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第三集(一)
作品名称:进城(剧本) 作者:中国陶瓷 发布时间:2017-08-03 20:25:24 字数:5211
第二天,淮柳大队大队部。
会议室里,薛炳达、任恩泽、洪天有正在指挥十来个人布置灵堂。
薛炳达指责包半城:你呀,没有一点无产阶级感情。你不想想,没有毛主席,你咋能翻身得解放?别说盖房子,你自己怕是都没得房子住。毛主席他老人家没跟你要吃的要喝的,临了临了,挂个像你还叫苦叫累,你说,你对得起毛主席和共产党吗?
包半城又去找中点:好好好,薛书记,俺好好干行不行?你别说你这些没边没沿儿的话,俺一听你说话呀,头都大了,哪还能干活呀,不就是一根钉子嘛。
薛炳达指着包半城:嘿,你啥态度你?不会干活还怨起我来了。你要知道,这是党对你的信任,要不是你祖宗八代都是贫农,这么好的活会临到你头上?你得注意,小心悼念活动后,俺开你的批判会,揭你的皮。
包半城正在楔钉子,听到这话,心里发慌,扭过脸:哎,书记,求求你,你可千万别揭俺的皮,求……啊——!
包半城一锤砸在自己的手上。
会议室西头,妇女主任何莲花正领着几个妇女在扎白花,她听到叫声跑过来:哎呀,包半城,你真笨哪,拿锤子不往钉上楔,竟往自己的手上楔。这是无声地对抗!
上午,捻老营子田间。
割稻的社员们正在打盘休息。梅长淮走到薛建国身边坐下。
薛建国递给梅长淮一支烟:瘾来了吧?
梅长淮笑笑:人哪,只要一有瘾,恐怕都没办法再管住自己。这是人犯错误的一个重要因由。哎,建国,你说俺这话说得对不对。
薛建国的爱人那易芳就坐在丈夫旁边,她望望梅长淮:哎,队长,你这话好像很有意思吔,你不是曲里拐弯说俺家建国吧。
梅长淮吸口烟,吐出来:哪能呢,你家建国有啥瘾,大不了吸吸烟,喝点酒,至于其他的,晚上也就那么回事。
薛建国微笑:队长,你这话听着咋有点流氓味呢。晚上也就那么回事?不那么回事,你还想干啥?队长,你不会有啥瘾头了吧?
梅长淮望着远处,语气随意:不是俺有啥瘾头。俺不想犯罪,是有人已经犯了罪。
薛建国惊疑:谁,我?队长,你可得把话说清楚。
梅长淮仍然望着远处:不是你,你是啥人俺清楚,就是把貂蝉一丝不挂地放你面前,你都不会动她。何况易芳人这么漂亮,还贤惠。
那易芳看着梅长淮笑笑:嗨,没想到哇,平时老拉着脸的梅队长,也会说好听的话!
薛建国看看,松了一口气:那是谁?
梅长淮依旧目视远方:你弟,薛互助!
薛建国愣怔一下,跳起来:哎哎,你可别胡说,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关系到名声的事。你说,你给说说清楚,你要说不清楚,俺还真跟你没完。你不能拿这事臭俺家。
梅长淮扔掉烟头,脸上隐隐有些怒气:不是俺要臭你家,而是薛互助要臭你家。你问问,他昨儿个晚上干下什么好事!
薛建国见梅长淮想要发怒,声音低些:啥事?
梅长淮一拳砸在地上:薛互助,他差点儿毁了景灵芝!
梅长淮向薛建国讲述着事情经过。
淮河岸边广阔的柳条林苍翠中包含着凄迷。
薛建国听着梅长淮的讲述,脸色由刚刚听说的吃惊变得越来越羞怒。
梅长淮讲完,指着薛建国:薛互助就是个畜生!
薛建国羞愤交加,无言以对。
上午,淮柳初中。
翁文莺等几名女教师,还有景毓珺等几个女生,正在校长宋蕊清的办公室里扎白花。
宋蕊清是个女的,四十来岁,戴着眼镜,人很漂亮,很讲究。脸色温和,很亲切。
桌子上已经堆放不少白花。
宋蕊清轻声地:大家耐心些,一定要扎的够学校师生用,一人一朵。
翁文莺老师哀伤地:唉,这两天总是睡不着,想的都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这一走,真不知道今后的日子咋过。有时想着想着,就想哭。我妈去世也没这么想过。
女教师向兰欣声音喑哑地:是呀,谁不是这样呢!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景毓珺望着老师:老师呀,你们也有这种感觉呀!
宋蕊清看着景毓珺:你个小女娃子也有这种感觉?
景毓珺很认真地:有,真的。一听说毛主席逝世,我就不知道该咋办了。仿佛自己走着走着,面前突然出现一条茫茫大江一样,不知道咋过去。
宋蕊清轻轻叹息:唉——,我们走路,已经习惯有伟人指导。一旦伟人走了,就会成为迷失方向的孩子。你这样,大家都这样。但日子还得去过,那就只好慢慢往前走吧,走长了,也许就会习惯另一种状态。
女教师艾水香看看她:宋校长,你说,毛主席走了,中国未来会怎么样?
宋蕊清沉吟:这谁能说得准呢。但是,中国正在慢慢走向繁荣,这一历史潮流恐怕谁也改变不了。历史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谁要敢逆历史潮流而动,把中国拉向倒退,我想,全中国人民都不会答应。
女教师向兰欣接道:是呀,谁那样做,我们也不答应。
景毓珺很庄重地:我们学生也不答应。不过,我还是希望毛主席能够活过来。
宋蕊清露出一丝难过的笑:你个小女娃子倒天真。要知道,生老病死乃最平常不过的自然现象。苏轼说:“生死祸福久不择,更论甘苦争媸妍。”生死,不是很久已经不再费心思做出选择,而是你根本没有办法进行选择。人从一出生,就在走向死亡。只不过,有人一路奋斗创造,一路留下的都是煌煌华章;而有人一路挥霍,一路留下的只是枯枝败叶。毛主席他老人家,不仅开创了新中国,也为我们留下了无比丰富的精神财富,这些精神财富将会激励一代又一代人,为中华民族更为辉煌的未来而奋斗!
景毓珺激动地鼓起掌,她看着宋校长:宋校长,你讲得太好了,听得我热血沸腾。
其他几个学生都表示也有同感。
上午,天色阴沉。
薛家。薛建国推门闯进来。他看见母亲坐在厨房门口择菜:妈,老二互助呢?
龙有兰站起来:噢,建国呀,互助他还睡着呢。这段农忙,没啥往外跑的事。他闲着没事,就睡觉。这样也好,总算安顿一些。
薛建国恨恨地:闲着没事?他能闲着,他要能闲着,狗都会闲下。俺让他没事找事!
薛建国说着,顺手从门边摸到一根比指头稍粗的木棍,闯进薛互助住的屋里。
龙有兰还没有反应过来:早跟他说了,没事就去干点活,可不听话。社员又说啥了?
闯进屋里的薛建国看见薛互助穿着一条短裤,脸朝里侧身卧在床上,睡得很香。
薛建国怒火腾起,举起木棍,照着薛互助的屁股抽去,一下子把薛互助抽得撞到墙上。
薛互助哎呦惨叫一声,下意识地用手去护屁股。翻身想坐起来,但没有撑起上身又摔倒在床上。他扭头看见薛建国站在床边,恶狠狠地看着他。
薛互助狼一般嚎叫:薛建国,你个王八蛋,你凭啥打我?
薛建国再次举起木棍。
就在这时,听到一声惨叫的龙有兰,跑进屋中,她见大儿子举着木棍要打二儿子,上去一把攥住棍:老大,咋回事?咋回事呀?你咋回来就这样待你弟,是不是因为没去劳动,有人说闲话呀?就说闲话,你也不能这样对他呀。
薛建国和母亲争夺着木棍:妈,你松手,俺今儿个打断他的腿,让他以后出不了屋,家里也好省些心。俺让他丢薛家的脸,丢薛家的脸!
龙有兰很惶急:老大,老大,到底咋回事?你先跟妈说说,好不好?他是你弟弟,你真忍心把他打残喽。谁给你扇乎的穷火?你说,谁扇乎的?
薛互助躺在床上:你让他打,你让他打,他薛建国今天要不把俺打残废喽,他就是没妈养的,他就是王八儿,驴日的!
薛建国怒火中烧,用力把母亲的手掰开,啪啪又抽打薛互助两棍。
薛互助在床上翻滚:妈呀,妈呀,打死俺了。薛建国,俺杀你全家,俺杀你全家。
薛建国咬牙切齿,嗖地又扬起木棍。
龙有兰看拦不住大儿子,干脆趴到薛互助身上,护着二儿子:哎呀,老大,你要打,先把俺打死算了。无头无脑的,你哪来的这股穷火呀?
薛建国怒火难息,用棍指指薛互助:你问他,你问他干的好事。
薛互助红着眼睛看着薛建国,扯着嗓子叫:俺咋知道,俺咋知道,你个驴宝!
薛建国又举起木棍:不知道?还说一声,你干的好事,你敢说你不知道!
薛互助赶紧抱头,依然嘴硬: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知道。你杀了俺!
龙有兰看着大儿子,高喝:老大,啥事?你说。
薛建国举着木棍的手耷拉下来:妈,俺、俺都不好说出口哇。你问他,问问他,他昨晚干下啥事。他、他、他差点儿把人家灵芝糟蹋了。
龙有兰一下子直起身子,看着薛互助:老二,说,可是真事?
薛互助恶狠狠地看看母亲和大哥,依然恶声恶气地:不、不是没弄成嘛。
龙有兰打了一个趔趄,伸手抓住薛互助的衣领,拽起来,啪啪搧他两巴掌:畜生,你个畜生,我咋生下你这么个畜生啊——。
龙有兰感到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上午,天色阴郁。
淮柳初中。校长办公室里,宋校长、女教师和学生们仍在扎着白花。
宋蕊清哀戚地:毛主席逝世,我也很难过,但我们无力回天,只能用实际行动去怀念他老人家。昨天,我填写一首词,以略表我的哀痛悼念之情,我朗诵给你们听听。
她站起来,微微抬头:《念奴娇•悼念毛主席》,为开新宇,献出了、多少英雄豪杰。推翻旧制,万里路、漫道雄关如铁。奋起革命,抗击倭寇,笑弹解放阙。河山归国,挥手创立伟业。
高举马烈旌旗,点燎原星火,溶冰消雪。力挽狂澜,摧枯朽、平定三山沉灭。谱写春秋,六十年奋斗,翻开新页。英灵永在,韶山松风常谒。
教师和学生听后都鼓起掌。
景毓珺很激动:宋校长,你写得太好了,我能不能抄下来?
宋蕊清微笑:可以呀。小毓珺哪,你这么好学,将来一定会很有出息。
景毓珺被夸奖得有些害羞:我、我只要能像校长你这样,写出一首诗词就行了。
宋蕊清拿出底稿,找来纸和笔递给景毓珺。
景毓珺认真抄写着词,抄完后,他又小声念一遍,啧啧嘴:真好,真美!
景毓珺:宋校长,读诗词的时候,感觉到它们很优美。可是,这些东西多了,又感觉不到有什么用。既然没用,为啥还要去写它呢。
宋蕊清看着景毓珺:毓珺哪,诗词这些文化的东西,不是多了,而是少了。唉,这些年……目前,我们需要更多的优秀文化。你现在还小,有些不太懂,等你长大了,你自然就会知道,文化对于我们人类该有多么重要。我相信,有朝一日,文化会成为我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并且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
景毓珺手里拿着一朵白花,敬佩地看着宋校长,若有所思。
中午,薛家。
薛炳达回到家中,先到厨房看看,没见到女人龙有兰,只看见大女儿薛洁和小女儿薛梅在忙活着做饭,有些不解:咦,这死老婆子哪去了?
薛洁看看父亲,生气地没接话。
薛梅气冲冲地:哪去了?气死了。你们这父父子子的,以后甭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薛炳达一下子虎起脸,瞪着小女儿:嗨,你这个死妮子,跟谁说话呢,也敢用这种口气!谁气死了?又给谁气死的?
薛梅坐在锅灶前,往灶里添火,脸被火映得通红:给谁气死的?还能有谁?淮柳大队耀武扬威的拖拉机手,你的好儿子薛互助,祸事精!
薛炳达着恼:吔,你这孩子,越说越不像话了。没老没少的,欠揍是吧。
薛梅霍地站起来,把火剪往灶上一掼:你揍你揍,你就会拿俺姐和俺出气,你那些好儿子,老二,老三,你敢碰他们一指头吗?你舍得碰他们一指头吗?你要有本事,你去揍揍你那给你长脸的儿子,去揍一下薛互助。
薛炳达更加恼火,一下子蹦到薛梅面前,扬手要打他,
薛梅毫不客气地对父亲举起火剪,流着泪:从今以后,你还敢打俺和俺姐,俺就和你拼命。反正薛家的脸让人给丢尽了!
薛洁不满而又无奈地:爸,你能不能别在这添乱了?能不能去看看俺妈?
薛炳达不甘心失去父亲的威风,但面对小女儿的怒视,悻悻地放下手:你妈咋了?
薛洁转身翻炒着锅里的菜: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薛炳达指指薛梅:你注意,咹,你个小妮子。你再这样,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薛炳达转身走出厨房,看见小儿子薛涛愁眉苦脸地,抄手站在堂屋门前,
龙有兰头发散乱,脸色灰白,两手捧心,踉跄着往门外走。
薛梅在厨房高声喊道:以后你再敢欺负俺妈,欺负俺姐和俺,俺就把家里的丑事都给你抖搂抖搂。让那家姓边的更高兴!
龙有兰颤抖着,哑着嗓子:梅子,你也想气死俺呀。
薛炳达瞪着眼:死老婆子,你娘们到底咋回事?吃错枪药了?
龙有兰恹恹地看一眼薛炳达:你是早巴望俺死了,死了好,死了好,眼不见心不烦。
薛炳达厌烦地:你天天神神叨叨,装什么疯卖什么傻?一家人忙活一晌午,饿得不行,回来都想吃饭,可是……
薛梅端着一瓢水气呼呼地走到厨房门口:饿得不行自己烧去,俺妈又不是你丫头,凭啥要伺候你。你现在是人民服务员,又不是过去的老爷。
薛炳达怒火中烧,转身往厨房里冲去:俺今儿个打死你个死丫头。
薛梅毫不畏惧,把一瓢水哗地泼出来:有本事去打你二儿子,别尽找俺们出气。
薛炳达被浇得顺脸顺头发往下淋水,他抹一把脸,有些发愣地看着薛梅。
龙有兰走进厨房,夺过小女儿薛梅手中的水瓢:死妮子,你欺天哪,你爸你也敢泼呀,你也犯浑哪。俺咋生下你们一窝不省心的混球。
薛洁把小妹薛梅一把推到锅台后面,用身体当着她数落:你咋这么浑,爸你也敢泼。人家犯浑你也犯浑哪!你哪来这么大的邪火,人家就是有不是,与你有啥相干。
薛炳达好像从大女儿薛洁的话中回过味来,他狂怒地走到薛涛面前,怒视着他:说,小三,你,还是老二,你们干下啥好事?
薛涛看着父亲暴怒的脸,吓得嘴瘪几瘪,只想哭。
薛炳达咬着牙瞪着他:说!
薛涛哆哆嗦嗦地:是、是二、二、二哥。没、没……
薛炳达没有听完,顺手摸一根木棒,冲进屋去。
屋里传来被击打后的一声嚎叫,又传来薛炳达的高喝:说,你做下啥丢人的事?
厨房里,薛梅轻轻哼一声,神色中露出一丝微笑。
屋后不远处,传来边槐云幸灾乐祸地叫喊声:喂,谁家杀猪哇,称二斤肉咹!
晚上,东边升起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照得花生地绿蒙蒙的。
龙有田沿着地边在巡视。
龙云阁来给父亲送饭,他站在棚前喊:爹,吃饭。娘给你做的面条,放的韭菜。
(第三集未完,待续)