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摩罗国的三个女人（四）

　　坎凛凛地立在山洞之外，全身似乎充满了无穷力量，就快要从体内爆发出来。他紧紧攥着的双刀不听使唤地呼之欲出，可将铁壁削为肉泥；所披铠甲之内蕴藏着无限热能滚滚而来，能将铜山瞬间转移。坎激动地望着远方，内心波澜起伏。一个世间的俗人，遭受所有的失败一事无成。因为怀着一知半解的信念，巧逢奇遇，身负太多的谜要去解开，有太多的事需要去做。人生能有此经历，即使死去也无怨无悔了。对了，第一件就是要帮未度跋陀夺回金矿，也要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金矿。这笔财富正是成就大事的立身之源，没有理由不拿。他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似乎一伸手便能触碰到天。他想到这里，不禁呵呵大笑起来。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地走来几个人。坎定睛一看，认出其中一个是迦毗，他正被两名列兵押送着过来。坎心想：“他应是胖女人的心腹，怎么也被押送过来？难道是因为不见我出来，连累到他？”想着，便又躲进洞内，预探虚实。
　　迦毗一直唉声叹气，低着头，并未注意到洞前情形。当来到洞前，发现朵兰、朵婵以及弓弩手不见了，更惊奇的是金钱豹也不知所踪。他立即跑到洞口，四处张望，嘴里絮絮叨叨：“真的有恶灵，真的有恶灵…他们都不见了……不见了……厄运就要降临城堡……不行，我得回去……我得回去……”说完，慌慌张张地往回便跑。
　　列兵立即拦住了他，喝道：“快进洞去，这是女主人的命令。”
　　“胡说，这是那伙奸佞的阴谋，女主人不会这样对我的。”任凭迦毗如何挣扎，列兵死死的抓着他，往洞口拖去。迦毗不甘心，被扔在地上，又爬起来，狠狠的用头撞向列兵，嘴里嘟嘟囔囔的。列兵看见，急忙闪在一边，愤怒地用兵器准备砸向迦毗。
　　此时，坎在一旁想道：“这白衣男人举止异常。虽没帮我但也没害我，这样下去，他性命难保。听他刚才说什么'奸佞阴谋'的话，估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想毕，只见双刀霍霍有声，窜动起来，手竟不能持。原来坎新获法力，还不能完全驾驭这两刀一甲的神力。所以双刀稍纵即弛，竟飞转起来，带着坎的身子也疾速转动起来，掀起了一阵狂风。两个列兵看见，不由得止住兵器，忙遮脸往后退去。尘土中又传来迦毗的嘶喊声：“是恶灵……是恶灵来了，来惩罚我们了！”列兵不知真假，吓得不顾一切的往回奔逃。刚跑几步，只觉后背一阵寒气，然后眼看着自己的腿已迈出几步，身子却不听使唤瘫在地上。这时，才看清自己已被人拦腰截断，大口大口地吐完鲜血，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坎使劲地攥住双刀，使其停了下来，风也止住。他看着两个列兵的尸体，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本想只是教训一下，没想到竟坏了两条人命。他喘着粗气，睁大惊恐的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原来是你，坎！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真的是恶灵。没想到原来是你，你既然有这样的本事，那为什么不早点答应女主人帮她夺回金矿？”迦毗大声喊着，大笑着挣扎起来抓住坎的肩膀，不停地摇晃着问。
　　坎依然没有动，痴痴的望着迦毗，半天才喃喃的说：“我杀死了他们，可我并不想杀死他们的。”
　　“是他们该死。你不需要这么紧张，你只是无心的，杀死他们就像是佛的旨意。”迦毗经过这么一折腾，大悲大喜中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佛的旨意？”坎重复着这句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醒悟过来，问道：“你怎么被弄成这样？你的女主人呢？”
　　迦毗见他缓过神来，便拉着坎说：“先别管这些了，快帮我去找女主人，她已经率兵争夺金矿去了。”
　　坎一听，暗喜道：“争夺金矿……”话未说完，突然觉得整个大地都在震动，慢慢地变成晃动，天空似乎被遮住，黑压压的一片笼罩过来。坎见迦毗睁大了眼睛和嘴，一副惊呆的模样，并嘟囔着：“七年前……它从天而降也是这个样子……”
　　坎回头一看，眼前的景象也让他大吃一惊。只见密冢像是被人举着，缓缓升起，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着，地面只能看见足印，却不见身影。那座山越来越高，突然一斜，山顶处露出“傲来”的字样，逐渐翻滚着朝东奔去，一沉一浮地消失在云端。山下原来的四周，已然土崩地裂，一片狼藉。坎知道那足印是谁留下的，但不能说出，心想：“他会去哪？什么时候能再见真身呢？”
　　迦毗依旧呆呆地看着远处，嘴里还在嘟囔着：“可怕，太可怕了。这究竟是凶是吉？”他望了一眼坎，期盼能得到答案。坎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说了一句：“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你能找些吃的给我吗？”说着，只见迦毗摇了摇头：“得和我赶紧去追女主人，不然金矿就遭殃了，很可能他们会把你的那一份也分掉。快走吧，路上我会想办法给你弄吃的。”迦毗说完，转身走的时候偷望了一下坎，果然他这么一说坎便跟了上来。
　　“我们得找两匹马，城里有马吗？”坎问。
　　“你的坐骑飞豹呢？”迦毗突然停了下来，反问道。
　　坎笑了笑，想了一会，说：“被恶灵吃了。不然，被吃掉的可能是我。”
　　迦毗望着坎，既有些意外也有失落，又问：“你真的见过恶灵，那里面真的有恶灵？”见坎没回答，叹道：“真是忠心护主的畜生。不过可惜了，它是一头神豹。女主人就是想借你的神豹去夺金矿……”未说完，坎停了下来，疑惑着看着他。
　　迦毗接着说：“由于你主意未定，所以女主人才把你们送入密冢。其实大家都不知道里面是否有恶灵，女主人只想顺便试探那只神豹的灵性，同时也想证实一下恶灵的传说。”
　　两人说着说着，只见前方有一家客栈，冷冷清清地屹立在荒野之中。坎跑了过去，由于语言不通，只听迦毗翻译说：“一个饼一文钱。”坎搜遍全身只有纸币，知道这如同废纸，失望的看着迦毗：“你有钱吗？我实在是太饿了。”迦毗坏笑着，走到客栈主人面前，从怀里取出一块金牌，亮在主人面前。那几人一看，便拜倒在地，口里说着什么。随后，便取出一包大圆米饼献上，从里间还有人牵出两匹快马。坎见了，眼睛一亮，准备拿米饼时，却发现两把尖刀无处可放。他焦急地找了一圈，突然发现飞甲裤腿两侧分别有一眼口，他将双刀吃力的插入眼口中，顿时觉得身轻如燕，不似之前蠢蠢欲动。坎这才明白，原来这刀与甲是一体的，相合即容，相离即舞。
　　二人吃饱喝足，转身上马，迦毗与主人不知说了什么，使得主人家乐开了花。坎指着前方，问：“你家女主人估计已经去了多时，我们应该怎么走，才能赶上？”
　　“可以抄近道，不过很可能会遇到二少女主人的巡山卫队。”迦毗说。
　　“就这样吧。先出城再说。”坎一扬鞭，策马飞奔而去。迦毗在后面喊道：“你可得保护我，不然你无法得到金矿。”坎回头一笑：“唬我！”
　　二人出了城，由官道向左而去。这一去，便是一望无垠的大荒原。到处是石头、沙尘、枯草以及动物的尸骨。天空有时盘旋着一两只秃鹰，叫声凄厉，似乎将人马视作食物，时刻准备着伺机而动。
　　坎一眼望去，苍穹万里，干干的风卷着尘土袭来，迷离了双眼。他扯住缰绳，问：“还有多远？也不知道你们女主人的军队在前在后？”
　　迦毗看了看太阳，舌头在干裂的嘴唇边舔了舔，笑着说：“年轻人，相信我，那帮军队我还不知道？他们是走一程歇一路，看上去很强壮，实际弱不禁风。他们到达金矿至少需要一天一夜再加半个白天，而我们从这里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上午就会到达。”
　　坎摇摇头说：“如果真的这么快的话，他们为什么不走这里？难道是不知道吗？”
　　“哦～不，年轻人。你才刚刚起程，再往前去，你就知道这条路并不适合大队人马行动了。”说完，诡异的一笑，腔调又变得如刚见面时的阴阳怪气。
　　坎想了一下说：“你认为你的女主人能够赢得这场战斗吗？”其实他的内心更担心的是那块金矿。
　　“肯定会很惨烈。无论从私人权谋或者军事才能，三少女主人比二少女主人相差甚远。说实话，三少女主人还是个孩子，继承先王的遗命之后，庞大的城堡事务就已经让她脆弱得不堪一击。所以，先王这是一个错误……”说到此处，迦毗又开始激动起来。
　　“她的姐姐叫什么名字？她居住的城是个什么样的？”坎不知是故意岔开话题，还是真的对二少女主有了兴趣。
　　“你是说阿旃陀利吗？她可是一位极有城府的女人。先王活着的时候，她逆来顺受，心中却藏着乾坤，窥视着整个王国。可没想到先王只传给她一个最小的辅城——舍卫城。”说到这里，迦毗脸部抽搐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事。

　　二人边走边聊，不觉来到一条宽大的江水前。那江约莫百余米宽，自左而下，望不到头。江面漩涡环生，缓缓向下而移，撂一块石头下去，深不可测。二人面面相觑，坎心想：“果然军队过不去，大江无桥无边，别说我们两个连同马儿不知如何渡河，纵有千军万马也难渡过啊！”
　　迦毗在河边来回踱步张望，冲着坎说：“这三戒江越来越宽、越来越长了。我说军队过不去吧，水深不见底，水急不能渡。我们曾经来过，耗费了三天三夜，也没渡过去。”
　　坎看着迦毗，猜想他是不是故意引着自己来此绝路，接下来会有什么企图？眼前分明是一条死路，四周都是沙石，任何人目前都是无计可施，在这里等着只能是徒劳无益。于是，便趋前问道：“那么现在，我们怎么办？”
　　迦毗仿佛看出了坎的心思，他扯着缰绳往回看去，嘴里念叨着：“他们也该来了。”坎听他说出这句话来，不觉心中一紧，双手不自觉地擒着刀柄，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嘴里却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他们，还有谁来？”
　　迦毗并没有回答坎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只听见河面上顺流而下一条大船，缓缓的正在靠近，岸上还有几十个纤夫，身体向后倾斜着使劲拉着纤绳。迦毗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停下，并大声说：“你们来晚了。”大船甲板上立着一位头扎汗巾的男人，拜倒说：“大人恕罪，我们的确来得晚了。不过，众人走水路一直没有停歇，就请饶恕我们吧！”迦毗一阵怪笑，说：“你们能来就好，赶紧帮我们上船渡江吧。”说完，他回头朝坎一个挤眼，喊了一句：“过去就是舍卫城界了，下面就看你的了。”坎羞得脸一红，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只看见船上还站着一人，即是客栈的主人。这下，坎全明白了。原来迦毗早有安排，心中一喜，放下疑虑，跟着迦毗一齐渡过岸去。
　　二人辞别了众人，催马继续向前赶去。这一路都是盘陀路，蜿蜒曲折，眼见着山也渐渐多了，一路上苍翠葱茏起来。虽然路很难走，但景色宜人。坎不觉有些兴奋，便感慨的说：“如果以那条江为界的话，我反而觉得你们先王却并不亏待阿旃陀利，这里简直就是风水宝地，一片生机。不像你们女主人那一片都是荒原。”
　　“其实这本来也属于香革囊城堡的地界，原来也是荒原。就是因为金矿被占，阿旃陀利增兵至此，拓江为界，她的野心绝不止到此结束。”迦毗冷冷的说着。
　　坎心想：“这个女人能把荒原治理成这样，也是不简单。那个死去的国王看走眼了，他的遗命绝对是个天大的错误。”想到这里不觉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想：“这世上的事原来都是相通的，有能力的人总是遭到压制和打击。唉～不过，这是别人的家国情仇，与我又有什么相干，想办法弄到金矿，找到阿斯那的出口，才是我要想要做的事。”想毕，一抖缰绳，纵马奔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