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二十多年了，那段尘封在我内心深处的旧情，被这久违的，意想不到的电话铃声叩开心门，唤醒了。往事如昔，萦绕在我的心里，让我沉醉在那段旧情的幸福之中。
　　我从钟伟打来的电话和往来的信息中，能深刻地感受到钟伟一直都没有忘记我，感受到他如今对我的那份关爱与牵挂，这让生活在平淡无味的家庭里的我倍感温暖。
　　有了这样的温暖，我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变得更加爱打扮，更加讲究起来。我很舍得花钱买好的化妆品来保养肌肤，化妆打扮自己。我经常约着我的好友乃群一起去逛街购买衣物，从上到下的武装着自己，似乎在极力让自己显得年轻漂亮。
　　我这样的变化，让好朋友乃群也倍感诧异，时常打趣地说：“柳青，你现在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爱打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老实交代哦。”
　　我总是搪塞着说：“会有什么问题啊，我是想通了，我们这个年龄要是再不打扮就真地成黄脸婆了。女人嘛，要善待自己！”
　　我变了，不仅外表装束变了，心态也变了，不再想和林桦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争吵，我变得整日乐呵呵的，时常哼唱着那不着调的歌。有了这样的好心情，干起活来也是精神十足。在家里，我不光是忙着完成洗衣做饭，居然还主动抡起胳膊大扫除起来，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把以前看上去乱糟糟的家，里里外外彻底地收拾了一番。
　　我这样的变化，使整日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家事的林桦感到惊讶，他时常会好奇地问我：“耶，你出门会朋友了呀，打扮的这样漂亮？这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呢？”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家里怎么一下收拾得这么干净利落？”
　　“怎么做这么多菜？家里要来客人吗？”
　　每逢这些时侯，我都会笑着说：“家里干净、利索点不好呀？”
　　“现在孩子大了，我们负担轻了嘛，打扮打扮不好吗？我这样还不是给你争面子。”
　　“做好吃的是为了犒劳你呀。”随后，我就又去忙乎了。
　　我知道，我的变化让林桦很是吃惊，但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兴奋劲，从心里流露出来的幸福感真是压也压不住，一个劲地推动着我不由自主地彰显出来，就连走路都像是上了劲的马达兔，突突突地连蹦带跳，使得原本走起路来就甩个不停的手脚，这一下甩的更是带劲了。
　　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化，主要是源于我长期生活在那缺少关爱的家庭里。我和林桦这二十多年过着平淡乏味的婚姻生活，林桦少有顾家，我多是和孩子在一起，这二十多年，为了照顾孩子，照顾这个家，我放弃了自己的工作，成了一名名符其实的家庭妇女，没有社会地位和社会圈子，加之我生活在异地，父母和家里的亲人都不在身边，在我的生活中唯一的陪伴和精神寄托就是儿子，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把所有的情感都转移到了儿子的身上，可如今，儿子到外地上大学了，孩子的离开让我一度感到很失落。我生活中唯一的朋友是乃群，我们经常在一起逛街、闲聊，这成了我打发业余时间的最好方法。
　　如今钟伟的再度出现，在我们那段旧情的驱使下，在他对我的关心、关爱下，我失落的心渐渐地回归了，我似乎重新找到了依靠。我渴望着接到他满怀关爱的电话，看到他发来的充满温馨的短信。我也会时常给他发去带着问候和思念的短信，打去电话聊我们过去的美好时光。
　　林桦不在家的时候，我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我可以随意地给钟伟打电话，发短信畅聊我们的快乐。可林桦在家的时候，我就不得不收敛着、忍耐着，这收敛和忍耐有时会让我感到心烦意乱。以前，我对林桦时常出差不在家总是抱怨，为此我们经常吵架。如今，我真盼着林桦去出差，不要回来。这样我就能自由自在地给钟伟打电话，发短信，来解脱我心中的那份由依恋和牵挂带来的意乱情迷。
　　钟伟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人，成了我赖以依存的精神支柱。我有什么话都想向他说，有什么事都想同他商量。
　　零八年底的时候，我得知妹妹在蓉城买了套房子，一种购房的冲动驱使着我，我也心急火燎地想在蓉城买套小房子，那样我们几姊妹就都在蓉城有了自己的住处，以后老了，一家人就能在同一个城市生活，相互也有个照应，更主要的是钟伟也在蓉城。
　　这种购房的冲动让我迫不及待地给钟伟打去了电话，告诉他说：“妹妹在蓉城买了房，我也有在蓉城买房的打算。”
　　钟伟很支持我在蓉城买房的想法，并问我说：“柳青，你准备买多大的房，买房的钱够不够？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我毫不避讳地随口说道：“房子我都看过了，只是还差八万块钱。”
　　我虽是这样说，但从内心来讲，我并没有想要找钟伟借钱，我深知在这样现实的社会，借钱是多么难，很多时候因为借钱还会伤朋友间的和气，只是我已经习惯对钟伟无话不说了。
　　钟伟稍时停顿了一下，我感觉他像是在略加思索，之后，他沉稳地说道：“我来想办法，你把银行卡号给我，我尽快凑齐这个钱给你汇过去。”
　　我很是诧异，又有些感动地说：“不用你费心了，我自己去想办法，如果能凑到这个钱，我就买，凑不到的话我就不买了，反正也不是非要买房的。”
　　后来，在钟伟一再地坚持下，我把银行卡号给了他。结果，让我没想到的是，才事隔一天钟伟居然把钱给我汇了过来。我看着卡上到账的八万块钱，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我激动地打去电话告诉他：“钱，我已经收到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凑够了这么多钱？”
　　钟伟很高兴地说：“钱收到了就好。这笔钱你尽管放心地用，这不是公款，也不是家里的基金，是我炒股的钱。”
　　我听他说是炒股的钱，惊讶地问道：“你把股票卖了？”
　　钟伟笑着，慢条斯理地说道：“嗯，昨天我放下电话就去卖股票，能卖掉的都卖了，还算好，总算是凑够八万了。”
　　我有些急了，抱怨到：“谁叫你卖股票的呀？前些天你还在说股票都被套牢了，现在卖不是亏了好多。你呀你，真是的，唉！”
　　钟伟依旧笑着，慢条斯理地说：“股票亏就亏点，我觉得我亏欠你的更多。柳青，为了你，这点又算什么呢？我现在还能帮得上你，这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要是帮不上你，眼睁睁地看着你为难，那我才心急、难受呢。”
　　钟伟的一席话像一股暖流一样温暖着我的心田，让我感动不已，我眼里噙满了激动的泪花，嗓音有些哽咽地说到：“也是难为你了，让你亏那么多钱。唉，也只有你才会这样真心实意地帮我。”
　　放下电话后，我不免感叹，如此现实的社会，很少再有一种情可以让人们舍弃生命，舍弃钱财，舍弃现实利益而全身心地去为对方付出，去深爱了。而钟伟却是世俗之外的人，在我最需要得到帮助的时候，是钟伟毫不犹豫地向我伸出了援助的手，宁愿亏损自己，却为我汇来了这笔不小数目的钱。
　　伟，我知道，是那段刻骨铭心的情，那段全身心的爱，让我们彼此难以忘怀，愿意毫无保留地去为对方付出。伟，你给予我的这份帮助和关爱，又勾起了我好多的回忆，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往事，柳青从未割舍过，以后也绝对不会。伟，你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尽管之后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没有买成房子，我把钱又如数地寄还给了钟伟，但在这寒冷的冬日里，钟伟这份浓烈的真情就如盛夏的骄阳一般照耀着我，让我倍感温暖。
　　有了这次借钱的经历后，钟伟在我的心里似乎已经占据了全部的位置，我的心再也容不下他人了。以前，我隔三差五地还给儿子打打电话，现在给儿子的电话也打得少了，我的心像是被钟伟牵走了，整日整夜的想着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转眼春节已经临近，儿子也放寒假回家了，我整天要忙着给儿子做饭，准备过年的年货，可我并没有因为这忙碌的生活而淡忘了钟伟，我满脑子都是钟伟的影子。在忙碌之余，我会悄悄地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钟伟的消息，当我看到钟伟的信息时，我会忍不住开心地偷笑。我只要是方便的时候就会给他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说上几句思念、关心的话语，只是这样的机会自从儿子放假回家后就少了很多，我只能在背地里偷着给钟伟发发短消息，诉说一下我的思念。
　　随着春节的临近，钟伟的工作便更加忙碌起来，很多的应酬占据了他大量的时间。有时候我发给他的短信，过了很长时间都收不到他回复的信息，起初，我还能唱着那不搭调的歌做着事，耐心地等待着。后来，等待的时间长了，我会忍不住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翻看，有时也会颦着眉念叨两句：“怎么回事呢？怎么就不回复一个消息呢？”
　　终于，我接到了钟伟抽空打来的电话，这让我兴奋不已。钟伟在电话里告诉我说，他很想我，只是他这段时间很忙，顾不上给我发信息，让我不要牵挂他，方便的时候他会给我打电话的。
　　其实，我也知道钟伟很忙，但我心里对他的那份依赖已经让我很难适应没有他的短息和电话的日子了。看不到钟伟的短消息，接不到他的电话，我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整日无精打采，做起事来变得懒心无常。家里的卫生尚且可以不做，但，一日三餐总还是要对付的，再说儿子也是难得回家休假。所以，我强打着精神为儿子做饭，白天还算是好打发，因为有儿子陪着聊聊天，可这冬日的寒夜却从此变得更加漫长了。
　　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我的思念就如同那决堤的海易发难收，更加强烈。
　　在这漆黑的冬夜，这寒风刺骨的夜晚，这纷扬着冬雨寒雪的漫漫长夜里，尽管林桦躺在我的身边，我却觉得我是那么孤独，我守着我这颗孤独寂寥的心，痴痴地瞪着双眼望着窗外，想着钟伟。
　　一夜，又一夜。这夜啊，怎么那么漫长，让我辗转反侧都难以入眠。思念掏空了我的灵魂，让我在这漆黑的冬夜里感到愈加的寒冷。我蜷曲着冰冷的身体，紧裹着被子，几次三番不由自主地偷偷摸出手机翻看着，又几许无奈地放下。伟，柳青不敢在夜晚给你发信息、打电话，我怕那样会给你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伟，我的思念，你可知道？人们都说：“明月千里寄相思。”可明月呢？此时，窗外只有冰冷的冬雨，夹杂着寒雪，在漆黑的夜空中飞舞。
　　思念成了我难解的镣，我沉浸在痛苦的思念中难以自拔，真是夜夜相思，夜夜难眠，唯有那对往事点滴的回忆随心梦陪伴我度过慢慢寒冷的长夜，我相思的泪好似窗外纷落的冬雨，滴滴零落到天明。
　　我失眠了！我的失眠让林桦感到烦躁，繁忙了一天的林桦总是盼着夜晚能睡个好觉。可这段时间里他被我“烙饼”似的翻身折腾得够呛，他最终忍受不了我的折腾，搬到儿子的房间去了。
　　在这独自的夜晚里，我可以更加放任自己的思念，任凭阶前雨伴着窗前泪去系数相思的夜。我痴情地看着星月当空，又到满月朗照，我时常半夜起来，打开灰暗的台灯，含着相思的泪，用笔在纸上写着钟伟的名字，写着我对他的思念，泪不由得滴落在纸上，浸湿了他的名字，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一遍遍地写着，又一次次地撕掉，我像是发了疯似的，撕了写，写了撕，无数个夜晚就这样在我的指尖划过，最后，我精疲力竭地趴在台灯下昏睡了。
　　我的这个春节是在思念和盼望中凄楚地度过的，期间虽然也收到过钟伟发来的几条短信，但那相思之苦岂能是几条短信能解的吗？
　　我瘦了。儿子曾一度问我：“妈，我回来了，家里吃这么好，你怎么还瘦了？”
　　听着儿子说这样的话，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怎么给儿子说，只能搪塞着说：“妈妈在减肥。”
　　这思念让我瘦了十多斤，这十多斤肉，让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那个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手机整天握在手里，经常看看，生怕错过、漏掉钟伟的电话和信息。可每看一次，就失落一次，我在一次次失落后慢慢变得沮丧。我没有抱怨，只是傻傻地不停翻看手机，神经质似地直愣愣地盯着手机发呆。痴迷中，我的眼前呈现出钟伟微笑着的模样，昔日相依相伴的光景好似历历在目。我笑了，那一刻我是幸福的，我沉醉于那昨日的美好时光中。
　　春节过后，儿子上学走了。家里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钟伟上班后，打来电话讲了他这段时间的情况，并讲了这期间他没能经常打电话和发短信的原因。其实，这些原因我也是能理解的，我知道，他是为我着想，怕影响我的家庭。可我却无力摆脱那思念的痛苦，即便是钟伟的短信和电话，如今也难解我的相思之苦，我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这张初恋编制的旧情网中而不能自拔。
　　我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度过，我的内心深处萌动着一种冲动，我渴望见到钟伟，渴望能和他面对面地尽诉相思别离，渴望更加真切地了解他，看到他如今的摸样。可我如今却是那么无能为力，我迈不出这一步，我被这种心态深深地纠结、煎熬着。
　　这是初春三月的一个下午，我正坐在沙发上翻弄手机，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我放下手机，去开门。
　　原来是好友乃群，我高兴地上前搂住乃群说：“走了这么久，你终于回来了！这趟玩的舒服吧？”
　　我拉着乃群到客厅，请她坐下，随后，我去给她倒水。
　　乃群坐在沙发上笑着说:“哈哈，当然舒服了。这次到海南，我们在那租了一套房子住着，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没事的时候在海边坐着吹吹海风、吃吃大排档，看日出日落，真地是一种享受！海南的冬天真舒服，不像涪城，冷死人了。”
　　我将水递给乃群，说：“给你，喝水。看你美的样子，就是晒黑了一点。”
　　乃群拉着我坐下，说：“叫你去你又不去。给，这是我给你带的海货。”乃群说着递给我一大包礼物。
　　我接过乃群带给我的礼物，似乎这个时候乃群才看清楚了我，她突然诧异地喊道：“耶，柳青，你瘦了！几日不见，刮目相看。怎么减得，瘦了这么多？”
　　乃群边说边仔细打量着我，“嗯，只是精神不大好，是不是节食饿得哦？”乃群打趣地笑着。
　　我知道我那张圆润娇美的脸已经少了昔日的风韵和光泽，凭添了暗淡和惆怅。我无奈地说：“什么减肥哦，是吃不好饭，睡不着觉闹得。”
　　乃群关切地问：“什么事让你这样闹心了？”
　　“唉！”随着一声叹息，我已是眼里含泪，那压抑在心中已久无处倾诉的愁苦，此时，在我闺房密友面前，我再也压抑不住了，就像倒豆子似的，一股脑的倾诉着我和钟伟的那段情，那段爱，那段相思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