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迁徙

　　应季节气候迁徙的生物都是为了更好地找到适于生存的方式和生存环境。小到天空上的飞鸟，大到陆地上的猎豹、大象。但蒲公英的迁徙她是被动地被风左右的。对于赵晗来说，这个风是马树俊，还是吴亚珍呢？
　　从哥哥赵文家看老爸回来的赵晗刚进屋，马树俊就说道：“晚饭做好了。今天高兴，喝点儿。”看着赵晗没有异议。他拿出了酒，倒上，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平时的马树俊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但只要喝上小酒，心情好，就会像服了兴奋剂，话不断。如果心情不好，那就是骂声不断了（那是在杜鹃岭时）。今天心情好，加上喝了点酒。说道：“赵晗，咱俩的婚姻够坎坷的了！那些年，在杜鹃岭，我们总是吵啊吵哇的。我记得小时候，爹那时总爱打、骂妈。我就想着，等我有了媳妇，我一定对她好，不打、不骂。可是，哎，不说了。
　　当年我们俩谈恋爱时候多好哇。每次写信都像有说不完的话。我觉得很幸福，但是又怕你调不来，又是一场空欢喜。就想方设法往我那调你。实在没法，我对你隐瞒了一件事：当时，知道你去了也无编制，和艳芝姐商量后，还是把你调过去了。指望以后有机会增编，在整一个编。可民办老师的编制，后来就没有增过。那时我太自私了。没想到，后来，我们还打了那么多架，那不是我的初衷。现在，我把你带去城里，帮你安排工作，不让你干地里的活了，不让你那么累了，算是给你弥补，给你一个交代。”
　　赵晗对那份丢失的工作，虽然已经麻木了。但是听到了真相，还是心里不舒服，有点接受不了。说道：“马树俊，你不如一直瞒下去，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你等于在告诉我，你欺骗了我，你还瞒了什么？”
　　“没有。赵晗，我们在杜鹃岭的日子过成那样，那不是我的初衷。再说了，你就没有什么隐瞒我的吗？”
　　“没有。”赵晗道。
　　“你知道，那个叫徐杨的找过我吗？”马树俊说道。
　　赵晗听了问道：“徐杨什么时候找过你？”
　　“就是我们刚搬回来，那年冬天，他想帮咱们成立粮食收购站。那是你青梅竹马、俩小无猜的朋友吧？”
　　“小时候在一个大院住过。”赵晗说道，“我一直没和你说这件事。现在也转正了，我们还是离开这吧。我怕将来做杜鹃岭的第二个白士奇。”赵晗说道：“你不会，我不是杨美华，我们养牛的时候，不是也赔了吗？”
　　“那不一样，那是欠你姐姐赵晗的钱。”马树俊继续说道，“还有那个吴亚芬，整天和许有志吵。你知道，你回来后，许有志家吵了多少次架吗？你知道吴亚芬找过我吗？有你吴亚珍的堂嫂，就连中心校都知道这件事。看来你回来以后，那个许有志贼心不死，要不他们吵什么？”
　　“你错了，许有志就不是那样的人，你以为他是杨花啊。”
　　“你不想像当年一样，出去过清净的过日子吗？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城里的教学条件和师资水平比这要好，孩子能有个好的教育环境。所以你会选择和我离开这的，况且是去城里。”
　　
　　当年，赵晗离开杨树，去了杜鹃岭后，许有志很是内疚。想着：如果没有自己，如果没有因自己而起的“满城风雨”，赵晗也不会把自己“充军发配”到台湾似的杜鹃岭。他曾经想过，也像影视剧里演的一样，把赵晗找回来。他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在赵晗结婚的招待宴上，他喝多了酒、抽了烟。他回到了家里，因喝多了酒，折腾得说着他妈妈听来不着边际的话：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他一夜没睡，看到了分别多日的赵晗，想到了以前在一起工作的情景，想着明天，她就是别人的新娘了，嘴里说道：“我要抢回我的新娘。”她的妈妈看儿子喝多了，在说着胡话，就找到了张玉明问道：“俺家小志怎么了，喝多了？嘴里叨咕着抢回新娘什么的。”张玉明明白了。他找到了吴亚芬说道：“明天五一，都不上班，你明天留心点许有志，他如果出门会路过你家门前，你要跟着他，别让他做傻事。”
　　五月一日那天，果然，一早，许有志就骑着自行车走了。吴亚芬跟在了后面，骑了很远了，吴亚芬才明白，这条路是赵晗婚车必经之路。吴亚芬快速骑到许有志前面挡住他说道：“你要干什么？”许有志直接说道：“我想对赵晗说，不让她去杜鹃岭了。如果今天举行了婚礼，在想回来，也不行了。”
　　“你糊涂了，你怎么能这样呢？她是去结婚。”
　　“不，她是为了躲我，更确切说，是躲你姐制造的那个‘满城风雨’才走的。”
　　“你觉得她能回来吗？”
　　“我今天就是要跟她说，让她留下来，我走。一个男人在外面，咋也比一个女人去了陌生地强。”
　　“她今天是去结婚，你觉得，都这样了，即使你真走了，她还能回来吗？你不要冲动，这样会好心办了坏事，你不是帮她，是在搅闹她的婚礼，别人怎么来看这件事？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了，你想过对你们俩的影吗？”
　　许有志听到了吴亚芬说到，搅闹婚礼及影响的话，也冷静了下来，想到彼此都是老师的身份，这样对她影响不好哇。吴亚芬继续说道：“你想过吗，今天你真这样做了，明天全乡、甚至全县教育界都会知道这条新闻，你考虑过她的处境吗？”许有志听了这些话，又一次失去了勇气，他对吴亚芬说道：“你回去吧，我不会那么做了，我送送她。”吴亚芬心里酸酸的，想着，他不拦车就好，也就远远地等在那。这就是在赵晗结婚的那天，为什么看见许有志骑着车子，在那条路上出现。
　　赵晗结婚后，吴亚珍姐妹俩心放下了。看见赵晗已走，学校没有适龄的女老师，所以，不担心许有志怎么样，耐心等着许有志回心转意。
　　三年后，吴亚珍又找到张玉明说道：“你看有志和亚芬已经都不小了，今年都二十七八了，该成得家了。他们家兄弟多，什么都不用他准备，也不用准备房子，让他来我妈家住就行。”许有志的父母听了张玉明转述吴亚珍的话，对许有志说道：“有志，你也不小了，真该成家了，别想太多了，人各有命啊，人那个赵老师，孩子都几岁了，别想了。”就这样，在赵晗结婚三年后，许有志和吴亚芬也举行了婚礼。
　　当马树俊在全乡教师开会时出现，许有志从赵铁（赵晗的叔伯弟弟）那听出了他就是赵晗的丈夫，也知道了赵晗搬回来了。心里就如同一潭平静的水，扔进了一块石头一样。他有意无意在打听赵晗的近况。作为妻子的吴亚芬发现了许有志的变化，醋意大发，家里、单位和许有志吵。当许有志在赵铁那听到赵晗险些在杜鹃岭的东江回不来时，很内疚地回家喝酒，任吴亚芬吵骂。
　　许有志的家里战争不断。吴亚芬找到了姐姐吴亚珍说道：“这许有志不回家了，住在学校，烦我唠叨他。以前妈活着的时候，他还挺好的，对妈也孝心。现在妈不在了，他也无所顾忌了，不愿意和我吵，就不回来了，你说是不是和赵晗回来有关？”
　　“你呀，越到这个时候，越要拢住男人的心，别和他吵。”
　　“我再想想办法。”
　　吴亚珍又像当年一样，来到了赵文的家。闲聊过后，说道：“最近，亚芬和许有志闹分居，整天吵吵的。原来我妈活着的时候，家里还有个人，现在就剩亚芬领着个孩子，怪烦心的。”正好赵悦回来看老爷子，听到这说道：“你什么意思，还没闹够吗？当年不是你闹的吗，说我们家赵晗抢你妹妹的对象，赵晗才去那么远地方。你知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遭了什么样的罪吗？你心里没底，让你妹妹领着你妹夫搬走哇！”吴亚珍受到了抢白，灰溜溜地走了。
　　有一天，赵晗去赵悦家的路上，正好碰到许有志。以前，许有志、赵晗都想象过再次见面时的情景，可真的见了，还真不知道怎么说话，只是在客气地打着招呼。这时，被路过的吴亚珍看见了，如临大敌，回去对吴亚芬说道：“你看紧点许有志。”吴亚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干脆找到了马树俊说道：“你也转正了，也好调动了，你们家门子那么硬，赵晗还种地，给赵晗找个工作吧，还糗在这干啥呀？你就不怕赵晗和许有志哪天旧情复燃吗？”
　　赵晗知道了这些后，对马树俊说道：“你能和我一起去看看许有志吗？”马树俊一听，心里不是滋味。但一想，既然是和我一起去，还能怎么地。就说道：“行。”到了杨树学校，马树俊还是没有进去，心想，我见了说什么呀，更尴尬吗。就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许有志看见赵晗来了，有点疑惑。赵晗说道：“你别在学校住了，回家吧，好好过日子。”许有志说道：“我也想好好过，只是吴亚芬不注意影响，我们也没什么事，整天小话磕的我。开着窗户，让人听了，影响更不好，我躲出来行了吧。”
　　“你越这样，她不越疑心吗？你还是回家去住吧。我来就是告诉你，我要搬走了，和马树俊去城里了。马树俊在外面等着我呢。”
　　
　　九十年代初，赵晗又一次决定离开家乡。要搬家了，赵晗去哥哥赵文家，看看住在那里的老爸赵庆海。现去城里买了两只烧鸽子、一箱方便面。赵晗对老爸说道：“老爸，这烧鸽子比烧鸡好吃呢，肉质、口感都不一样。如果没有到做饭时间，饿了的话，泡上一包方便面。我走远了，再想吃我的东西，也不方便了。”
　　知道自己的女儿又要搬走了，嘱咐了让赵晗似懂非懂的话：“搬走了要好好过日子，离家远，没事，别总回来。咱们老家杨树屯西头老王家那个二姑娘，找对象不是在很远吗，一年前，家里搬家，她丈夫把她送回来住，再也没回来接。新搬的家，她想回去，没文化，哪也找不着，现在还住在娘家。”赵晗心想：“说这个被遗弃的王二姑娘是什么意思呢？老爸在担心什么，还是树俊说了什么？赵庆海一直没告诉她，怎么回事？人生也像是在解题，不是所有的题都能解开，特别是善意的隐瞒谜。
　　赵晗一直在想，也许老爸担心，她的结局会像那个王二姑娘？也许树俊对老爷子说过什么？还是老爷子担心女儿，又要离开家乡了。杜鹃岭那几年，赵晗生活成那样，这虽然是搬进城里了，灯红酒绿、花花世界，人心会变的。那会不会是女儿赵晗的第二个“杜鹃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