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步人生》第四部《梦虫虫寻梦》第17,18集(32集)
第十七集
第62场:当天夜里。黄家老林半边城。
菜包子(讲完后又问):师父,何老师不要你了,是不是有人去告了状?
孟丛:不知道。其实,都是她们来勾引我。
菜包子(哈哈大笑):你会说笑,又牛高马大的,还是重庆人,她们当然想开开洋晕了。师父还是挺有脑筋的,没去欢喜那些妹儿。
孟丛:那些妹儿还没出嫁,会惹出大麻烦。
菜包子:你现在惹出的麻烦也不小!师父,你现在还想回蔡家坪吗?
孟丛:不想了。徒弟,你把我们的行动方案说来听听?
菜包子:师父,我们在黄家老林躲几天,过北坡下的江家河坝,去陕西。
孟丛:徒弟,能不能有另外的路可走?你想想袁德旺把事情做得有多绝?假如他既办好离婚证又办好我和袁才花的结婚证,他会轻易放弃吗?
菜包子:师父,这儿离袁家坝只有半天的路程,我们明早一定要离开这儿,可往哪儿跑呢?现在,袁家很可能开始动作了,晓得我们进了黄家老林
孟丛:徒弟,能不能经我们来的那条横路半中腰去城关公社六大队?
菜包子:那个路口离木竹沟垭口不远,他们可以肯定我们不敢回蔡家坪,但能想到那个路口。那路口下面不远有两户人家,其中一户姓袁,他们会守在那儿。
孟丛:北去陕西,必过你刚才说的江家河坝,很方便他们堵截。你再好好想一想,还有没有另外的路,不必非要去陕西。
情节画面——
这几句话提醒了菜包子,忽然想起一条路,虽然有点冒险,但袁家的人绝不会想到他两会走这条路。
孟丛也觉得走这条路想来危险,实则最安全。
菜包子翻找出从袁家偷来的闹钟,上到凌晨四点。
两人倒在茅草铺的床上就睡,合盖一床棉被。奇怪的是,菜包子仍然那么高低不平地唱歌,却没唱醒孟丛。
凌晨四点,闹钟响了。孟丛和菜包子立刻起床,收拾好东西就出发。
第63场:第三天。黄家老林——鸡冠石区。
情节画面——
凌晨五点多钟,袁德旺和他的二儿子带着十个持枪民兵赶到了。
看见地上的两个野猪夹子,一地的茅草,还有满地的残渣、烟头,袁德旺气得干瞪眼,在这石屋里乱窜。
二儿子(去摸了会草堆):爸爸,草堆还有余温,他们没走多久。肯定朝北去陕西了,我带人去追!
袁德旺:别慌。从他们带走米、腊肉、罐子、棉被和闹钟的情况来看,他们还在黄家老林,只是住一夜换一个地方。菜包子搞过武斗,是个老江湖,想在黄家老林里兜圈子,然后北去陕西。走,我们回袁家坝。
二儿子:爸爸,如果是这样,菜包子和孟丛会不会走石坝公社十大队那条路?他两肯定不会回蔡家坪,菜包子也能想到去城关公社六大队那条路走不通,还能想到难过江家河坝,向东走山更大、更险,他们没这个条件,至少粮食不够。
袁德旺:他们要走那条路就一定有人看见。你带三个人,别带枪,免得惹是非。那一带孙、黄是大姓,姓袁的不多,你们对人要客气些,别露出真实意图。如果发现了他两的踪迹,不要轻举妄动,留两个人跟着,去蔡家坪找袁进财帮忙。
情节画面——
袁家二儿子带着三个人立刻出发,一路见人就问,始终没问着有那么两个人路过。菜包子和孟丛都背着背篼,不可能不被人看见。
在石坝镇街上打听了一些人,又守了几个小时,眼看天近黄昏,袁家四人索性去蔡家坪找袁进财,看菜包子和孟丛是不是跑回蔡家坪去了。
第64场:同一天。鸡冠石区石坝公社。
情节画面——
走了近三个小时,菜包子和孟丛来到石坝公社十大队的地盘,钻进了一个山洞。
两人在附近拾来柴火煮腊肉米饭,做成饭粑坨当干粮。
这山洞在一个山崖嘴边,可以俯瞰大半个石坝十大队。忽然,坐在洞口观山望景的孟丛看见袁德旺的二儿子带着三个人沿大路下山,朝石坝而去。
孟丛:徒弟,那四个家伙会不会又返回来?
菜包子:不会,返回袁家坝路太远,走上大半夜谁都怕遇着狼。
孟丛:如果他们守在石坝街上怎么办?
菜包子:我们半夜出发,下到山脚过河上山,钻进树林就没事。
孟丛:对!徒弟,这一次我师徒两得取个好名字,千万别又现出原形了。
菜包子:师父叫袁同华,是才落户到贺家坪的新知青,是梁站的朋友。我冒充贺成林的弟弟贺成荣,奉梁大侠之令,陪你到处去和袁家的人认亲。你会月儿圆,歌头袁呀!
孟丛:哎哟,徒弟,你的优点太多了!可是,你看看我这张苍老的脸,像十六七岁吗?
菜包子:师父,你是新知青,因为出身不好,从大学里被赶出来了,而且还是学医的大学,所以才在梁大侠的帮助下到了贺家坪。
孟丛:优点多、优点多!徒弟,你在袁家坝的桃花运最后怎样了?
菜包子:我不如师父能干,师父是真把那个骚丫头欢喜了,我是干欢喜一场。
孟丛说:徒弟,你我师徒都是性情中人,这一路过去要小心些。
菜包子:师父,啥子叫性情中人?是不是就是大家平时骂的色鬼?
孟丛:也可以这么说,凡是健康的男人,一般都是色鬼,不是色鬼的男人有病。
情节画面——
懂个狗屁!梁大哥也有病吗?菜包子很不服气。
黄昏时,菜包子和孟丛变了主意,觉得半夜走还不如现在走。
菜包子舍不得丢弃被盖、罆子、大背篼等物,藏在洞里最深处,以后来拿。
石坝公社十大队这面山坡很阔大,坡势较缓,俗称“懒阳坡”,几乎全是梯田,层层叠叠,从上到下,自然人户就多。这条下山的大路弯来绕去,不是田坎就是人户的地坝。
路过第一户人家时,菜包子大大方方去讨来几根向日葵杆杆,举着火把朝下走。
沿河堤大路走了几十米,两人扔了火把过河。过了河,两人窜进密林,爬上大路。
这一长排山岭比黄家老林矮了许多,南北走向,和蔡家坪、木竹沟那排山岭相对,是石坝公社的二、三、四三个大队。
没走多远,他两遇着一长溜人抬着一个病人下山去石坝公社卫生院。
病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又是因为受了风寒而发高烧。
菜包子一阵胡吹大气,这帮人喜出望外,抬着病人往回走。
次日午后,病人恢复了正常。这家人姓黄,比较穷,舍不得给钱,那是要用来买盐巴、火柴的。但是,黄家杀了一只羊、两只鸡,挽留菜包子和孟丛住了两天。
这两天中,来了十几个病人,状况和袁家坝的人差不多,使师徒两增加了一些收入。
这一路过去,孟丛和菜包子如贵客一般,处处受到热情接待,病人也很多。
也遇着了几户袁姓人,孟丛很有激情地和他们对说了“月儿园,歌头袁”,被他们尊奉为“老辈子”而常坐上席。
菜包子顶着“贺成荣”之名确实令人既敬畏又新奇,还特别招惹小媳妇、大姑娘喜欢,可他不敢欢喜谁。如果惹出什么风波来,人家闹到贺家坪去,梁神经非大发神经不可!
孟丛教训道:“徒弟,你也太怕梁神经了。人海茫茫,他怎么知道是你冒充了贺成荣?”
菜包子支吾两句,懒得给他说,在心头怒骂:蠢猪!梁大俠只要给石坝公社、鸡冠石公社打声招呼,三刨两爪就把我菜包子像提央鸡一样从你的茫茫人海中提出来了!
这天下午,两人来到三大队腹地,翻过一个小山垭,豁然开朗,一派桃花源风光——山湾中坡度平缓,梯田层层,足有三十户人家,家家鸡鸭成群,果树环绕。
菜包子(指点着):师父,那个三合大院的主人叫袁才清,比你高一辈,是这三个大队中的头面人物,大儿子在区革委吃皇粮,你我要小心了。
孟丛:他本人的情况呢?
菜包子:他有五十多岁,排行老四,现在是这一带袁姓人的第一老辈子;是个老右派,十几年前从成都回来的,当过铜城中学的校长,文革初回家,可能是避乱吧。
情节画面——
一个着中山装、戴眼镜的儒雅老者带着几个晚辈迎上前来。孟丛猜想此人必是袁才清,也快步上前,离他两米远时站住了,因为袁才清已经站定。
袁才清朝孟丛拱了拱手,上指天,下指地,问道:“天方地圆什么袁?”
还有动作?孟丛灵机一动,上划一个圆,下划一个圆,答道:“月儿圆圆土头袁。”
袁才清左手上指,右手下指,两手收回丹田,掌心朝上,十指相对,问道:“月儿圆,圆在天;土头袁,袁无边?”
孟丛只有硬着头皮瞎蒙了,双手抱圆,平送四散,左手指天,双掌收回丹田处,也是掌心朝上,十指相对,答道:“袁无边,四散开,八月十五锅头圆。”
袁才清(哈哈大笑,上前和孟丛热烈拥抱):妙啊!同华贤侄。
孟丛:四叔,您好!
袁才清:同华贤侄,请——贤侄来自重庆,该是二祖宗之后了?
孟丛(随他上石梯进院):四叔,您请——家父袁才康,家母柳絮,同为重庆渝州纺织厂工程师。家父是纺织机械专业,家母早年学医,后改学纺织图案设计……
情节画面——
“叔侄”两叙着“亲情”,拾级而上,同步进入堂屋。
袁才清和夫人顾嘉陵坐上位。孟丛坐左排首位,菜包子次之。右排坐的是几个附近的袁氏族人。袁才清一一作了介绍,有和他同辈的,也有和“袁同华”同辈的。
屋里的座椅、茶几,花瓶等装饰尽皆古董,书画缀壁,满屋书卷气。
孟丛:四叔,四婶,同华今天大开眼界,也只有在这深山之中才有如此封资修的残存了。
袁才清(淡淡一笑):贤侄此言差矣!横扫四旧之风,于中华文化而言,不过一狂草过客。此风之后,传统依然传统,糟粕还是糟粕。听贤侄口气,文革初曾参与打砸抢?
孟丛:正是。那时同华年少轻狂,不知好歹。以为正是那些腐朽文物阻碍进步,恨不能一夜之间荡清环宇。这些年同华常自反省,又恨墨子学说渗透太深。
袁才清(又是淡淡一笑):墨家文化的负面与法家权术结合,糟之又糟。但法家灵魂在与时俱进,其进步意义非同小可。墨家文化来自民间,归于民间。其兼爱与非攻比之民为众、君为轻、社稷次之这类羞羞答答的说教更加厚重、彻底,足以审判历朝历代的帝王权贵!贤侄,可否与四叔一赌——若许年后,中华民族复兴之日,必是兼爱与非攻四海张扬之时?
孟丛(站起来略略欠身):不敢!四叔教诲的是。同华学识肤浅,仍需努力。
袁才清:贤侄不必过谦,你这般年纪可以说出刚才那几句话,又如此知礼,已经很难得了!同华,在四叔这儿多住些时日,咱叔侄两暇时好好聊一聊。
顾嘉陵:还聊什么?同华远道而来,恐怕早已饥肠辘辘。酒菜已上桌,同华,请——
(菜包子发现袁才清夫妇对他视而不见,十分冷淡,心头有些恐慌。)
第十八集
第65场:夏。石坝公社。
情节画面——
次日上午,孟丛和菜包子开始坐堂。
袁才清夫妇为他们提供一间最合适的屋及其他用品。来者络绎不绝。袁才清夫妇也常来观看,询问、和孟丛探讨。
孟丛施展出他从母亲及江湖医生那儿学来的所有本事,力求规范。
这把菜包子好死了,学得非常认真。袁才清夫妇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五大三粗的汉子不但做得象模象样,居然还挺有悟性。
袁才清给了孟丛半月时间,期间还派人带着孟丛开的清单去鸡冠石买回一批药品,没有让孟丛费一分钱。
入夜,袁才清就和孟丛闲聊,天南海北、古今中外,涉及到方方面面。这些时候又是菜包子的好时机,用纸笔把今天所学、所见的记下来复习,供将来所用。
半月很快过去。早饭后袁才清夫妇送他们出门,交给菜包子一大包干粮。其他人送了几步回去了,袁才清叫菜包子去前面垭口等着,他和孟丛漫步而来。
这条大路较宽,可以容纳两人并行。待菜包子走后,袁才清递给孟丛一封信,示意他看了再说。这是袁德旺叫人带给袁才清的信,内容就是请他拦截孟丛,送去袁家坝。
孟丛(把信还给他,朝他深深一躬):谢谢袁校长,孟丛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袁才清(摸出火柴,烧了这封信):那些病人该感谢谁的大恩大德?
孟丛:惭愧!袁校长,学生年轻……
袁才清:不必自责!我那老辈子野心勃勃,早就以袁氐长老自居,武斗中竟然想当巨子!在一个连的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威逼下才上交枪支。他用尽手段要收你为女婿,令我好奇。
孟丛:谢谢袁校长!孟丛愿意聆听您的教诲。
袁才清:你多才多艺,阅书也多,但不可太信庄周。自古人生多磨难,有情无义不豪杰,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孟丛:袁校长,这年头还有正道吗?
袁才清:有,在天、在地、在人心。
(孟丛心头一颤,无言以对。)
袁才清:袁德旺并不会祖传的那套动作,你却瞎编得象模象样,可见你才思敏捷,应变力不俗。我有三点建议,可听否?
孟丛:袁校长客气了,孟丛唯有洗耳恭听。
袁才清:菜包子乃一恶徒,在这一带口碑极差,若能跟着你脱胎换骨,大善!但你非梁站,定力极差,以后的日子要当心了。
孟丛:谢谢袁校长,孟丛牢记在心。
袁才清:前面垭口过去半里路,有路上山,翻山过去是沙窝公社。那儿的人更需要你,但太穷,你不必太过计较。这也是我派人耗资替你多多购买药品的原因。肩挑道义,救死扶伤,老夫愿与你共勉。
孟丛(十分感动):袁校长,孟丛以学生的名义向您保证,决不令您失望!
袁才清:为避菜包子恶名之嫌,可以另编姓名,不要再借梁站的名望,狐假虎威,终非丈夫。连林正风也对梁站心存畏惧之心,你们是惹不起的。此人看似低俗却心存高洁,亦邪亦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毒辣至极。孟丛,千万别惹火烧身。
孟丛:谢谢袁校长。请袁校长为我解惑,难道他真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袁才清:有武功是真,是否惊世骇俗未得实证,但有三件事也可略知一二。文革初,梁站撕大字报卖钱,打跑了十几个红卫兵为我亲眼目睹。他没下重手,竟然没伤着一个人。其次,县革委人保组组长张抗美既是我的学生又是我的朋友,原为大土匪黄文太的保镖,确有一身武功,后在朝鲜战场上立过军功。他被梁站打翻在地,还被扔进了滔滔的大秦河中,险些淹死。其三,文革初,梁站赤手空拳从六个歹徒手中拯救了三个女人,把头目打成重伤,扔下公路,也为我亲眼目睹。孟丛,再一次忠告你:千万别去招惹梁站!
情节画面——
孟丛再一次向袁才清表达了他的感激。
和菜包子一会师,孟丛就下最后通谍:“徒弟,你给我记牢了,这一路过去谁也不准欢喜,她要找你欢喜你也要拒绝,要有定力!懂吗?”
菜包子应应诺诺,却在心头质问:“定力?啥子叫定力?光定我嗦?”
第66场:初夏。孟家。
情节画面——
这天晚上七点多钟,何宝琴的母亲王静茹找上门来,连呼带叫还捶门,总算使躲在厨房里“拱猪”的“梦氏成员”们听明白了来者何人。
何宝琴赶快出来应付,把母亲请进她和孟墨的卧室,倒了一杯水就催问母亲来此何干?
王静茹(喝着开水,满目疑惑地把糕点、水果、花生看了又看):你日子过得不错嘛!给我说句实话,你和孟丛是真离婚还是假离婚。
何宝琴:亦真亦假。(她巴不得母亲快走,因为她拿到副特好的牌,可以把“猪、羊、倒板、烂药”全部收尽。)
王静茹:亦真亦假?你不能给我说明白吗?我告诉你,我已经和他离婚了,我现在只有一重身份,就是你的母亲!
何宝琴(满脑壳的红桃翻飞,猪羊齐舞):你也离婚了?你只当我妈妈,不当我爸爸的老婆了?也是亦真亦假……
“你在干什么?”王静茹朝她猛喝一声。
何宝琴(吓了一大跳,这才明白过来,让母亲等一会,跑去那边的厨房里):出事了,出事了,我家真出事了!爸、妈,你们继续玩,我一会告诉你们。唉,可惜我这手好牌哟……
柳絮(急忙站起来):亲家母,对不起,宝琴确实拿了一副好牌,可以全部收齐。
(原来,何宝琴慌里慌张,把门一甩,没把这屋的门关住。她母亲王静茹跟着来了。)
王静茹(笑逐颜开):亲家母,你们继续玩。宝琴,你打完这手好牌再过来,妈妈反正没事,在那边等你。
何宝琴(急忙上桌,边出牌边嚷):妈妈,你自己削水果!
情节画面——
果然全部收齐,何宝琴这才心满意足地去陪妈妈。
然而,妈妈已经走了,桌上留有一张纸条,是妈妈留给她的一封短信——
宝琴:
你这么聪明,又过得这么好,妈妈放心了。
妈妈必须和他离婚,因为他已经被梁站吓得做不了男人,而他的灵魂早就不是一个男人。为了你们兄妹三人,妈妈忍受了那么多年,该结束了。宝琴,妈妈才四十三岁,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崭新生活,请你理解妈妈,支持妈妈。
后面是妈妈调去沙区后新的工作单位及她和妹妹何宝群的住址,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何宝琴珍藏了这张纸条,心酸而由衷地祝愿妈妈能尽快拥有一个崭新的家。同时,何宝琴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去见妈妈,给妈妈说清楚自己“亦真亦假”的全部内容。
第67场:夏。重庆新街地区
情节画面——
忽然有一天,何宝琴对这种生活腻了——就这么嘻嘻哈哈、碌碌无为地过一辈子?
这个念头彻底搅乱何宝琴心中那汪宁静的湖水,从湖底翻腾起万千浊泡。最大的一个浊泡像一串大问号——几个月了,他为什么不写一封信来?就算忘掉了我,总该忘不掉儿子吧?他在干些什么……
他还能干什么?肯定就只干一件事——玩!和菜包子一道玩,带着男女小孩一起玩,去社员家里大家玩,会不会和某个大姑娘或某个小媳妇一起玩……
顿时,浓烈的醋酸腐蚀得何宝琴的心房发酸、发疼、发麻。她想起了廖景阳关于孟丛和小媳妇鬼混的话,也想起了柳絮说过的很多话,还想起了程颖那封信。
何宝琴感到程颖对孟丛的看法十分切贴。那两年多的夫妻生活,不断重复的很多小事都证明了孟丛至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以前,她常常困惑:她和孟丛并不一定只有离婚的选择,孟丛和他父母为什么如此整齐地为此努力?
今天何宝琴忽然想明白了:孟丛的父母是真诚的,对儿子没有信心,既为了保护他们全家也为了解脱儿媳妇;孟丛也没有信心,却是为了解脱他自己,获得他最喜欢拥有的“自由”。
这天下班后,何宝琴直接回家,推开门大吃一惊:屋里比过去更加干净,更加整齐!
爸爸何绍范仰在凉椅上看报,脸色红润、神态安详,身边的茶几上是一杯茶,一盘瓜子、一个烟灰缸,四周却没有烟灰和瓜壳。
何宝琴:爸爸,太神奇了!我还以为家里乱得很,你孤独得很哩!
何绍范:革命者都是孤独者,但内心世界绝不孤独!王静茹以为离了她……
何宝琴:打住!你是我爸爸,她是我妈妈。如果妈妈攻击你,我也同样反对!
何绍范(移过电扇对着女儿):对!宝琴,天气热了,在孟家混饭吃的日子该结束了吧?你哥哥怀疑你是假离婚,但我不怀疑。
何宝琴:爸,你为什么不怀疑?
何绍范:我一开始就不怀疑。梦兮兮的家庭,玩物丧志。任何人,或者说稍稍有点志向的人都适应不了多长的时间。娱乐嘛,玩一玩可以,终生娱乐,那就娱乐致死,和抽着鸦片去死在本质上没有多大的差别。
何宝琴:爸,你还是这么有思想,我很欣慰。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何绍范:凉面稀饭,我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