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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棺中惊魂(上)

作品名称:大雪漫天飘      作者:栳杨      发布时间:2017-08-12 00:57:54      字数:3869

  再说,冯二年、冯剑来到阎陈庄。有人正站在雪中瞭望,见了他们,迎上前来问道:“是单县冯屯来的吧?”冯二年道:“对呀!”那人赔笑道:“邵东家派我在这儿迎接二位,快跟我来吧。”说罢带路,殷勤地把冯家叔侄引至邵家门前。
  邵家坐落在阎陈庄西,院落三进三出,青砖布瓦,在满目破败的草房围绕下,显得鹤立鸡群。两扇漆黑油亮的大门上,此时各斜贴一长方形草纸,表示此家老人尚有一位健在,如果是父母双亡,则贴成“乂”。门旁放着一个秫秸扎成的东西,三条腿,上挂锡箔、纸钱和一串面疙瘩,正是招魂幡!本地人称:“纸古笼子”。招魂幡的制作也有讲究,而且面疙瘩的数量和死者的年龄要一致。死者被勾走魂魄,允许在望乡台上瞭望家门,招魂嶓是引导逝者认家的。
  邵家经过三代经营,已有良田万亩,佃户数千,家丁几十个,长短枪数十杆,是当地有名的财主!管家范清宇早年打家劫舍,杀人越货,被官府拿住,就要枪毙。是老东家邵和坤作保,全力周旋施救,方才拾得一命。他知恩报恩,死心塌地地给邵家当起了管家!已有二十多年,算得上忠心耿耿。更有铁杆家丁老绵羊、周世昕、花妮、祝安炮、史者立等人!
  叔侄二人进门便掩面嚎哭,一直哭到死者灵前。这时的哭不需掉泪,哭丧着脸即可,但声音要大,要叫屋里的人听见。吊唁的人掂量自己与死者的亲疏需哭几声,大多哭三五声即可。至亲要钻进“丧屋”里去哭,这需要真哭,最好捶胸顿足,一点含糊不得。不然的话,外人会看笑话。所谓的“丧屋!”就是停尸房。死者停尸屋中,灵前点盏长明灯、三炷线香,放碗长寿面。孝子、孝媳、孝女分跪棺材两旁。男客来吊唁,孝子陪哭;女客来吊唁,孝女、孝媳陪哭。叔侄俩假哭数声,跪下磕了头,然后掀帘钻进了丧屋,在棺材旁蹲了下来。孝子见门前一暗,忙欠身给叔侄俩象征性地磕了个头。
  “孝子!”即是死者的儿子!俗话说:“孝子头、满地流。”这时不分尊卑,只要来灵前吊唁,孝子就得给人家磕头。说白了,就是门外跑进头毛驴,在灵前叫上数声,孝子也得给它磕头,以表示对死去亲人的孝敬和哀悼。
  邵盼头四十多岁,刀削脸、水泡眼、扫帚眉、颏下尖削无须,腰身肥硕壮大,显得阴险狡诈。冯二年入乡随俗,免不得问道:“大嫂得的是啥病啊?咋说不行就不行了呢?”邵盼头哽咽道:“谁也糊拉不了(摸不清),晌午还吃了一碗面条,叶么黑(傍晚)就不行了。我赶紧差人套车去请医生!还没等医生来到,俺娘就咽气了。”冯二年唏嘘感叹,安慰数句。外面又来了吊唁的,邵盼头赶忙陪哭,又要向人家说他娘喝一碗面条、他半夜派人套车请医生的经过。叔侄俩知趣,悄悄地退了出来。
  一家丁赶忙过来,把他们引进东厢房中。一进门,见冯成套大咧咧地端坐在太师椅上,正与一位身穿重孝的年轻女人攀话!见冯剑进来,冯成套厉声斥责道:“咋到这会才来呢?”那女人转过头来问道:“达达!他就是冯剑吧?”一口清脆的京腔。冯成套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是他!少眼无珠的东西!一点眼色没有。”冯家叔侄感到莫名其妙。那女子二十出头,身材苗条婀娜,一头乌黑的秀发从孝帽中披散开来,形如黑色的瀑布;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活泼迷人的丹凤眼镊人魂魄;白皙的鸭蛋脸上薄施胭脂,樱桃小口轻启,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这样的美貌女子乡间少见,活脱脱一位仙女下凡。
  冯成套见冯剑发愣,不满道:“见了你姐姐!也知不道招呼一声。”冯剑喃喃道:“姐姐!她是俺姐……姐?”冯成套更是生气,一指冯二年,对那年轻女子道:“慧云!这是你二叔!”慧云轻款莲步,盈盈走到冯二年跟前,叫道:“二叔!”就要跪下磕头。冯二年慌忙拉住,问道:“大哥!这位是……”冯成套尚未开言,领他们进来的家丁讨好道:“这是俺东家新娶的夫人!”冯二年这才醒悟,随即心头疑窦顿生:不对头呀!
  虽然冯二年极力谦让,慧云还是跪下给他磕了个头。慧云道:“早就想去看望爹娘!一时抽不出空儿来,最近原说去的,婆母娘又病故了。等过了丧事!我和盼头就去冯屯认亲。”冯二年见她谈吐有序,不像是乡村女子!便试探着问道:“闺女!恁娘家是哪儿的?”慧云道:“河南省夏邑县,家也是种地的。”冯二年又问道:“夏邑县今年的收成咋样呀?”慧云道:“兵荒马乱,能好到哪儿去呢?自前清皇帝退位,先是袁世凯称帝,接着黎元红、曹锟、冯国璋、徐世昌轮番当总统,内阁总理走马观灯似的换,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现在皇军控制了北平,成立了民国临时政府,北方的局势倒是稳定多了。”冯二年越听越惊。
  慧云笑道:“冯剑长成大人了。”冯剑脸皮薄,在这个光彩照人的青年女子面前本就局促不安,经她一夸,登时羞红了脸。慧云又向冯二年问道:“二婶的身体还好吧?”冯二年道:“还好。”冯成套接过话头道:“庄户人吃五谷杂粮,整年不得场病。头疼发烧也不吃药,都是硬挺,就是拉肚子,喝瓢凉水就好。”就在这时,一个丫环走近慧云,耳语数句。慧云慌忙起身:“达达、二叔,您二老先坐着喝茶,我去去就来。”带着丫环、家人!快步出去了。
  冯二年见冯成套悠闲地喝茶,忍不住问道:“你认得慧云吗?”冯成套摇头道:“头一回见。”冯二年又问道:“她咋管你叫‘达达’呢?”冯成套道:“‘十里不同俗,五里改规矩!’她硬喊我达达,我能不叫她喊嘛!当人家的达达!有啥不好啊?”冯二年正色道:“你咋这么乳落(糊涂)呢?慧云自称娘家在河南省夏邑县的,却讲一口官话,我问夏邑县的收成咋样,她却谈论时局。要说盼头续弦,新媳妇该到元配夫人的娘家认亲,秀花只是个收房的丫头!特(因)为啥认起咱们来了?还管你叫‘达达!’按理说最多喊声‘大爷!’不符合常理呀!何保信说邵盼头阴险狡猾,为人较毛(吝啬),连几个木炭钱都讹,咱还是提防点好。”冯成套冷笑道:“盼头人挺文范(斯文)的,知书达理,又是个要脸面的人,咋可能做出那种事?那个何保信!在江湖上混饭吃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一个大老爷们,净扯老婆舌头,他的话你也相信呀?”冯二年耐心道:“慧云刚才出去,你就没看出点问题吗?”冯成套一怔,反问道:“啥问题呀?”冯二年揶揄道:“她走得可够快的。”
  冯成套冷笑道:“走路犯了哪家的忌讳?”冯二年道:“走路是没忌讳,女人走得忒快,就叫人不自在了。”冯剑不解道:“二叔!女人就不能走快吗?”冯二年道:“不是不能走快,是她根本不可能走快,除非不裹脚。”冯剑诧异道:“您说……她……她没裹脚吗?”冯备也惊奇地张大了嘴:“我说她走路咋不疙疙跷跷,原来没裹脚呀!”冯成套不信:“你大概没看清吧?女孩三岁开始裹脚,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她父母既然是种地的,必定是本分人家,能不懂这规矩嘛!”冯二年道:“所以我才说这里头有门道啊!邵盼头中年续弦,欣(娶)了个年轻漂亮、自称在乡下种地,却讲一口流利京腔的奇怪女人!这女人不懂耕种,对时局却了如指掌。眼下兵荒马乱,咱是个小老百姓,还是小心点好呀!”冯成套大张着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冯二年见他如此,好笑道:“也别害怕,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随着连续粗重的喘息,从门外晃晃悠悠走进一个手拄拐棍、身材佝偻的瘦削老头!这老头身穿翻毛大皮袍,头戴獭皮棉帽。那人扶门框站住,有气无力道:“是亲家来了。”正是邵盼头的父亲、钻先生尿盆的邵和坤!
  邵和坤年过花甲,个头不高,刀削脸、扫帚眉、蝮蛇眼、嬷嬷嘴,颏下一捋山羊胡,面带病容,看似弱不禁风,形若不久于人世。冯成套忙迎上前去,扶他在太师椅上坐下。邵和坤喘息了好一阵,笑道:“身体不行了,得的是伤寒病,怕是熬不到年了。听说亲家你来了,我过来望望。咱弟兄俩得有七八年没见面了吧?你身体比我强啊!”冯成套劝道:“大哥!别净说丧气话,女亲家走了,您可要往开处想啊!别再给小孩子添心事了。”
  邵和坤脸色一寒,突然骂道:“我日他祖奶奶,我给他添啥心事了?”冯家爷们不知他在骂谁,顿时面面相觑,噤若寒蝉。邵和坤见他们一脸尴尬,忙不迭地道歉道:“亲家!对……对不住了,我……我是骂……骂俺儿盼头!实话对你说吧,这肚子气我憋好几年了。他狗日的不孝顺,净和我作对,我要去警察局里告他忤逆不孝……这里头的事多着呢!亲家!恁爷几个先住下来,抽空我再给你细说。”冯成套道:“爷俩有啥解不开的疙瘩呢?自家的儿子!就算是做错了事!你也得担待呀!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回头见了盼头,我说说他,叫他别再惹你生气了。”邵和坤见冯家爷们惶恐,恐言多有失,喘息道:“还是亲家明理,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痛快多了。你们坐着喝茶,我憋得难受,回去睡一会。”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冯成套慌忙上前搀扶,一直送到门口。邵和坤咳嗽喘息着,晃晃悠悠地独自走了。
  望着邵和坤的背影,冯二年疑惑道:“他唱得这是哪一出呀?”冯成套也感蹊跷:“我也弄不清哪锦堂(门道)啊!”冯剑、冯备见他们神态凝重,毕竟年少,紧张之余又有些兴奋。特别是冯剑!小庙变故像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此时又碰上怪事!不禁心里充满好奇。夜幕降临,有人端上饭来,爷几个吃罢。邵盼头父子再没出现,连“去去就来”的慧云也没露面。冯家爷们长途奔波,已是疲惫不堪,天又冷得出奇,天刚擦黑,四人便脱衣上床。院中有一帮人忙碌着搭建席棚,垒筑灶台。熙熙攘攘,直到戌未亥初方才干完,都嘟囔着去休息了。
  冯成套等人均已入睡,房中响起长短不一的鼾声。只有冯剑心事重重,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亥时刚过,从丧屋传来一阵哭声,原来是烧关门纸了。子夜,冯剑的困劲也上来了,闭目进入了梦乡!突然,一声惨叫从外面传来。冯剑只觉头发直立,禁不住找了个寒战:“出事了。”困意顿消,一骨碌爬起身来,附窗边竖耳倾听,却只有风卷雪粒砸向地面轻微的“沙、沙”声,像是啥事儿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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