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野传奇

　　(第一节)外婆路，我的世外乐园　　
　　雪峰山上真的有老虎么？
　　当然，这是我们听来的故事。像我们这般年纪，那时候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兄弟姐妹七八人，很小的时候个个都喜欢去外婆家，去那儿听外婆讲山里的故事，听她讲过去的奇闻。外婆家是我们的世外桃源，是我们的锦绣天堂！小小的我们一到外婆家就吵成了一锅粥，大家疯疯癫癫忘乎所以。山里的故事总是那么新鲜，山里的传说总是那么神奇，美丽的时光芬芳了我们的日子、诗意了我们的童年。小小的我们没有忧伤缭绕，没有烦恼入侵……山村的夜晚一片天籁，蛙鼓声、鸣蝉声，响成一片;我们沐着和煦的夜风，顶着满天繁星，倚在银色的月光下，端坐在美妙的流光中;小小的我们痴痴地、迫不及待地等着外婆的故事……　　
　　迫于大家的强烈要求，我外婆总是粗糙地赶完自己的活计，然后走到大坪里......我们的外婆先清清嗓子，伴着春夜的美妙蛙鸣，滔滔地、煞有介事地给我们讲起她那精彩而又传奇的故事来。
　　我们醉在春天里，醉在故事中。　　
　　印象中的外婆，穿着粗布大襟衣，挽着灰色的发髻；从她倔强的身影里可以看出她年轻时候的模样。母亲曾经对我说过，年轻时候的外婆身材如杨柳、脸庞似海棠，一双秋水眼美丽动人，一双大脚板走起路来蛮精神。那时候，女人时兴裹足，三四岁的女孩就已到了裹足年龄；在外婆三岁的时候，外婆的娭毑张开拇指和食指量了量我外婆的小脚板，脚板正好三寸，于是老娭毑就找来一块裹脚布，在脚布上撒了几滴桐子油，然后把外婆的小脚一层一层裹了起来！起初的时候，小小的外婆任她摆布，之后开始挣扎！也许是感觉到了不舒服吧，最后外婆哭着喊着抗拒起来！裹脚后的外婆，泪眼婆娑，待老娭毑一转身，她毫不犹豫把它解开了，老娭毑见此，拿着裹脚布又把她重新裹起！并告诫外婆，女人是小脚，脚板不能大！大脚的女人嫁不出去，大脚的女人没人喜欢没人要！但小小年纪的外婆，全然不顾这些，她奋力挣扎着、抗拒着……裹了无数回、裹了无数次，外婆的父亲见了，说：“算了，别折腾了，嫁不出去就养老女呗！”　　
　　外婆就这样被解放了，她成了她们村里妇女解放的代表。自此，她们村里的女人都开始解放裹足，生下的女儿个个成了大脚姑娘。解开裹足布的外婆，成天跟着她父亲去赶山，上山去挖野菜、采野果、打野兔。天长日久，外婆对于山里人那赶山的活计，样样在行。因此，我年青外婆成了家中的好劳力，成了她父母亲的半个儿。　　
　　童年，大家都有美好的记忆，到如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小小的我们去外婆家的情景。我外公老家的房子，独自一家坐落在古老村寨对面那山坡上，可算得上是单门独户......我外婆家门前有一块大空地，空地上绿草如茵、蜂蝶翻飞;春天到来，这里可是一片盛景，小小的我们常在这草地上翻跟斗，做游戏。　　
　　草坪右边则是一棵古老的杨梅树，千年的杨梅树像一把大伞，幽幽静静撑开一片锦绣绿荫；外公之所以选择这一个地方安营扎寨，是因为这地方酷似他老家老山村。外公屋门前的杨梅树也是天然的，外公居家地方的场景，是根据他老家老山村所住的地方仿造的。外公的老家老山村我们没有去过，小小的我们只听外婆讲解过。据说外公老家门前的杨梅树，树干很粗，足有三四尺围，墨绿的树枝杨梅红红，不知甜透了外婆家多少代人，每年五六月，杨梅树上硕果累累，熟透了的杨梅馋人眼，让人百般迷恋、千般回眸。杨梅甜甜，星星点点藏在枝叶间，像眼睛、像珍珠，随着那香风的吹送散发出迷人的清香，给人留下多少美好和遐想。杨梅树下一条小路曲折迂回，婉转连绵通向四野，通向村外......　　
　　外公家的猪圈在屋子右边那高高的土坎下，在那杨梅树下离屋子不远的地方……　　
　　外公家的空地的左边有一棵大梨树，每年春天，梨花如雪。高高的梨树疏影横斜，把外婆家的屋子衬托成一幅画图；画里鸟雀欢歌、梨香飘逸，花草飘香活泼泼一幅浓彩水墨、一幅山野乐居图景；一到八九月，硕大的雪梨慢慢熟了，它们高挂在那萧疏的梨枝上，顽皮地露着笑脸；那雪梨沉甸甸、水灵灵，实实爱死人。
　　在梨树下不远的石坎下，有一眼清泉水，泉水清冽可口，甘甜芬芳；清清的泉水一年四季汩汩流淌。所以外婆家烧饭炒菜不用挑水，用一勺子舀就行了。我年轻的外公每每拖着松散的步伐收工回家，就坐在这棵梨树下，坐在这眼泉水旁，惬意地吮吸着梨树下的梨花清香；每每坐了一会，外公竟然被这清新的空气陶醉了，他竟然坐在梨树下美美地打起盹儿来。外公的灶屋就在大坪左边，如雪的梨花盛开在灶屋一旁，灶屋里飘着米饭清香，灶屋和正屋相连；居家的田园特别和美，特别温馨……　　
　　
第二节 锦绣山乡，七彩画卷
　　外婆的家，是我们的世外乐园。外婆家屋后是高高的青山，青山上长满了红花绿草。春天一到来，山野里百花盛开、百鸟争鸣;万里山川花香气袭人、蜂蝶翻飞。秋天到来，山野里秋高气爽，百果甜甜、红叶飘香;烂漫的景色陶醉了我们，使我们心境开阔、心旷神怡。年轻的舅舅是打猎的好手，山野里的飞禽走兽只要他一瞄准就百发百中。打回的猎物经外婆精心加工，其味道特别香醇，吃到嘴里回味无穷。雨后的春天我们跟着舅舅上山采蘑菇，春雨萧萧山野里的蘑菇争相出土。它们撑起五颜六色的小花伞，亭立在芳草丛中;我们则伸出我们稚嫩的小手，小心地、谨慎地将它们采回筐里。小小的蘑菇飘散着甜甜清香，那香味浓浓，实实爱死人。外婆的小阁楼里，收藏了许多野味山珍。蘑菇一串串挂在窗棂上，竹笋一根根晾在廊台前;还有蕨菜、野蒜、山芋、荠菜等等，各色各样应有尽有。野兔、野猪、麂子等肉味，挂满了外婆的灶房。新猎回的野肉，舅舅将它精心料理好，加上盐将它腌几天，腌几天后再将它烘干;然后再用绳索将它们串起，挂在灶台的房梁上，或者挂在那通风的走廊……
　　秋天的时候，山野漫山秋黄，十里香秋一片果香！我们跟着舅舅背着背篓来到山坡上、来到草地里，采集深山最珍贵的野果。采回的果实晶莹莹、沉甸甸，又香又甜;我们醉在山野里，醉在果香中……外婆的山乡是一幅绝美图景，是一幅七彩画卷。我用我一生情、一生爱描不出这山水神韵，描不出这景象万千……
　　
　　第三节 老虎来了
　　说到老虎，真的是新鲜而又刺激的事儿。外婆风趣地告诉我们：猫是老虎的舅舅！我们听了好笑又好奇;我们反问外婆，猫这么一个弱小而又温顺的动物，怎么就成了老虎的舅舅呢？外婆笑着说，具体缘由她也不知道，她也是听先人们这么传;所以她也跟着这么说。据着在上古的时候，一只母猫嫁了一个凶残的丈夫，因而生下的孩子也凶残极至、荒诞无道。猫的家族对它管教不了，不得不将它逐出族门，让它另立门户、另挂牌匾。因为它极度凶残，造物主给它另封门号为“虎”，所以人世间就有老虎这一说了。我们听了外婆的讲解面面相觑，太有趣了，真没想到猫和老虎之间还有这么一个趣闻。
　　外婆的故事多，外婆的表达方式也很委婉。我们被她所讲的故事所陶醉;我们从外婆的故事里，学会了怎样做人，从而从故事中能分辩出好和坏、美与丑，善与恶、忠与奸，我们从她的故事中，懂得了人生的意义，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童年，真的有太多美好记忆。我们每次听外婆讲完故事，总要求外婆再讲，或者把刚讲的故事再重复一遍。我们傻傻地问外婆，问她还有故事讲，外婆总是信心百倍地回答说：“有！怎么就没有了呢？！我肚子打一摸，不知几皮箩！”我们每次听外婆这么讲，个个都哄堂大笑。
　　外婆讲起他们老山村里的传奇，还真来劲，那时候他们生活在老家还没有来到现在居住的这个地方。有一回，我年轻的外婆正在灶屋里忙活，忽然听到半空一声虎啸，不一会儿一只大老虎实实在在地窜过我外婆家的屋顶，落到了对门光云舅舅家的坪里！正在坪里忙碌的人们，一见老虎吓得魂飞魄散，大家慌慌张张纷纷躲藏......　　
　　麻花老虎是来村里觅食的。它在光云舅舅家的大坪里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从坪边那条小路上走了下去；老虎下了坡后，沿着那条青草路径悠悠行走，只见它来到了坡地下方那一块公用的仓库坪边，正在仓库坪里忙活的人们一见老虎，个个大惊失色！坪里的男女老少们都立刻跑到仓库里躲了起来！老虎在坪里转悠了一会，没找到吃的又从那大坪里离开，朝村里的大路上走去。　　
　　麻花老虎走到锃亮的青石板路上，之后下了石桥，在那石桥上对着溪水里痴痴地看着；大老虎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沉迷了良久，之后抬着头摔着尾巴过了那石桥，沿着小路朝我外婆屋子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