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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银白色的月光(13、14)

作品名称:西山人家      作者:张长工      发布时间:2017-08-03 09:39:07      字数:4891

  13.
  一天的兴奋和疲劳已经致使何桂花体力不支,最后的一拨客人刚走,她便上炕上躺着去了。连衣服也没脱,并且还把一床薄薄的旧棉被拉到了身上。因为她心里开始有一种有所顾忌或者说是不好意思。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守寒舍,安卧起居,我行我素,僧尼般的日子,一切都很随便很随意。现在突然添人进口,又是一对新婚的小两口住进了里间屋,这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生活环境已经是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自己平时的生活习性肯定是不合时宜。心理上的不适应催生了心理上的自我制约。于是从现在开始,事事处处自己都要谨言慎行,只可是随遇而安了。这是她心里话。
  她虽然躺在炕上了,虽然也是很累,但是她无论如何也还是不能入睡,眼皮像是被棍子给死死地撑住,使劲闭上眼睛眯着竟然是一种受罪,是一种折磨心灵的痛苦。但是她还是要坚持那样做,就是装睡也要装。然而她无法知道里间屋的小两口是否理解她,她却能够理解里间屋的小两口儿。新婚之夜,小两口儿那些事儿她清楚,自己已经是过来人了。小两口儿得一番好折腾哩!正因为她是过来人,触景生情,心中无不感念,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她不由得想到已经远她而去的男人赵月生。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她轻轻地抽了自己一个小嘴巴,浅意识说自己,你这是想什么啊?!转手她拉灭还在亮着的电灯。
  想着白天。白天的时候,好天气,秋高气爽,蓝天白云,风和日丽。也好日子,国庆节。喜庆,双喜临门。
  拉灭电灯,她也还是闭不上眼睛。今天是自己院子最风光的一天,也是全村最风光的地方。院门口和屋门口都贴上了大红“喜”字。为了喜庆,姐姐麻脸女人何桂兰向案板借钱,在正房门口屋檐下给一对新人挂了一块“红”,祝福新人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她知道姐姐家拮据得一贫如洗,姐姐做这件事情是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但是,她还是愿意姐姐这么做,这是给她长脸啊!如果姐姐不这么做,她肯定会不高兴的。院里像刮掉一层皮见新茬一样,有一股崭新的气息;连犄角旮旯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院子里摆滿十来张八仙桌子,桌子的三面摆放着长板凳,一面是留给跑堂的上酒上菜的入口。举行过结婚典礼后,结婚酒席就在院子里进行。酒席开席后,人如潮,声如沸。每张桌子都围滿吃酒席的人。出份子的人还在络绎不绝,说笑冲天。自己的这个院子第一次聚集这么多的人,第一次这么如火如荼,她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那淡定了多少年的脸终于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里间屋,小两口儿没有睡,也没有响动。
  想当年吴三桂和陈圆圆新婚之夜是如何情景,有诗为证:
  
  月向风清星眨眼,英雄美人无限欢;
  适才倒浇红蜡烛,此番又棹夜行船。
  偷香粉蝶餐花元,戏水蜻蜓上下旋;
  乐极情浓无限趣,灵龟口内吐清泉。
  
  起初,肖淑芹不同意选择这个日子结婚,掰着手指头儿算计,下次例假就在前后这两天。可又一想,别因为这个和赵大新顶牛儿。一开始两个人就闹矛盾,以后的日子还长呢,那还怎么一块过?过得好么?于是她就勉强答应了下来。总之,她心里怎么也是放心不下每个月那个属于女人的那几天……她想,到时候再说。
  里间屋的灯亮着。风门却是紧紧地闭合,希望屋里有声音也不要挤出去。赵大新端坐在和小炕对着的一把木头椅子上,好似坐在直通车上,为要和肖淑芹睡他要欲速直达。那肖淑芹背靠西山墙侧身跨坐在炕沿上,她却是新婚少妇满腹愁。却佯装“风力掀天浪打头,只须一笑不须愁”。有些无奈。
  赵大新闪着绿光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肖淑芹的身上脸上扫来扫去,做扫描。那色迷迷的眼神搅得肖淑芹心里像有数不清的蚂蚁在闹腾那样慌。如果有一个恋爱过程,期间再掐一把拧一把的,新婚之夜,她恐怕就不会有这么紧张了。也许她不是紧张是不好意思,或者是有些胆怯?女方第一宿怵床也是有的,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以至于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意外。她怕自己的眼睛和赵大新那双充满性渴望的眼睛发生相撞,此时却又是无法回避。在明晃晃的电灯下,她一直把头低着,让她那张黝黑的面庞尽可能地埋在自己的阴影里。像相亲的时候。
  家家户户的里间屋都是一样的格局。家家户户用来做新房的里间屋差不多也都是一样的格局。前面大窗户下面一铺小炕,小炕下面有一个矮脚土炉子。空着的地方放一个柜厨或者是一张条案,在那上面放一个红油漆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一面长方形玻璃镜子;还有空着的地方再放一个凳子或者一把椅子什么的。
  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如若无人,两个人一直谁也不说话,都不如路人初遇,路人相逢都还要打一个招呼。两个人都感到对方很陌生,尽管已经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那都是表面的,礼节性的。现在他(她)俩就像陌生的要配种的一只公羊和一只母羊,硬是被主人给圈到一个圈里。一开始的时候,谁都要警惕对方,不敢或者是不好意思立马就示爱,就亲近;稍微适应一会儿,情况才会有所改变。
  赵大新干咳一声,他不在乎,被外屋的婶子听见也没有关系。肖淑芹慢慢抬起头,扬起脸。他趁机向她呶呶嘴,朝炕的方向。
  也许还是想到要顺从,肖淑芹把两条耷拉在炕边上的腿撩到了炕上。赵大新立马随手拉灭了电灯。
  14.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窗户纸变白,隔窗望去,天上出现月亮。屋里也变得若明若暗,何桂花心里也是觉得亮堂堂的。
  她真的是很累。白天的时候,她领着新娘子肖淑芹挨桌给客人引见滿酒,客气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当婆婆的感觉真好,她心里高兴死了。男人死后,她一直就坚持着要一个人过,确实是有一种打不垮的理念在支撑着她,使她坚强地走到今天,到达了自己理想的彼岸。她就是想有个家,有个完整的家,有个像样的家,有个真正的家;为赵月生续后,让赵月生有香火相传。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这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从结婚典礼一开始,她的那双布滿苍桑血丝的眼睛始终就噙泡在泪水里。都说泪水是咸的,此刻她的泪水却是甜的。她幸福的泪水里游离着亮晶晶的珍珠,那是希望。
  村人都来向她祝福。
  大队干部李永树、王林、刘志代表大队向新婚的年青人送了一个漂亮的长方形挂镜。棕色的四框,新绿色的背景,画面上左侧两颗半重叠的红心,右侧一双并肩的仙鹤相濡以沫,左上方还有一颗大大的圆圆的明媚的月亮。用这样一个漂亮的挂镜表达着对新婚夫妇的祝福,也表达着对这个家庭的祝福。大队干部每个人都掏钱出了份子,这更给她增光不少,也最让她感到开心。她不在乎他们的钱,她更看重的是他们对她的情谊。这么多年来,他们凭着一种信仰,一直对她都是在特别关照,她也感激他们。
  酒席摆了一天,到了晚上还坐了五六桌。赵大新手下的民兵全都来帮忙,帮助烧火、端菜、洗家伙、打杂。沉寂多少年的庭院破天荒第一次这么热闹,她也感激他们。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身,她怕里间屋小两口儿知道她还没有睡着。里间屋有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动她都听得到。她累大发了,一时难以入睡。
  
  等最后一拨客人离去后,天已经是很晚很晚了。唐玉海、刘瑞、李来等几个特别要好的伙伴帮助把桌子板、板凳,家伙碗筷收拾安排停当后,他们也准备离去。
  刘瑞招呼李来,准备商量悄悄留下来听赵大新小两口的窗户根儿,听听那新婚夫妇在新婚之夜怎么行事。李来不理睬刘瑞,夺吾之爱,伤吾之心,焉能不恼之?!李来一个人默默地走了。这使刘瑞非常扫兴。刘瑞在心里谴责李来,那姑娘看不上你,你跟我动劲儿,动得着吗?能赖我?我又没勾引她。
  刘瑞和唐玉海商量留下来,唐玉海说:“我比赵大新大,我一个大伯子,怎么能听兄弟和兄弟媳妇的窗户根儿?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不让人家笑话死我?”
  刘瑞的兴致完全被打掉了。他只好跟着唐玉海蔫蔫地回家去。等赵大新、肖淑芹小两口出来送他们的时候,他们披着皎洁的月色已经走了……
  
  赵大新脱去鞋,到炕上主动挨着肖淑芹身边坐下。肖淑芹有些不自然地将身子稍稍向炕里边挪动挪动,一下子贴近一个男人总还是感到有些不适应。两个人并排坐着,背靠着墙。
  赵大新忽然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他轻声地问:“你累了吧?”
  肖淑芹忐忑地回答:“不,不累。”
  赵大新又对肖淑芹说:“天气不早了,咱们睡觉吧!”
  赵大新一边说一边伸手去解肖淑芹的衣服扣儿。肖淑芹轻轻地搡开他的手,用一种潜在的力度做出拒绝他的表示。赵大新很敏感,心里立刻有些不悦,然而他不勉强她,不反感她,对她却是表现出一种难能可贵的理解。他的手从她的身子上抽了回来,他的身子扭到窗台前,探起身子顺手摘掉遮挡玻璃的崭新花布窗帘;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窗外银白的世界沉思。低矮的屋檐挡住了视线,让他看不见那明媚的圆月。他在想,也许她在羞涩,还不好意思掀开生活的第一道门帘。月光透过玻璃照射到屋子里来,炕席上水银似地洒了一汪,把小屋映照成一个灰白的空间。
  赵大新慢慢回过身来,对肖淑芹说:“你喜欢听笑话儿吗?”
  肖淑芹没有吱声。
  他又对她说:“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儿吧。”
  “一个县令如愿以偿地娶到了一位老财主的千金。新婚之夜的洞房里,他们深情款款地替对方宽衣解带。县令说:‘咱们既然做了夫妻,就该以诚相待。我有几个小秘密要告诉你,请你不要吃惊。’老财主的千金,风情万种地浅浅一笑:‘谁没有几个小秘密呀。既然你能把隐私告诉我,我也决定把我的小秘密告诉你。’
  县令用手抓下了头顶上的发套,对老财主的千金说:‘其实我已经秃顶了……’没想到老财主的千金把一头长发也随手摘了下来:‘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生来就是全秃的……’
  一见县令盯着自己的秃头发愣,老财主的千金主动坦白:‘你看我的双眼皮漂亮吗?其实是人工割的……’县令却毫不吃惊:‘这不算什么,你看我的左眼……’他边说边把自己的左眼球从眼眶里取了出来,原来他的左眼是假的。
  县令接着说:‘不但我的左眼,我的牙也是假的……’老财主的千金不以为然:‘不要紧,我的鼻子隆过五回了……’县令说:‘不瞒你说,我脸上的皱纹是做的。’
  老财主的千金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这漂亮的脸蛋是整了八次容才整成这样的……’县令边脱上衣边说:‘我的心脏可是靠起搏器维持跳动的……’老财主的千金也脱下乳罩:‘我是做了隆胸手术后才这么丰满的……’
  县令的动作慢下来:‘既然你这么坦白,我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吧——由于经济危机爆发,我已经快破产了……’老财主的千金也象下了最大的决心:‘本来我不想让人知道,但你对我这么好,我就告诉你好啦——其实我原来不是女人,我是做了变性手术的……’
  ‘太好了!’县令兴奋得叫起来,边说边扒掉自己的表皮,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毛,他紧紧搂着新娘:‘亲爱的,其实我是一只猩猩,你跟我回到森林去生活吧……’”
  肖淑芹有了低低的笑声。
  赵大新用一只手捉住肖淑芹的手,“时候不早了,咱们歇着吧。”说完,他和衣躺到了炕上。侧着身子,背对着肖淑芹。
  肖淑芹一开始就紧张得不得了,之前,没有恋爱过程,没有一定时间的磨合,一下子就和一个还不十分熟悉的男人同居一室,实在是不适应。她见他睡下,自己也悄悄地睡下,轻轻地挨在他的旁边。看着眼前银白色的月光,心里飘荡着一股清凉。忽然有一种愧疚感冒了出来。她翻过身去,面冲着赵大新的背。她用手轻轻地去搡他,用最细小的声音告诉他说:“对不起,今天不行,我来例假了。”
  赵大新听罢,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今天来?!他摔砖坯子似的翻过身来看她,接着又摔砖坯子似的翻将回去,给她一个背。他失望得很,万万没有想到,这就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变得黑暗的里间屋终于出现了“咕咚咕咚”的响动,她料到却又并不知道里间屋发生着怎样的一种事情。这是何桂花能够预见到却又自己极力不想听到的一种响动,这有些沉闷的响动像夯地一样砸着她的心,同时也勾起她对某种情景的想象——被窝儿里那点儿事儿。她把被子拉起来,严严实实地盖上了脑袋。希望与那沉闷的响动隔绝开来。她想到两个年轻人该干那事了,她害臊起来。反正,她不需要月亮,她把皎洁的月色从视野里远远地赶走。一下子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怎么这么安静了?!
  
  赵大新结婚,再数得着特别高兴的,当数他的父亲母亲。儿子娶了媳妇,也算是了却了做父母的一桩心愿,就是盼着儿子有个自己的归缩。这肯定也是一种古老的传统,儿女不成家,父母的义务就像是没有履行完。可怜天下父母心。赵大新的父母脸上笑眯眯的,心里美滋滋的。他们在想,总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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