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初恋移情，不可言说

　　一场久违的大雨洗刷了整个篁碧大山，凉湿湿的空气中弥漫着篁竹青叶带来的淡淡幽香，而花季少男少女的燥热的心绝不会被潮湿的空气浇灭。
　　自“流血”事件后，由于家人的管束，梁意如已久不与我网聊了。那日晚突然在QQ中来访，说起她与家人思想上的冲撞与反抗。沉寂了两个礼拜，小公主终于爆发了。她忍受不了与乐乐见面却无言的痛苦，当日晚餐时，利用在辩论队学到的论辩技巧，与父母二人就初中生萌情问题展开激烈的舌战。舌战的结果，梁意如以期中考试成绩稳居第一而且分数有增无减有力地说服了两位权威，让梁老师和王老师相信自己的女儿真的长大了，能够很好地处理青春期的小恋情。意如跟我说，她决定与乐乐和好如初，维持相互的喜欢，以期望更大地促进乐乐思想和学习上的进步。意如本与小弟梁仟仟搭档晨播，可这回晨播的主题已定，关于“初恋”这回事，小弟仟仟恐怕太过年轻，不适合谈论，让我跟小弟说说，换我和她一同主持第二日的晨播。
　　意如推荐我在手机上看了部电影，电影名字叫《初恋这件小事》，讲述一个叫小水的最最平凡的初一小女生，爱上一位优秀帅气的高一师哥。为了引起男生的注意，小水做了很多蠢事，也在各方面努力提升自己，终于在初三成为最优秀的校花，被很多学长学弟追求。但她的内心深处，还在想念那位师哥，若干年后，因为心里保存着那份萌情初恋，两个人终于相爱，走到了一起。这电影告诉我们，初恋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而是人世间最最纯美的体验，它非但不会影响我们的成长，反而对我们的成长起着很大的促进作用。对意如和乐乐即是如此，对我又何尝不是呢？时至今日，我似乎能够确定我的初恋归属是谁，不过我不会像小水一样，在不适当的时候表露心声，给对方任何拒绝的机会。
　　晨播的主题是“喜欢你就大声说出来”，我们从电影《初恋这件小事》聊起，在我们所知的范畴内，闲谈对暗恋、初恋、早恋和爱恋的粗浅看法。我和意如算是暗恋和初恋的典型，而早恋之所以被认定为时过早，因为这个“恋”已经变质了，变得太过于成人化、欲望化，它需要承担太多责任，而不是学生时代，花季年华的唯美初恋。暗恋就是喜欢，初恋就是相互喜欢，如此简单，没有掺杂任何妄念，纯粹如雪花，如一张白纸。我记得林夕说过，喜欢一个人是你的自由，但是想要得到别人的喜欢，一定要努力提升自己，让别人清楚地看到你的上进心，你的优点。
　　意如在晨播的最后，向所有听广播的同学倡议：喜欢，你就大声说出来，不要让我们的花季青春留下任何遗憾，这话也说给我听，还说给她自己。在我为此次主题点播的一首王菲的歌曲《匆匆那年》音乐声中，结束今天这场挑战禁忌话题的晨播——匆匆那年我们\究竟说了几遍\再见之后再拖延\可惜谁有没有\爱过不是一场\七情上面的雄辩\匆匆那年我们\一时匆忙撂下\难以承受的诺言\只有等别人兑现……
　　
　　晨播的话题就像一粒酵母，在空气里迅速发酵，蔓延开来，激起了一些人潜藏心中想说喜欢的冲动。然而，也因为这样，令我和梁意如的闺蜜情义如寒流侵袭一般，迅速降至冰点，许久不能融化。等我们来到教室里，梁意如深情款款地望着我座位旁的乐乐，而乐乐的眼神一直在闪避。笑笑和子怡紫依她们频频对我使眼色，让我关注身后的黑板；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有人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粉笔字向我表白喜欢，尽管我清楚我不会接受任何男生的表白，但心里着实挺美的，毕竟每个女生都怀揣一个被爱的公主梦。可是，表白文字下的署名，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匆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讲台，连黑板檫都来不及拿，直接用手掌胡乱地擦拭掉黑板上所有字迹，口中念叨着：“不要开这种玩笑！”梁意如一直背着我，此时好奇地回头问我：“嫣然，怎么回事？黑板上写的什么？你干嘛擦掉？”
　　“没什么，他们乱开玩笑的话！”我有点心虚，怕意如知道真相。岂料闯祸不嫌事大的笑笑带着女生们齐刷刷地将我抹去的文字全读了出来：“华嫣然，我喜欢你！我是乐乐。”
　　完了！全完了！这声和音对意如而言简直堪比晴天霹雳，仿佛世界在她面前突然崩塌，教室的空气瞬间凝固如冰霜。意如的眼眶涌满了泪水，她缓缓走下座位，来到乐乐跟前，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抽噎着问乐乐：“她们说的是真的吗？你不再喜欢我，而是喜欢上我的好姐妹华嫣然了？”乐乐被问懵了，显然他并没有预料梁意如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喜欢华嫣然怎么了？你不是早就跟我分手了吗？”
　　“我——”意如无法辩驳。当初是她自己在父母的威逼下选择的决绝，而今的无法挽回，确实不是乐乐的过错，“对，没错，是我不想跟你好。你这个坏家伙，经常欺负我，揪我头发，抢我文具，抄我作业，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大坏蛋！”
　　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意如哭着跑出教室，我想拦住她，可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自以为失败者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惧和愤怒。我拦不住她。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必须向乐乐说明一切。我冲到乐乐面前，拽着他的衣袖：“你这坏小子，谁让你这时候跟我开这玩笑？今天意如好不容易说服爸妈，想要跟你和好，你可倒好，来这一出闹剧！赶快跟我走，跟意如好好解释，把她劝回来！”
　　“我没跟你开玩笑！”乐乐甩开我拽他的手，郑重言道，“我跟她结束了，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刚才你也在广播里说了，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现在我说了，我说的就是真心话！我喜欢你，我喜欢华——”我狠狠地扇了乐乐一耳光，不允许他说出我的名字。来不及看大家的反应，找意如要紧，希望意如不要被这小小的花季雷雨所击垮，像之前的园园一样，冲动地干出啥事来。身为龙渊班班主任的林夕太累了，可禁不起这一次又一次的折腾。
　　下楼时撞到林夕，将他手中改好的单元测试卷碰着，掉落地上。林夕微笑着拦下焦急的我，没等我开口，先猜测起我此行的动机：“我猜你一定是要追回梁意如，对吗？”我点点头，慌乱的心稍稍缓解，想必林夕已经控制了全局。林夕道：“你放心吧，刚才我看见了情绪低落的梁意如，把她带到梁主任办公室去了，相信有她爸的开导，她会没事的。”
　　“哦！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帮林夕捡起地上散落的试卷，看到了自己的分数“85”，心中很是欢喜。
　　林夕答道：“教室里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清楚，不过我学过推理，大致能推算出梁意如同学突然情绪失控的原因。”
　　“真的吗？”我帮林夕抱起教学用书与一摞试卷，随他一边走去教室，一边期待他的推理。
　　“你们今天的晨播内容，我一字不落地听了全过程。从梁意如说话的内容和言语中流露出来的情绪来看，她一定是准备跟雷乐乐同学和好如初。能让梁意如突然情绪变化，那一定是乐乐同学没有按照她期许的方式出牌，想来是乐乐喜欢上了另一个女生，至于——”
　　我怕林夕猜出是我，故意打断他的话：“你太厉害了，什么都瞒不过你！只是这意如，不知她能不能挺过去！”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梁意如同学这么优秀，很快就能想通的。乐乐呢，我也会私底下好好做做他的工作，少年少女情窦花开，不止一季，只要够纯、够美，就值得一辈子去珍惜和怀念。”
　　短短数十步的脚程，被林夕灌了一口精心炮制的心灵鸡汤，唇齿含香，回味无穷。
　　
　　林夕预料的没错，梁意如挺过来了。只缺了一堂林夕的语文课，回到教室后一切如常，好像突然失忆一般，将昨晚和一早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也能和我寒暄几句，只是与往日的闺蜜情谊相比，似乎缺了点什么。而与乐乐同桌，我总是大不自然。再无法与之像同学朋友一样正当相处。我不是意如，不可能同乐乐两情相悦，乐乐大约也意识到这一点，一整天没敢跟我多说一句话。我一直疑惑，乐乐是什么时候决定移情别恋的，搜寻记忆碎片，唯一能记起的应该是野餐活动中他主动跟我分食的时候，真应该早点看清这坏小子的心思。真不知乐乐喜欢我哪点，既然跟意如表白过，为什么又来招惹我？
　　放学后和雨欣漫步回家时聊起乐乐这场闹剧。雨欣对乐乐的移情表示出充分的理解：“你们晨播里提到的那部泰国电影《恋爱那件小事》，我也看过，你不觉得你自己跟电影中的小水很像吗？一开始毫不起眼，可现在你又漂亮，又能干，学习成绩也节节攀升，是我们全班甚至全校注目的焦点，哪个男孩子能不喜欢？如果我是男生，我绝不放过你！更何况乐乐。”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内心涌出一点点小激动和小自豪，不敢显露于色。“夸张？一点也不夸张！你这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雨欣真诚言道，而后在我身上各个部位指指点点，“看看你这天使般的脸庞，魔鬼般的身材，前突的胸部，后翘的屁股，男生看了简直想犯罪！”
　　越说越离谱，完全没个正形。“别闹！我跟你说正经的！”我心里暖暖的，口中却嗔怪她，“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喜欢乐乐的。现在怎么办？难道告诉他我喜欢的是林夕吗？”
　　“千万别告诉乐乐，这傻小子一定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我看，你还是跟林夕商量一下吧。”
　　我在QQ里老老实实把乐乐喜欢我的事实告诉林夕，同时也告诉他我并不喜欢乐乐，只想好好学习，追求梦想。林夕很淡定，并未发来惊诧的表情，只是劝我不要采取直接而极端的方式拒绝，花季的懵懂恋情，任它随意飘飞：“乐乐今天选择喜欢你，这是他的自由，你大可接受他的这份喜欢，并让他以这喜欢为动力，发掘自身更大的潜力，成就更好的自己。时间可以考验一个人的情义，也可以淡化一切不适当的情缘，与他保持这份君子之交，同学之谊，约定若干年后，再让他回头看看，如果恋慕之情仍在，再考虑是否合适也不迟。”我把林夕这番话付诸实施，终于让我与雷乐乐的尴尬境地得以化解，重回美好的同学友情。
　　
　　同学情谊终究得以冰释，而山区特有的寒潮，却让篁碧畲乡提早进入了冰天雪地。离元旦的到来还有三周时间，林夕顶着冰雪侵袭的寒冷，给我们带来一个特别温暖的爆炸性好消息。经学校研究决定，将于元旦这一天，在塑胶操场上，搭建一个大型表演舞台，举办盛大而隆重的元旦文艺演出活动。舞台？篁碧山里娃终于可以有属于自己的梦想舞台了！这个好消息瞬时在我们女生群中炸开了锅。男生却没有我们这般热情，他们这些男生，更热衷于挥洒热血与汗水的球场竞技。
　　“同学们，这次的元旦晚会，我们有了漂亮的舞台，一定要尽情展示我们山里孩子的才华和风采。我跟梁老师商量过了，只要你们愿意表演，都可以上报节目。名额不限，但是时间要尽快，想要登上舞台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节目数量有限制，择优录用！”林夕继续交代晚会节目的遴选细则。笑笑不失时机地问道：“林老师，你也登台表演吗？我们都很期待呢！”
　　“这——看情况吧。”林夕不置可否，我在KTV里听过林夕深情演绎的《贝加尔湖畔》，音尤在耳，三秋不绝。他也亲自在班会课上教会了我们唱班歌《我相信》，我确实相信，这梦一般的林夕，一定还藏着别的文艺才华，只是没有显山露水的机会罢了。
　　而就在这周的第二课堂兴趣活动中，我再次领略了林夕的又一才华——编剧和导演能力。林夕发给我们八位播音员各一份剧本，让我们熟读和背诵剧本中的台词，争取在舞台上，代表播音团队，演绎一出精彩的课本剧《变色龙》。更钦定我为这场舞台剧的主角“奥楚蔑洛夫”，一个见风使舵媚上欺下的变色龙一般的男性角色；祝雨欣饰演被狗咬伤手指的赫留金，同宗双生花依然、果然一同饰演我身边的侍卫；小弟梁仟仟扮演那只可怜的小狗；梁意如、梁天赐、雷丹丹三人没有课本剧的戏份，却和“小狗”梁仟仟一起。在林夕自编自导的另一场大戏——诗朗诵中，担纲重要角色。如此安排，既让我们播音组成员每个人都得到了各自的锻炼，也为元旦晚会节目的多样性增光添彩。
　　在播音组之外，我们又各自酝酿着其他别样的节目。乐乐和豪哥在林夕的强烈要求下，着手筹备着他们的搞笑双簧节目。梁冲一直跟支教老师周鹏学习花式篮球，争取在舞台上一展风采。意如对钢琴的兴致不高，她仍在班里组队，跟笑笑和小芳一起，操练起一支动感十足的鬼步舞。龙潭班的雷丹丹、华依然、华果然三小花，也组织了她们的TFGIRLS，带来美少女版的《青春修炼手册》，誓要与意如的鬼步舞一决高下。碍于因乐乐问题而存在的思想芥蒂，意如没有强求我加入她的舞蹈战队，我也自由我的小算盘，这内心的小算盘只有祝雨欣最清楚。
　　“什么？你想跟林夕同台合唱？你难道是准备在晚会的舞台上向林夕表白吗？嫣然，好样的，我爱死你了！”只听一半，雨欣就神思飞扬，胡思乱想，真是拿她没办法。“你想哪去了？怎么可能？我只是想让我的花季年华少一点遗憾，能跟林夕同台唱歌，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不会跟他表白，只会永远藏在心里。”
　　“所以，你那天在晨播中说的‘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只是说给别人听，自己却不做？还害得人家乐乐白费一番心思，也让小芳芳空欢喜一场！”
　　“我跟林夕是师生关系，和他们不一样，不过你说小芳，小芳怎么了？她也表白了？向谁？”我其实很羡慕他们，喜欢可以大胆地表达，而不用任何顾虑。可我不同，也许我的喜欢，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来，藏在心里，也烂在肚里。
　　“我也是听笑笑说的，小芳在QQ里偷偷跟豪哥表白了，豪哥一点也不客气地回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你省省吧！”雨欣煞有介事，说的跟真的一样，“你说豪哥喜欢的人，不会也是你吧，那他藏得可够深的，乐乐当着全班向你表白时，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再次想起豪哥与乐乐同时给我吃烤地瓜的情形，难道这冷面疙瘩，真的喜欢我？管他呢！还是想想元旦节目的问题吧。
　　晚上打开QQ，一直不知道怎么向林夕开口，林夕却先我一步发来信息：“元旦表演，给你保留了一个演唱节目名额，想好了吗？准备唱什么歌曲？好好练习，争取在元旦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我——我想与你合唱一首歌。”我写道，发送给他时，心里祈祷着他如我愿的回应。
　　“合唱？这我可没想过，你还是自己独唱吧，你条件这么好，迟早是要走上更大的舞台的，难得一次历练，不能错过了！”林夕这算是拒绝吗？我不死心，继续死磕：“如果你不答应跟我合唱，那我就不唱了！”
　　“你想放弃？那可不行！好好好！我听你的，跟你合唱，不过我们俩合唱，这歌曲很难选，因为对唱歌曲，都是关于男女爱情的。恐怕——”
　　“没事，我不介意，我已经想好了唱什么，很好听，你一定会唱的！”
　　“那你说说，是什么歌？”
　　“《不可说》！”我想起了仙侠剧《花千骨》中的主题曲，小骨赵丽颖与师父霍建华合唱的歌曲，师徒爱恋情深，尽在歌中。
　　“不可说？怎么，这歌名也要我猜吗？那你给点提示，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猜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