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14日星期五

　　走进休息室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在聚精会神地串珠子的老太婆。她坐在休息室大门进去右排凳子的中间位子上，眯着双眼，盯在两只手掌，十指在空间变换着方向和位置，一粒粒塑料珠子转眼成了一串串漂亮的装饰挂件。我认得她——只是叫不出她的名字。她的老公也是血透病人，虽然与我很少同一个时段，但我还是经常看到老太婆的人影，当然每次看到她，都带着手中的活。她曾经对大家说过，她做这些活，一天虽然挣不到多少钱，但总比闲着好，多少能挣一些钱补贴老公的医药费。
　　休息室里坐着的还有另外几个上午时段病人的家属，他们在议论着什么。
　　柴祥春夫妇也已来了，轮椅就停靠在透析室门口。今天没有看到他们的儿子和媳妇。郑贞妹也比我早到，正在同柴祥春老婆说着什么。
　　我先到墙上看看今天的床位表。哦，我今天又是17号床位，又在“乌英间”。当时我就心想：可能也是一个“空床铺”吧？抱着试试看的意思，我赶紧换了鞋子就走进透析室直往第四间病房去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乌英间”五张雪白的床铺上，16、20两张床位还躺着人，机器台面上的管道是红红的，17号机已是待机状态，床铺上还没有人。
　　这空床应该是为我所设。
　　我赶紧回头到透析门口边上的电子称上称了体重。在称了体重回来路过第三病房时，看到正在给21床病人下机的晓英说：“我来了，有空你可以过来给我打针了。”
　　因为我想，今天可能是哓英她自己“包干”这一片，先跟她打个招呼。
　　没等到晓英的回答我也就回到17号床位——不，应该是18号床位，因为躺在18号床手要顺一些。反正17床或是18床同用17号机器。
　　刚躺下不久，伟娟拿着托盘急匆匆过来，说：“只有七分钟的时间，我先给你把针打了！”
　　我知道，再过几分钟时间正是上午时段病人下机的“高峰”时段，护士们必须先给病人下机。
　　美女过来为我打针也高兴。我笑笑，对她说：“只是我的针不好打呵！”印象中伟娟给我打的针次数较少，我怕她打不好。
　　她问我打的是钝针还是尖针。当得到我的回答时，她又对我说：“你不是说对打这国产钝针会过敏的吗？还打。”
　　“每天我都要用金霉素眼膏擦的或者是用土豆片贴的。”我告诉她说。我记得用土豆片贴还是伟娟她告诉我的又一种方法。
　　“其实我的看法打这种钝针还是不好。”她一边在我的手臂上涂捄着药水，一边对我说。并指着针口隆起的“肉疙瘩”说：“时间长了，这个地方会发炎。打尖针则不会有这个东西。”
　　“你们这里打针的护士又不固定，还经常有不熟悉情况的人给我打，我几次打了尖针都发生渗血的情况。”我对美女诉出了我的苦衷。
　　“那是的。”美女也这样说。“打尖针打的不好会破坏隧道，影响血管。”
　　说话间，伟娟已先给我打好了第一针——静脉上的一针。
　　在她给我打第二针动脉上的针时，我也提醒她：“偏右，浅进。”
　　“我可不听这些。”美女说。“就凭我自己的感觉。”
　　说着，在我的动脉已有的隧道口上扎进了钝针。
　　我感觉皮肤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动。我笑说：“没有打中吧？”
　　“打到假隧道里去了。”美女说。说话间她已抽出了针头重新调整了方向又一次扎进了隧道口。感觉微微的一阵痛。看她的反应是右手去拧针头一头的“开关”了，想是打中了。
　　“其实这隧道口的位置随时都是变化着的。”美女一边给针头上贴上胶布一边对我说。“就像我这个耳环洞，我这样稍微提一下，这洞口的位置就变了。你这隧道口也一样，手摆的位子不同，或是我用手抓了一下你的动脉，隧道口方向都会发生变化的。这就需要重新感觉。”最后，她还告诉我说，其实她们护士更喜欢打的是钝针，钝针更好打，也少一些风险。
　　
　　我上机不久，来接他妈妈的老姜走到我们这个“乌英间”来，看到了我并走到了我的床前。他似乎有些吃惊地说：“哦，这边还有一个房间，什么时候有这个房间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过。”
　　“早就有了。”我说。“搬进这幢大楼就有的。设了五张床，但只有三台机。”
　　老姜又问：“是人多起来了吧？”
　　“人倒没多几个，只是原来好多一个星期做两次的人改为做三次的多起来了。”我说。“我感觉这几天是又少起来了。”
　　“为什么？”老姜问。
　　“原因有三，”我说，“一是自然减员，病逝的在春节期间有好几个。二是这费用增加以后，好多病人承受不起，一个星期做三次的改为做两次了。前天我就听到好几个说又要做两次了。三是有几个病人转到贝林医院去了，因为那边收费要低一些，听说还低的好多。”
　　“怎么回事？”老姜接着问。
　　“企业救助这一块没有后，但贝林医院自己拿出一块补贴给病人。听说一年要补助4、5千元。”
　　“哦，那是的，大多农村来的病人还是愿意到那边去的。”老姜说。
　　“我知道我们这里就有三个病人这个星期已经到贝林医院去做了。”这时20床透析中的病友王金花也说了话。
　　“我们这边原来医院也曾经出一块。只是今年开始也取消了。”我说。
　　“到那边去做先还是检查一遍的。”王金花接着说。“这检查费又让医院给挣了。”
　　我则对他们说：“贝林医院血透中心现在是处于不饱和状态，机器设备、人员配备浪费现象好严重，能多争取一些病人过去则可减少浪费。还有，病人的药费、检查费等多项收入的增加。所以，医院愿意付出一块。这也就是私营医院的灵活之处呵！”
　　
　　王医生过来给大家——其实也就是三个病人量血压了。我看王医生先后给6床和20床病人量了血压，我想，十成这两个病友也是做下午时段的吧。因为医生只负责病人的上机前或是上机后第一次的血压的检测。这两人在我来之前就已上机了。
　　等王医生给我量好血压走开后，我看了一下时间，下午一点钟还不到。
　　
　　一点多钟，伟娟来检查机器脱水情况。
　　我对她说：“今天你给我打的针，我这条手臂感觉好多了。以往她们给我打的针总感觉这手臂上的血管有微微胀痛。就前天，我因痛的受不了，还叫晓英给我检查了一下，她给我调整了一下针头的位置。”
　　“你这是筋脉痉挛现象。”伟娟告诉我说。
　　“这与打针的水平有关系吗？”我问。
　　“这怎么说呢？”伟娟神秘地冲我笑了一笑说。“曾有人问我，这隧道口看得出来吗？我说，这隧道口是不确定的，这隧道口也是因外界的影响而有变化的，得完全靠打针人的感觉。这针打得好坏也可能影响到筋脉的蠕动。你知道吧，这针头进去的位置，若是针口贴近了脉管的内壁，吸力的作用吸附了脉管内壁，便全引起脉管内壁的振动，这振动就会引起脉管的痉挛。所以，这针头的位置的把握是很重要的。”
　　伟娟的一席话说得我心服口服。看来这美女还真的有一手的。
　　
　　下午四点半我就下机了。
　　在休息室换鞋时，听到老杨的儿子在同几个下午时段病人的家属在聊农村为田水邻里之间的矛盾和争执。张红也谈了她自己村里的一件事，很有意思。
　　她说，她村里有一户人家，因为没有兄弟姐妹和其他亲戚在本村，为田水的事老是让一户有兄弟五个的人家欺负。有一次，也就是为田水的事，让他们兄弟五个把他的头压在水沟的水里，要是没有村里的主任刚好路过，就给闷死了。
　　“兄弟多就占赢面。”老杨儿子打叉说。
　　张红接着说：“那几年，几乎年年他都要让村里的其他人欺负，尤其是那五人。这死人的，他自己这么无能的，他的一对儿女倒是很强的。他的女儿在杭州做生意，认识了部队上的一个军人。这军人常常带她到部队学校玩，也跟学校的学员学了一身的功夫。有一年，她在家，听说她父亲又让那五人兄弟欺负了，她一口气跑到田里，并让他们兄弟五人一起来，一个人把兄弟五人打得东倒西歪。从此，这五个兄弟再也不敢欺负她爸爸，村里其他人也不敢了。”
　　“农村里，拳头硬也占赢面。”老杨儿子又打叉说。
　　张红接着又说：“他的儿子更有出息，那年高考，一下就考进了清华大学。他这个儿子很顽皮的，但很会读书。初一时，因顽皮在学校出了一些事，班主任要开除他。让他爸爸教育了一次。做父亲的对儿子说：儿子呵，你要知道，做爸爸的老是让人欺负，你可要给爸爸争气呵，要好好读书，才有出息不再让人欺负。他儿子怎么说？他儿子说：爸爸，你放心，我班主任要开除我我就不在他这个班读书，我跳一级。果然，初二都没读就跳到初三班读书了。清华大学毕业后到了一家很大的外国企业给老板做事，老板很器重他，他把几个亲戚也介绍到这家外国企业去打工了。前几年，把他父母也接到了杭州去住了。今年春节回来，看到他们夫妇，哦，看他们的脸色，简直认不出他们曾是农村里的人。”
　　“儿女给他们争气了。”又是老杨儿子的话。
　　张红又说：“现在他们一家人都很有钱。村里要他们捐献一点出来修路，他们就说这钱他们不捐，因为想想以前村里的人太欺负人了，这恨忘不了。但村周围有寺庙的地方，则常常看到他们的身影，他们说捐钱给寺庙他们是愿意的，并说，是老佛保佑着他们一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