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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花烛洞房故事多(5、6)

作品名称:西山人家      作者:张长工      发布时间:2017-08-12 09:34:31      字数:5175

  5.
  小根子自己在院子里玩,用一根小棍儿在院子里划圆圈玩,说画的是瓜;屋里,麻脸女人坐在小坐柜上,脸沉着,每一个麻点都像是加深了深度,里面装滿了发泄不完的恼怒。她的视线落在田秀淑的肚子上,但是,田秀淑的肚子部位并没有置放着什么鲜明的异物,只是稍微地有一点突起。她眼神里的焦虑表达着对田秀淑的不检点十分不滿。
  那田秀淑屁股靠着炕帮站着,像是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那张小嘴在做着习惯性的嗫嚅动作,不停地一伸一缩地嚅动着。这是她在无奈和委屈时一种常见的反应。她一直都没有主动地说明一些什么,解释一些什么,只是在婆婆质询什么的时候,她才会做出一些相应的回答。
  麻脸女人历声地问:“杨结实一直在北屋睡,你说你,你怎么会又有了呢?!莫不成你还能甘露成胎?!”
  田秀淑不吭声,只是扑簌扑簌地落泪。
  麻脸女人追问:“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跟唐玉海有的?!”
  田秀淑掰着手指头掐算月经的来去,无论怎么掐算,她都不能确定这怀孕是与唐玉海有关,还是与杨义城有关。她真的说不清楚自己这第二次怀孕怀的是唐玉海的孩子还是杨义城的孩子;无论如何是与杨结实是没有牵连的。反正自己和前面的那两个人都有过那种事,而且都不止一次。现在她往唐玉海和杨义城两个,哪一个身上挨都行,决不会冤枉谁。此刻她还是想偏袒唐玉海。她觉得唐玉海比杨义城对自己好,那杨义城太不是东西!
  于是,她要为唐玉海做清白的辩解:“妈呀!您可不能冤枉人家唐玉海,人家对咱们可是友好儿的啊!”
  听了田秀淑这话,麻脸女人的眼睛瞪圆瞪大,脸上的麻坑儿也在涨大。她心想,我错怪了唐玉海不成?!于是她又追问:“除了唐玉海,还有谁能和你有男女之事?!”
  田秀淑忍辱不语。
  麻脸女人顿时全身发抖,丫头啊丫头,你可是学坏了。这麻脸女人猜想,如果不是唐玉海,田秀淑一定是和外边还有什么男人有染。
  田秀淑绝地反击:“妈,不是我学坏了,是你们家风气不正。”
  麻脸女人勃然大怒:“丫头,你此话怎讲?!我家风何以不正?!”
  田秀淑义无反顾,一语道破天机:“我肚子里孩子是您那二儿子杨义城的!”
  田秀淑话语一出,似重拳击晕了麻有脸女人。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杨义城会与田秀淑有染,还形成了身孕。
  田秀淑又说:“妈,您还想知道更多吗?我再与您一一道来。”
  原来,杨义城自打那日月夜里把田秀淑睡了后,他便隔三差五地伺机去小南屋与田秀淑行男女之事。田秀淑还不敢不从。俗话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况且这个田秀淑像个干渴久了的人,见着解渴的水,她怎么能不喝呢?!她自己也在享受着,于是乎便是依就。听了田秀淑的一番话,麻脸女人一下变得瘫软,一屁股坐到小座柜上,心跳急剧加速。她急忙拦住田秀淑:“丫头,你什么都不要说,妈错怪你了!”
  接着,麻脸女人大骂杨义城:“好你个杨义城,一个不讲忠孝的子孙,你欺哥霸嫂,天理难容,气煞我也!我恨不得千刀万剐剐了你!”
  麻脸女人想到刚才自己对田秀淑言词激烈有过,现在调回头来又赶紧对田秀淑说软话、说好话,挽回失当。并且再三嘱咐田秀淑,此事绝不可以声张出去的,家丑不可外扬。
  田秀淑乘机问道:“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是不是去医院里做掉?!”
  麻脸女人一时无语,凝眉思索,踌躇不定。一会儿长吁,一会儿短叹,面对此事,她陷入了两难的犹豫状态。片刻后,她果断地做出决定。她有意把笑声做得很响,含笑对田秀淑说:“丫头,妈跟你商量,这孩子就别做掉了,生下来吧。如同放羊似的,一个也是轰着,两个也是赶着。再一说,这个孩子生下来,一定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要是那样,你们将来才是有个依靠。小根子像他爹似的,将来你指望得上么?他不用你们照顾就是好事。把孩子生下来吧,你将来全靠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哩!”
  麻脸女人的这个想法其实田秀淑也有,可以说是不谋而合,只是自己不敢跟婆婆说就是了。如果自己主动地跟婆婆这么说,婆婆还真的会以为是自己在勾引杨义城。现在婆婆把生下来这话说了出来,正合自己心意。于是田秀淑便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决定生下这个不知道是唐玉海还是杨义城弄出来的孩子。
  正当婆媳握手言和的时候,何桂花走进屋里来。自己在炕沿坐了,然后对麻脸女人说:“姐,跟你说个事儿。”
  麻脸女人的目光转向何桂花:“什么事儿?”
  原来这何桂花是受赵大新支使,来请麻脸女人明里给杨大和陈秀丽做个媒人。旧社会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社会,男女婚姻之事也还在传承这一传统,也还是需要有个媒人,好像没有媒人这婚姻就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不伦不类似的。实际上要麻脸女人出面做媒人自然就是个形式。男女双方的工作都是赵大新和肖淑芹在私下里做。听说是这么个事儿,麻脸女人欣然答应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个跑龙套的角色,走走过场,还乐得讨个案板高兴,又何乐而不为呢?
  麻脸女人对何桂花说:“杨大说上这么个媳妇真不赖,姑娘跟个仙女似的,杨大真是有艳福。”
  何桂花却是另有一番感慨。何桂花说:“姑娘是被形势给逼到这儿了,要不是现在这个形势,她哪儿看得上杨大?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杨大也配不上人家姑娘。”
  麻脸女人却说:“话别这么说,人的命,天注定。人不跟命争。如果两个人有一世姻缘,不分贫富,不分贵贱,怎么都要到一块。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有之。”
  姐俩闲扯了一会,话语像是有些不投机,于是何桂花便告辞了。
  到了晚上,麻脸女人去了案板家,便对案板说起杨大和陈秀丽的事情来。麻脸女人问案板和杨大各是什么意见。
  案板说:“就是名声有点不大好听,招亲——倒插门。还有个说法,叫倒骑驴儿。”案板的情绪不佳,“我一个头大的儿子,又是给那样的人家。”案板琢磨了几日,心里些许不暢,总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别扭。
  麻脸女人问杨大什么意见?
  杨大却是没有意见。杨大说:“招亲就招亲。又不出村,两头儿跑还锻炼身体哩。”
  案板问麻脸女人:“婶子,你说这事怎么办好?”
  麻脸女人说:“叫我说呀,这事看杨大的心气儿,听杨大的。如果杨大有意,咱们做家长的就别阻拦。”转脸麻脸女人又问杨大,“杨大,奶奶给你提这码事去不?”
  杨大说:“奶奶,您给我说去吧!我是瞅上这姑娘了。”
  案板没有再说什么,也只得由着杨大。于是麻脸女人对案板说:“杨大的妈,这事呢,咱们就听杨大的了,今儿晚上我就去陈家跟姑娘提去”。
  案板说:“行。婶子那您就去吧!”
  6.
  吃过晌午饭,麻脸女人站到门口,仰面望望正南方向,看看那烧得炽烈的日头,不禁蹙额,天气正热。她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去做两件事。一件是去陈家见陈秀丽说她和杨大的婚事;一件是去推碾子,晚上锅里还等着棒子糁下锅哪!这两件事,先做哪一件呢?她决定还是先去推碾子,民以食为天,粥得喝,不能断了顿。推碾子,田秀淑也要去,她说不带田秀淑去。田秀淑身怀六甲,去也不能再推碾子,所以不想带她去。田秀淑却偏要去。于是,她只好带着田秀淑去推碾子。
  婆媳俩刚说出门儿,被胡振中两口子给拦在了门里。胡振中病秧秧地对麻脸女人说:“表嫂,又麻烦你来了。”流露着几分惊喜的眼神却落在田秀淑粉红的面庞上、凸起的肚子上。胡妻对麻脸女人说:“满月的时候一定要给我信儿。”
  麻脸女人笑笑,然后问胡振中:“又犯毛病了?”
  胡妻接过话茬儿:“你说有什么法子,上点火就走那股经。”
  麻脸女人回身对田秀淑说:“你先坐会儿,我给你表叔扎扎,咱们再去。”
  然后把胡振中夫妇领到小南屋。
  小南屋原本没有灯,杨义城偷偷地安了一盏,还是一个大灯泡。打开电灯,屋里亮得很。胡振中把手里的黑烟斗、带着一片翡翠玉的烟荷包递到妻的手里,然后坐到炕上。解开裤子,让麻脸女人先扎了小便,他翻过身去,又伏到炕上,麻脸女人又去挑他肛门上紫色的血泡,然后在他身上刮痧、揪痧。凡是扎翻气,这些科目一个都不能少。
  这胡振中从小就爱起翻气,哪年都要扎个四回五回的。近几年,哪年这小南屋他也要来几回。有的时候,也把案板请到里家里去扎。
  给胡振中扎完翻气,麻脸女人带着田秀涉淑来到西道口碾子,正好赶上唐玉海在家。唐玉海从小屋里出来,对麻脸女人说:“婶子,你回去吧,我就帮助我嫂子推了。”
  麻脸女人含乎其词地说:“你嫂子身子不方便,不让她来,她偏要来。我自己能推。”
  唐玉海又说:“有我在,也用不着我嫂子。一会儿让我嫂子端回去就行了。”
  麻脸女人心里多少也能猜到,猜到唐玉海和田秀淑两人之间也是不清楚的。她把簸箕往粗粗麻麻的碾盘上一放,就算把推碾子的事情交给了唐玉海。她心里清楚,一个老光棍儿,一个守空房,俩人又投脾气儿,到一块儿能不摩擦起火么?!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她把男女之间那种事早已经看淡了,有什么呀?猫儿狗儿似的,不就一块玩玩呗!现在田秀淑又怀了杨义城的孩子,她就更不在意田秀淑和唐玉海单独在一起了。
  所以麻脸女人也没再推让,碾子就让唐玉海去推。现在,她心里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去老陈家,是不是现在去,想着陈家的姑娘这会儿也该是在家里吃晌午饭哩。
  麻脸女人走后,唐玉海便给田秀淑轧起棒子糁来。田秀淑站在一旁陪着他说话。
  唐玉海住的这个地方过夏天好,一过上午11、12点钟后,火球似的太阳就被房子南面的山头给挡了去,铁板烧似的芒光一点也投不过来;房子周围这一片没有日晒,阴阴的,凉凉的,顺着深深的山沟还有凉风吹来。有鸟语,有蝉鸣,有树叶耳鬓斯磨般的私语。房子南面的小沟里还有一掬清清的活水流淌。青山,绿水,幽静,空灵,还不乏几分神秘。这里真的说得上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唐玉海推着推着碾子,忽然,他把推得“吱扭吱扭”做响的碾子停了下来,神秘兮兮地问田秀淑:“婶子说你不方便,你是来例假了呢还是又有了?”
  虽然说唐玉海是个老光棍儿,但他毕竟也是睡过女人的人。对女人那些事儿也是略知一二的。
  田秀淑听罢,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笑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问这个做什么?真不知道寒碜!”
  唐玉海也是笑道:“这有什么寒碜的,我关心关心你。”
  田秀淑告诉唐玉海:“又有了!”
  “是吗?!”
  唐玉海听了田秀淑的回答,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心“通通通”地打起鼓,好像中了头彩似的那么激动。他知道,自打杨结实患了肝炎病后,麻脸女人就不再让杨结实跟田秀淑一个屋里睡。如果田秀淑不是在说着玩的话,那么田秀淑这次怀孕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呢?他向田秀淑追问:“你真是怀孕啦?!”
  田秀淑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唐玉海在碾道上停下来,跑进屋拿出一个枣儿窝头,塞到田秀淑的手里:“来,吃个枣儿窝头,补补身子。早上现蒸的!枣儿是补气的。”
  田秀淑接过窝头微笑道:“没听说过,枣儿窝头也能补身子。”
  唐玉海又认真地重复一遍:“枣儿是补气的。”接着,他又对田秀淑,“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明日我给你买去。”
  田秀淑脱口而出:“我想吃炸油饼儿。”
  唐玉海赶紧说:“爱吃油饼儿好,明日一早儿我就去集上给你买去。”
  唐玉海又把碾子推起来,沉重的碾轱辘像是减轻了重量,在碾盘上又是跳又是蹦,他感到比刚才推着要轻快许多,脚板上像是装了弹簧要腾飞;那碾轴儿再次“吱扭吱扭”地唱起歌。这件事突然间让唐玉海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自己已经不像是自己,从地上蹦到天上,有一种升华感。他眼窝里涌出了泪,说不清楚心里怎么会生出那样一种无法描述的心情。庄重的?神圣的?沉甸甸的?美滋滋的?得负点责任的?把这些感觉都加到一起的?要当爹了!他感到幸福。他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在燃烧;全身滚烫滚烫的。他那张“狗熊”脸骤然间变得生机勃勃又亮堂。
  田秀淑忽然明白,唐玉海一定以为自己肚子里孩子是他的种儿。到底是不是,连自己都说不准,这还是个“无头案”。她虽然看不到他发疯似的狂喜样子,但是,她凭着盲人最敏感的神经系统感受到了唐玉海的空前的颠狂。她心里说,看把你美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冤大头”?!她笑着对唐玉海说:“你悠着点,别把棒子碾成了面儿,晚上还要熬粥呢!”
  她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让唐玉海当冤大头,她知道,他为他(她)们这个家已经付出了不少,她不忍心随意折腾他。于是赶忙纠正说:“唐玉海,我跟你闹着玩呢,我不想吃炸油饼儿,明儿你可不要去买。”
  唐玉海没有接田秀淑的话茬儿,反倒是问田秀淑:“你怀孕几个月了。”
  田秀淑想了想,说:“说不好有几个月了。”
  唐玉海没再说什么,只是使足了劲地推碾子。那田秀淑却是在想,真是应该给唐玉海怀一个孩子。他一个老光棍儿,有个孩子,等他老了,将来也好有一个依靠。唐玉海待自己比亲哥哥都要好。给唐玉海怀一个孩子,也算是自己对他的报答。她心里开始暗暗地下决心,生完这个孩子,一定给唐玉海再生一个,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要不,真的对不住他。
  唐玉海把棒子糁儿给轧好、装好。然后把田秀淑送到路口儿,又塞给她五块钱:“你自己想吃点什么就先买点来吃。一个人在小南屋里,谁也发现不了,要不在夜里吃。别缺了嘴,别亏了肚子里的孩子。明天一早儿我就去给你买油饼儿去。”
  田秀淑把手里的钱还给唐玉海:“我不要你的钱,我拿着钱也是让钱跟我做伴儿;你也别瞎糟蹋钱,攒着点儿,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等田秀淑走后,唐玉海赶忙下地干活去了。毛主席号召“抓革命,促生产”,集体的生产不能耽误,工分还是要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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