随我前往博耶谷暂避。”
　　未度跋陀不解，问：“我们不是在这里留守吗？”
　　华伦叹了一口气，说：“哎呀，我尊敬的女主人。难道你还相信库拉勒的话？他八成是反水了，此人的话我不会再相信了。今夜金矿是场恶战，我已将金矿钥匙交与尼赫鲁，并命他一旦拿下，迅速斩杀库拉勒，全体搬走财宝，回师博耶谷。”
　　“什么？库拉勒他……”未度跋陀大吃一惊。华伦点了点头：“老臣后悔啊，不该听信此人妖言，赶走迦毗。放心吧，少女主人，博耶谷很安全，二女主人暂时还不敢开罪大女主人，因为他现在主要精力是对付我们。”
　　说毕，二人即刻拔营起寨，带着一千人马朝着博耶谷而来。果然，博耶谷守兵一千余人，并未有任何变故。守备见是三少女主人，即刻放行入谷。未度跋陀安顿好，心里时刻惦记着尼赫鲁，希望他能够一举夺矿成功。华伦见女主人暂无凶险，便请命率五百余兵，天微微才亮，便赶去支援尼赫鲁。
　　尼赫鲁领得六千余兵，距金矿不过十里，不过半个时辰便来到金矿边上，也等不得观察，瞬间火光四起，杀声震天。金矿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大冢，表面金刚石堆砌，坚硬无比，即使火药也不能炸碎。周围是环形旱渠，又高又宽，如同战壕工事。四面都有门，其中东西南三扇为假门，唯有北面的是真门。
　　尼赫鲁的几千人将金矿围了个水泄不通，遭遇留守的五百军卒拼死抵抗。这一战各自无所依仗，全凭人数拼杀，舍卫军渐渐抵挡不住，那血顺流而下，借着发白的天色，清楚的看见血水越积越多，染红了整条旱渠。战不多时，喊杀声、惨叫声逐渐小了起来。只见渠中、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手足残肢散落的七零八落，刀枪插着的、旗幡倒着的遍地皆是。
　　尼赫鲁一边叫士兵们打扫战场，一边与库拉勒来到北门。他望了望四周，脚靴踩在尸体上，库拉勒几乎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怎么了？库拉勒大人。这就是战争，总是要流血死人的，庆幸倒在地上的不是我们。”他从怀中取出钥匙，对着门齿插了进去，只听“哐当”一声，大门已被打开。他呼喊着，“都下来吧，进去每个人都拿着宝物，一一登记造册，我们还得往博耶谷进发。国师说了，这里的财物一旦搬入博耶谷，每人赏金十两。”士兵们听了一片欢呼声。此时，尼赫鲁眼神突然凶光毕露，拿起刀向着库拉勒而来。库拉勒眼睛一睁，大喊一声：“尼赫鲁，你听这是什么声音？”尼赫鲁一听，只觉得上方像是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不错，正是三十里外的阿旃陀利率部掩杀过来。尼赫鲁正在迟疑之际，库拉勒迅速冲进门去，在里面将门锁上。尼赫鲁见势不妙，急忙用钥匙再开时，里面已被扣住，已无法再打开。这时，上面有一军士来报：“将军，远处不知哪里来得军队，已经杀过来了！”
　　“快！快！快！集合队伍列阵防守！”尼赫鲁几乎喊破了嗓子，队伍也乱成一团。
　　阿旃陀利第一个杀进阵中，只见她高举弯刀，一眼看见尼赫鲁，便是一刀。再看尼赫鲁，半个脑袋被削去，身子栽倒在地上。阿旃陀利挑起他半个脑袋，打马来到制高点，大声威吓：“你们的将军已经被我杀了。如果投降，可以免死……”香革囊军中的一位副将，仗着所部人数多，大声疾呼：“我们不投降，我们要为将军报仇！”士兵们听了，几千人齐声大喊：“为将军报仇！”阿旃陀利冷冷一笑，举起弯刀：“舍卫军听着，为五百守备军报仇！”说毕，只听她率三千余兵，也齐声呐喊：“报仇！报仇！”那喊声震天，险些把副将手中的兵刃吓掉。两军一触即发，滚刀肉搏声不绝于耳，阿旃陀利亮起白刃，巾帼丝毫不让须眉，杀得昏天黑地。副将再一看，自己的兵马少了一半，对方战斗力却丝毫不减。正在张望，眼前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只见一束白光袭来，脖子上感到一阵冰凉，再一看原来是阿旃陀利，接着两眼一黑，头滚落下来。阿旃陀利又挑起头颅喊道：“你们的副将军已经被我杀死，如果投降，可以免死。”剩余的士兵看着血淋淋的头颅被挑起，一个个低下头，同时传来一阵闷闷的哭声。阿旃陀利摇了摇头，又喊道：“如果投降加入我们，每人二十金……”话未说完，只听见叮叮当当一片响，越来越多的人叫着：“不打了，不打了，我们投降。”阿旃陀利看到此景，不禁仰天长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蔑视与傲慢。
　　这笑声，同时也被坎等十一人听见，他们来得有些迟，躲在不远处一个坡上。迦毗看着大势已去，以为三少女主也已遇害，跌落马下大哭起来。
　　“你别慌哭。瞧，又来了一支人马。”坎指了过去，迦毗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转悲为喜，说：“是他，是华伦主师。有他在，女主人一定还活着。”
　　坎推了推他，说：“你快去拦住他，不然羊入虎口。”
　　迦毗一想很有道理，立即催马朝着华伦队伍奔去。二人一见面，华伦便老泪纵横，抱住迦毗说：“哎呀，我有罪啊！是我误听谄谀，将你赶走。如今还能见你一面，真是佛陀保佑。”
　　“三少女主人呢？”迦毗急忙问。
　　“我带着女主人去了博耶谷，她很安全。在紧急关头，我突然想起了你的话，才想到这一招。哎呀，真是太惊险了。”华伦回答道。
　　迦毗松了一口气，扯着缰绳说：“快随我来，金矿去不得，尼赫鲁将军已战死，他们中了二少女主的圈套了。”
　　“什么？金矿没了？尼赫鲁也…天啊，六千人呐！”华伦撕心裂肺，哭喊中略带着悔意。他突然眼神一狠：“不知道库拉勒这个叛徒是死是活，若他还活着，我拼着老命也要将其碎尸万段。”
　　“库拉勒是叛徒？”迦毗疑问道。
　　华伦看了看迦毗，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日后再叙。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迦毗听了，回头望着远处的坎。
　　二人来到坎的跟前，寒暄了一会。坎说：“刚才我看到他们已经进入金矿内取宝藏了。请主师立刻发起突袭，佯战一会，便败退至此，将他们引过来，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华伦自被库拉勒欺骗之后，开始变得谨慎起来。他看着眼前的坎就带着十人左右埋伏于此，疑心道：“别说你们这几个人，便是我带来的这五百士兵，进去不消半个时辰便会全军覆没。你们有什么能力可以抵挡住他们？”说完，摇头叹气，迟迟不肯动。
　　坎笑了，说：“还记得我进去过密冢吧？里面的恶灵赋予了我神力，同时还给了一位保镖……”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是吗？迦毗大人。”迦毗连忙点头说：“是的，是的。我亲眼所见，请主师不必怀疑。”华伦抬起头，惊奇地发现山坡后站起了一个山一样的巨人，吓得张开嘴面如土色。后面的士兵看了，不由得也发出一片惊呼，吓得往后连退几步。
　　坎见状，问：“这就是恶灵赐予我的保镖，现在，主师应该相信了吧。”
　　此话惊醒了华伦，只见他二话没说，敏捷地翻身上马，喊了一声“听我号令，向金矿进攻”。士兵们都被巨人吓得不轻，一听号令，一窝蜂似的冲向了敌阵。迦毗在马上回头说：“我也去。看有没有机会说服阿旃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