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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家(1、2)

作品名称:西山人家      作者:张长工      发布时间:2017-08-04 09:16:51      字数:4774

  1.
  “结实,今儿晚上你去小南屋睡。”吃过晚饭后,坐在小坐柜上的麻脸女人对杨结实说。
  杨结实别愣着脑袋盯着麻脸女人:“又让我去小南屋睡?”坐在大窗户跟前的杨结实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的反感神色,他起心里就不愿意去小南屋。就这样,杨结实又被轰回小南屋睡觉去了。
  这天夜里,在被窝儿里,杨结实还是第一回主动伸手去摸田秀淑,在她的身上乱摸一通儿。他像是回想起先前有过的甜头儿,于是便是回想起了那个儿事儿,他便想和田秀淑那个。
  田秀淑一回手,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去,一边呆着去!”厉言厉色,她十分反感地拒绝了他。
  杨结实喃喃地说:“我给你告诉妈去,你不让。”
  第一次田秀淑和杨结实睡过后,她就再不积极主动了;她没有想到这其间的痛苦敢情是刀割般的痛苦。要孩子的念头开始变得淡薄。当时流了不少血不算,撕裂的痛让她全身筛糠;白天走路也蹒跚,做家务都发怵了。她以为杨结实把她里面什么地方给杵坏了,还生什么孩子?!谈睡色变,她再不想让杨结实触碰自己。
  一段时间后,麻脸女人看出一些苗头,猜想杨结实、田秀淑俩人一定是又有什么地方不顺畅,不然,田秀淑的肚子一天一天的怎么不见往大里长呢?!原来前面说到的那次怀孕是假的,麻脸女人被儿媳妇的假象给忽悠了,把关心这件事的人都给欺骗了。生孩子是屋里的头等大事,她不能不高度地重视。在其位谋其政。她决定再去找案板,要案板对田秀淑再次进行指导培训。
  麻脸女人必须得去找案板了。因为这件事情也只有案板来做最合适。
  案板对田秀淑怀孕的指导培训,简直到了手把手教的地步。案板在心里骂杨结实和田秀淑是一对笨蛋,俩人笨到都不知道该怎么干那点事儿。
  案板瞅了一个空子,来到杨家。正好麻脸女人也不在,又没有第三人的时候,她让田秀淑躺到炕上,退下裤子,弓起双腿,向两侧张开,裆部冲着亮堂的窗户;她仔细给她检查了那个地方,里里外外,好好的,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她问田秀淑:“怎么一回事儿,杨结实又不顺当了?!”
  田秀淑做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悄悄夹紧双腿,然后无不痛苦地说:“疼啊!”
  “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疼啊?!”案板教她这般这般,并叮嘱她,“多来几回就好了。”
  从那以后,田秀淑也像是尝到了甜头儿,精神面貌发生了变化,样子舒心许多,一天介总是笑眯眯的,爱说话爱干活儿了。结了婚的女人说,结婚跟不结婚就是不一样。这还用说吗?!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秋末,田秀淑的肚子大得像个盛粮食的瓦罐,出来进去的行动很不方便,她就要生了。麻脸女人再三叮嘱:“多加小心,别磕着碰着,熬到今天多不容易,千万平平安安的。”
  田秀淑笑眯眯答应着,心里想,自己要有孩子了,自己要当妈了,像是喝了蜜,心里甜丝丝的。婆媳俩都盼着孩子快点出生,孩子生出来,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省得老让人揪心揪着。
  让麻脸女人揪心的不光是孩子要出生的事情,还有老伴儿老杨汗也让她揪心揪着。
  前几天,杨义城放学后,去地里拔回来一篓子落落菜。麻脸女人把它择了,上锅焯了,然后做成菜吃。不知道这菜怎么没有做好,吃了以后,全家人的脸像要吐丝的蚕,一个个都明晃晃的严重浮肿。以前吃野菜也出现过浮肿,不过都不是很利害。浮肿个三两天就好了。这一回却有所不同,别人浮肿个一两天就消了,而这老杨汗却是越肿越利害,脸肿像一个透明的玻璃球,把两只眼睛都封了,时不时还伴有气短。村里没有医生,谁也不知道这病该怎么治,吃什么药。先前的时候,村里的人谁也没有拿这病当过病,都是拖个三五天就熬了过去。现在老杨汗这种情况,确实让麻脸女人揪心揪着。
  这天天一亮麻脸女人就起来了,抓了一把小米给老杨汗熬了一口粥,用小勺喂他。小米是给田秀淑坐月子准备的。老头子病得这个样儿,也不能不管他。刚喂了一半,就听小南屋田秀淑“妈,妈”地在喊。麻脸女人把手里碗和勺递给了杨结实:“你喂你爹,你媳妇又叫了,我瞧瞧去。”
  麻脸女人到了小南屋:“问,怎么回事?”
  田秀淑说:“我肚子有些痛。”
  麻脸女人说:“怕是要生吧。”
  田秀淑说:“嗯,我猜没准儿是。”
  麻脸女人说:“我现在就叫你嫂子和你二姨去,一会儿你生,我一个人弄不了你。我快去快回。”这屋里新安了电灯,她顺手把电灯拉着。
  麻脸女人匆忙出了门,去叫案板和何桂花。一会儿的工夫,案板风风火火地就来了,直奔了小南屋,一进门见田秀淑菩萨似的坐在炕中间。于是问:“肚子还痛么?”
  田秀淑说:“这会儿又没事了。”
  案板说:“吓唬人。”
  正说着,麻脸女人、何桂花姐儿俩也推门进来了,三个人挤到了一块。姐儿俩问了问情况,瞧着没有什么事,便叫着案板一起回到北屋。
  进了北屋,麻脸女人爬上炕去。
  杨结实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勺儿,像表演杂技节目似的两只胳膊在半空架着。麻脸女人使劲地搡了他一把:“去,把勺儿和碗放桌子上去。”然后她靠前用手去试老杨汗的鼻子是否还有气息。
  老杨汗的脑袋已经脱臼似的歪在被子垛上。麻脸女人又用手去扒拉老杨汗的脑袋,那脑袋任凭她扒拉,没有半点抗逆的意思。麻脸女人回过头来小声地对何桂花和案板说:“这人怕是过去了。”说完,几颗黄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滾落到炕上。
  何桂花、案板也上炕看了一回,都说人是死了。二人也一同落了泪。
  麻脸女人吩咐杨结实:“去,上学校把你兄弟杨义城叫回来。”
  案板说:“我回去叫杨义仁来。”
  何桂花说:“我回去叫赵大新来。”
  何桂花、案板走后,麻脸女人开始翻箱倒柜,给老杨汗找装裹衣裳。找来找去,找到一条杨结实穿的青布夹袄和一条自己穿的青布大甩裆裤子,就这两件衣服没有补丁。老杨汗这走了,怎么也不能让他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走。老杨汗除了身上穿的这身衣服,他没有别的衣服。接着又给找了一双旧鞋,一双缝制的布袜子,和一顶旧帽子。就这么着,算上给老杨汗凑齐了装裹衣裳。
  案板、杨义仁两口子来了;何桂花和赵大新、肖淑芹两口子来了;唐玉海,还有队长杨长生两口子都来了。
  案板回家的时候,顺便告诉了唐玉海,是这么着,唐玉海才知道信儿的。
  那杨长生两口子知道信儿了肯定也要来,他是本家姪子,能不来么?杨结实叫杨义城也从学校回来了。
  队长到哪儿都是队长。杨长生吩咐唐玉海摘下一扇板门,赵大新带着杨结实去邻居家借来两条板凳,在冲着门口的地方临时支起一个停尸床。床支好了,麻脸女人找来一床旧褥子铺上。接着,杨长生,杨义仁,唐玉海,还有麻脸女人和案板,又一起把老杨汗从炕上抬下来,在停尸床上放好。
  2,
  麻脸女人对身后的何桂花说:“他姨儿,你带着淑芹在院子里呆会儿,我们给你姐夫穿装裹衣裳。”她眼窝里泪水盈盈,声音里带着哭泣。
  何桂花悄悄拉了肖淑芹衣裳一把,婆媳俩出了屋,去了院子回避。
  屋里,杨长生、杨义仁配合着麻脸女人。案板,先是给老杨汗把身上的衣服扒光,老杨汗全身透明发亮,像一条短粗的巨蟒,甚是吓人。杨结实端来一盆热水,麻脸女人和案板各用一块布蘸着热水,从头到脚给老杨汗擦洗一遍,又擦干,然后再穿装裹。
  穿装裹可是费了牛劲了。老杨汗躯体浮肿,四肢胀得棍棒一样粗,那衣服就显得瘦小,怎么穿也是穿不上去。最后不得不把两只袖子,两条裤腿豁开口子来穿。
  装裹穿好,男人们退到屋子外面,那麻脸女人站在门板旁便是嚎啕大哭起来。案板在一边陪着哭,杨长生的媳妇陪着哭,杨义城也在一旁“呜呜呜”地哭。
  麻脸女人一边哭,一边痛楚地说着哭词。
  
  苦命的老头子,
  一辈子好辛苦。
  一辈子好脾气啊,
  一辈子没享过福。
  好狠心肠的人啊,
  抛下你的儿子和媳妇,
  谁还和我说句知心话哟,
  你可是对我们不管不顾。
  我的老亲人哟,
  我一肚子苦水还向谁诉啊,
  你可难死我了……
  女人们哭了一会儿,杨长生上前拦麻脸女人:“婶子,别哭了,咱们商量商量棺材的事吧。”随后,案板和杨长生媳妇也住了声。
  老杨汗突然的死去,自然事先没有备下棺材。棺材怎么解决?麻脸女人愁眉苦脸地对杨长生说:“侄子,婶子就把实底交给你得了,屋里要钱没有钱,要木头没有木头,自己有木头做一口也行,咱们没有木头,你就想办法先给你叔儿抓一口棺材,把你叔儿安置了,让他先入土为安。等完了事,咱们再想办法给人家还上。”
  思来想去,杨长生也是犯愁,觉得借棺材这事有点不好办。借钱借粮食的事情有,没听说过有借棺材的。家里备下棺材的,都是因为有老人,为的是自家用着方便,谁家肯将棺材轻易出借?!再者,看看杨家的情况,谁家又愿意借给杨家棺材?都得担心杨家事后还不上。但这事杨长生又不能推辞不管,于是杨长生想了个办法才算把棺材的事给解决了。
  杨长生带着戴着孝箍儿的杨义城去了大队,找到支部书记李永树,让杨义城先给李永树跪下磕个头,然后把想借棺材的事情对李永树一说,要李永树出面给借棺材。杨长生把难办的事儿推给了李永树。
  杨长生生出这个主意,想到要李永树出面,自然有他的一番盘算。一来李永树是党支部书记,在街面上有威信和面子,他出面借棺材肯定就容易些;二来公社每季度向大队下达指标木头的时候,李永树可以批给杨家三分两分指标木头做棺材。谁都知道买公家的指标木头价钱便宜。大队批给了杨家木头,也算是对杨家的救济。
  李永树见要自己出面给借棺材,先也是皱了皱眉头,也是想到这件事情有点不好办。有棺材的人家都是有老人,那是老人在天堂的小屋,那是老人的最后归缩。一旦老人一口气不来,拿起就用,谁家肯把棺材借出来?李永树打量打量愣头愣脑的杨义城,然后又冲着杨长生笑了笑,小方脸上的神色也是有些无奈;但是二话没说,带着杨长生和杨结实走出大队部。访了两三家,终于借到了棺材。
  有了棺材,众人把老杨汗入了殓,按照旧的习俗,灵柩搁了三天。丧事虽然没有大办(大办也办不起),何桂花、案板、杨长生、唐玉海,还有杨家其他本家都掏钱出了份子,
  白伍德的媳妇——白山的妈,也来给老杨汗烧了纸钱,并且出了三块钱的份子。像白伍德这样的人家断断续续来了不少,大约大半个村子的人家都来出份子了。谁家生孩子都要请麻脸女人接生,现在她家有事能不来么?乡里乡亲的,都是有情有义的,现在也是个答谢的机会。大伙儿念杨结实傻,杨义城小,所以不吃不喝杨家,都是心甘情愿地帮助把老杨汗抬到坟地下了葬,入土为安。
  埋了老杨汗的那天下午,田秀淑在小南屋顺利产下一个男婴。这个男婴皮包骨头,身子很弱,身条倒还是挺长。麻脸女人虽然刚刚失去老伴,心绪还处在悲痛之中,然而得了大孙子,脸上也还是露出了几分笑容。她给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根子。那意思是说他是杨结实的一条根。
  案板看了看那小东西却说:“这小东西和他爷爷没有缘分,要是早出来几天,也认认爷爷。这可倒好,老头子前脚走了,他后脚就跟着出来了。”自然案板是在说风趣话。
  那田秀淑听了案板的话,心不禁向下一沉,很是有些不悦。她心里说:“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好像是我们孩子憎恶他爷爷似的。”她嘴上却没吱声,拿一颗小碗里不多的红糖炒核桃仁放进嘴里,悄悄地嚼着。孩子才生下来,田秀淑也没有看到孩子什么模样,就表现出对孩子这么有感情,除了那漫长孕育过程中积攒下的爱子情结,这大概也许是女人的天性吧。
  坐月子坐月子。田秀淑在小南屋足足憋了一个月。每天就是喝粥、睡觉、抱孩子。孩子像条小泥鳅似的偎依在她的怀里,嘴上叼着这只奶头,小手抓住另一只奶头,小手指头有时候还不停地抓挠着皮肤;说有点痒痒又不觉得有多痒痒,说不痒痒吧好像是又有点痒痒。对于母亲来说,那感觉是不错的,甚至是幸福的,她心里有着一种由那感觉带来的异样的喜悦。有时候,孩子不去用小手抓挠,她都要把孩子的小手拿起来,放到不吃的那只奶头上,让孩子去抓挠。孩子的屎布尿布都是麻脸女人给洗涮,一点凉水都不让她沾,怕她在月子里着了凉,中了病,治不好,落得个一辈子都病病秧秧。她对婆婆很是感激,婆婆对自己想得周到仔细得很,亲妈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现在出了满月,屋里的活茬儿田秀淑都抢着干。麻脸女人已经累倒,在炕上躺了数日。还摊谁?虽然说她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再说,她也不是那种奸狡的人,对待亲妈似的婆婆,只有尽心尽力地孝敬,不能长歪心眼儿。话说至此,总之,婆媳二人的关系还是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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