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颍河堤豪杰大聚义 杜主簿妙计添膀臂
作品名称:元明风烟 作者:关键 发布时间:2017-08-04 02:59:55 字数:8437
话说潘诚伤好之后,取铜镜照看,却见额头上添了一块疤,不禁愤怒至极,带了众门客便闹上相思院来。
老鸨拦潘诚不住,被潘诚推了个四脚朝天。
潘诚带人径直上了阁楼,推门而入,却见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正趴在女人身上作动,一块胎记在男人屁股上十分扎眼。
潘诚大骂道,“臭婊子,还什么卖艺不卖身,老子的银子是臭的?今个非要把你们这两个狗男女打上几圈。”
潘诚大步流星来到床前,一手抓起男人的发髻,另一手就要打去,当潘诚看清那男人的面孔时,拳头却定在了半空。床上那男人正是亳州的知州大老爷,而那女人的面孔,却也不是要找的那个毛姑娘。
“老爷,小的找错了人。”潘诚惊恐道。
“还不快滚。”知州喝道。
“是、是、是,小的这便滚,请大老爷千万息怒。”潘诚带着众人狼狈下楼来,见到老鸨,呵问道,“那毛姑娘去了哪里?”
老鸨巴不得潘诚捅下这个漏子,好治一下那嚣张气焰,如今见潘诚果着了道,便得意道,“刚才老妇便告诉潘公子,毛姑娘早就让一位达官贵人接了去,潘公子不信,怨不得老妇。”
潘诚道,“可恨那小贱人竟逃了去,却令我白惹一身麻烦。”
潘诚回到家里,将冲撞州老爷的事告诉了潘老爷。潘老爷听后大吃一惊,暗使人带了八千两银子亲自登门赔罪。
那知州也怕事情张扬出去,见得了银两,便不再追究此事。
此次风波本就这么过去,然不知何时起,满城尽是州老爷在青楼快活却被潘诚暴打的谣言。州老爷听闻谣言,羞恨难平,潘老爷则恐慌不安。
这日,潘诚带一帮门客刚出大院门口,就被一个匆匆而过的人撞上。潘诚性起,喝住那人便动起手来。那人刚开始还想还手,后来却敌不过潘诚众人,因而被暴打了一顿,翻滚间,身上的一封信抖落出来,直到离开也没有发觉,后来那信被城内一个叫王固的人捡了去。
王固这人也被潘诚打过,今在潘诚家门口捡到一封信,却以为是潘诚家的信,因而也不想归还,只希望信中是件要紧事,这样给潘家耽误了才好。王固走到角落处,拆开信来,读罢却大吃了一惊,那竟是一封明教联络谋反的信。
王固将此信呈交州衙。知州看罢,心下暗喜,正愁不知如何整治潘诚那厮,今番那眼中钉却摊上了一件大事。
知州命县尉点齐三百军兵,将潘家大院围拢,丫鬟奴仆不曾走了一个,直把潘诚父子及众门客擒拿了去,其中也有西门华和新贵。
潘诚父子大呼冤枉。知州取出信件展示。潘诚父子不肯画押认罪。知州下令动刑。满堂皆哭喊声。
潘诚忍痛骂道,“老爷公报私仇,只因我在相思院差点误打了你,却捏造出这等信件,将我全家下罪。”
知州大怒,下令继续施刑,吃耐不住的一些丫鬟奴仆却都认了罪,指证潘诚父子确实谋反,但却说不出同党。
知州未捉到同党,遂将潘诚父子作为贼首,以妖言惑众之罪流徙云南,几个首要门客亦被当作从犯刺配各地,施彪因在受刑之时不但大骂知州,更扬言要报复,因而被判得最重,刺配沙门岛。
潘家吃了官司,敖成最是不平,道,“狗官胡乱判案,却连累了你们的两个朋友。”
游蒙和记重佚虽是心中不平,一时无甚办法。
敖成却道,“不若杀散随行监差,却将潘家众人夺下。”
记重佚听罢吃了一惊,并无言语。游蒙闻言,慌忙道,“使不得、使不得。那样岂不是真的反了?”
敖成道,“实不相瞒,敖某才是明教之人,那封信本是敖某与教中之人用来通络的,不想送信之人却将它丢失。”
游蒙听罢,惊得“啊”了一声,记重佚道,“如是这样,便依敖壮士之言,杀散监差,救下众人。”
游蒙道,“不可,不可。若是如此,以后躲到哪里去?”
记重佚道,“随敖壮士一起去明教。”
游蒙道,“这岂不是真要谋反,小生绝不为此事。”
记重佚劝道,“游兄弟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会让游兄弟做此事。只不过我四人一路同游,情义甚深,待我跟敖壮士救下西门兄及新贵,兄弟与两位当面辞别后,再去不迟。”
游蒙只得点头答应。记重佚跟敖成及院中人士乔装打扮,隐藏刀枪,于半路将潘诚及被判罚的门客救下。
潘家老小惊异不解,待敖成说明情由。潘诚愤怒起来,道,“原来真正反贼在此,却白白坑害了我一家。”正待跟敖成动手,却听得背后有一人喝道,“若非那日公子凶蛮无理,明教之信又怎么会落到潘家门口?”
潘诚回头一看,正是那日在院门口被暴打一顿的送信人宇文庆,此时尚可看到其脸上的伤痕。
敖成道,“潘公子若不想加入明教,今可回毫州城告发敖某,还潘家清白。”
西门华忍着身上刑伤,道,“即便回去告发,那官老爷哪里肯信,若让他信时,岂不是让他承认断出了一桩冤案。这朝廷早已是奸臣当道、昏官恶行,哪里能跟他们讲理。”
潘诚一家考虑一番,终是答应跟着敖成加入明教,潘家几个门客都被救回,唯有施彪找寻不着。
敖成劝游蒙、记重佚、西门华和新贵也加入明教,西门华满口答应,游蒙坚决不依。本待就地分别,记重佚道,“听敖壮士说明教跟白莲教要举行香火大会,想来甚是热闹,游兄弟不如暂去玩耍,再与众友告别也不迟,若就在荒山野岭间相别,恐众友放心不下。”
不几日,众人奔赴颍上县的一个大庄。那庄唤作白鹿庄,庄上人流攒动,小商小贩摆到了庄外八里。各色人等集集杂杂,好不热闹。
游蒙见一魁伟男子,觉得那人仪态不俗,便向旁人打听名姓,明教之人告曰,“那便是江湖三大豪侠之一,人称‘拔地山’的湖广豪侠徐寿辉。”
记重佚纳闷道,“一个香火大会竟然有这么多人参加,连江湖豪侠都来,好是奇怪。”
香火大会一直举行了三日,第四日早晨,庄上却似换了另一种气氛,庄外数十里都布了暗哨。敖成等人早早洗漱完毕,就要出门。记重佚问道,“敖壮士一早便带众人出门,也不唤我们,却要去哪里?”
敖成道,“今日明教跟白莲教有个会盟,四位便留在院中稍作歇息”
西门华道,“既是两教的会盟,想来会有许多教中大人物,我跟叫花子亦是明教之人,如何不让我们相见。”
记重佚道,“我跟游兄弟虽未加入明教,亦想参拜一下两教闻名人物,让我们相随一见又如何?”
敖成犹豫了一下,道,“既是如此,也罢。但你们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得对外人说。”
四人满口答应,这才跟着敖成、潘诚等人来到庄外。
颍河堤岸,高筑祭台,祭台上摆着一张供桌,桌上焚着香,供桌下的台阶上林立着白莲教跟明教的头目。左侧为首乃白莲教的七大弟子,分别是项普略、邹普胜、丁普郎、李普胜、欧普祥、赵普胜、陈普文。右侧为首乃明教的七大弟子,分别是彭大(彭早住)、李二(芝麻李)、王三(王权)、赵四(赵均用)、张五(张椿)、刘六(刘福达)、孟七(孟海马)。
游蒙四人站在敖成队列中,向台上看时,猛然就认出了在萧县时遇到的李二,尚在疑惑,忽听队列下首有人报,“两教主到。”
众人看时,只见一个和尚跟一个道士并肩走来。那和尚乃白莲教教主彭莹玉,道士乃明教教主韩山童。两教主登台后扫视了人群一眼,韩山童问道,“怎不见刘福通刘大侠?”
言语刚罢,就听有人回应道,“刘大侠来了。”只见队列那头走来一魁伟英岸男子,那人正是河南豪侠‘水中浪’刘福通。
刘福通走到近前,拱手道,“两位教主久侯了。”而后又转身向众人施礼。
两教主见人已到齐,遂上了香,祭罢天,而后转过身,面对着台下众人道,“天子昏庸,豺狼当道,国家颓敝,民不聊生,整个寰宇,皆是黑暗,然天幸苍生,降光明使者韩山童,富贵使者彭莹玉,特率领明教、白莲教以及各方侠义之士,救天下黎民苍生,今特地在此与众教徒、义士盟誓,愿同心合力,共正乾纲。若有背盟,天诛地灭。”
“若有背盟,天诛地灭。”台下众人跟着呼喊道。
游蒙听得这呼喊,吓了一哆嗦,这哪里是举行什么香火大会,分明是要聚众谋反,顿时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来人,杀白马黑牛。”韩山童下令道。
这时,早有刀斧手牵着一匹白马和一头黑牛过来,几个大力士将马跟牛放倒,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而后拿碗将马血跟牛血合在一起,依次分给各头目。
众头目喝完白马黑牛之血,盟约既罢,各头目带领教徒按密会中所商定的计划依次散去。西门华跟叫花子留在庄上,跟定敖成,打算随两教谋大事。
游蒙知事不能止,不久将会发生暴乱,欲离开庄上。记重佚却劝道,“我们四人一路相伴,如今有数月之久,感情甚深,游兄弟在庄上再住几日,与两位兄弟慢慢述些别情,之后我与游兄弟一起离开。”
游蒙不依,却被记重佚再三相劝,多住了几日。
庄北有座山林,里面飞禽走兽甚多。时有一猎户唤作范弘张,这日在山林打猎,恰好遇到裹着手的孙定背着竹筐在采蘑菇,两人见了面,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一起休息。
两人刚说没几句话,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怪叫。两人一阵惊异,这时却有一个包裹从林中飞来,落在两人身边不远处。范弘张小心地走过去,捡起那包裹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二十两银子和一封信。
范弘张见了那二十两银子,心中大喜,再看那信时,却见封面上写着一些字。
孙定不识得字,问道,“这信上写的是什么?”
范弘张嘿嘿一笑,道,“信上说财神爷见我两个这么可怜,因而资助我俩一些银子,但需我两个保守秘密,此事永远不得让外人知道。”
孙定大喜,满口答应。范弘张遂分了一半银子给孙定,却私藏了信件,别了孙定后,连日奔到县衙。
县令看罢信件,打赏了范弘张五十两银子,而后转至衙堂后厅,与颍上县达鲁花赤、县尉商议计策。
四更时分,县尉豁鼻马全身披挂,跨上大马,领着五百军兵跟二百捕快奔白鹿庄而去。到得庄前,豁鼻马指挥军兵将白鹿庄围定,而后命人来敲庄门。
庄上守门人见了那番阵势,急去通知刘福通。刘福通闻信大惊,急披衣服来看。
军兵拍门已不耐烦,正待破门而入,却见庄门大开。
刘福通仓促出迎,惊讶地问道,“不知县尉大人带众位军爷来鄙庄有何贵干?”
豁鼻马在马上以鞭指刘福通道,“有人告你结连明教、白莲教意欲谋反。”
刘福通大惊,问道,“不知是何人诬告?”
豁鼻马道,“且给我拿下,到县衙里慢慢分辨。”
几个捕快一拥而上,将刘福通绑了起来。豁鼻马又指挥军兵、捕快闯入庄门,下令将庄内可疑之人尽数擒拿。
军兵挨家搜查,搅得整个庄上乱哄哄的。韩山童知道事已泄露,遂带领罗文素、盛文郁、刘六、王显忠等人抄起刀棍,从院内杀了出来。
豁鼻马惊得退到庄门外,令强弓硬弩在前护卫。
韩山童等人威猛无比,在庄内的军兵、捕快哪里抵得住,拼命往庄外跑,却把守庄门的弓手冲散了。韩山童带人就势冲杀出来,不想正胸口中了一箭,透了肩背。众人只好又退进庄内。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隔壁庄的韩咬儿得了消息,带领百余明教徒从军兵后面杀来。官军大骇,乱作一团。豁鼻马见喝止不住,独身走马逃了去。
韩山童伤重而亡,刘福通自忖事已泄密,与众人商议立刻举义。当即召集人马,整备攻城器械,即日杀奔颍上县城去。
县尉豁鼻马逃至县城,报说反事。达鲁花赤、县令闻言大惊,一面上书州府求救,一面整备守城器械。
刘福通率众杀来,守城军兵一哄而散。达鲁花赤、县令、县尉弃了家小,走马穿城而去。
刘福通带人占领县衙,据有府库。一面着手布防,一面使人尽捉衙役到来,审问告密之人。有衙役先前见过范弘张,便道,“乃范姓猎户报官,此人时有进城出售所获猎物,具体名姓家乡却不知。”
刘福通命人取刑房案牍察看,果见上面记着是猎户范弘张所告,因而急命人去庄上捉拿范弘张。
待范弘张被捉到跟前,早已吓得浑身瘫软。
刘福通问道,“你何以知晓明教跟白莲教的大事?如实告来。”
范弘张惶恐道,“并不知两教大事,只是有人将一封信丢到小的跟前,那信封上说将只要信件送到县衙,县老爷便会重赏。都是小的糊涂,贪那几十两银子。”
刘福通问道,“是何人将信丢到你跟前?”
“信从密林中丢来,并不曾看到是何人所丢。”
刘福通又道,“你既晓得那信的厉害,却敢去报官,今让你不得好死!”
范弘张不住磕头求饶,道,“饶了小的,饶了小的。”
刘福通命人将范弘张剖心挖肺,用以祭拜韩山童,而后责成各头目排查奸细。时敖成手下宇文庆怀疑游蒙乃写告密信之人,遂将疑惑告知刘福通。
刘福通听罢,遂命人将游蒙、记重佚带到近前问话,再三逼问,欲将二人诛杀。
游蒙分辨道,“那几日吃喝皆在一起,寸步不离,如何送告密信。”
记重佚自称不会写字,信上的字迹亦不是游蒙所写,敖成又在一边相保,言说二人一个在黄河边给民夫念反诗,一个为救潘诚一家跟明教弟子杀了衙差。
刘福通跟其他明教弟子这才不疑。
明教徒大多数乃贫苦农民,跟随刘福通起事时,没有统一军械,身上所穿衣服亦五花八门,为与一般百姓区别开来,因而头上皆裹红巾,人称红巾军。
红巾军刚占领颍上县城时,官家豪绅、书香子弟皆避之不及,不愿与红巾军共事,唯恐日后受累。
刘福通大怒,将不与红巾军做事之人尽数捉拿,多有人被杀。
曾任颍州枢密椽吏的杜遵道听说红巾军占领了颍上县,却主动来投。杜遵道与刘福通相谈,颇得刘福通心意,遂被任为颍上县主簿。
且说这日傍晚,颍州高知州正欲散衙,忽见颍上县达鲁花赤、县令、县尉并几个公人狼狈逃来,报说颍上谋反之事。颍州达鲁花赤、高知州闻信大惊,一面使人火速上报汝宁府,一面使人去请本地管军千户所千户李武、副千户崔德等将官,前来商议军情重事。
李武与高知州因亲属官司结有小怨,三请方至。众官相商一番,议定了调拨军马粮草之事。不几日,李武、崔德领马军八百、步军三千,奔颍上县城来。二人在城外五里下了寨,只待歇过当天,来日破城擒贼。
城内红巾军闻知消息,刘福通亲带人到各城墙检视守御之况,与众人商议了应敌事宜。
次日辰时,李武、崔德留下五百军兵看寨,其余马步军一同来到颍上城下。
刘六与杜遵道将兵守城,刘福通、罗文素、盛文宇等头领带七百兵士出城应战。
李武本待纵兵攻城,见红巾军出城来战,遂又赶忙变换队列。左前、右前两翼为短刀大盾队,中路为重甲长枪队,左后、右后两翼为骑兵队。再看红巾军,刘福通一马当先,左边罗文素、右边盛文郁,其余教徒簇拥成群,城门打开时,却如出栏羊群。
李武列阵完毕,而后纵马向前,遥望对面人群,道,“城中贼头目是哪个?且出来回话。”
刘福通拍马向前,骂道,“我等英雄岂是你想见便见的?若想保命,早些退了去。”
李武道,“面前的不是刘福通刘巡检?你也算是一官半吏,如何做起了反贼!”
刘福通道,“我等被朝廷欺压多时,不反更待何时,哪里像你这等狗官。”
李武道,“真是贼无好贼!满嘴胡话。待把你擒了,看你千刀万剐!你可敢与我单搦?”
刘福通挺起铁枪道,“怕你不算好汉。”
李武双腿一夹,纵马向前,迎着刘福通撩起狼牙棒打来。刘福通舞枪来敌。两个在马上斗了三四十回合,难分胜负。
李武思忖道,“我两个武艺难分上下,万一出了闪失,不但难有军功,还将搓动军士锐气,何不挥动全军与这帮乌合之众厮杀,先取了首功再说。”当下李武又斗了几回合,却卖个破绽,拨马回阵。
刘福通在后赶了一阵,见追不上,也只好退回。
李武发令,将官把黄旗一招,两翼步兵缓慢向前挺近。刘福通见官军进攻,大喝一声,带领红巾军冲杀过来。
初一交战,刘福通等人来势凶猛,两翼官军被冲得稍有退缩,及至官军骑兵队从后包抄而上,攻击红巾军侧后翼,红巾军大乱,溃散而逃。刘福通等人只得杀条血路,退进城中。
官军赶至城下,杀死红巾军兵士七八十人,活捉十余个。
李武见官军胜,笑道,“乌合之众,也敢出城应战。来日打破城池,将众贼尽数擒拿。”随即下令收兵。
刘福通等人逃进城去,皆惶惶然。
次日,李武又将兵来挑战,见红巾军不出,遂下令步兵攻城,骑兵戒备。
刘福通带领红巾军坚守,打退官军数次进攻。
李武挥兵攻打数番,皆不能登上城头,见官兵伤亡不少,兵士心有胆颤,只好下令停止攻城。李武收兵回寨,在帐中与众将官商议一番,遂给行军万户府发文:贼寇自知罪大,死命凭城坚守,军中兵稀将寡,更求大军助援。
且说万户府万户巩不班收到李武所发文书,遂领几个将官至总管府,与总管及众官吏商议调拨兵马、支拨钱粮之事。不久,巩不班调集信州、息州、上蔡县、罗山县、项城县之地军兵,两州三县共计一万五千余人,杀奔颍上县来。
刘福通困守城内,不能出城退敌,心中烦忧不堪。
杜遵道献计曰,“李武与颍州高知州有隙,今可遣人暗送金银珠宝与其家人,再使人密告高知州,且看他如何应付。”
刘福通从其计,遣宇文庆使人赶车悄入颍州,分别将一箱金银送至李武、崔德家中。二人家属甚疑,宇文庆只道,“大人得来财物并不容易,再三叮嘱务必小心看管。”
不久,宇文庆又暗告官府。高知州闻言大惊,亲带县尉及衙差去两家搜寻赃物,果寻得金银珠宝。
高知州道,“两位千户与贼人相通,如何能讨平反贼!”
县尉道,“上官当下令将两家老小羁押,而后发文至府衙,待擒回李武、崔德二人,再慢慢审理。”
高知州点头称是,遂将两家老小尽数擒拿,而后分别发文至总管府和万户府。
且说巩不班督军行至颍上县地界,府衙信使疾驰而来。巩不班看罢文书,不禁皱了眉头,对左右将官道,“李武、崔德督军擒不得那千儿八百乌合之众,原是与贼寇相通。若不是高知州获知消息,我等此次前来恐被其暗算。”
上蔡千户东方霸闻言,道,“听说高知州与李武有隙,恐其中另有事故。”
巩不班道,“此事非同一般,高知州若无实证,岂敢轻易就事?”
李武、崔德闻巩不班督大军至,二人带数十骑出寨五里相迎。巩不班见得李武、崔德,遂喝令左右拿下。
李武、崔德大惊,问道,“万户大人这是何意?”
巩不班道,“颍州高知州说你二人暗通贼寇,并从你二人家中寻得贼赃甚多,本官特将你二人押回审理。”
李武道,“高知州与我久不合,必是他在后搬弄是非。”
巩不班道,“你若是清白,待审理完毕,府衙自会还你公道。”言罢,令息州副千户段耀领五百步兵押送二人。
刘福通闻大军至,遂令细作扮成乡官,携鸡赶鸭至官军大寨,名为犒赏士卒,实为探听消息。刘福通得知李武、崔德被押往汝宁府,遂令刘六、罗文素、盛文宇带三百兵卒来救。
段耀领着五百军兵,押着两辆囚车,走得缓慢。次日晌午,队伍行至密林边,正待下令休息,猛然四周起了一阵呼喊,只见林中窜出一伙头戴红巾的大汉,各人手持刀枪棍棒。
段耀勒马问道,“你等是什么人?竟敢来惊扰官军!”
罗文素回道,“我们正是颍上城中的好汉,你们捉了我们兄弟,我们自然是来救人的,想要活命的,快些逃了去。”
刘六在旁高呼一声,道“先杀骑马的那个。”
段耀见对面来势汹汹,当下拨转马头,逃了去。徒步的兵卒更没尽力的,跑得一个快过一个。
刘六带人打破囚车,救出李武跟崔德。
盛文宇上前道,“我们来得迟,让两位千户大人受苦了。”
李武跟崔德看着众红巾军兵士,脸上的皮肉不停地抽搐,看不出是喜是悲。懵了片刻,李武问道,“你们何故如此?”
罗文素道,“刘福通本欲结交两位,因而使人往两位家中送了些金银珠宝,不想却被官府知晓,以致害了两位大人。”
李武跟崔德闻言,面面相觑,心中各有万千苦涩,却又难以说出。
罗文素道,“此地不宜久留,两位大人快些随我们回颍上城去。”
崔德叹了一口气,对李武道,“如今我两个坐实了罪证,恐百口莫辩,不若---”
李武道,“我等家小皆在颍州城内,若果真投奔颍上城,恐要害了他们的性命,我两个独活又有何意?”
盛文宇道,“两位大人勿忧,刘大侠早有良策保全两位家小。”
李武、崔德闻言,只好答应下来。众人行不多远,恰遇官军护粮官带队押送粮草而来。
李武道,“此乃官府大军粮草,今可趁势纵火烧了,必令大军难以支应。”
众头领闻言大喜,遂伏于路边,待粮队行至近前,一声呼喊,一起杀奔而出。
护粮官初以为红巾军贼寇闻官府大军至,必已是惊弓之鸟、瓮中之鳖,未曾想那贼寇竟然敢跑到官军大后方来,一时应对不及,被刘六一枪刺下马去。
护粮兵士四散逃去。红巾军夺得粮草,本欲从小路运到城中,恐官军援兵赶来,只好纵火焚了。
李武、崔德回到颍上城。刘福通见到,纳头便拜,“刘某令两位千户大人受苦了。”
李武、崔德赶忙上前扶起,道,“如今我两个哪里还是什么千户大人,承蒙搭救,特意来投。刘头领若不嫌弃,我两个愿追随左右,效犬马之劳,只是家小尚在颍州城内---”
杜遵道笑曰,“今颍州兵马大多在颍上城外,守护颍州城的兵马不过五七百人,两位若肯悄然带兵去攻打,一鼓可攻入城中,救下两家妻小。”
李武、崔德尽皆答应,带着七百红巾军兵将,尽皆官军打扮,悄悄出了颍上城,奔颍州城来。
到得城外,罗文素高声喊道,“奉万户大人之命,特将暗通贼寇的李武、崔德押回审理,快些开城门。”
守城的将官是一个百户,早就在州衙闻知李武、崔德通寇之事,因而并不怀疑,遂下令开城门。
待大军进入城中,李武、崔德脱了绳索,带兵直攻入州衙。官军惊慌失措,各自逃奔。
颍州很快被红巾军占领,李武、崔德救下家小,却将高知州及一家老小拿下。
李武喝问道,“我等在外率兵打仗,你为何要听人谗言,将我等家人下狱?”
颍州知州道,“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何必多问!”
李武大怒,拔剑斩杀高知州,女眷尽被充军,唯独不见高知州之妾。
且说巩不班闻知李武、崔德被红巾军救下,果真以为二人暗通贼寇,遂令东方霸带骑兵来追赶。东方霸追了一程,恰好遇到逃散的护粮官兵,闻知粮草有失,急急赶来,却哪里救得下。又追了一程,率队返回大寨。
巩不班督军打了几阵,未能克城,本欲久困颍上城,后又闻知失了颍州,心中恐慌,不知红巾军到底有多少,粮草又被烧了一批,遂令大军拔寨,欲后撤二十里。
刘福通探知消息,倾巢而出,趁势追杀,万余官军恰似逃难灾民,寨栅、甲帐、辎重尽皆丢失。
巩不班见状,只好打道回府。
刘福通既占颍州,命李武、崔德整编军队,操练兵士,而后连克数个州县、关隘,消息传遍大江南北,一时人心惶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