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回：江英办婚宴

　　乔越上任两个多月后，正是农闲时节。八年间农村建设欠账太多。两个多月的熟悉，每个人的性格了解的差不多时候，他实施了权利。
　　比起西岭号称小霸王的刘支书的霸气，有过之，而无不及。大石山村从赵老爷子退下去之后，又弄出些动静，又看到了希望。
　　蒋恬和李华道出一句心里话说：“李华，用这种人替下我，我才心服口服，为啥去年不一步到位？害的我老蒋憋屈了半年。”
　　李华也有感触地说道：“蒋兄，知道原来我不能接受支书的想法吗？答案就在这。和原来集体经济时不一样，那时智慧占首位，用不着任何说教，一个村子的人看着你发号施令。现在是生产生活用不着领导操心，一家一户的过着。
　　可是想要把乡亲们集到一起做点事，那可比以前要难的多。尤其这八年，像土地被撂荒一样，杂草丛生。乡亲们各自为政的观念，又形成一种新的习惯，这个领头人真需要霸气。你看乔越，这些年和西岭刘支书真学到一些本事。但乔越理智比刘支书强的多。”
　　蒋恬听李华说话总是那么认真，李华已经不说了，他还在那发呆。
　　蒋恬突然喊道：“唉！说呀！干么撂下了？行了，集体的事以后咱别操心了？你能讲出为什么？说个所以然，我老蒋这辈子只会发脾气，说脏话。李萍工作能力差点，干嘛说坑她！让乡领导下不来台。李华，你说说，你咋那么巧，能把杨树妈妈遇上？这下子好，多好小两口和两个孩子，再看到不容易了。”
　　那是在李华二次从江城回来二十天后，杨树和李萍，乘坐公司一辆皮卡客货两用混载车，从江城赶回来大石山村。
　　李华把杨树一家送到江城的当晚，杨树脱下上衣。妈妈见到他尾骨上方那块红痣，林思杨抱着三十年没见面的儿子哭成了泪人。
　　孙子杨森林也哭了，孙女杨琳更是拉着奶奶哭个不停。李华和李萍走出屋子，他们也落泪，但心里不是一个思路的泪。看不下去骨肉相逢的场面，那是震撼灵魂，催人泪下。
　　那一夜，李华陪着林思杨女士、杨树一家长谈一夜。林思杨副总没想到儿子在那样环境中成长，竟对自己没一丝怨言。反倒劝妈妈不要多虑，从长谈中得知她的树儿，没登过学府门槛半步，确在文学上有这等高的造诣。
　　老人家是一夜泪流到天明，最后说：“树儿，萍儿，妈妈除请求原谅外，私心在膨胀，能不能到我身边来？孙儿孙女在江城念书。这里本该就是你们的家，这一切原来就属于你们的，不要急着告诉我，想好再说。”
　　孙子孙女没有再回到平江县的大石山，在江城化工子弟学校上学。开学了，没时间往返。杨树与李萍在乡、村里办好相关手续，皮卡装着杨老先生留给孙子的两个大木箱，里面装满书籍。车子缓缓地开出村子，杨树与李萍向前来送行人们频频招手……。
　　李华想起这些事时说：“蒋兄，每当我李华想起和杨树相处这四年多时间，那时候有预感，他不该是等闲之辈。杨树有刻苦学习中的韧劲，是常人难以想象到。所以他有所成就，一点都不奇怪。也许这是他老一辈的遗传基因有关，他回家了，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再不容易听到他在路上歌声了，李华我深感怀念。”
　　蒋李二位的聊天历史有三十年之多，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等频繁。因李华家中现在属两人空巢，家里少了许多活力。关茵那些年的闺密，也都在忙着事业。
　　唯有江英一天天像个幽灵似的，没有她的去处，一天天在院里院外瞎转悠，没有个落脚点。她的华子哥、关茵姐的小窝里，也早都没有了她的位置可坐。
　　没有青少年的人家，多数像李华现在状况一样；冷清、孤寂，拢罩着曾经喧哗催顶气氛的华子和关茵的家。
　　蒋恬在家里越来越没有他的席位。张立吃完饭准得找点活干，自从李华的农资代销处开业以来，他是天天不落地按时顶岗。
　　喜子和小清每天忙完家里，院里屋外的事总是春梅和叶文珍在一起。老蒋一耍单时，准来找李华。就这样，一位从不做零活的人，只能游手好闲。他的古怪性格，不和女人在一起聊天，连自己老婆，亲家母他也排斥。
　　大石山四人那伙事儿先说到这里。再去佟山家看看他的妻儿干什么呢？
　　平江县旅游局近几天很热闹，何局长的外甥女后天是大喜日子。局里闲人充当起张罗，一道同事多年，同事家有喜事，理所当然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局领导给小田姑娘放两个月长假，佟仁也沾光陪着。结婚吗，是男女俩人的事，也说不准谁沾谁光。结婚的花销，招待的费用，包括新郎官的礼服，都由小田姑娘一人承担。
　　小田的全名叫田甜，在单位，在家里姨和姨夫叫着都觉着不顺嘴，发音和舔舔相似，大姨给改名小田说什么不干，后来家里外面叫她小田，二十几岁的姑娘马上要结婚了，可名字还是没人叫开。
　　小田在六岁时候，父母离异。母亲下海经商去了深圳。父亲经营跨国木材生意，常年在俄罗斯。只好将小田寄养在大姨家，大姨家有位哥哥，比小田大几岁，一家人宠着田姑娘。走向社会，单位同事看在何局长面子上，还是宠着这位娇小姐。
　　小田妈妈每年从南方那座发达城市，给小田姑娘寄五万元人民币，做生活费用，姑娘结婚妈妈一次性寄给购房款二十万元人民币，田姑娘是在黄金包裹环境中成长的。
　　佟仁这一步走的比较捷径。起码在经济上的一关，不迈也过。农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让佟山、江英两口子赶上了，因他们养个好儿子。
　　连续三四天里，老子佟山也在大石山村的家里张罗着；
　　请来两位厨师，屯里又找来几位帮厨。城里亲家要来喝几杯喜酒，新郎新娘要给乡亲们敬酒。佟仁把小田姑娘给大家敬酒的消息，告诉爸妈，乐坏了佟山与江英。
　　一年来心里的暗火撤下不少的江英，又仔细盘问几遍佟仁说：“儿子啊，你说的能是真的吗？可别像大年初一那次，把妈的脸丢尽了。真能来我就风风光光的张罗一把。也好让老李家人看看，样样就是比你家强。人家是啥人家？你们是啥人家？也让李欣心服口服。人家妈一年给五万，你家看见过那些钱吗？哪样都好，就是这一样，不说话，真叫人下不来台。”
　　佟仁高兴的告诉妈妈说：“她是第一次来农村，面矮，害羞。说好了，田甜可爱说话了，经常去歌厅唱歌，舞厅跳舞。就是、就是有点爱干净，看不了农民的邋遢像。到了正日子那天，穿戴不整齐，不太干净的那几位让到西院去，千万别让他们进这屋。”
　　妈妈江英听了佟仁最后一句，心里又有些犯堵；都是参加婚礼的，难分三六九等。一旦说的不圆滑，不周到，出来一位闹的，这办喜事就多少打了折扣，又会被乡邻当做笑柄。
　　她又担心起来，不由得又问一次儿子说：“佟仁，妈真怕你对象再闹出让妈妈脸上无光的事来，我这心里还是没底。”
　　小田姑娘能不能来大石山参加婚礼？佟仁心里也没把握。他知道自己对象反复无常，过于任性。但何局长还要个脸面。亲家的喜事，没有新郎和新娘的影子。他这位领导干部，也觉得对农村中的农民朋友，在他的内心有一种没法交待感觉。
　　况且自己的下属，同事有很多人现在家属还在农村。何局长坚持佟仁必须带小田回农村，给乡亲们倒杯酒，说句谢谢父老乡亲的感言。
　　佟仁想起这些时说：“妈妈，她姨夫说，一定要来，我估计她不敢不来，她在家就怕她姨夫。咱注意点形象，能来一些有头有脸人士，咱屯太土气的成年人，想法子别让他们上前就行了。”
　　江英仔细听了儿子一番话，心里犯了嘀咕。想了想说：“佟仁，你说咱屯能和当大官的说上话都有谁？乔支书能来吗？他可是老李家的死党，只要李华说句话，让他来，他准能来。到关口上，我还真想起李华来了。想也白想了，用八抬大轿抬都抬不来了，这下子是让咱把李华和关茵给伤透了。”
　　佟仁也觉着，在这种事上伤人是最容易伤到心的。但又一想：“不这样，我能走出地垄沟吗？不这样，你老李头能给我这些吗？我还是得在农村干一辈子吗？我想你老李头要真看到我现在这样，也该有自知之明吧？”
　　当佟仁想到这时候，心里平和多了，所以才劝起妈妈来说：“妈，想这些无聊的事有用吗？咱还是现实一点吧，咱现在家里是娶媳妇儿，可咱一文钱没拿。反倒能收到一大笔贺礼，丢失一点友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去了姑家，这不还有姨家吗？妈妈有一个人，你去找找他，让他陪局长，级别也差不多，他一定能来。”
　　江英问儿子说：“佟仁，你是说贺主任？”
　　佟仁说：“对，贺主任，只要派人说一声，他巴不得的，借两条腿来。况且他是何局长同学，不请也该来。”
　　江英叹口气说：“人再也不会登咱家门了，从今以后，你别在我面前提他，他不是人，和他办事，尤其求他办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儿子呀，妈妈已经做错一件事，起因就是他贺主任。妈妈失去的太多了，以后永远不要看到他，希望你也不要再提他！”
　　佟仁没闹明白妈妈说话内容，他不知道妈妈为了儿子的前程，攀上高枝，做了她不愿做的一切，最后是权利和利益战胜了理智。
　　佟仁的每一天，都在高度兴奋中生活着。现实活生生的利益、财富，让他忘去一切，尤其是贫穷的过去，和没有地位的农民身份。
　　再想想现在，感觉不一样。他飘飘然地打发着每一天。哪有闲遐时间去想妈妈和贺主任之间乱七八糟的？也是儿子不愿想到的事儿。佟山紧锣密鼓地张罗着，吉日良辰终于到了，乡亲们三五成群地来恭贺新喜。
　　一大清早李华就起来做运动，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虽然这几年身不担责，但黎明即起的习惯已经养成。太阳还没出山，乔大路与蒋恬二人从大门走了进来。这二位一块儿来的时候很少。以前是一个当干部，一个是群众凑到一起的机会很少，应该是没有，总是蒋李二位去乔大路家。
　　现在这三位拉平了，都是平头百姓，想几时聚就几时。这三位现在就李华每天忙的不亦乐乎，十垧农田没撂，种子化肥农药的卖着，把时间弄的满满地。
　　二位一进门看见李华在院子里活动，乔大路首先说：“你小子起的够早的？怕堵你被窝子，在欣恬那站了一会了。”
　　李华让进二位，笑着说道：“呵呵，这是老毛病，东边放亮就再也躺不住了。况且二愣子这几天又不来了，我是一夜不脱衣服，醒了，一翻身就起来，省事儿。”
　　乔、蒋二位进到屋里落座后，蒋恬首先说明来意，他说道：“华子，知道大路叔为什么来这么早吗？我们俩想到一块去了。都怕你今天寂寞，一个人在家发呆，今天咱什么都不干，一日长谈，怎样？”
　　李华很严肃地笑一声，像是冷笑，又像是蔑视一切地说：“呵呵，大路叔，蒋兄，我李华一没那么脆弱，二没那么狭隘。人家办喜事，虽然没有我俩什么事，但我也没什么可忧心和愁楚地方。原来就不般配的一对，他们不是一路人。早晚都会分开，早分开说不定是件好事。既然是好事，我们何乐不为呢？”
　　蒋恬惊诧地说道：“呀嗬，这咋啥事一到你这，就都不是大事了呢？看来我和乔大路叔真是瞎操心了？”
　　乔大路站起身来，四周打量一番说：“一大早的，关茵干什么去了？”
　　李华笑了说道：“有比你俩人来的还早的呢？刚亮，曲文良和张芹就来了，说是请我们俩吃饭。张芹说：别绕弯子了，关茵姐家离老佟家太近了。那院人出出进进的，关茵姐看到心里不好受。去咱家躲一天，和大哥都去。关茵真就跟张芹去了她家，你看我这一大摊子，家里没个人真不行。另外，我不在乎这些。我的心底早已把五年的一切，清理的干干净净。他们把天闹翻了，又奈我何？”
　　乔大路看着李华说话，站在地当央那发呆的听着说：“你小子，心真宽绰，这本该属于你的，你确不在乎。”
　　佟山家喜事准备的风光，家里安排两名管事的。遵照管事的安排，女宾客让到西院，由表妹奚晓兰接待女宾。本家院里还是把贺主任被请来主持秩序，专门接待县里旅游局贵宾。一切安排妥当，等着在平江县城内一家酒店婚礼仪式结束，才能到大石山这走走形式的贵客。
　　家里宾客焦急等着，平江县城那也没闲着，那里的宾客更不能冷落。屯子里和佟家交情不深地，已经陆续回了家。
　　也算好事儿，钱花了，等到过晌也不见新郎新娘踪影，人们开始没了耐性。再没耐性，也得忍着，主嘉宾未到不能开席。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又派人去村上往平江县挂电话，回音是，快了，马上就去。
　　不用担心衣冠不整者，或土里土气者。奚晓兰从西院走过来，告诉大表姐江英一声说：“大姐，西院的女客都回家吃饭去，我也回了。”
　　江英强忍焦虑地说：“好妹子，坚持一会儿吧。你看我家办喜事，没人，也让我太没面子，咱是亲戚，你得帮我。”
　　奚晓兰强耐着性子说：“好吧，大表姐，我回家吃口饭再来吧，我也是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奚晓兰说罢，转身也走出佟家，也回了家去填肚子。
　　再说小田，在自己婚庆喜宴中，属实累的够呛。平时，哪有这么长时间在客人面前穿梭。酒宴还没有结束，她已经找个安静地方休息去了。至于农村之行，原本就是计划外的事儿。
　　佟仁哄一阵子小田，没效果。无论谁说什么，既不反对也不回答。只是说一个字，累。小田说累，该是心里话，从早晨到现在，十来个小时的时间，始终是站着走着，说着。
　　也是她二十几岁以来，第一次承受这么大载荷，四肢的承受能力早就超出极限。佟仁又一次说：“小田，坚持一下，去一次农村吧，乡亲们都想见见你，这点面子还是给了吧？”
　　小田坐了起来说：“谁想见就来见吧！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的爹妈，别烦我！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