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乃群坐在我的身旁陪伴着我，聆听着我的讲述。她时不时递给我一张纸巾，让我擦拭一下脸上的泪，她并不打断我的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当我把钟伟曾经写给我的信讲给乃群听时，乃群有些诧异地问我：“你一直都保留着他给你的那些信？你经常看吗？”
　　我说：“不是的，那些信在我和林桦结婚前就都烧掉了，不过，信虽然烧了，但那些刻骨铭心的话一直都铭记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乃群十分惊讶地看着我说：“那么久了，你都还记得你们年轻时写的情书，真是不容易，你真是世上少有的痴情女人！”
　　乃群告诉我说，她也有过一段情感经历，但没有像我这样爱得那么深，爱得那么痴，过去了这么久早就淡忘了。
　　我听乃群这样一说，我觉得我们俩像是有了更多共同的话题，我恨不得将我和钟伟这段经历中的一切的一切都一股脑儿地倒给乃群。我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把我和钟伟之间互相发送的那些饱含深情的，在相思中苦苦等待、期盼的，催人泪下又让人心潮迭起的许多短信，都讲给了乃群听。
　　我的短息：“曾经共同的岁月，不知是否还能让你想起我？”
　　钟伟的短息：“从未忘记！谈何想起？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
　　我的短信：“思念有尽头吗？我只知道思念有源头。”
　　钟伟的短信：“思念无尽头！心，随着你走！”
　　我的短信：“在我脑海中依旧是昔日的你，二十多年的岁月不知你现在可好？”
　　钟伟的短息：“岁月易失，人易老，心未变！能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你的眼前展现？”
　　等等。
　　我忘情地讲诉着我和钟伟之间互发的短信，眼前仿佛又看见钟伟微笑着向我走来，我痴醉在这一刻甜蜜的幸福中。
　　乃群摇晃着我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然后拥着我说到：“柳青呀柳青，你这个世上难找的痴情女人。你心里的那份情，我懂。你心里的相思苦，我也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去见见钟伟，把你的心思说给他听听，让他能更加真切地感受你的这份情，这份爱。不论以后结果怎么样，我都建议你去见见钟伟，要不然，你这样下去真地会憋疯了。”
　　听着乃群的一席话，我心里的感觉不知是痛苦是欢喜，是感伤还是快乐，我的眼里又一次盈满了泪。乃群拿了一张纸巾为我擦着泪，说道：“看你，看你痴成啥样子了！不要哭了，找个机会去看看他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我有些无奈地说：“我怎么去呀，他又没有说要见我，我这样去，不是太冒失了。”
　　乃群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恋爱中的女人真的是零智商。我看你也是脑子犯糊涂了，他不是说了“岁月易失，人易老，心未变！能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你的眼前展现吗？”这你还不懂呀，不就是想见你吗？”
　　这个时候，我像是恍然大悟，说道：“也是呀，他说能否让他在我眼前展现，不就是见面吗，唉，我这段时间是真地昏了头，越是想他，就越怕影响他，脑子里只想着他忙，怕影响到他的工作，又怕影响到他的家庭，可那种想见他的欲望却是愈发的强烈。这样矛盾的心理折磨着我，让我痛苦不堪，什么都不想做，整日昏沉沉的。”
　　说到这，我傻傻地笑了笑，一边接过乃群递给我的纸巾，擦拭着泪，一边对乃群说：“唉，让你见笑了，不过，能和你说一下，我心里好受多了。”
　　后来，乃群起身走了，临走时丢下一句话：“柳青，你抽空去看看钟伟。”
　　乃群走后，我自己也是觉得好笑，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直困扰在这相思的痛苦之中，其实钟伟早就说了想见我的，我怎么就那么傻呢。如今，过了年这么久，工作生活也都步入正轨了，我何不与钟伟联系一下，抽个时间去看他。
　　我拿出手机给钟伟发去一条短息：“你还记得那个三月，那个桃花盛开的地方吗？真想在这样的季节里重温旧时的梦！”
　　不一会，手机就嘀嘀嘀地响了，我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栗，我急忙打开信息：“你如桃花般的容颜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好想见你，青！你能来吗？”
　　我的心狂跳着，我用颤栗的手给他发去短信说：“我也想见你！伟，如果方便的话，在这个周末我去见你！”
　　钟伟在短信里很快地回复说：“好！我会把这边安排好，到时候我会到车站去接你！”
　　有了钟伟的这个短信，我除了激动以外，感觉一直动荡不安、漂泊的心，像是找到了停泊的港湾，一下子就安顿下来了，心里踏实多了，做起事来也变得有条不紊了。
　　发完短信之后，我特意给林桦打了一个电话，得知他晚上要回家吃晚饭，于是，我精心准备了晚餐，为的是能让林桦开心，然后，把我找好到蓉城去的借口告诉他，好得到他的同意。
　　晚饭时，林桦看到我做得一桌丰富的饭菜，不禁诧异地仔细盯着我看了看说：“耶？你这段时间整天都是没精打采的连饭都不想做，今天怎么有心做这么多的菜？还有海味儿！”
　　我笑了笑说：“乃群从海南回来了，今天下午过来玩了一会，还给我们带了一些海货过来，我就做了一些晚上吃。”
　　林桦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我就说嘛，要不是乃群过来和你聊聊天，我看你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情做这样的饭菜的。你看，乃群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成什么样子了？你呀，也是耐不住寂寞！”
　　说实在话，自从孩子走后，我就没有好好做过饭，心思都放在钟伟身上了，哪还有心做事呀。今天，若不是钟伟说好周末见面，让我感到无比开心，我岂会有心情做这么一桌饭菜，我定会像往日一样简单打发晚饭。
　　我和林桦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吃饭了，或许是因为我们今天的心情都比较好，所以，这顿饭吃着似乎特别香。我借着这个机会向林华谎称，我准备周末去蓉城妹妹家看望妹妹，林桦没加思索脱口说到：“想去就去吧，出去走走也好。”
　　我知道，林桦为什么会答应的这么快。其实，双休的时候多是我自己在家，林桦总是说他要到哪到哪去拉关系，联系业务，他很多时候都是在外出差不回家的，谁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去了呢，反正现在都是各顾各，各玩各的。所以，那两天我在不在家对他来说都无足轻重，无济于事。不过，我还是想着给他说一下我要出门比较好，免得他万一回来看见我不在家，四处打电话找我，那样会让人觉得不方便，让人感到心烦。
　　我去蓉城的事得到了林桦的同意，不免让我在心里窃喜，想着这个周末就能去蓉城，就能见到分别二十多年的钟伟，我那难以压抑的喜悦，让我兴奋得不由得话多了起来，还忙着给林桦夹菜，让他多吃一点。我这反常的举动真像是喝了二两白酒有些飘飘然而忘乎所以。林桦只是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电视，根本没有顾忌我那么多，或许他心里还巴不得我周末不在家呢，管他的，反正周末就能见到我日思夜想的钟伟了，太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精心打扮着自己。我专门到涪城最好的理发店做了个头发，又特意去买了一双长筒皮靴。然后，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日子。
　　初春的蓉城，没有骄阳的照射，加上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天气显得有些寒冷。
　　下车后，我看见车站里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有的还穿着厚重的冬装，有的紧裹着衣衫。唯有我一身轻巧的打扮，一手拉着一个小巧的皮箱，一手拎着一个深色碎花皮包，穿着一件杏黄色修身风衣，铁灰色弹力紧腿裤，脚蹬一双黑色长筒高跟皮靴。这身打扮，让我显得更加高挑、时尚、精神。一阵微风吹过，我那浅棕色微微卷曲的披肩长发和那条系着的黑底灰色圆点的纱巾，在微风的吹拂下显得格外飘逸。
　　我轻轻拍了一下身上的浮尘，整理了一下衣服，便疾步向车站门口走去。
　　我一边走着，一边想着马上就能见到阔别了二十多年，日思夜想的钟伟，我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甜蜜的笑意，我那被爱烘烤的暖暖的心，承载着满满的欢喜。
　　即便是二十多年没有见面，当我刚走出车站门口时，一抬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钟伟，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当我看见他时，他也看见了我，正微笑着迎着我走来。
　　当他走近我时，我看见钟伟像一般的中年男人一样，也是略微地发福了。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夹克外套，一条深褐色的西裤和一双黑亮的皮鞋。在我记忆中的那头黑发，如今也有了白霜，让人看了有些心痛。他的耳朵和脸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原本不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框架的眼镜，即便是这眼镜也没有遮挡住他因为开心而笑弯了的那对细长的眼睛，那始终上扬着的嘴角，此时，更是夸张的往上挑着。
　　“青！你终于来了。”他说着，顺手接过我中的皮箱，收起拉杆拎在手中。
　　我笑着点点头。钟伟走在我的身旁，侧过脸仔细地上下打量着我，然后温情地说：“嗯，你胖了一点，更显风韵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么美！”
　　在熙熙嚷嚷的人群中，我看着钟伟这样痴痴地打量着我，听着他那饱含深情的话，让我些不知所错、涨红了脸，拘谨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头轻声说道：“我，我老了，你还是那样！”然后，我微微抬起头看着心中久别的恋人，四目相对时，我们不禁相视一笑，那微笑中蕴藏着久违的幸福！
　　钟伟轻轻扶着我的腰说：“走，车在那边。”
　　我们相依相伴着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钟伟将我安顿下来后，说要带我到一个地方去喝下午茶，于是，我们来到老树咖啡厅。
　　咖啡厅四周的墙壁上错落有致地装饰着精美的图片，落地书架上摆放着很多时尚杂志和小说，整个咖啡厅笼罩在橘色的欧式吊灯柔和温馨的光亮中，萦绕在一曲曲舒缓的钢琴曲调里，在这里喝下午茶真是让人感到十分的浪漫。
　　我和钟伟找到咖啡厅幽僻的一处圈式沙发坐下。钟伟点了两杯摩卡咖啡，又要了两碟甜点和一个水果小拼盘。我倚在沙发里，品着咖啡，吃着甜点，看着眼前的钟伟，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幸福。
　　我笑了，钟伟也笑了。我们微笑着凝望着对方，在彼此的眼中，我们都看到了，读懂了那久别重逢后的喜悦，那发自内心的无限爱意。
　　此时，一曲萨克斯《回家》响起，那悠扬清亮的曲调勾起了我们淡淡的离愁别恨。钟伟深情地握着我的双手，这两双阔别二十多年的手终于在今天，在此刻紧紧地，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钟伟深情地凝望着我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到老树咖啡厅来吗？”
　　我含着盈盈的双眼看着他说：“这咖啡厅的名字，让我想起了那棵老榕树，那里有我们永恒的记忆。”
　　“青，二十多年来你一直在我心里，从未离开过。你就是我生命的滋养！没有你陪伴的日子，我一直在找寻你，我虽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你，但我知道你生活的城市，我去那里找寻，就想看看你生活的地方，希望能有奇迹发生，上天赐给我机会让我遇上你。可是，我没有那样的福气，我的命注定就是要我等待，我的每个夜晚都是在回忆中度过的，二十多年来都是你的名字伴着我入眠的。”钟伟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
　　看着眼前这个我深爱的男人，听着他如泣般的讲述，我泪满双眼，心都要碎了，我将咖啡递给钟伟，温柔地说：“伟，喝点热咖啡。”
　　随后，侧过身拿出纸巾试着泪，说道：“第一次分手的痛让我瘦了十多斤，这次你的出现又让我瘦了十多斤。伟，你一定能体会到思念、惦记和万般的牵挂会让人身心焦灼、疲惫的。这样的伤痛本该让我对你怨恨！我也曾怨过你不该再来找我，不该再来打乱我的生活。可是，这怨恨在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就灰飞烟灭了。我不再会有抱怨，今生不会有，来世也不会有，因为，我对你刻骨铭心的爱已深深地注入到我的生命中！”
　　也许是我的话让钟伟的心为之阵痛，他含着泪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沉默许久，我打破了僵局，询问起钟伟现在的生活、工作。当钟伟问起我的生活时，我一个劲地说着：“还可以，挺好的！”
　　夜幕缓缓地降临了，钟伟带着我来到府河岸边的一家艺术饭店吃晚饭。这是一家很高档的酒店，高大的门楼典雅气派，暖融融的餐厅四壁是欧式格调的大幅油画，屋顶悬挂着巨大的吊灯，每张餐桌上都摆放着一支别致的蜡烛，钟伟选了一张靠墙的餐桌请我坐下，点了我爱吃的菜和一瓶红酒。一向周到的钟伟将酒斟上递到我手中，含笑中温情脉脉地说：“青，这是我在心里为你酿的红酒。来，为我们的重逢，快乐的干杯！”然后，一饮而尽。
　　我喝下这红的似血、晶莹剔透的酒，深情地问道：“品味出什么没有？”
　　钟伟自信地说：“当然！红色是我火热地激情，醇香是你万般的温柔。”
　　我笑了，钟伟欠了欠身，靠近我说：“青，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二十多年对你缺失的爱，让我好好地爱你！”
　　在这浪漫的烛光下，近在咫尺的恋人旁，我被这柔柔的温情烘烤着，心，彻底地醉了！沉醉中，我带着几分酒意，醉眼惺忪地看着钟伟，苦苦地说：“没有你的日子，你让我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想你想断肠！见到你的时候，你让我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狂热心跳，真地是折磨死人了！”
　　我这温情的责怪却让钟伟一把将我拥入怀中，耳语道：“青，我不会让你再苦了，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