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英雄喋血

　　东川奉阳府地界上，有一个阆柘武馆。
　　这家武馆，自掌门馆主曹振川开馆二十多年来，已教授出门徒数十人。
　　这个曹振川，素来为人正直，疾恶如仇，既好管奸淫抢劫之事，也爱替蒙冤者打抱不平，他常爱说；“我无能力管天下事，但这阆柘武馆所在的奉阳府地面上，就容不得眼里掺砂子了，即便知府胆敢妄断冤案，曹某照样要出面干预！”
　　原来，曹振川有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远房舅舅，在京里当官。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曹振川虽无心做官，而官员却惧他三分，加上他武功高强，手下门徒众多，奉阳知府凡事皆有所收敛，平时还刻意与他交好。当然，奉阳府有了个曹振川，地面上匪盗稀少，至少没人敢明着干谋财害命、占田夺妻的勾当，这也省了地方官不少麻烦。奉阳知府虽不敢横征暴敛，也不敢过度贪墨，却也乐得地方清静。但是，曹振川毕竟阻断了他不少财路，内心却把阆柘武馆恨得咬牙切齿，邢玉成没能剿灭阆柘武馆，奉阳知府还失望得喝了三天闷酒！
　　掌门正直，门徒就多刚直不阿之人，阆柘武馆的弟子，大多效仿其师，侠肝义胆，济贫扶弱，深受四乡百姓爱戴。
　　这曹振川，经人引介，少年即上武当学艺，精习武当的剑法、掌法、阵法和梯云轻功，深得白岩道长的真传。这白岩道长，也是个善于钻研武学的老道，从不拘古，无门派偏见，讲求博采众长，融会贯通，在九宫八卦的基础上加以研究，创出了以易理为基础的阴阳八卦掌，其功力比一般八卦掌要强两倍之多！曹振川的为人和勤奋，深受白岩喜爱，一个真教，一个实学，曹振川除精习了武当各门功夫外，把白岩道长独创的阴阳八卦掌练得已臻化境。
　　曹振川学艺之时，正值北宋衰亡的年代。他见朝廷不思抗敌，朝中一片投降之声，朝政被权奸把持，皇室大肆掠夺民间财宝，皇帝偏安江南，感到欲振兴宋朝，学一身本事投效朝廷的路子，是走不通的，于是立志学好本领，回东川老家去广教学徒，多多培训人才，一旦有了力量，走不通朝廷路就走江湖路！
　　在川东地方，因他的功夫让其他练武人士不能望其项背，加之对他寄予了富民强国的希望，百姓便送了他一个外号，叫他“曹无敌”。
　　这几年，太玄令把持全川军政大权，弄得军民政界一派乌烟瘴气，最近又来了一个拉网式清剿异己的大动作，曹振川都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但自己势单力薄，只能采取守势。好在远离成都，太玄令鞭长莫及，唯一的办法就是加紧培养武术人才，扩充实力，才有希望上报效朝廷，下铲除邪恶势力。于是，阆柘武馆这两年降低收徒门槛，扩大收徒数量，武馆中就常有二百余人之众。
　　惯使阴毒招数的邢玉成败走后，得知阆柘武馆这两年收徒要求放得很宽，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还在离开东川之前，用驱逐败将的假象，暗留了两个心腹高手，潜伏到阆柘武馆去拜师学艺。这一阴招，他回成都后连传令执事都没报告，他要等到时机成熟了，才拿出这一杰作，以显他天目金刚的过人之处。
　　邢玉成败走后，约三个月左右，一天早上，武馆正在紧张操练，曹振川在队列前高台上领操示范，但见哨丁急火火地来报：“禀掌门师父，那天强送太玄令的邢玉成，同另六个恶汉一道，带了五六百骑，已来到了山门外。”
　　曹振川听了禀报，虽无惧色，却神色异常凝重。他知道，邢玉成这次是搬了救兵，且一定谋划周全，必然以灭门为目的。凭自己的功夫，杀他一批恶人后再脱身逃命，绝无问题，但武馆上下两百多号人的性命，就难保全了！
　　曹振川立即停下操练，高声向大家问道：“弟兄们，太玄令的恶人要来挑馆，你们答应不答应？”
　　“决不答应——！”台下如雷般齐声答道。
　　曹振川接着说：“很好！但是，敌人数倍于我们，此刻已经包围了武馆，大家一会儿听我的号令行事，一旦打起来，大家切不可心慈手软，今天是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面对恶人，我们要大开杀戒！”台下又齐声高叫。
　　这种气势和场面，足见曹振川平时训练有素。
　　说罢，曹振川几步进到正堂中，取出佩剑，领着十多个功夫高的门徒，快步来到武馆大门外广场上，但见邢玉成和另外六个头领模样的猛汉，骑着各色高头大马，领着黑压压的骑兵，恶狠狠地站在广场上。
　　曹振川知道，这几人必是二无常和另外三金刚了。再看另外那个身材高大、穿传令官服装的人，心想，此人必是传说得神乎其神的太玄拳王的传令执事了。
　　哼，这一次，太玄势力中的顶尖级人物，除十杀神外，全部都来了，看来我阆柘武馆还真有几分面子！于是，曹振川报定了战死的决心。他转而一想，要力保馆众少死些人，只有自己奋起杀敌，多消耗敌人的实力，才有几分胜算。
　　人家既不远千里来到山道崎岖的东川，为的就是要灭门，还有什么值得多说的呢？与是，曹振川拉开架势，直接叫阵道：“以多欺少，非君子也，尔等可敢以一对一，与曹某人单挑几个回合？就算尔等用车轮战法，轮流与曹某一人对决，曹某也认亏了！”
　　这话激恼了地煞金刚沈泥，他想仗着阴冥毒掌，要当着邢玉成打败曹振川，便望望传令执事，见传令执事微微点了点头，跳下马来，飞身来到场前，大叫道：“区区山野武夫，竟敢口出狂言，看招！”随着话音，暗红色的鹤嘴笔已逼近了曹振川的喉头。
　　曹振川轻轻用剑尖一拂，鹤嘴笔走了空，沈泥跃起八尺高，俯身向下，一招“猛鹤扑食”攻向曹振川。
　　曹振川对今天的形势，心里明镜一般，他无心恋于过招，急用梯云轻功，反而一侧身跃到沈泥上空，一掌拍在了沈泥背上，向来自命不凡的地煞金刚，竟然两招之内，还没来得及使出阴冥毒掌，就被打得“扑扑扑”踉跄了七八步才站定脚，嘴角上还有了一丝鲜血！
　　曹振川动作之快，在场的很多人都没看清楚，他是怎样在眼看就要中笔的一刹，反翻到了沈泥头上的？
　　沈泥吃了亏，心想难怪邢玉成要败，这人功夫实在太高了！但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这时吃了亏，又没把握接着再打，只好红着脸回到了阵中。
　　四金刚中，日耀金刚丁准和鬼爪梁华，与沈泥的私下关系比较好，这时见功夫卓绝的老二，竟两招之内就败给了曹振川，两人要替老二捞回一点面子，一会眼色，一起向曹振川攻来。
　　这两人，一根偌大的寒铁棍，十只尖尖的长指甲，一上场就对准了曹振川的致命大穴。
　　曹振川也不管他俩一起上是否合乎刚才约定，运起阴阳八卦功，左遮右挡，然后一闪身，丁准和梁华两人莫名其妙地就打在了一起，两人急收招式，才化解了自相残杀。
　　两人正急忙拆招之际，曹振川运足功力，以快得目不暇接的速度，在梁华背上拍了一掌，梁华抵着丁准，两人一起被打出十几步，还跌坐在了地上！他俩连忙运气调息，不敢上前再战了。
　　这时，武馆一方，群情激奋，人人斗志高昂。
　　传令执事一直在细观着战况，他见赫赫有名的四金刚在曹振川面前如此不济，心里暗赞：好功夫！只可惜，他不为我用，真是浪费人才呀！他估量着曹振川的功夫，觉得还不须自己动手，便叫二无常：“是你俩上场的时候了。”
　　二无常一提气，影子一闪，身形已落在了曹振川面前：“可认识我俩？”
　　曹振川知道这是令江湖闻名胆裂的怪杰二无常，心中自是十二分提防，一面暗运阴阳八卦功，一面打拱施礼道：“如没猜错，二位便是名震江湖的二无常了。二位一身好功夫，却为何不行侠匡正，偏要为虎作伥，败坏武林风气？”
　　赖无赖打了个怪哈哈，阴笑着说：“自古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爷爷就最识时务，哪像你姓曹的冥顽不化？如今太玄令权倾西川，如日中天，你还算有几下功夫，为何不及早投效太玄令？”
　　任不仁接口道：“一句话，此刻如不归顺太玄令，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全馆老少的忌日！”
　　传令执事也在远处叫道：“曹大侠，你若能归顺太玄令，为制置使大人效力，本执事保举你任西川副总兵，兼制置使府的内府执司，你看如何？”
　　曹振川听说过二无常的厉害，心知远没有对付四金刚那么容易，用掌打他们不容易找到机会，不敢分心回答传令制事的诱降，便拔出剑来，打算在过招中找准时机再用掌打，便用阴阳八卦的内力，驱动武当连环剑法，朝二无常展开了攻势。
　　二无常何等人物？尽管曹振川的身法快得只见剑光不分招数，二人以奇门兵器相迎，游刃有余，有条不紊，与曹振川战在了一起，丁丁当当之声响成了一片。
　　二无常的招法之怪，运于兵器上的力道之大，让曹振川既吃惊又佩服，他不敢怠慢，剑带神力，招招有变，若是一般高手，早就命丧剑下了，而这二无常，却一快一慢，见招拆招，三人打了个势均力敌，曹振川虽越战越勇，却也难有机会用掌。
　　观战时，丁准一直在瞅机会，想用他的神镖助二无常一臂之力，却因三人身影难分，找不到下手机会。
　　传令执事在一旁看着，估计二无常虽不会败，却也一时难以取胜，打了这么久了，总不能老在这儿耗时间吧，且再看看，必要时自己还得出面！
　　武馆的十几个功夫高的大师兄，也在注目观看着师父的一招一式，见师父越打越勇，一个个心中底气十足，只等师父一声令下，他们今天也要大开杀戒，好好验证一番师父教他们的功夫。
　　这时，曹振川心念电闪：二无常功夫如此了得，此战必须速决，否则必夜长梦多！于是暗运真力，突然间飞至二丈余高，头下脚上，手中的剑一分为二，一招“日月生辉”，直取二无常。
　　二无常纵然功夫了得，但知道这是武当剑派的顶尖绝学招数，由曹振川用来，又有阴阳八卦内力驱动，二人心想：称霸江湖数十年，今天算遇到克星了！欲躲闪已来不及了，只得举兵器奋力以死相迎这夺命一招！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二无常就要命丧剑下了，曹振川却剑锋偏移，紧接着人也掉在了地上，一个鹞子翻身站了起来，人却趔趄了好几下，脸色也一下变得暗黑起来！
　　这一突变，把在场的敌我双方都看傻愣了。
　　原来，这正是邢玉成上次败走时，暗插在阆柘武馆的奸细，他们早就暗中做好了准备，就在曹振川翻身离地那一刹，他们抓紧时机，两人一齐扬手，两只柳叶毒镖同时打中了曹振川的前胸。
　　就在大家都还愣神的时候，武馆中有个大师兄看到了这两个师弟暗算了师父，拔剑“唰唰”两下，结束了这两个内奸的狗命。
　　二无常发现自己没有死，曹振川却站在一旁喘气，脸露痛楚，心知必遭了暗算，抓住机会，赶紧上前，赖无赖使出九节鞭，朝曹振川头部打去，任不仁抖开七爪钩，攻向曹振川的胸膛。
　　曹振川这时已提不起真气了，就连举剑都无力，心想：天绝我也！心念未过，曹振川的头成了一团碎骨肉，前胸被抓开，肚肠被抓出来，顿时成了血人！
　　一代大侠，武功修为已达武林尖顶，死状竟惨绝如此！
　　武馆中人悲愤已极，发一声喊，各举兵器，与恶敌混战起来。
　　顷刻之间，先是广场上杀成了一窝蜂，接着武馆院内也杀成了一片。
　　武馆中的学徒，刚入门或尚未入门者居多，可称高手的，不足三十人，而这次来的官兵，个个都是高手，曹振川一死，力量对比就如垒卵对危石，不消半个时辰，武功不高的武馆弟子尽死于刀下，仅剩下二三十功夫高的还在作拼死一搏。
　　此时，邢玉成赶紧抓住时机，对传令执事说：“禀执事大人，刚才那两个朝曹振川打毒镖的兄弟，就是上次属下落败后，安插在阆柘武馆伺机行事的卧底。”
　　“喔，邢执司做得很好，回去禀明制置使大人，把‘开国功’给你补上！另外，记住回去后要厚厚地抚恤那两个兄弟的家人！”
　　见武馆大势已去，传令执事高叫：“无论老弱妇孺，一个也不可放过！”他的灭门宗旨是，斩草必须除根，以免日后又生出报仇血恨之类麻烦事来。
　　这时，武馆中的功夫高一些的师兄，虽然各自都杀了三五几个不等的恶徒，但人数却越来越少了，四金刚在曹振川那儿吃了亏，这会儿把窝囊气全撒在了这些师兄身上，不一刻便结束了厮杀。
　　武馆中没有了会功夫者，二无常退出战圈，陪同传令执事骑在马背上，在广场上观察着战况，四金刚带官兵涌进武馆，不分老幼妇孺，见人就杀。
　　武馆四周，围馆的官兵见到有外逃者，围上来就是一阵乱刀乱枪，血肉模糊的尸体满地都是。
　　一阵阵惊呼惨号过后，四金刚出来复命：“禀执事大人，馆内老幼人等，尽皆诛杀，无一人漏网！”
　　传令执事一扬手：“好，好，下令放火烧馆！”
　　少倾，就见雄雄烈火从四面八方冲天而起，整个武馆笼罩在了烈火浓烟之中，不到两个时辰，这座建造雄伟、浩气凛然的阆柘武馆，便化成了灰烬。
　　附近山中望得见武馆的四乡百姓，都在远远地观看着事态的发展，这时眼见他们心目中的圣殿燃起了大火，个个对天喊冤，痛哭流涕。
　　剿灭了阆柘武馆，传令执事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朝奉阳府进发。那儿，奉阳知府要好好巴结一番太玄势力，同时也从内心感激太玄势力拔掉了他辖区的一根硬刺，早已为他们作好了接风洗尘的准备……
　　至此，全川再也没有与太玄势力对着干的江湖人士了，太玄令实现了可以高枕无忧地一统西川军政江湖的目的。
　　为了巩固既得成效，顺利实现下一步敛财蓄势的目标，也为了让这些年到处血腥屠杀、玩命效忠的麾下高手个个服气，陈隆之开始谋划，用打擂排座次的方法，排出位次顺序，以便论功行赏，委任职务。同时，通过打擂，没准也能引出尚未剿灭的江湖人士，收到一箭双雕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